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救世主 第三十五章
    1

    中午,北京宏大寫字樓7樓西區的「快餐區」像往常一樣喧鬧起來,所謂「快餐區」就是樓梯拐角的一塊空地,幾家快餐公司的快餐車在這裡供應盒飯。大多數員工都是打好了盒飯帶到辦公室去吃,也有人在快餐車旁邊臨時擺放的矮桌就餐。

    肖亞文要了一份米飯和一份3元的素菜拼盤,和「紅太陽人才中介公司」的幾個同事一起坐著馬扎圍著一張矮桌邊吃邊說笑,嘈雜中忽聽背後有個聲音叫她:「亞文。」這聲音離她很近,既熟悉又陌生。

    肖亞文回頭一看,沒想到居然是歐陽雪,肩上挎著一隻棕色皮包正衝著她微笑,旁邊還站著小楊。她站起身驚訝地說:「歐陽?怎麼是你?」

    歐陽雪笑笑沒說話。

    肖亞文問:「小丹呢?」

    歐陽雪說:「小丹沒來,出差了。」

    肖亞文說:「怎麼沒先打個電話?我就不買盒飯了。」

    小楊說:「董事長不讓打電話,本來是想請你出去吃飯的,路上有個禁止右轉的標誌我沒看見,違章罰款耽誤了點時間,就來晚了。」

    歐陽雪說:「我是想看看你這邊的情況。」

    肖亞文笑笑說:「我這兒有什麼好看的,就這樣。那咱們下去吃飯吧,馬路對面有家餐館挺不錯,小丹吃過。」

    歐陽雪一笑說:「你都吃上了,我還不省了請你一頓?小楊,去打飯。」

    小楊問:「你吃什麼?」

    歐陽雪說:「什麼都行,把飯菜打到一起。」

    肖亞文聽歐陽雪這麼說,自然明白歐陽雪的用意,就先把自己吃了一半的飯菜合到一個飯盒裡,等小楊把盒飯打來了,兩人端著盒飯到僻靜一點的地方邊吃邊聊。

    肖亞文關切地問:「你從古城一個人開車過來?」

    歐陽雪說:「不是,帶了兩個跑堂,在音響店呆著呢。」

    肖亞文這才放心了,問:「找我有事嗎?」

    歐陽雪說:「樂聖把格律詩起訴了。」

    肖亞文說:「知道,報紙都登出來了,說格律詩摸了老虎屁股,這事鬧大了。」

    歐陽雪說:「我把公司所有的材料都帶來了,大哥讓我來找你,想請你做格律詩公司的訴訟代理,代理費20萬。」

    肖亞文一愣,說:「我做訴訟代理?那怎麼行?」

    歐陽雪說:「大哥說你素質不錯,有一定法律知識和商務經驗,說這官司不複雜,能把證據實事求是說清楚就行。聽大哥的意思,只要你不嫌錢少就沒問題。」

    肖亞文說:「這不是錢的問題,格律詩是丁總操持的扶貧公司,我能有個拍馬屁的機會就不錯了,哪兒還敢再要扶貧的錢?問題是,我行嗎?」

    歐陽雪說:「大哥讓我來找你就肯定有他的考慮,行不行的先不談,你看過材料心裡才能有數。先談你,你能不能接?這事從時間上對你的工作肯定會有影響,我是擔心這個。」

    肖亞文一笑說:「我要是能打贏這麼有影響的官司,那我就露臉了,履歷表上又多了一項記錄,只會對我工作更有利。小丹是律師,她對我代理這案子怎麼看?」

    歐陽雪笑笑沒有回答。

    肖亞文笑了,說:「那就肯定不是什麼好話。你說吧,我臉皮厚,能挺住。」

    歐陽雪說:「不是你想的那樣。」

    肖亞文著急地說:「快說呀,別把我急死了。」

    歐陽雪說:「我要是說了,你不能有其他誤解。小丹的原話是:20萬?眼都紅了。就這點事,給5萬我就給你們打了。」

    肖亞文哈哈一笑說:「哈哈,她一看我掙錢就眼紅了。既然丁總和小丹都這麼說,那就是我能應付了?行,這案子我接了,但是有個條件,再別提什麼代理費了。」

