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危情 第十八章 一瞬間左輪賭命 三年前證詞失蹤
    阿四拉開車門,穿著黑禮服的何可待上車。

    另外幾個馬仔上了另一輛車。

    兩輛車駛離。

    何可待坐在車內,從懷裡掏出左輪手槍,轉動輪子後又復位,把槍放回懷裡。

    兩輛車在繁華街道行駛。

    何可待、阿四及另幾個馬仔從轎車上下來,進入飯店大堂。

    何可待停住腳步,四周看了看,悄聲說:「阿四,你們聽著,如果今天我死了,你們倆一定要從這個大廳抬出去,走正門。」

    「大哥,你想好了嗎,咱們得站著進來,站著出去。」

    「你要發怵,馬上離開。」

    阿四一拍胸脯說:「誰發怵了?你說得好呀,不要命的怕急等著死的。實在不行我一把火把他的飯店點著了。」

    何可待冷笑道:「胡說!放火殺人的事是咱們幹的嗎?飯店的客人招誰惹誰了,咱們不能讓無辜的人受一點損失。」

    何可待氣宇軒昂地往裡走。

    阿四對另外兩個馬仔說:「你們在這兒等著,斷後。」

    一張長桌,兩把椅子,何可待與焦東方隔著長桌面對面坐。

    阿四與張起金一律黑色西服,黑色領花,肅立在何可待左右兩側。

    焦東方的兩個衛士一律白色西服,紅色領花,守衛在焦東方左右。

    桌子上什麼也沒有,沒有檯布,沒有酒杯,沒有鮮花,每人眼前只有一個玻璃煙缸。

    何可待冷冷地盯著焦東方,一言不發。

    回答何可待冷眼相通的是凝固在焦東方嘴角的冷笑。

    何可待打破了沉默。

    「東方,今天咱們哥倆兒賭一把。」

    「好,賭什麼?」

    何可待伸出手,阿四把一把左輪手槍放在何可待的手裡。他把槍放在桌子上。

    焦東方的兩位衛士立刻敏捷地各自掏出手槍對準何可待。

    與此同時,阿四與張起金掏出手槍對準焦東方。

    焦東方的臉嚇白了,他的聲音顫抖,「可待,別胡來!這是我的飯店,你不想活啦!」

    「別緊張,東方,我說是賭一把,沒有別的意思。」

    焦東方一揮,兩名衛士收起槍。

    阿四他們也收起槍。

    焦東方緊張地問:「怎麼賭?」

    何可待拿起手槍,打開轉輪,裝入一粒子彈,把手槍放在桌上,然後猛地把手槍推給焦東方。

    手槍沿著長桌滑動了很長一段時間。

    「你查查,只有一粒子彈。我們每人對著自己的腦袋開一槍。要是我死了,什麼也不問了。要是你死了,我問你什麼也是白搭。要是我們倆都沒死,你要回答我兩個問題,就這麼賭,你敢嗎?」

    焦東方打開轉輪,確認了只有一粒子彈後,合上轉輪,把槍順著桌面推給何可待。

    左輪手槍再次在桌面上旋轉滑動,何可待伸手接住了手槍。

    「可待,這不是越南,你是(獵鹿人)之類的電影看多了。咱們哥倆什麼話不能說,何必玩這個。」

    「這個好玩。怎麼,你害怕了?那麼換個方式,我一個人開槍,如果我不死,你要回答我兩個問題。」

    『如果你堅持,我只好同意。但我還要勸你一句,別玩這個,我們可以換一種方式賭。」

    「不,就玩這個。那麼,我開始了。」

    何可待左手拿起左輪,手扳動轉輪,轉了幾下後停住。他把手槍頂住自己的太陽穴。

    所有的人都緊張得喘不出氣,等待這一槍的結果。

    「東方,如果我死了,你不要報警,我的弟兄自然會把我屍體格出去處理,我已寫好遺書,和你沒有任何關係。如果我不死,你答應我的條件嗎?」

    「我答應。」

    「謝謝。」

    何可待屏住呼吸,扣動了扳機。

    手槍輕輕地發出味唉聲,子彈沒有出膛。

    包括焦東方在內,所有的人都出了一口長氣,他不願意何可待死在自己的飯店裡,雖然心裡已不得他死。

    何可待微笑著把槍還給阿四。

    焦東方出了口氣說:「謝天謝地,你總算沒出事。我遵守諾言,你問吧。」

    「第一個問題。我們是多年的朋友,你為什麼在騎王俱樂部對我下毒手?」

    「這是沒有的事,那是一場事故。」

    「東方,你不是男子漢,男子漢要敢作敢當,明白告訴您,朱妮在我手裡,她全招了,是你指使她,她又找了人,買了騎王俱樂部的騎師,換了一個小馬駒又做了手腳,朱妮有意撞我的馬,使馬受到驚嚇。我沒冤枉你吧。」

