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走了後,陳默從旅行包裡拿出一本《博爾赫斯小說集》,齜牙咧嘴地啃起來。這些年,有兩個人的名字在中國文壇很響亮,就是阿根廷作家豪爾赫?路易斯?博爾赫斯和捷克作家米蘭?昆德拉,陳默是寫小說的,對這兩個人的書卻總是不得要領。昆德拉的作品還好一些,博爾赫斯的小說,簡直就是天書一般了。陳默想,這博爾赫斯和那個卡夫卡一樣,存心把小說寫得讓人家讀不懂,卻被稱為作家的老師,好像博爾赫斯之前就沒有作家似的。中國近些年來所謂的先鋒派,現代派和後現代派,其實就是這三個老夫子的徒子徒孫。
正看著,就聽見房門被輕輕地叩響了,打開門,卻是彩虹笑微微地站在門外。陳默一愣,說,怎麼回來了?彩虹卻說,您也不請我進來?陳默就把門開得更大了一些,說,請進。彩虹邁著模特步娉娉婷婷就進來了。陳默關上門回來時,彩虹已經坐下了,正笑盈盈地對著他看。
陳默給彩虹倒了一杯水,遞給她,問道,怎麼一個人回來了,彭書記他們呢?
彩虹說,不知道什麼時候走散了,我逛了一會,覺得沒有意思,就回來了。
陳默說,省城我工作過幾年,要玩的都玩遍了,所以不想出去。
彩虹伸手去拿那本《博爾赫斯作品集》,翻了一下,說,部長還有心思看這種書,真了不起。
陳默就驚詫起來,問道,你也看過博爾赫斯?
彩虹一笑,說,我大學時,博爾赫斯和昆德拉正紅,教授們言必稱赫氏,我也曾到圖書館借了他的書讀,感覺失望,實話說,我覺得中國文壇很自卑,凡是讀不懂的都是大師。
陳默大笑起來,彩虹的話很通俗,卻道出了中國文壇的缺鈣病。陳默說,博爾赫斯和昆德拉,說實話我也是讀不出好來,不像肖洛霍夫,雨果這些,地球人都能讀出好來。
彩虹說,想不到部長的想法竟然和我不謀而合。如今,一個人說看不懂卡夫卡,博爾赫斯,還有昆德拉,是會被人恥笑的,好像中國讀者都讀得懂。其實,真正讀得懂的人,恐怕很少。而且讀的是翻譯本。
兩個人由文學聊起,接下來聊起了文壇的一些現象,然後話題更加寬泛了。陳默對彩虹也更加瞭解了一些,彩虹大學修的是外語,卻對文學感興趣,也經常寫一些散文和短小說,只是還沒有發表過。陳默就來了興趣,說,彩虹,回去後你把你的稿子拿給我,我來拜讀一下。彩虹就紅了臉,說,我那些稿子可入不了您的法眼,都是小女人氣的東西。陳默大笑起來,說,文學可沒有什麼大男人氣,小女人氣,只聽說現實主義浪漫主義,卻沒有男人主義和女人主義的。說得彩虹也笑了起來。
說了一會,話題就轉到各自身上了,彩虹突然說,部長,其實在您來之前,我們就已經知道您了。
陳默哦了一聲,問道,知道我什麼了?
您在酉縣的事。彩虹笑著說,可能是因為自己嘴太快而臉紅起來。
說說?
你揭開319特大礦難的事,在我們這裡同樣反響很大。彩虹說。
大家是說好還是說壞呀?陳默明知故問。
一開始還不知道您要調來的時候,倒是一片聲的叫好,說您是英雄。後來,聽說您受到報復,縣長落選調到我們隴水來,說什麼都有了,有些人說您是個刺兒頭,惹禍寶;也有人說您是作秀,沽名釣譽;還有人說,您來隴水,恐怕不是隴水之福。當然,絕大部分的人還是說您完全是為了群眾利益,是個好官,這些都是普通老百姓。彩虹坦率地笑著回答。
陳默笑了起來,說,有那麼複雜呀,說說看,你是怎麼看我的?
彩虹就臉紅起來,說,部長,您別為難我,我怎麼敢?
陳默笑著開玩笑道,恕你無罪,說吧。
彩虹抬著臉來,說,我真說啦?
說。
彩虹還沒有說,自己先笑了起來,說,我原來以為您是一個大色狼。
陳默沒想到彩虹來這麼一句,不由得怔了一下,臉竟然有些紅了,但又不好怎麼樣,於是強裝笑臉說,我怎麼成色狼了?
彩虹也注意到了陳默臉上泛出的紅暈,這讓她對這個男人一瞬間好感起來,在她看來,會臉紅的男人,是純真未泯的,官做到了縣處一級,大多歷練多年,早已經披著厚厚的鎧甲,臉皮厚得可以蒙鼓了,哪兒還會臉紅?!彩虹笑道,你是艷照門……的主角。
陳默臉又一次不聽話地紅了起來,自嘲道,這還真成風流韻事了。
後來聽說相片上是您和夫人,您不過是被陷害了。彩虹不好意思地說,感覺自己在領導面前有些太放肆了,於是又說,對不起。
陳默笑著說,沒什麼,這事婦孺皆知,組織調查後也有了結論。
兩個人的話題突然斷了,一時不知道要說什麼好,只得沉默下來。一沉默,氣氛就變得有些詭異,甚至曖昧起來。陳默為了打破這種沉默,說,光談我了,不說說你嗎?