    歐陽雪說:「那不行,找你幫忙就是因為請不起律師,20萬已經是很省錢了。」

    肖亞文搖搖頭,說:「如果真是請不起律師的案子,丁總在這之前就不做了,也不會讓你來找我。誰都想掙錢,可掙錢不是這個掙法。」

    歐陽雪說:「行,代理費也可以先不談。」

    肖亞文說:「你把材料留下,我先看看,熟悉熟悉情況。你在音響店休息不方便,我住的地方你也去過,我把門鑰匙給你,下午你到我那兒休息,晚上咱們再商量。」

    歐陽雪說:「不了,我先把小楊送回去,下午我到炊具大世界看看,趁著來這趟給酒店採購點東西。我知道你這兒了,快下班的時候我來接你,咱們一塊兒去你那兒。」

    吃過午飯,歐陽雪把公司材料交給了肖亞文。

    2

    週末的下午,紅太陽人才中介公司與大多數公司一樣,已經不辦理重要業務了。緊張忙碌了一周的員工們此時的心情格外放鬆,都在盤算著怎麼度週末了。

    辦公室裡的人惟獨肖亞文沒有放鬆,反而更緊張了。雖然格律詩的文件並不多,賬目也不複雜,肖亞文還是從中午12點半一直看到下午5點多,記了整整三張紙的內容提示和關鍵問題提示。她通過公司文件和財務報表理清了公司的基本狀況,對公司的股份結構、經營模式和市場前景有了一個初步的瞭解。

    她從4張往返深圳的機票、兩張深圳粵秀園酒店的住宿發票和葉、馮、劉轉讓股份的協議推斷出,歐陽雪和葉曉明是16日接到樂聖公司的起訴書,17日到深圳議和,18日返回古城的當天葉、馮、劉三人就轉讓股份了。

    她不難想像葉、馮、劉三人對訴訟結果和公司前景的悲觀,也不難想像歐陽雪在股份轉讓協議上簽字時的情境和心情。

    肖亞文對劉冰與格律詩公司簽訂的聘用合同感到不可思議,從時間、紙張和字跡上看顯然是在股份轉讓協議簽字的同時簽訂了聘用合同。從歐陽雪參與公司組建、為其他3名股東墊資、接受3名股東退股和與劉冰簽訂聘用合同,她對歐陽雪有了一些瞭解。

    臨近下班的時候,肖亞文把公司材料收拾好,走到辦公室中央對大家說:「同志們請注意了,同志們請注意了,請聽我發佈一個廣告。」

    同事們的目光一起向她投過來。

    肖亞文說:「明天是大禮拜,誰有家用數碼攝像機請借本人一用,本人有急用。本人有過索尼330的使用經驗,無須煩勞您手把手傳授使用……」

    一位男同事打斷了她的話,說:「我那兒有台三星低檔機,你拿去湊合著用吧。」

    另一位女同事站起來說:「就你那破機子還能出人影嗎?我那台就是330機,亞文要用連說明書都不用看。亞文,呆會兒下班你跟我一塊兒回家拿去,用我的。」

    肖亞文分別對兩位同事說:「謝了,謝了。」

    另一位女同事站起來說:「大家注意了,大家注意了,我也有新聞要發佈。」

    同事們的目光又一起投向這位女同事。

    這位女同事說:「我宣佈,亞文同志——戀愛啦!」

    大家都笑了。

    女同事問道:「亞文用攝像機記錄最幸福的時刻,只說聲謝謝就行了嗎?」

    大家一起說:「不行!」

    女同事又問:「怎麼辦?」

    大家又一起說:「吃大餐!」

    肖亞文說:「同志們,今天這套程序啟動錯了。」

    大家又按照程序的台詞一起說:「有意見吃過大餐再提。」

    肖亞文笑了,說:「好吧,星期一下班聚餐,老地方。」

    說笑中到了下班時間。

    肖亞文和那位借家用數碼攝像機的女同事一起下樓,歐陽雪已經在樓下等候了。肖亞文向歐陽雪說明先去同事家取數碼攝像機,歐陽雪不認識路,就由肖亞文開車。汽車在下班時間的車流高峰期艱難行駛了40分鐘進入一座小區,在一幢白色住宅樓前停下。