    「你不要聽那個女人挑撥離間,我沒有理由害你。」

    「不,你有理由,你要殺人滅口。我知道你的事太多,捅出去一件,你就得下大獄。」

    焦東方的面頰抽搐了一下,他真希望剛才的一槍子彈出膛。

    「可待,這是你疑心太重。我知道你是個講義氣的人,怎麼會殺人滅口呢!」

    「還不止如此,你更怕的是我追查我爸爸的死因,一旦真相揭開,必然會牽涉你爸爸的,所以你要殺人滅口。」

    「你越來越離譜!」

    「策一個問題其實我並不需要回答,我只是告訴你,我知道你幹了些什麼。現在我問你第二個問題,我爸爸是被什麼人殺死的?」

    「何副市長是自殺身亡,市委已經有了結論,你怎麼會來問我?」

    「因為他沒有自殺的理由。此事和你有關係沒有?」

    「如果我事先知道你爸爸自殺,我會阻止他。可惜,我們事先都不知道。可待,你一定是神經受了刺激。噢,你把朱妮弄到哪兒去了?」

    「一個你找不到的地方。我警告你,東方,你不要再打我的主意,別忘了,朱妮在我手裡,她掌握著大量的秘密,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她是活證據。你不把我逼急了,我不會把她交給陳虎。你要逼急了我,我也只好對不起作了。」

    「你放心,可待,我們永遠都是朋友。我們去吃法國大菜吧。」

    「讓你嚇著了吧?再見。」

    「法國大菜很有氣派的。」

    「對不起,我拍板裡有毒。咱們走。」

    何可待在阿四保護下離開了房間。

    焦東方狠狠拍桌子。

    「剛才這一槍怎麼會愣沒響!這小壞蛋,命是大。」

    何可待帶著他的人離開了地平線飯店。在大門口,阿四緊張地說:「大哥,我剛才手心都出汗了,真怕子彈出來。這種死法,太不值當了。你真是很大命大造化大!」

    哈哈哈哈……何可待一陣大笑。他拍著阿四的肩膀說:「你們一幫笨蛋,我能裝美子彈?哈哈……」

    「那你倒早告訴我們呀。」

    『軍告訴你,不就不刺激了嗎。你們的槍不是也沒子彈嗎。咱們就是玩,玩瀟灑。哪兒有真瀟灑呀,你們這幫傻冒兒。」

    這幫人笑著鑽進了汽車。

    周森林謙恭地向坐在沙發上的焦鵬遠匯報。

    『焦書記,你要的過江橋塌毀調查材料,我已給您帶來了。」

    周森林把六本卷宗遞上。

    焦鵬遠看也不看,『「你說要點吧。郝相壽出差,三人小組就剩下你和我,你的擔子很重喲。」

    「經過周密的調查、取證、技術專家論證,結論是大橋塌毀是原承建商的全部責任,已經把原承建商賀喜來逮捕。第二點,調查中沒有發現黎尚民副市長有任何不法行為,相反許多調查材料證明他是個廉潔幹部。第三點,據賀喜來交待,是焦東方的助理楊可強迫他把工程轉包給倪俠,倪俠與黎尚民有親戚關係。對倪俠的調查沒有發現他有偷工減料、不按工藝規範施工等方面的問題。」

    焦鵬遠皺眉說:「怎麼會與東方有關係?」

    「我們已經找楊可調查過,我對材料作了技術處理,從材料上看,焦東方並不知情。」

    焦鵬遠鬆了一口氣,周森林還是聽招呼的。

    「既然這樣,材料我不看了。楊可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考慮到楊可是東方的助理,我們不會動他。」

    焦鵬遠點點頭,「老周,我聽說你們還在查何啟章?」

    「沒有啊,沒有擴大線索。」

    「沒有就好,沒有就好。何啟章即使有問題,也該由上級派人查嘛。」

    「我明白,我明白。」

    「你找方浩匯報過沒有?」

    「找不到他,這樣更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以後你有事,不方便找方浩的,直接來找我好了。噢,我忘了告訴你,市委已經討論通過你任檢察長,還需要市人大發個文件。老周,好好幹吧。」