彩虹笑說,我有什麼談的,一個普通的女人。
在我看來卻不普通呢。陳默說,今天和你一席談話,感覺你知識面很廣,談吐坦率而不失優雅。
彩虹不由得感激地朝他一笑,說,能得部長這樣的評價,也頗能告慰生平了。
陳默心裡一栗,彩虹的一笑,透著一絲苦楚,也許這個女人的背後,有一些什麼不如意的事。彩虹緩緩述說起來,原來,彩虹生長在一個南下幹部家庭,是獨生女兒。優越的家庭條件,父母對她的悉心教育,她從小就熱愛音樂,彈得一手很好的鋼琴,唱得很好的歌,只是因為身材矮了一點,沒有達到一米六八,在藝術上發展沒有前途,於是考了外語系,畢業後,和男友勞燕分飛,她痛苦得幾乎要自殺。父親因為她的專業是外語,想讓她在外語上做出一番事業來,托老戰友給她介紹了一位外交參贊的兒子,結婚後她才發現這個參贊的兒子原來是一個紈褲子弟,沒才氣也還罷了,偏偏養就了尋花問柳的癖好,結婚沒幾天就嫖宿不歸,她幾次勸誡都沒有效果。有一次,丈夫外出嫖宿時,被公安抓進了拘留所。她勸丈夫回頭,換來的卻是拳頭。看到心愛的女兒生活痛苦,老父親一氣之下,竟然吐血而亡。她在母親的支持下,堅持了三年的訴訟,才和那個紈褲子弟離了婚。隴水縣電視台在網上公開招聘播音員,她出於逃離的願望,抱著試試看的態度,報了名,被錄取了。於是,她帶著滿身的傷痛,帶著年過六旬的母親離開了北方那座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來到了隴水縣。沒有人知道她所經歷的一切,她在這裡找到了平靜的生活,除了愛情……
聽了彩虹的敘述,陳默不由得心裡沉重起來。這樣一個靈氣逼人美麗高雅的女人,卻有著那麼多的痛苦。懷著一種深深的憐惜,陳默說,上天是公正的,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彩虹本來已經眼眶發紅,見他這麼安慰自己,不由得落下淚來。陳默見彩虹流淚,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就給她遞了一沓紙巾。彩虹接過去,揩乾了淚,說,部長,對不起,影響您的心情了。
陳默笑笑,說,希望你能夠從往事中走出來,開始新的生活。
謝謝。彩虹感激地說,這是我第一次向別人述說自己的事,以前我從來沒有說過,不知道為什麼,您讓我信任。
彩虹進衛生間裡洗了一把臉,把淚痕洗掉了。出來時,陳默的目光正炯炯有神地看著她,她的心不由得急跳起來,感覺到心靈深處一根沉寂已久的弦被撥動了。她清楚地知道,這一瞬間,她已經不可救藥地愛上了眼前這個男人,這突如其來的愛讓她雙腿發軟,渾身無力。於是,她倉皇地向他道了別,逃一樣地回到自己的房間去了。
彩虹走後,陳默又強迫著自己把作家的老師的書翻了幾頁,手機響了,電話是龍永壽打來的,報告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覃嫂在巡迴報告期間失蹤了!
陳默吃了一驚,問道,覃嫂是怎麼失蹤的,查清楚去向了沒有?龍永壽說,巡迴報告團到了覃嫂所在的黃土坪鄉,作了報告。覃嫂在台上作報告的時候,台下噓聲一片,當時就臉紅耳赤。報告會結束後,大家都過來安慰她,但她一聲不吭,緊緊地摟著也是報告團成員的小女兒。我們以為是情緒問題,只要離開黃土坪鄉也就會好起來的,臨離開時,卻找不到了她。
龍永壽又說,我們當時以為覃嫂回家去了,立即就派人去她家尋找,沒有找到,連她的丈夫都不在家了。天黑的時候,有一個人送來一張紙條,說是覃嫂上車時給他,請他交給鄉政府的。紙條上寫著,我受不了,我當不了典型,請不要找我,我去打工去了。
你們向縣委匯報了嗎?陳默問。
我們直接就給董書記作了匯報,請示要不要向公安局報案。董書記聽說覃嫂留有條子,也就放了心,指示說不要報案,好在巡迴報告不差幾個鄉鎮,通知還沒有搞巡迴報告的鄉鎮領導,巡迴報告因故取消了,原因不要解釋。部裡要做好報告團其他成員的工作,特別要注意保密。
陳默想了一下,說,按董書記的指示辦。這一向你們辛苦了,我和彭書記辦完事了就回來,到時候再研究一下吧。
下午,彭一民和麻慧回來了,陳默把覃嫂失蹤的事匯報了,彭一民也吃了一驚,說,失蹤了?!