    肖亞文對同事說:「我不上去了,在這兒等你。」

    同事說:「上來坐會兒吧,吃過飯再走,一點都不麻煩。」

    肖亞文說:「不了,我還有事,改天吧。」

    同事勸讓不下,只得自己上樓了,幾分鐘後拿著數碼攝像機專用包出來,說:「電池是滿的,不用充電,直接用就行了。充電器、軟件和連接線都在包裡。」

    肖亞文把包放進車裡,說:「謝謝。你上去吧,我走了。」

    出了小區,汽車匯入大街的車流,向肖亞文的住所行駛。

    肖亞文問:「東西買了嗎?」

    歐陽雪說:「買了,都在後備箱裡。晚上想吃什麼?」

    肖亞文說:「你到了這兒我就是東家,得你說。」

    歐陽雪說:「要讓我說,我還是先說官司吧,材料你都看過了?」

    肖亞文說:「看過了,明天去古城。」

    歐陽雪不解地問:「去古城?去古城你借攝像機做什麼?」

    肖亞文解釋道:「到王廟村取證,實地拍攝生產過程。」

    歐陽雪問:「你已經有數了?」

    肖亞文說:「不是我有數,是這事本來就有定數。以我對丁總的瞭解,丁總不可能沒有預見到這場訴訟,既然他預見到了卻又不去規避,那就只有一種解釋,就是這場訴訟決不是偶然的、被動的,而是經過設計和預期的,是計劃的一部分。既然是計劃的一部分,丁總一定是要通過這場訴訟達到什麼目的。至於訴訟代理,如果我不打這個官司,那麼打這場官司的人就很可能是小丹。」

    歐陽雪說:「亞文,你行啊!那……依你看,大哥要通過訴訟達到什麼目的呢?」

    肖亞文說:「至少,通過訴訟過程的媒體報道讓市場瞭解了格律詩產品的低成本、高質量,提高了品牌知名度。如果樂聖敗訴,除了合作可能就沒多少選擇了。如果合作,格律詩公司至少在兩三年內就會有一個高速發展期。」

    歐陽雪說:「我沒看出來。」

    肖亞文笑了笑,說:「你不是沒看出來,是根本就沒看,你心思不在這上面。我同意丁總的看法,這官司並不複雜,只要能把證據說清楚就行。」

    肖亞文只顧說話了,臨近一個路口沒注意紅綠燈的時間與車速的配合,將要通過路口的時候,綠燈突然變成了紅燈,儘管她緊急剎車,但是慣性還是推著汽車越過了停車線,只見交警立刻做出手勢,示意她將車停到指定路邊。

    肖亞文笑道:「看,得意忘形,老天立刻就給點教訓。」

    歐陽雪拿出一張百元面鈔放到儀表盤上,說:「你是給公司辦事,這錢得公司出。」

    肖亞文伸手把錢塞了回去,說:「公司是讓我辦事,沒讓我違章。」她把車開到指定路邊停下,此時交警正在處理前一起違章車輛,暫時顧不上這邊。

    歐陽雪和肖亞文一起下車,站在車旁邊等候交警來處理。

    肖亞文說:「歐陽,我想問你個不該問的問題。」

    歐陽雪說:「我還能有什麼不該問的事?你問什麼都行。」

    肖亞文問:「古城和北京這兩邊你都得兼顧,勝訴了以後你怎麼打算?」

    歐陽雪說:「我愁的就是這事,顧不過來,也沒能力管,真敗訴倒真省心了,也就沒機會愁了。大哥說等勝訴以後公司值錢了,想賣就賣,想托管就托管。可我賣給誰呢?托管給誰呢?當初我就跟大哥說了,出資可以,讓我管理不行,公司在我手裡早晚是個倒閉。我賠點錢還有飯店,可公司一停,王廟村的生產就得跟著停,眼下讓農戶自己去做市場,從資金到人才都不現實,那就把人家給害了。」