    四

    陳虎進入了市檢察院檔案室,對保管員小郭說:「我借用一下易新套匯案的卷宗。」

    「陳處,你有郝主任的批條嗎?」

    「以前借舊案卷宗,不要批條呀。」

    「這是郝相壽主任來了之後定的制度。」

    「那好吧,我去找郝主任。」

    沒有找到郝相壽,陳虎去找周森林。得到了一個令他內心很不安的消息。

    「陳虎,我聽說郝主任出差了。」

    「出差了?郝主任到什麼地方出差?」

    「領導出差,還要向下級請示嗎?」

    「郝主任走了幾天?」

    「不知道,剛走吧,我也是有事找他,聽沈石說他出差了,我才知道。好像去幾個地方外調。」

    「方書記知道嗎?」

    周森林用手指按自己的嘴,然後向頂棚、房框指指,意思是說小心有人竊聽。陳虎沉默地點點頭。

    「噢,我借套匯案卷宗,說要郝主任的批條。」

    「三年前的舊案了。」

    陳虎知道說話不便,用鋼筆在紙上刷刷寫下一行字:易新的妻子參加了何啟章的追悼會,我覺得不太符合情理。想看看過去的卷宗,總覺得現在的事與過去有什麼聯繫。

    「好吧,我給你批條子。」

    陳虎回到檔案室,把批條交給保管員。

    「給你,周局的批條。」

    「全給你拿來嗎?很厚的。」

    「對,全要。」

    很快,保管員抱著一尺多厚的十大本卷宗回來,放到桌上。

    「謝謝。」

    陳虎坐下,先把十本卷宗大致翻閱了一下,挑出三本與尚未追回的三百五十萬元贓款有關的卷宗攤開來仔細查閱。

    保管員拿著一本登記簿過來。

    「陳處,請在借閱登記簿上簽個字。」

    陳虎在登記簿上簽上自己的名字。

    焦小玉進來。

    「陳處,我來了。」

    「坐下吧。這一本由你查。這些全是三年前巨額套匯案的卷宗。財政局分管外匯額度的科長易新,私刻了『國家外匯管理局中央業務處』的公章,利用財政局外匯額度調撥單,填上數字,作案十六起,累計從國家金庫套匯六千萬美元,再轉手倒賣急需外匯額度的單位,獲利∼千二百萬人民幣。兩名案犯,已被執行死刑,但留下了一個尾巴,尚有三百五十萬元人民幣贓款不知下落。我是在繼續追查時被調走辦別的案子,我記得我看到的易新有一份供詞,他交待說三百五十萬元交給了一個姓何的港商。當時我曾提出去找這個人取證,沒有批准。現在,咱們主要是找易新的這份供詞。你明白了吧?」