陳默說,已經給董書記作了匯報,董書記指示巡迴報告就此結束,覃嫂失蹤的事,不要報案,要做好保密。
彭一民沉思了一會,說,董書記的考慮是對的,如果巡迴報告團的主報告人失蹤的消息傳開去,我們是要大大地被動了。又說,覃嫂這事,本來就沒有什麼先進性可言,大家都知道,卻偏偏要給提升一下,提高了,就沒有階梯可下了,不是跳下來,就是跌下來。
陳默笑笑。從彭一民的話來看,似乎彭一民從來就反對樹覃嫂似的,但歷次的會議,哪一次他反對過?甚至表達不同意見都沒有。領導們都有一條本事,就是永遠正確。陳默只好說,這事弄成這樣,我們宣傳部門有責任。
彭一民笑了起來,說,要說責任,還是外面那些媒體,把一個普通農村婦女綁架到道德的戰車上。覃嫂自己也有責任,不該就這樣高尚起來,還不自量力去辦什麼自強班,把自己逼到了沒有退路的地步。
陳默笑了笑,說,失蹤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我當初也不是沒有預感,我感覺到,這事如果再吹捧下去,覃嫂最後不是瘋掉,就是自殺,沒有想到,她走了第三條路,逃跑,我就沒有想到過逃跑是最好的結局,群眾永遠是無比聰明的啊。
第二天早上,陳默打了馬寧一個電話,說,馬寧,事情辦得怎麼樣了?馬寧那頭就笑,說,我就知道你急,放心吧,人已經給你約好了,吃了早飯後我再給你打電話。
陳默說,那些人是男是女,什麼愛好者,你總得透個信息給我呀。
馬寧大笑起來,說,陳默,在縣裡混了幾年,還真把你精得,都成攻關專家了。告訴你吧,清一色男人。愛好什麼?是男人愛好的他們都愛好。
陳默也笑,心想今天是注定要下水了。
早飯是自助餐,陳默發現彩虹的神情有些掩飾不住的憂鬱,離他遠遠的。有時候,距離越遠,心反而拉得更近,陳默不由得心旌蕩漾起來。彩虹的身上,有著一種令他迷醉的美,這種美,與氣質有關,有些憂鬱,引人愛憐。
飯後,陳默和彭一民商量了一下,陳默把對方的情況介紹了,說,彭書記,人是約到了,都是男的。看我朋友的意思,今天可能得來點邪的,不出點格,一下子弄不熨帖。
彭一民就笑,說,我是只要結果,不問過程,隨你安排。
陳默笑了起來,說,怎麼是隨我安排,你是領導,我向你請示呢,你不發話我怎麼敢?
出點格就出點格吧,實事求是。彭一民說,兩個女同志就不要去了,去了大家放不開。
陳默表示同意,領導在外面辦事,如果要來邪的,當然是不帶下屬。陳默就打麻慧的電話,把她叫到房間來,說,麻主任,我和一民書記商量了一下,今天的活動你們三個不參加了,自由活動,你把帶來的經費拿點給我,我們等下要用。
麻慧笑了笑,斜著瞟了彭一民一眼,說,部長,要多少?
陳默想了一想,說,拿過三五萬吧,寬打窄用,帶少錢了,萬一到時支應不開。
麻慧就從包裡數了五萬元遞給陳默,臨走時又瞟了彭一民一眼,卻是警告他不要亂來的意思,陳默心裡好笑,只裝著沒有看見,說,彭書記,說起來我這個人膽子很小,拿著這麼多錢去攻關,心裡總是不踏實。彭一民笑著說,彼此彼此,我現在已經習慣由秘書或者司機拿錢了,自己拿著錢總不是個味兒。
馬寧打電話過來了,說,陳默,人已經聯繫好了,你看是在什麼地方好?陳默笑著說,辛苦辛苦,地方我不太熟悉,尤其是那種地方,你安排吧。馬寧就聽出陳默的話中有話,笑罵道,我可是幫你辦事啊,還這種地方那種地方,我可是個正人君子。
陳默大笑起來,說,是是是,馬寧是個正人君子,好不好?我給你寫個君子傳表彰一下,惟恐別人不知道呀?
馬寧卻不和他糾纏,說,這樣吧,去新人類大酒店吧?