    肖亞文搖搖頭說:「不是你想的那樣。如果勝訴,你至少有三種選擇:一是自願讓樂聖公司兼併,樂聖求之不得;二是聘用職業經理人,利潤分賬;三是委託馮世傑經營,這正符合馮世傑想為王廟村辦點事的初衷。就像丁總說的,想賣就賣,想托管就托管。」

    說話間交警過來了,先是一個漂亮的敬禮,然後是查驗執照、指出違章事實,接著是態度和藹地開具罰款單,整套程序乾淨、利落。

    肖亞文交過罰款,延續剛才的話題說:「歐陽,我有個趁火打劫的非分之想,如果冒犯了你,我先道歉了。」

    歐陽雪說:「你還沒說呢,道的什麼歉?」

    肖亞文說:「如果可能,我想買你一部分股份,加入你的公司。」

    歐陽雪一怔,停頓片刻冷靜地說:「你想好了再說,說出來我可就當真了。」

    肖亞文說:「下午看過材料我就有想法了,只是覺得有趁火打劫之嫌,不好開口。但是如果等勝訴了以後再提,我還不如現在趁火打劫心裡乾淨點兒。我想讓你相信我入不入股都不影響打好官司,可這本來就是一塊擦不掉的黑,只能黑著了。」

    歐陽雪說:「天哪,要不是在大街上我就擁抱你啦!我去寫字樓看你的情況,就是想打你的主意。我是想等打完了官司再跟你提這事,要是你不嫌棄,你就把這公司管起來。」

    這時,交警在那邊喊道:「嗨嗨!那輛車怎麼還不走?找罰呢?」

    兩人這才醒過神,趕快上車走了。

    車上,歐陽雪高興地說:「你看,這就叫烈火乾柴、兩相情願,多好啊!」

    肖亞文說:「我盤算了一下,能湊31萬。」

    歐陽雪說:「你必須得等打完官司再入股,萬一敗訴了不能把你拖累進去。你要入股就必須得控股,得有絕對權力,不然還是沒人管,沒有意義。資金不是問題,還按原來的墊資方式。你是小丹和大哥都信得過的人,有知識也有能力,你接公司我放心。」

    肖亞文說:「我的機會就在於敗訴的風險,等打完官司,我就不該有機會了。如果可以勝訴以後再入股,以葉曉明他們的資歷,他們理當比我有優先權。勝訴以後公司升值,如果按升值後的股價入股,我就得承擔更多的負債;如果按現在的股價入股,我得到的就是葉曉明他們理當優先得到而沒有得到的東西,我還不如人家來得光明磊落。所以,我的機會就在於敗訴的風險,在於應訴之前。我本來就是個打工的,輸了接著打工。對我來說,能有個往牌桌上湊的機會就已經很不錯了。」

    歐陽雪沉思了許久,說:「如果樂聖公司對訴訟沒信心,這官司他們還打嗎?如果葉曉明他們能跟你一樣想,他們還退股嗎?為什麼你們的看法那麼不一樣?」

    肖亞文說:「這個很難說清楚,每個人的立場、觀念、心態和思維模式都不一樣,獲取的信息量和解讀信息的方式也不一樣。」

    歐陽雪問:「你持51%的股份,股值65萬,可以嗎?」

    肖亞文說:「有兩點我得提醒你:第一,如果是51%的股權轉讓,一旦敗訴,負債的部分我無力償還,有可能這輩子我都還不完;第二,不管是誰控股,都得預留出一塊股份準備吸收一個人,這個人就是馮世傑,他是連接公司與王廟村的紐帶。除非公司改變宗旨和經營方向,否則,沒有馮世傑的格律詩是與王廟村走不了多遠的格律詩,而吸收馮世傑入股的先決條件是,等公司勝訴沒風險了,等格律詩與樂聖的合作成定局了。」

    歐陽雪說:「我這兒你不用考慮,只要不讓我管公司,股不股份的沒關係。我就認一個傻理兒,守住餐館就能活命。別的事再好,我去做可能會餓死。」

    肖亞文說:「沒股份不行,這公司少了誰也不能少你歐陽雪。」

    歐陽雪說:「這話就是假客套了。」

    肖亞文微微一笑,說:「問題是,假客套不能當飯吃。格律詩扶起王廟村之時,就是格律詩受制於王廟村之日,而格律詩的價值也就在於此。萬一將來公司不行了,我就把音響店改成餐館,有你這麼多年的經驗墊底,我也餓不死了。」