    「明白了。」

    一個小時過去了。

    焦小玉搖搖頭。

    「我這本裡沒有關於三百五十萬元的供詞。」

    「我這兩本裡也沒有。按說,易新的供詞應該在這三本裡呀!」

    「會不會夾在別的本裡?」

    陳虎有些焦慮。

    「我們只好一本一本地找了。你注意,供詞是我做的筆錄,有易新的簽字和手印。」

    他們開始一本一本地查。

    三個小時過去了。

    到了吃中午飯的時候,仍然沒有找到。焦小玉拍著她的五本卷宗。「查了兩遍,我這裡沒有你要的東西。」「我查了三遍,也沒有。」

    「怎麼辦?」

    陳虎擦擦額上的汗珠。

    「小郭,全部卷宗都在這裡嗎?」

    「對,我全給你們拿來了。」

    陳虎把他眼前的卷宗推給焦小玉,又把她的卷宗拿過來。

    「咱倆換著再查一遍。」

    「陳處,該吃中午飯了。」

    「不吃了,也耽誤你吃午飯了,對不起。」

    「沒關係,我泡方便麵陪你們。我給你倆也每人泡一碗。」

    「謝謝,不用了。小玉,你餓嗎?」

    「你不餓,我也不餓,咱們查吧。」

    又兩個小時過去。

    他們互相望了一眼,從對方失望的表情知道仍是一無所獲。

    「不對呀,我記得很清楚,是兩張紙,是我親自做的筆錄,每一張上都有易新的手印和簽字,怎麼會不翼而飛了呢?」

    「你不會記錯吧?」

    「當然不會記錯,這三百五十萬,我一直掛在心上。」

    陳虎用手輕輕敲著自己的印堂穴,他忽然有所發現似的說。

    「小郭,小郭,你過來!」

    保管員從一排排檔案架的後面閃出身來。

    「什麼事,我正在整理檔案呢。」

    「麻煩你過來一趟。」

    保管員走到桌旁。

    「這份卷宗,以前有人借閱過嗎?」

    「那記不清了。不過,凡是借閱的人,都有登記,這是制度。我一直就知道。」

    保管員查完借閱登記簿說:「今年和去年沒有人借閱過,我再查查前年的。」

    保管員叫出了聲:「有啦!在這裡,前年四月三十日下午,葛萌萌借閱過。除她之外,再沒有別人借閱這份卷宗。」

    「拿來我看。」

    在登記簿上一欄上,果然有葛萌萌的簽字。

    「謝謝。」

    離開檔案室,在走廊上焦小玉邊走邊問:「葛萌萌是誰?」

    「是個女人,當時她在市委辦公廳,是副處長,後來離職去香港辦公司。前些天,在地平線飯店的招待會上我還見過她。」

    「供詞的失蹤,會與葛萌萌有關係嗎?」

    「現在還不能肯定,但她有嫌疑。問題的關鍵在於,如果是她,當然也不能排除別人,是誰?出於什麼目的,要偷走易新關於三百五十萬元的供詞?」

    五

    方浩在中紀委參加了一周的會議,剛回來就在秘密辦公室召見陳虎、周森林、包保柱。

    「方書記,您回來了,郝相壽出差了。」

    「坐吧,我也剛知道,我已經讓秘書到他可能去的地方打電話找他。」

    「郝相壽有受賄嫌疑,應當限制他的行動,至少從內部先控制他。」

    「但還沒有確鑿、充分的證據。郝相壽是人民代表,逮捕他,手續更複雜一些,最主要的是牽一髮而動全身,什麼時候揭鍋合適,要看全局。」

    「我是擔心他畏罪潛逃,已經跑了。」

    「郝相壽的問題,我還沒有向焦書記匯報,慎重些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來,大家一塊坐吧。」

    方浩、陳虎、周森林、包保柱四人圍著方桌坐下。每個人都神情嚴肅。

    「同志們,高檢、中紀委、中組部對何啟章一案非常重視,中組部當初在考察何啟章時就有明確意見,不贊成何啟章擔任副市長。但由於焦書記的一再堅持,和一些不正常的因素,才造成了後果。中央有兩點指示,一是堅決一直到底,二是證據不僅要確鑿,還要充分。中央親自抓這個案子,我們要積極配合,在偵查上,我們既要有原則性,根本的原則就是在政治上與中央保持一致,又要有靈活性,偵查手段可以多樣化,你們談談情況吧。」

    陳虎從公文包拿出兩厚本卷宗,放在桌上說:「這些是關於李浩義與何副市長的材料,牽涉到其他一些市委幹部的也在裡面。」

    方浩的手掌壓在卷宗上說:「是乾貨嗎,陳虎?」

    「全是乾貨。您是先看材料,還是先聽我匯報?」

    「好,那我先匯報市發展辦主任李浩義的案件,我與高檢的沈處長去H市提審了李浩義非法集資案的主犯馮艾菊。馮艾菊利用她的投資公司,主要是在南方,也涉及到包括我市在內的北方地區,以高回報為誘餌,非法集資高達三十億人民幣,比沈太福長城非法集資數額還大,此案正在審理中。據馮文菊交待,李浩義分兩次,每次調用人民幣一千萬,以信匯自帶的方式存人馮文菊戶頭。第一筆一千萬,是何副市長批條,市財政局長馬忠良從計劃外資金中撥出的。第二筆是從市鋼鐵公司孫奇那裡借用的。第一筆一千萬存入兩個月後,馮艾菊除了還清一千萬的本之外,給了李浩義三百五十萬元的高額回報,其中一千萬隨一百萬的本息,打到李浩義指定的賬號上。這筆錢據李浩義交待最終轉回到市財政局的賬上,補上了一千萬的支出,還賺了一百萬,何副市長對此表示滿意。但其中二百五十萬落入了李浩義的腰包,馮艾菊是派專人把現款送到李浩義手裡的。據李浩義交待,他給了焦書記的秘書沈石二十萬元,感謝沈石的幫忙;給了何副市長三十萬元,因為是何副市長批的條子;給了市財政局馬忠良二十萬元,因為是馬局長經辦的;其餘的李浩義存到銀行裡,也揮霍了不少。第二筆從市鋼鐵公司借用的一千萬元,存入馮文菊戶頭的兩個月後,馮文菊又回報了三百五十萬元,直接匯到市鋼鐵公司賬號上的是一千一百萬元,另外二百五十萬又進人李浩義的腰包。據李浩義交待,他給了孫奇五十萬元表示感謝;給了市委辦公廳副主任郝相壽三十萬元,因為是郝相壽跟孫奇打了招呼,孫奇才拿出一千萬;他給了焦書記的兒子、地平線飯店總裁焦東方二十萬元;把一百五十萬元作為股份給了新境月飯店的香港老闆丘思雨。李浩義揭發交待涉及到的沈石、馬忠良、孫奇、郝相壽的受賄問題,還沒有取證落實。關於李浩義一案,目前只掌握這些。」