到了新人類大酒店,馬寧已經在等了,陳默把彭一民介紹給馬寧,說,這是我們縣委彭一民書記。馬寧笑著握了手,說,久仰久仰。又介紹了馬寧,說,這位馬寧,省城著名閒人之一,《海釣世界》主編。彭一民笑了起來,說,我聽說省城有四大閒人,神通廣大,仰慕已久了,今天得見馬兄,真是不勝榮幸。馬寧笑,說,陳部長肯定是在彭書記面前有點言過其實了,閒人不假,神通卻是沒有的。彭一民笑著說,馬兄是過謙了,今天這事,還請馬兄多多幫忙,隴水縣地處偏僻,如果不搞點特殊,實難與別的縣一較高下。
馬寧大笑起來,說,彭書記快人快語,痛快,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彭書記對隴水縣的劣勢有客觀的瞭解,這是取勝之法了。
陳默不覺對馬寧的風度佩服起來。馬寧這個人,無論與誰交往,都能保持一種儒雅風度,不卑不亢,語言爽快而又不失禮節,讓人容易產生親近感。馬寧介紹說,他請了電視台的三個朋友,分別是製片人,導演和一個電視策劃人,看陳默他們的意見如何。彭一民見沒有請到電視台的領導,不由得有些失望,說,馬兄,參評十大魅力縣城,在我們縣裡,可是一件大事,縣委很重視的,是不是請一請電視台的領導呀。
馬寧看出了彭一民的疑慮,笑了起來,說,彭書記,你對媒體這行不太瞭解,我請的都是具體的辦事人員,確實不是領導,電視台現在其實是企業的管理方式,誰的節目有收視率,誰就是老大。電視台的領導與地方領導不同,只管政治,不管具體的,說起來,一個電視欄目,其實倒是製片人,導演和策劃人掌握的。
彭一民將信將疑,無奈自己對這行不熟悉,也只好由他安排。陳默笑著說,馬寧,你的朋友們呢,還沒有到呀?
馬寧笑,說,你急什麼,該來的會來,他們正在趕一期節目,做完了就來了。
彭一民笑著說,這我們倒是等得起的,我們都等了兩天了,這一會兒也沒什麼,正好我們有時間聊天。馬兄,我們和媒體打交道少了,確實不知道這裡面的規矩,一切還靠你主持呀。
馬寧笑了起來,說,有彭書記這句話,我也就放心了。說起來,媒體這塊是很複雜的,潛規則不比官場上少,尤其是電視,現在的電視很強勢,人為操作的空間也很大。相對於官場來說,國家對媒體人的約束監督少一些,因此這裡面的事也確實複雜一些。
陳默笑了笑,馬寧說的是實話,媒體的腐敗,確實也不比官場少。馬寧這個說法,其實也是有意減少陳默的負擔,畢竟縣委副書記在場,用錢的地方,讓他知道的好。陳默想了一下,說,馬寧,我們是朋友,事你給辦,錢當然是我們出,你看這次應該怎麼操作為好?
馬寧啜了一口茶水,說,錢肯定是花的,潛規則嘛,如果是私人的事好說,該幫的是一定要幫的,但你們是縣上的事,就不能不另作看待了,媒體朋友都有一句話,叫做二吃二不吃,公家是要吃的,老闆是要吃的。不吃老百姓,不吃訴訟當事人。為什麼呢,公家的反正是用於公事,現今老闆的錢,來路不說不正,卻也對職工極盡盤剝,所以在必吃之列。老百姓窮,吃之不仁,不能吃,打官司的人找到媒體幫忙,一般都是遭受冤屈,吃之不義,所以不能吃。
彭一民聽罷大笑,說,這二吃二不吃,確實有意思,算是媒體人的潛規則了。
陳默一笑,說,馬寧,你放心吧,縣裡對這個是有預料的,不瞞你說,我們也準備了一點經費,帶過來了。如何操作,給多少,還要聽你的,是我們自己給,還是由你那邊轉手?
馬寧見陳默接觸到了實際問題,笑著說,你們不認識,給了只怕別人也不敢拿。
彭一民笑道,是這樣,就請馬兄代為操作吧,紅包我們也準備好了,只等著往裡面塞錢,你看一個人給多少為好?
馬寧想了想,說,平常下面縣市找他們的人也多,也不是沒有一個規矩的,一個人大約是二萬吧。
陳默就倒吸了一口冷氣,馬寧看見了,不由得暗笑。彭一民沉思了一下,說,二萬有些太高了,我們回去後也不好操作,要平這個賬不容易,你看能不能和他們商量一下,一萬。至於你,我們也會略有表示。
馬寧說,這個,我再和他們商量一下吧,你們是邊遠地區,情況特殊。
陳默在一旁聽著,就感覺像是在做生意似的。不由得笑了起來,說,朋友歸朋友,公事公辦吧,聽彭書記的。
正說著,馬寧的手機響了,馬寧接了電話,對陳默和彭一民笑著說,他們來了。說著站了起來,走出去接人。這頭彭一民對陳默笑著說,我們還是把紅包弄好吧,等下你一起給馬寧,由他操作好一些。陳默點了點頭,當著彭一民的面就把紅包拿了出來,每個包裡塞了一萬元,又問道,馬寧那邊怎麼給?彭一民笑說,也是一萬吧,不然不好看,只要事情辦好,這點錢也不到哪裡去。
看著陳默把紅包弄好了,彭一民笑了起來,說,陳默,想想我們在縣裡也是一個官,卻要給幾個狗日的製片人送禮。
