有回聊天,覺得席上有一位警官老兄很不在狀態,說話詞不達意,極是鬱悶的樣子。想想覺得這位老哥一向挺活躍的,難道出什麼問題了?正好有他一個隊的人在場,問問,人家樂了:沒事兒,巡邏抓了個偷自行車的,有點兒想不開。
「沒抓著,跑了?」
「沒跑,抓著了……」
「抓著了還想不開?」要想不開,也該是那位偷車的想不開才對吧?
擱我啊,鬧不好也想不開。這事兒啊,是這樣的……這位把話題打開了。
那天我們老兄開車在一個小區巡邏,天兒太熱,把車一擱,和女搭檔倆人坐在車裡就開始聊天。男女搭配,幹活不累,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正聊得起勁的時候,走來一個老頭,顫顫巍巍的,敲警車的門。
「大爺,有事兒嗎?」最近紀律嚴,這年頭北京警察都特客氣。
「我那自行車,擱這兒才半個鐘頭,沒了。」老頭說。
「哦,那您登個記,我們給您找找。」看老爺子老得牙都掉沒了,老兄和顏悅色地說。
「你不下來看看?」老頭拿表看了看,指著旁邊一車棚問。
「等會兒去看看。」老兄活動一下身子,昨兒晚上有案子忙了一宿,實在有點兒不想動彈。
不想動彈也得動彈啊,老兄剛一抬腿,眼睛忽然一亮。
怎麼回事兒呢?
一個氣喘吁吁的姑娘,滿臉紅彤彤,「警官,警官」地喊著跑來了。
「怎麼了?」老兄笑臉相迎,忍不住還把胸脯拔一下——瞧人家這嘴多甜啊,這稱呼……
那女搭檔「哼」了一聲,轉過來接待老頭。
老頭看了他們一眼,沒說話,把表擱車座上,沒填,回頭走了。
「大爺,您填表……」女搭檔喊。
老頭搖搖頭,沒說話,繼續走。
老兄餘光掃了一眼,看見老頭往車棚那邊去了。
姑娘的案子和老頭一樣,也是車丟了,昨天放這兒的。姑娘一邊說,一邊拿手絹扇風,香風陣陣,老兄就有點兒暈,趕緊說你別急,先喝點兒水……
正這時候,他覺得那搭檔捅了他一下。
你又不是我老婆,管得寬……老兄沒理她。
「噌」,他聽見那女搭檔從車裡跳出去了。
怎麼回事兒?老兄剛一琢磨,只聽一聲厲喝:「銬他!」
接著就是一陣大亂,回頭一看,只見一個小伙子嘴啃泥趴在地上,他那女搭檔正張牙舞爪地銬人呢,老頭顫巍巍地在旁邊拍拍手……
嗯?!老兄那嘴張的……
敢情,他轉身對姑娘說話的時候,那女搭檔可能覺得對那老爺子有點兒歉疚,往車棚那邊抬頭看看,正瞅見一個小伙子走過來問老爺子什麼事兒……
過了一會兒,再一抬眼,發現那老頭和小伙子換了個位置。這個女搭檔心細,忽然覺得有點不對——這老頭似乎有點兒耳背,邊說話邊挪步,不知不覺地,就把那小伙子擱在背對警車那面了。
就在這時,女搭檔看見那老爺子手指忽然朝自己勾了勾!
覺得有點兒不對,又怕自己看錯,她趕緊捅了捅了自己的搭檔……
沒反應。
再看老頭,正朝一邊的居民樓比劃呢,眼睛抽空朝這邊一掃——「亮得跟狼似的」。
看四下沒別人,女搭檔一咬牙,蹦下車就過去了。
那小伙子正和老頭說話(事後知道,小伙子是問老頭「那女的跟警察說什麼呢?」老頭講她說啊,這樓裡),聽到後面有聲音,一回頭看見是警察,臉色大變,轉身要跑……
就看那老頭腳下一分,身子往上一貼一擠,出手如電,也沒看清動作,「咕咚」一聲,那小伙兒已經一頭攮在地上了。只聽老頭一聲厲喝:「銬他!」
老兄張著大嘴過來,正看見女搭檔從那小伙子兜裡掏出來一把萬能鑰匙……
小伙子清醒過來,掙扎不動,「嗷」地一聲往警車上撞。老兄拚命拉著,覺得這小子還真有勁兒,弄得滿頭大汗。
老頭哆哆嗦嗦著過來,喝道:鬆開,讓他撞!
也別說,這一聲,那小伙子「咯登」一下,看看老頭的眼神兒,就老實了。
這回,老兄的嘴張得更大了。
老頭說了:我再看不出他是個偷車的,我白活了。
老頭說了:我80歲的人了,一下還真怕放不翻他,找你們倆幫個忙。
從那兒以後,老兄就鬱悶了……
後來那賊給送進去,號子裡有人問他怎麼進來的,聽完大喊活該——你偷誰不好,偷十三處老孫的車。
賊問十三處老孫是誰,有人咧嘴:30年的老便衣,就算是沒了牙的老虎也壞著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