    方浩邊翻邊聽,眉頭緊鎖,他點燃一支煙,深深地吸了幾口,離桌踱步,市委一些重要幹部牽涉在內,使他意識到問題的嚴重和棘手。

    「同志們,這些情況非常重要,必然會在市委市政府引起地震,此案重大,此案重大呀!我們要在高檢和中紀委的統一部署下進行,注意策略,但手不能軟。陳虎,你說說何啟章吧。」

    「何啟章在五月二號晚上七點左右,在御苑飯店他的長期包間洗澡,他的司機證實,丘思雨打來過一個電話,要求何啟章為她去南京談生意寫一封推薦信,何啟章草草用飯店的信紙和信封寫了一封信,就趕去市電視台錄節目。何啟章忘記拿打火機,他的司機回房間取,看見信仍在抽屜裡。經市電視台節目主持人美女宋慧慧證實,何啟章確實是到了演播室。十點左右,何啟章曾到演播室走廊接電話,這個電話是誰打來的還不知道。十點半左右,何啟章的司機杜心正看見焦東方開奔馳560到電視台,十幾分鐘後何啟章與焦東方走出演播室,各自上了自己的車。焦東方找何啟章是為了什麼事,現在還不知道。何啟章讓司機把他直接送到市政府他的辦公室,讓司機回飯店等。直到第二天早晨七點左右,何啟章的司機才到市政府接他。何啟章在回到他的辦公室這一夜幹了些什麼?與誰見過面?現在還不知道。汽車開到野山坡招待所後,何啟章讓司機返回御苑飯店去取給丘思雨寫的推薦信,說再補充幾句讓司機直接送到機場,因為丘思雨要搭下午的飛機去南京。司機返回房間取信,他發現信封已經被調換了,調換的時間應是五月三號早晨七點半到中午這四個小時之內,是什麼人調換的現在還不知道。此時司機手裡拿的已經是何啟章的自殺遺書。等司機再返回野山坡招待所,才知道何啟章已經死了。遺書是電腦打的,在何啟章的電腦和辦公室裡的電腦,都沒有找到遺書的內存,打印字體不同,經筆跡技術鑒定,何啟章的所謂自殺遺書上的親筆簽名純屬偽造。關於何啟章的手槍是這樣的:五月三號去野山坡招待所。何啟章給了司機一萬塊錢作結婚禮,司機不要,往何啟章的手提包塞回錢的時候,發現裡面有手槍。經調查,現場響過兩槍,找到兩個子彈殼,對何啟章顱骨解剖證實,要了他命的子彈是他從警衛班借的手槍射出的。那麼美式警用手槍射擊目標是什麼,現在還不知道。關於我去野山坡何啟章出事現場勘查抬到子彈殼,回來時剎車被人破壞,才造成車毀人亡事故的調查,已經有了進展。市公安局刑偵處長陶鐵良告訴我,野山坡派出所根據一個小偷的揭發,知道了破壞剎車的人是摩托車修理鋪的老闆史海。陶鐵良對野山坡派出所當即下了拘留的命令,但當我們趕到去提審時,才知道史海在捕前被人毒死,經化驗是氰化鉀中毒。什麼人毒死史海,現在還不知道。最後,匯報卷宗裡沒有一個最新發現。我在前幾天何可待為他爸爸舉行的追悼會來賓中發現了兩個女人,一個是巨額套匯案主犯易新的妻子張芝蘭,一個是中國著名的女模特崔燕。張芝蘭與何啟章的關係好理解,因為他的丈夫是財政局科長,當時何啟章是財政局長,他們是認識的,但張芝蘭為什麼要參加何啟章的追悼會,我還不知道。崔燕與何啟章也是認識的,但她與何啟章究竟是什麼關係,也還不清楚。張芝蘭的出現使我想起沒有下落的三百五十萬元贓款,於是我去檔案室查閱案件的全部卷宗,想找到當時易新關於三百五十萬元下落的供詞,是我親自作的筆錄,他說三百五十萬元交給了一個何姓的港商。當時,我申請去香港找何先生取證,被調出來了。全部卷宗仔細查了三遍,發現易新關於三百五十萬元的供詞不翼而飛。檢查借閱檔案的簽名簿發現,一九九三年四月三十日下午當時任市委辦公廳副處長的葛萌萌借閱過案件卷宗,除她之外,再沒有別人借閱過,所以葛萌萌有盜竊供詞的嫌疑。但究竟是不是她,及出於什麼動機現在還不知道。方書記,我的匯報粗略如此,詳情請您看卷宗。」