正說著,就見馬寧帶著三個人走了進來,陳默不禁大跌眼鏡,這三個人都很年輕,最大的也不過三十歲的樣子。當下馬寧先介紹了陳默和彭一民兩人,指著年記三十歲左右的那個人,說,這位賀年壽是電視台的製片人,又指著兩個更年輕的人說,這兩位是策劃人彭永,導演劉亞齊。大家彼此握手了,彭一民笑著說,我們還是找一個包廂吧,這卡座可不是待貴客的地方。
當下叫來服務員,訂了一個中包廂。彼此客套著坐下來,重新點了茶水、水果之類。彭一民就開門見山把來意說了,說,賀兄,我們此來,是特意拜訪幾位老師的,想必馬先生也把我們的來意告訴諸位了,省電視台弄的這個十大魅力縣城評比,我們縣委縣政府很重視,專門成立了一個領導小組,我當了這個組長,陳默部長是常務副組長,考慮到我們是偏遠地區,經濟實力弱於內地,要角逐這個十大魅力縣城,實在是勉為其難。最近省電視台也開始展示各縣的風采,我們也不能光看著眼紅啊,所以就來請諸位幫忙了。
賀年壽就笑,說,十大魅力縣城評選活動,說起來好笑,當初不過是一個玩笑的話,發端人就是坐在你身邊的那個年輕人,彭永。
彭一民不覺大驚,說,老弟年輕有為,真是讓人有後生可畏之感呀。
彭永臉龐白淨,戴著一副眼鏡,樣子有些靦腆,笑著說,年壽兄過獎了,當初我和易為書記一起下縣,有感於CCTV的全國十大魅力城市,說我們省要打造優良的投資環境,不妨也舉辦一個十大魅力縣城評比,也能造造勢。沒想到易書記就聽進去了,回頭找到台長,要求拿一個方案出來,就定下來了。
大家就笑了起來,說這就叫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了。
陳默問,這個易為書記是原省委組織部易部長吧?馬寧就笑,說,陳部長,虧您還是從政的人,省委領導調動都不知道,易部長任省委副書記,都快半年了。
陳默笑著說,我雖然在縣裡任著職,卻不太關注官場局勢,連電視都很少看的。
彭一民笑著說,陳部長淡泊處世,令人敬仰,只是身在江湖,也不能不關注一下啊。陳默就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當年給張嘯拜年,他還和易為部長有過一次會面呢。
這麼想著,陳默立即就想到了易為的秘書,自己的校友方志禹來。這兩年來,他不太和方志禹聯繫,幾乎都快忘了。
正想著,彭一民他們那邊的氣氛已經很活躍了。彭一民說了個什麼笑話,把大家逗得前俯後仰,賀年壽笑得一邊抹眼淚一邊說,現在的笑話,都在縣市一級了,縣市領導們每個人都有一肚子笑話,到了省一級領導就不行,嚴肅得像一副面具。
接下來,大家就說起電視台的趣事來,前些年省電視台有一個美女主持人,據說和省裡的一個主要領導有一腿,彭一民就笑著向三人求證。賀年壽大笑,說,彭書記,要是你早幾年問這事,我還真不敢說,現在領導調走了,那個主持人也下海去了,我可以告訴你,這的確是真的。
彭永因為剛才受到稱讚,興致大發,說,聽人家說,這女人很賤的,有一次去省委找那位領導,就跪在領導的大辦公桌下給領導舔,正舔得不亦樂乎,偏偏辦公廳的人敲門進來匯報,領導只好挺著身子,裝著認真聽匯報的樣子,哪兒經得住那種強烈刺激呀,又不好喊出聲來,於是憋著,臉上的神情顯得很痛苦,把匯報的人都嚇壞了,以為是領導身體不好,準備去報告,還是領導給阻止了。這位負責人後來叫槍手寫了領導一篇文章,其中一個場面就是領導帶病聽匯報的事兒,他哪兒知道,領導那個時候正在享受櫻桃小口的服務呢。
大家笑了起來,賀年壽笑道,小彭演繹了,演繹了,哪兒有這回事?!馬寧卻笑得岔了氣,說,賀兄不要為領導狡辯呀,這事我也聽說的。
大家笑了一陣,賀年壽說,領導也不知為什麼,都喜歡往電視台跑,一來就要漂亮女主持陪著,還要帶著下鄉,看來,色相二字,從古以來都是一把刀啊。
馬寧就笑,說,這其實也是一種虛榮心吧,不過是征服感強烈一些,美女主持們都是大眾情人,領導把大眾情人上了,就顯得自己確實是駕馭天下黎民了。
賀年壽就笑著轉過頭來,問彭一民,彭書記在縣裡,是不也經常帶著縣台的女主播下鄉呀?彭一民的臉不易察覺地紅了一下,笑了起來,說,我也想帶,可爭不過陳部長呀,他是直接主管的領導,他帶走了,我還帶誰去?
陳默連呼冤枉,惹得大家又是一陣大笑。
聊了一會兒天,彭一民建議先吃飯,說,兄弟們今天一聚,是有緣分,說起來可憐,我們在縣裡,無人不識,眾目睽睽之下,想放縱一下都難,今天我們暫時放鬆一下吧,兄弟們有什麼要求,我們都滿足。
當下馬寧也說,難得彭書記開心一次,我建議,今天在座的都把自己的社會屬性扔掉,只有生物屬性,好好玩一玩,諸位以為如何?