    ……

    3

    歐陽雪在肖亞文那裡住了一夜,兩人商量公司的事情睡得很晚,肖亞文依舊像上次那樣睡在沙發上。第二天早上兩人洗漱化妝之後就動身了,先到音響店接上兩個維納斯酒店的小伙子一起吃早飯,然後朝古城駛去。不緊不慢行駛了四個小時到達古城,把兩個小伙子送回酒店,中午十一點多來到嘉禾園小區。

    歐陽雪摁響門鈴。

    肖亞文是私募基金解散後第一次與丁元英見面,雖然她與芮小丹和公司都有來往,但是她與丁元英的背景還停留在私募基金,一見面就習慣地問候:「丁總您好。」

    丁元英對肖亞文的到來並不感到意外,熱情地說:「是亞文哪,請進,請進。」

    肖亞文把數碼攝像機和挎包放到沙發一側,坐下說:「丁總,一晃都3年了。」

    丁元英笑道:「別丁總丁總的,我早就不總了。」

    歐陽雪在一旁說:「叫丁總多彆扭,你跟我一樣叫大哥吧。」

    肖亞文拘謹地一笑,說:「好啊,大哥,那我就套近乎了。」

    歐陽雪無意間看見放電腦的房間從大茶几到大沙發擺了一片唱片,唱片盒、封套和唱片凌亂不堪,於是問道:「大哥,你這是幹什麼呢?」

    丁元英說:「挑曲子,編張唱片。」

    歐陽雪沒聽懂,問:「編唱片?唱片還能自己編嗎?」

    丁元英說:「能,把各種交響樂和協奏曲裡面最好聽的小提琴片段截取出來,用軟件編輯、修飾,編一張自己愛聽的唱片。」

    歐陽雪聽懂了,說:「那你也給我編一張吧,我放車裡聽。」

    丁元英問:「你是指這張還是另編一張?」

    歐陽雪說:「另編一張,我不要那種太藝術的,好聽就行。」

    丁元英笑了,說:「好聽就是藝術,只是每個人的好聽標準不一樣。」

    歐陽雪想了想,說:「算了,唱片的事呆會兒再說,先說正事。大哥,昨天下午我跟亞文談了,我想請亞文接管公司,亞文也希望入股公司,都想到一塊兒了。亞文這趟是來王廟村取證,實地拍攝生產過程。亞文入股的事,還得聽聽大哥和小丹的意見。」

    丁元英說:「亞文入股,低於或持平控股線意義都不大。」

    歐陽雪說:「亞文出資30萬,其餘部分按墊資處理,亞文持51%的股份,這樣大哥就解放了,我也解放了。我持29%的股份,剩下的20%預留。亞文的意思,等將來樂聖跟格律詩合作了,那時候就沒風險了,再爭取把馮世傑吸收進來。」

    丁元英為她們燒水泡茶,聽著歐陽雪介紹情況。洗完茶杯,他用茶巾擦著杯子,眼睛注視著肖亞文,淡淡問了一句:「你怎麼肯定樂聖會跟格律詩合作?」

    肖亞文回答:「我站在樂聖的立場考慮,只有合作才符合樂聖的根本利益。」

    丁元英又問:「吸收馮世傑,你是出於不得已還是想給他一個機會?」

    肖亞文說:「是不得已。格律詩的生存基礎在王廟村,而王廟村的命脈在格律詩,除了這種本質的依存關係之外,馮世傑是連接兩者人際關係的一條重要紐帶。」

    丁元英說:「比起托管、轉讓,亞文接管公司我認為是比較好的一種結果,我想小丹也會贊成。但是,勝訴機率高不等於勝訴,敗訴的可能性一直存在,亞文對這一點必須得有清醒認識,必須對敗訴的後果有充分的心理準備。」

    肖亞文說:「敗訴了,我還去打工,從哪兒來到哪兒去。等老得打工都沒人要了,我就擺個小攤、開個小店。這不是我願不願意的事情,是我必須得這樣。如果我這輩子都沒把債務還清,那歐陽也只能認倒霉了。」