    方浩滿意地點點頭。

    「不錯,脈絡清楚,知道的說得很清楚,暫時不知道的說得也很清楚。那麼,我們要把不知道的通過調查取證變為知道。你現在有十個不知道的兩個沒落實的。第一個是五月二號十點左右,是誰給何啟章打來的電話不知道。第二個是焦東方到電視台找何啟章談了什麼不知道。第三個是何啟章五月二號夜裡回到辦公室幹了些什麼不知道。第四個是誰在五月三日上午從御苑飯店何啟章的單間調換了信件不知道。第五個是誰偽造了自殺遺書不知道。第六個是美式手槍的持槍人是誰不知道。第七個是誰毒死了史海不知道。第八個是史海的幕後主使人是誰不知道。第九個是為什麼要破壞你的剎車不知道。七、八、九三個不知道其實是一個問題的三個側面。第十是張芝蘭與崔燕參加何啟章的追悼會的動機不知道。兩個沒落實的第一是沈石、孫奇、馬忠良、焦東方、郝相壽、何啟章是否從李浩義手裡接受賄賂沒落實。目前只有李浩義單方面的供詞,需要進一步調查取證。第二個沒落實是盜走案件主犯易新的供詞對葛萌萌有嫌疑,是不是她,沒落實。我分析得對嗎,同志們?」

    周森林歎服地說:「你的記憶力驚人。」

    「哪有什麼記憶力驚人,我是天天琢磨這個連環套呀。你們沿著十個不知道繼續偵查,關於七、八、九三個不知道,也就是你翻車的案件,繼續交公安局刑偵處陶鐵良同志負責。」

    「是,陶鐵良同志一直在進行翻車案的有關調查。」

    「同志們,我市財政局有一億元計劃外的資金,存在去向不明的問題。通過這條線索與馬忠良接觸。馬忠良是何啟章一手提上來的,接任何啟章當了財政局長,他與何啟章關係不會如我們這樣君子之交談如水吧。先不要提他受賄的事,注意策略。」

    周森林點點頭,「我明白。」

    方浩清陳虎抽煙,陳虎搖搖頭,掏出自己的煙。

    方浩笑著說:「陳虎,咱們換個輕鬆的話題,對焦小玉還滿意嗎?」

    陳虎的勝有些發紅,「她不怕吃苦,有原則性,這幾天正逐一調查參加追悼會的來賓,希望她有所發現。目前她只負責外圍偵查。」

    「噢,涉及到領導幹部受賄嫌疑的事,她知道多少?」

    「她知道的不多。」

    「為什麼呢?」

    「她是焦東方的堂妹,焦書記的親侄女。我覺得還不到讓焦小玉深度介入的時候。我必須在得到領導的指示後才能行動,操之過急或走露風聲,有可能打草驚蛇,所以沒說得太多。案情完全控制在我們手裡。」

    方浩站起來,走了幾步又回到椅子坐下,「嗯,根據我對焦小玉的觀察,她是個好同志。我也想過,因涉及到焦東方,是不是讓焦小玉迴避?她與焦東方有堂兄妹關係,只要小玉能堅持黨的原則,也許對偵查更加有利。當初,有人特意把焦小玉安排到你身邊,也許是想來個蔣干盜書。只怕將來,他們要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何啟章的黑皮本就是焦小玉發現的。噢,焦小玉還有一個發現,她從何可待的嘴裡知道了一件奇怪的事,有人曾偷偷進入河副市長家,打開了保險櫃,輸了三萬美元外,還偷走了三份文件。」

    「這個情況,小玉對我也匯報過。小偷為什麼要份文件呢?你們在周局的指揮下,再接再厲。我們按照中央的部署辦事,有了新精神我會及時通知大家。」

    六

    陳虎駕著他的切諾基朝市財政局駛去。

    焦小玉坐在他的旁邊,掏出一包炸土豆片斷開。

    「他吃嗎?特脆,特香。」

    「女孩子才吃零食。小玉,你跑了兩天有什麼收穫?」

    「有點收穫,不大。參加追悼會的人,大多數都從何副市長手裡撈到過好處,這一點何可待說得不惜。已經查證落實的六人分到的房是何副市長批的條子,其中三居室三套,兩居室一套,四居室兩套。按正常情況,他們都不屬於分房戶。有兩個人說何副市長支持過他們的公司,僅用什麼辦法支持,他們不肯說。有五個人是在何副市長批條子後進入了大學學習,由自費生轉公費生。其他的人還在繼續調查,目前就這些。」

    陳虎滿意地一笑。

    「收穫很大嘛!光跑路就不少吧?」

    「從早上六點出家門,晚上十一二點才回家,跑路倒沒什麼,就是到處遭人白眼。有的一問三搖頭,有的罵罵嘰嘰,說什麼,你們有能耐去抓老虎,打死老鼠算什麼英雄!還有一個老太太說,你們留點陰德吧,人都死了,你們還查什麼!有個從自費生轉為公費生的大學生說,何副市長是市場經濟條件下的好幹部,他貪點怕什麼,只要他為老百姓平的好事比他的壞事多,就是好幹部;兩袖清風倒是潔身自好了,但不給老百姓辦事,還不如辦事的貪官呢!你聽,這都是什麼邏輯嚴