賀年壽等人同聲叫好,說,只要彭書記陳部長放得開,我們沒什麼放不開的,我們是新新人類。
陳默建議說,還是先喝酒吧,玩的時間不遲。馬寧也知道彭一民和陳默要放下這個臉面不容易,於是贊同,說,行,我們大家還是先喝酒,酒是好東西呀,酒壯色膽嘛。
當下服務員魚貫而入,上了菜,給每個人斟了酒,馬寧就拿眼看著彭一民笑,說,彭書記,你發話。彭一民也不客氣,舉了杯,說,今天很榮幸,認識幾位老師,說起來,我以前也當過宣傳部長,和報紙的記者打交道多一點,電視人還真是第一次呢,來,為我們的認識,干!
大家連聲叫好,干了第一杯。接著一又是互相敬酒。陳默笑著說,這次有幸與三位老師見面,大家就是朋友了,以後還請諸位多關心我們隴水縣的宣傳工作,尤其是這次魅力縣城評比,憑經濟實力弄不贏別人,怎麼劍走偏鋒,還想聽一聽諸位老師的高論呢。
賀年壽說,陳部長盡可放心,這又不完全是經濟實力的比拚,如果光比經濟實力,還評什麼,只要把統計局的數據翻出來也就行了。我們彭永是專門搞策劃的,等下叫他給你們策劃一下,至於上電視,只管放心,兄弟們不是吹牛,這點還是能做到的。
彭永笑道,策劃不要緊,只是,如果有機會,我還是要去隴水縣一趟,俗話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我去走一走,看一看,抓一抓特色吧。說起來這評比,不過和男人女人一回事。
大家就停下了酒杯,聽彭永怎麼說。陳默想,彭永外表看起來靦腆,原來卻是一個假象,現在的年輕人,真是叫人捉摸不透呢,自己在彭永這樣年齡的時候,聽到一些男女之情的話都不由得要臉紅,而彭永卻似乎不但不陌生,反而是相當熟悉了,當下笑道,這又是一個新理論了,評比和男人女人的事如何聯繫,我倒是要好好聽一聽的。
彭永還沒有說話,自己先笑了起來,說,男人和女人,見面時都是把自己最優秀的一面給對方看,魅力縣城評比,也一樣,把自己的亮點亮給別人,把自己的欠缺遮得嚴嚴實實。
彭一民大笑起來,說,家門深得宣傳精髓,可敬可佩。又說,我們這裡就向四位發出邀請了,歡迎大家去隴水,我表個態,大家去了,接待我們完全負責,宣傳隴水,推介隴水,我們是請也請不來的呀。
彭永當下笑道,我現在就有一個好的主題,不知道彭書記和陳部長是否感興趣。
彭一民來了興趣,笑著說,請說。
彭永說,隴水臨海,風景秀麗,人才輩出,而且還有少數民族居住,風情別緻,我考慮,是不是把對隴水的推介分為幾個篇,分別是山水隴水,風情隴水,人文隴水。如果縣裡有意思要推介一些先進人物,還可以加上一篇,風采隴水。
彭一民鼓起掌來,說,高呀,不愧是策劃高手,出手不凡。陳部長,你看這四大主題,把隴水的東西都概括一盡了。
陳默端起酒來,說,彭老師,為你這四大主題,我敬你一杯。
彭永也不推辭,端起杯子一飲而盡,說,蒙二位領導錯愛,肯定了這個策劃主題,過幾天我們給單位領導匯報一下,我們三個人就來隴水采風好了。
一餐酒喝了兩個多小時,大家都有一些醉,可能都掛念著下一步吧,卻沒有人醉得太厲害。散了的時候,五個人從包廂裡出來,陳默拉了馬寧一把,把他留在了後面,把四個紅包都給了他,說,馬寧,紅包給你了,有一個是你的,你去操作吧。馬寧也不推辭,拍了拍陳默的肩膀,把紅包收了。
出門後,馬寧叫大家上了他的車,擠是擠了一點。馬寧回過頭來說,賀兄你說,我們去哪兒幹壞事呀?賀年壽大笑,說,馬寧你裝什麼正經人,門坎都讓你給踏平了還問我?馬寧說,那就去新海岸?彭永反對,說,新海岸都去了多少次了,小姐都快玩成老婆了,還有卵玩頭,聽說最近沿河大道開了一家高級洗浴城,叫沙灘洗浴城,不如去哪裡。
導演劉亞齊坐在副駕座上,喝酒時一直不太說話,只是埋頭苦幹,這時笑了起來,說,彭永,小姐都快玩成老婆了,這句話經典。
當下商定了去沙灘洗浴城,陳默因為馬寧喝了酒,就問道,馬寧,你能開車吧?馬寧就笑,說,你小看我了呢,喝一斤酒我照開不誤。陳默笑,說,你一個人的時候,怎麼開不關我的事,這裡可是有六個人。賀年壽笑,說,放心,馬兄有一個特點,酒越醉,車開得越穩。
當下就去了沙灘洗浴城,好在不太遠,半個小時就到了。馬寧果然把車開得很穩,途中讓交警給攔了一次,見是他,敬個禮就放行了。陳默就想,馬寧一個閒人,能玩到這一步確也不易,中國各行業中,交警是最不認人的,竟然也把他放了。在彭一民看來,馬寧甚至有一些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味道了。
一行六人進了洗浴城大門,就有年輕漂亮的服務員迎了過來,往樓上走時,只見紅地毯兩旁整齊地排列著數十個佳麗,個個青春漂亮,面帶微笑,雙手交叉下垂在身前迎候。陳默第一次來這種地方,不由得心裡驚奇,像是在電影中走了一回似的。當下到貴賓室坐下,有服務員倒了茶來,問道,幾位先生需要什麼服務?