    這很像是一場簡單的考試,肖亞文的判斷都在事物的本質上。丁元英當初在私募基金招聘助理的時候也是這麼簡單問了幾句話,今天的情形幾乎是當年的重現。所不同的是,當年是招聘僱員,而今天是為格律詩公司選擇掌門人。

    丁元英說:「行,就是你了。」

    肖亞文說:「我得把手頭的工作有個交代了才能辭職,獵頭公司的聯絡工作很忌諱中途換人,我還需要點時間。我對格律詩和農戶的情況只是初步瞭解,吃透也需要時間。我的意思是,我和歐陽的股份轉讓協議等辦完辭職手續之後再簽,而且放棄15日內應向法院提交的答辯狀,從交換證據階段開始應訴。」

    丁元英說:「那都是你自己的事了。」

    肖亞文說:「還有就是那輛寶馬車,這輛車無論從產權還是從級別都不適合放在格律詩公司,我想這幾天就讓劉冰把車給你開回來。」

    歐陽雪不知什麼時候拿出了一個計算器在算著什麼,這時插話道:「寶馬車放公司裡確實不合適,但是公司沒輛車裝門面也不合適,亞文進進出出都代表著公司形象。昨天晚上我跟亞文商量了一下,打算公司買輛車,30萬價位的,得比我這輛車稍微好點兒。」

    丁元英說:「這是個茬口。亞文買完了車,直接把寶馬還給楚風就行了。」

    鐵觀音茶泡好了,丁元英給每人倒上一杯,然後自己點上一支煙。這是他的習慣,好像喝茶的時候沒有一支煙就少了點什麼。

    肖亞文端起茶托品了一口熱騰騰的茶,說:「真香!好久沒跟丁總一起喝茶了。以前我見了丁總就緊張,生怕哪件事沒辦好就給炒了。現在改叫大哥了,還是緊張。」

    丁元英笑了笑,問:「你怕我?」

    肖亞文說:「當然怕,你一皺眉頭我就得到財務室結賬去。」

    丁元英說:「你要怕我,你敢把我放到古城?」

    肖亞文做了一個無可奈何狀,說:「大哥,天地良心,我冤枉啊!我只是想通過小丹的關照保持聯繫,能有機會跟大哥學點東西。我膽子再大,還沒大到敢打小丹的主意,更沒大到敢打大哥的主意,你們是什麼人?什麼看不明白?可我就沒想到……小丹這樣的女人居然也會勾引男人?大哥這種剛出苦海的男人居然還會跳入火坑?」

    丁元英尷尬一笑,說:「是我賊性不改,勾引人家良家女子。」

    歐陽雪見公司的事談完了,就合上計算器說:「大哥,這場訴訟讓我有個想法,我得趁現在有條件置一套音響,我一個女人家,將來再想置這種發燒土匪級的音響就太難了。」

    丁元英說:「公司都是你的,你把那套樣機搬走就行了。」

    歐陽雪說:「所以,我要解決的不是音響,是唱片。記得大哥說過,平均每張唱片能挑出來兩支好聽的曲子就不錯。大哥這兒有1300張唱片,能挑出來2600首曲子,長曲子和短曲子平均一下,一張盤能裝13首,就是200張。刻錄盤按20元一張,成本4000元。大哥的1300張唱片平均按130元計算,我就節省了16.5萬。大哥得給我出個曲目表,得讓我知道哪支曲子叫什麼名字,誰的作品。我就輕輕燒一下,不需要原裝進口。」

    肖亞文往沙發靠背一仰,說:「天!世界上最後一個堅強的女人也暈倒了!」

    歐陽雪說:「你暈什麼?」

    肖亞文說:「這是大哥這種鑒賞力的行家從國內、國外最權威的唱片店裡像大海撈針一樣挑選出來的1300張精華,再從精華里挑選最好的版本裡最經典的曲目,你的欣賞水準一下子就從零度升到了沸點。這樣的水準還輕輕燒一下,真發燒友也得暈倒。」

    歐陽雪興奮了,說:「哈哈,那我就可以闖蕩江湖了?大哥,拜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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