    「這不奇怪,他們是腐敗的受益者。腐敗的受害者絕不會持這種觀點。」

    焦小玉把土豆片裝入挎包,「你說對了,還真有這麼一個人,是一家計算機公司的總經理,何啟章給了他一套四居室,他說是優惠價買的,不怕查。你猜這位經理先生說什麼,他居然有一套腐敗有益的理論根據!」

    「噢,這很有意思,他怎麼說的?」

    「他說,任何存在都有合理性和必然性,腐敗也是一樣。現行的機制太僵化,走正規渠道,按程序辦事,一份文件批下來最快也要三個月,拖你一年兩年也是常有的事,但激烈的市場競爭不允許企業家耐心等待,等文件批下來市場行清早過去了。為了爭取時間,只好花錢買通政府官員,為此花幾十萬幾百萬並不算多,因為提前批下來,爭取到的時間就是金錢,抓住行情和機遇能掙大錢,行賄的幾百萬是一種投資。他說,所謂行賄的錢在這裡已經不再是錢,它是政府僵化機制的潤滑劑,你不加潤滑劑齒輪就不轉動。他認為只要官本位制度不改變,腐敗就不能根除,因為企業家不能等僵化機制理順才做生意,市場不等人,於是社會有人用錢當潤滑劑使齒輪轉得快一些。所以他得出一個結論,腐敗也有兩重性格,它破壞社會的結構,又穩定社會的結構;它破壞經濟秩序,也有促進繁榮的好的一面。進而他認為我們的反貪是杯水車薪,無濟於事。陳虎,你說他這套理論怪不怪?夠赤裸裸的吧?」

    陳虎的車拐了個彎,這一套奇談怪論讓他陷入了沉思。他說:「這位經理先生的高論,講了一個狼外婆的故事。但至少有一個作用,它從反面證明了反腐敗的艱巨性,我們要兩面作戰,一方面對付腐敗的官員,一方面對付為謀取利潤的行賄者。當然,剷除腐敗的根本途徑是加快經濟體制和政治體制的改革。這是治理結構性腐敗的根本!從這個意義說,我贊成那位先生的看法,照這個樣子反腐敗確實是杯水車薪。」

    汽車駛入了市財政局大樓的院門。

    陳虎和焦小玉下車登上台階,迎面下來一個頭髮花白的女人。

    焦小玉先是一愣,忙上前親熱地打招呼。

    「嬸嬸!」

    陳虎怔住了。市財政局怎麼會出了一個焦小玉的嬸嬸?