賀年壽就笑著反問,你這裡有什麼服務?
那年輕女服務員就一一列舉起來,什麼鴛鴦浴,海灘浴,推油,按摩,把陳默聽得雲裡霧裡。貴客室裡,不時有年輕佳麗走過來走過去,女人的芳香和香水的氣味糅合在一起,加速了男性荷爾蒙的分泌,使得空氣中飄浮著一種毫無廉恥的曖昧氣息。陳默感覺到腦袋有些發漲,暈暈乎乎地,不知道賀年壽他們在說些什麼,接下來就見大家站了起來,大家去小姐休息室去選小姐。休息室裡,大約有幾十個女孩,有的在打著鞋墊,有的在打撲克,見有客人來,也不理睬。賀年壽像在牛市上相牛一樣,在小姐們中間走來走去,指了一個小姐,說,你,又指了一個小姐,你,還有你,你,你跟我們走。一下子就有五個女孩站了起來,誇張地依偎著賀年壽,彭永他們身邊。陳默感覺到臉上有一些發熱,想退出去,正要動作時,感覺褲腳被誰牽了一下,低下頭看時,遇到的是一雙懇切的目光,一個年輕的女孩臉紅紅地看著他,目光裡充滿了乞求。陳默不由得就把女孩拉了起來,就聽到賀年壽笑了起來,說,陳兄還是喜歡自由戀愛啊,就這樣吧。
接下來大家就各自走散了,洗浴城裡面,長長的甬道縱橫交錯,彷彿一個迷宮,讓人分不出東南西北。陳默暈暈乎乎地,感覺被一雙濕熱的小手牽著,走過長長的甬道,推開了一個厚重的大門,聽到門被拴上的聲音。室內,是一個套間,外面的一間是一個按摩床,再進裡面,是一個大大的橢圓形木桶,金黃色的木紋在燈光下發出賞心悅目的光澤。再過去,是一張寬大的床,輕薄的被子疊得沒有一絲皺褶。陳默覺得頭越來越重,不自覺地走過去,一下子把自己扔在床上。
你醉了,我給你泡杯茶來吧?陳默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啜了幾口茶,陳默感覺到好一些,睜開眼看時,女孩擰開了洗浴木桶邊上的水龍頭,一邊扭一邊用手試著水溫。陳默又躺了下去,閉上了雙眼。不知不覺間,竟然朦朧睡去了。朦朧中,感覺到有一雙小手正在小心翼翼地解著自己的衣服,陳默知道是那個女孩,卻不想動,任她解去。當感覺到那雙小手抓住自己的內褲準備往下褪的時候,陳默不自覺地緊了緊身子,醒過來了。
睜開眼來,陳默不由得吃了一驚,站在他面前的女孩,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脫得一絲不掛,向他俯著身子,兩隻小白鴿一樣的乳房彈性十足地晃動著,彷彿懸著的兩顆金色蘋果。陳默驚慌起來,說,你要幹什麼?!
給你洗澡呀?女孩不解地說。
陳默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說,你出去吧,我自己來。
女孩沒有理他,而是扶著他,用自己身子猶猶豫豫地向他貼了過來,說,大哥,你來這裡不就是為了尋開心嗎,我會為你好好服務的。
出去!陳默聲音大了起來,馬上感覺到自己有些過分了,於是放緩了語氣,說,我還是自己洗吧,我不習慣。你的服務費會和她們一樣,我不會少你的。
女孩用一種複雜的眼光看了陳默一眼,默默地穿上衣服,出去了。門叭嗒地響了一下,陳默也不洗澡了,穿戴整齊,拿了自己的包,走了出去,在大廳的長沙發上坐著等。等了一個小時左右,才看到彭一民步履輕快地走了出來。就有服務員過來給彭一民泡了茶,兩人喝著茶,彭一民就問,陳默,你那個朋友馬寧是什麼人物呀,有這樣硬的關係,真是不一般。
陳默有心要抬高一下馬寧,就笑,說,馬寧的底子我也摸不清,只知道是個閒人,平時就是喜歡駕船出去到遠海釣魚,日子過得瀟灑。但在省城裡,上到省委領導,下到小小的片兒警察,他都有路子,真還沒有見過有什麼他辦不到的事的。
彭一民就讚歎起來,說,這馬寧怕是什麼高幹子弟吧?
陳默高深莫測地笑了一笑,說,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經常跑北京,據說中南海也常去。
彭一民就覺得更加神秘起來,說,現在這社會呀,有能量的人多了,這就叫做真人不露相。清朝時有一些皇族子弟,手腕可以通天,卻又不願意為政事所累,整天提著鳥籠子東遊西逛,被人們稱為閒人,這馬寧,倒有些類似。
兩個人正談著,就見馬寧和賀年壽等人說說笑笑地走了出來,陳默和彭一民連忙迎了上去,說,都玩好了嗎?馬寧笑了笑,說,玩好了,我們散伙了吧。賀年壽說,老馬都讓妹子們揉得腿軟了,急著回家休息。大家就心照不宣笑了起來。
回到賓館,陳引,麻慧他們出去玩還沒有回來,彭一民提議說,還是睡一下吧,累了,酒的後勁也大。陳默同意,剛剛躺下來,睡意卻完全醒了。就考慮給方志禹打個電話,問候一聲,近一年來,他還真是差不多要把方志禹給忘了,看來自己還是不是很適合從政的,一旦受了挫折,心情一灰暗,應該想到的關係都沒有想到。拿出手機來,撥了號,立即又摁了取消鍵,酒還沒醒,怎麼好和方志禹見面?
正猶豫著,就聽到門鈴響了起來,陳默穿了衣服去開門,卻是彩虹,笑吟吟地走了進來。陳默關了房門,問,不出去玩?
彩虹笑著說,省裡有什麼好玩的,太陽大,我可不去曬的。陳默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笑著說,哦對,這樣曬是要把皮膚給曬黑的,女同志美貌第一嘛。彩虹不否認,只是笑,說,估計你喝醉了,我過來看一下。
陳默笑了笑,說,是有一點醉,我這個人沒有酒量,只有酒膽,所以經常吃虧。
彩虹就笑,說,你睡吧,要什麼我給你拿。陳默就猶豫起來,彩虹好像看出了他的猶豫,說,你只管上床去躺好了,不要那麼封建嘛。陳默這才穿著衣服上了床,把兩個枕頭支起來,斜靠著和彩虹說話。彩虹拿過來一個蘋果,一邊削一邊問,部長,你們今天出去,事情辦好了嗎?我們什麼時候回去呀?
陳默說,急著回去啦?
彩虹苦笑一笑,說,無所謂,反正是孤家寡人。
陳默的心就猛然沉了下去,彩虹的苦笑打動了他。陳默想了想,說,彩虹,你是個好姑娘,為什麼不在隴水再成一個家呢?
彩虹停下手中的刀子,沉默下來,好像是在思考著陳默的話。好一會兒,彩虹說,不是沒有考慮,說起來你莫笑,我是讓家傷得太深了,一想到要再成一個家,心裡就有些害怕。我不知道,誰能給我一個安全溫馨的家。不瞞你說,追求我的人也不是沒有,但我總覺得他們是那樣的淺薄,不過是一些油頭粉面的小白臉,和我那個前夫差不多。我心目中的丈夫,是一個穩重,富有愛心,有責任感,也有一定的知識的男人。
這個要求倒是沒有什麼出格的,穩重有愛心,有責任感,這樣的男人隴水不會沒有,我想啊,可能還是因為你心理的創傷沒有平復吧,你對男人有排斥,而且不由自主地把他們和你的前夫進行比照,於是有了不安全的感覺。陳默笑著分析起來,說,還是要大膽地面對生活呀,彩虹,一次不幸的婚姻,不能成為拒絕或者害怕追求幸福生活的理由,希望你盡快找到自己心中的白馬王子。
彩虹削好了蘋果,遞了過來,說,謝謝。
陳默接過蘋果,笑著說,你自己也削一個吧,你不吃,我也不好意思吃的。
彩虹撲哧笑了起來,說,我不吃你怎麼就不好意思吃了?
陳默也不由得笑了起來,說,反正,你不吃,看著我吃,我就吃不下去。
彩虹笑著,臉突然紅了起來,說,那,我們一人一半吧。陳默說,行。彩虹就把蘋果接了過去,用刀破成了兩瓣,遞了一瓣給陳默,說,這下可以了吧。陳默笑,接過來咬了一口。彩虹也小小地咬了一口,兩個人不由得相視而笑。彩虹突然輕輕地感歎起來,好久沒有這樣溫馨過了,這裡真像一個家啊。
陳默一驚,彩虹的話,其後面的潛台詞已經是夠明白了。他笑了起來,王顧左右而言他,把話題引開了。彩虹的目光又一次暗淡了,繼而,則變得堅毅而勇敢起來,她爍爍地盯著陳默,鎮靜地說,我心裡的男人,要像你這樣的。
陳默尷尬地張開嘴,卻不知道要說什麼好。彩虹已經站起身來,走了。在門邊,她的聲音留了下來,你休息吧,我回房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