    「小玉呀!來找我嗎?」

    「不是,來辦點事。我來介紹,這是陳虎同志,這是我嬸嬸。」

    「您好!」

    陳虎伸出手。老女人熱情地握著陳虎的手。

    「聽說過。咦,小玉,你叔叔讓你來玩,你怎麼不來呀?」

    「這一陣子忙得腳丫子朝天,等我有功夫一定去看你們。」

    「小玉,來辦什麼事呀?」

    「小事,用不著麻煩您。嬸嬸,我們進去了。」

    「去吧,別忘了,有功夫回家看看。」

    「嗯」

    陳虎和焦小玉進入一樓大廳。

    嬸嬸若有所思地回頭看了一眼,才向一輛奧迪走去,上了車。

    「你這是哪兒來的嬸嬸?」

    「我就這麼一個嬸嬸呀,她就是本市第一夫人,焦書記的妻子。」

    「原來焦書記的夫人在財政局工作?」

    「是呀,快退休了。」

    「小玉,我要囑咐你一句,要嚴守機密,不該講的對誰也不能講。」

    「你放心吧,我是一名黨員,懂得什麼是原則。要不,我在這裡等你。」

    焦小至扭身要往外走,陳虎拉住她。

    「別要小孩子脾氣,我們上樓吧。」

    他們進人馬忠良辦公室。

    陳虎一眼看出馬忠良明顯地衰老了,這是精神焦慮的結果。他要以此為突破口,力求使語氣帶有弦外之音,產生威懾力。

    「馬局長,你臉色這麼不好,頭髮也比以前白了許多,是不是有什麼病呀?」

    焦小玉幫襯說:「是呀,我看您眼圈黑,印堂也黑呢!」

    馬忠良掩飾地一笑。

    「是嗎?我沒覺出有什麼病呀,身體還成,也可能是最近累的吧。」

    「你最近忙什麼?」

    「主要是籌措外環公路的資金,還有一大塊缺口,所以著了點急。市委焦書記指示,一定要資金到位,保證公路施工,壓力是大了些。」

    「馬局長,外環公路的資金,我在《情況通報》上看到焦書記的一篇講話,在去年底就到位了,怎麼會今年忽然又出現缺口?」

    馬忠良緊張地乾咳了幾聲。

    「詳細的我就不太清楚了,也許焦書記當時只是隨便說說,實際上並沒有到位。再說,去年是去年,今年是今年,計劃趕不上變化嘛。」

    陳虎冷峻地盯著馬忠良的眼睛說:「焦書記在年終總結報告中怎麼可以隨便說說呢?你說計劃趕不上變化,那你說說,究竟是什麼變化?」

    馬忠良無奈地攤開手說:「這,這變化太多,一兩句怎麼能說清楚。資金缺口是普遍現象,各方面都伸手向財政局要錢,我是巧媳婦難為無米之炊呀!」

    「馬局長,我不是學經濟的,門外漢。但一億元原資金不能說不是米吧?據我所知,這一億元原應該用於外環公路修建費用,並沒有用在這個項目上,為此黎副市長多次找過你,這是巧媳婦難做無米之炊呢,還是另外燒了一鍋飯?」

    馬忠良的臉色越來越灰,有些語無倫次。

    「這……我查查……不太瞭解情況……也許已經用上了,賬目上出了什麼差錯……」

    「馬局長,你最後一次見到何副市長是什麼時候?」

    「是五月一號上午。」

    「請你說說詳細情況。」

    「我去他的辦公室找他,談了半個小時,後來再也沒見過。」

    「談了什麼?」

    「我匯報工作,他是分管財政的副市長。焦書記一再追問一億元的事,」馬忠良意識到自己說走了嘴,趕忙改口,「不是,我記錯了,焦書記關心公路施工速度,追問資金到位的事,所以我向何副市長請示怎麼辦。就談了一會兒,他太忙,我就離開了。」

    「後來,你和何副市長通過電話沒有?」

    「有過一次,是他打到我家裡,五月二號夜裡一點多吧,也可說是五月三號凌晨一點多。他在電話中說,說……」

    馬忠良張口結舌。陳虎單刀直入,「他來電話說些什麼?」

    「他還是間關於公路籌資的事,沒說別的,他說讓我五號去御苑飯店找他,電話就掛斷了。誰想到他三號就自殺了呢!唉,他不該死呀,他一死,好多事就不好講清楚啦!」

    馬忠良意識到自己言多語失,故作鎮靜地抽煙說:「也沒什麼,何副市長分管財政,財政大事我都向他請示匯報,他很瞭解情況,他要是活著,許多事你們直接去找他問就行了。我一個小局長,能做什麼主。」

    陳虎覺得初戰獲勝,便站起來。

    「馬局長,不打擾您了。您像有什麼病,還是及早治療為好呀!」

    「謝謝,謝謝。我送送你們。」

    「別送了,您印堂發黑不是好事呀,再見。」

    返回的途中,陳虎興奮地推進一盒錄音帶,傳出「妹妹你大膽往前走」的歌聲。

    「小玉,到我家,我請你吃餃子,今天收穫不少,慶祝慶祝!」

    「我跟你往前走是沒問題的,我生來膽大。但馬忠良剛亂了神,你不乘勝追擊,怎麼匆匆結束了呢?」

    「第一次接觸,達到敲山震虎的效果就是勝利。馬忠良這隻老虎被我們驚嚇了一下,他一定要下山找出路,他一活動,我們不就擴大了視野嗎?」

    「你真是老謀深算。」

    「他今天給我們三個重要線索,他說者無意,但我們聽者有心。第一,一億元資金顯然已挪作它用,而此事何副市長知道,焦書記也可能知道。第二,五月一號上午,何副市長與馬忠良談話的主要內容仍是以一億元資金為中心,馬忠良說走了嘴。第三,五月三號凌晨一點多,何副市長給馬忠良打電話,仍然是為了一億元的事。據此,我們可以初步有兩個判斷:第一個判斷,一億資金的去向困擾著馬忠良和何啟章;第二個判斷,何啟章在五月二號整個晚上在辦公室的活動,仍然圍繞著一億元進行。你說,這個收穫還不值一頓餃子?」

    焦小玉心悅誠服地點頭。

    「你確實有個不同尋常的腦袋瓜,沒白吃餃子。但那一億元流向哪兒去了呢?」

    「這正是我們要知道的。」

    焦小玉駕著焦東方送給她的桑塔納。她最終收下了東哥的贈車,是經過周森林批准,以免焦東方對她產生戒備心理。桑塔納到公安局門口。

    她來到陶鐵良的辦公室,把葉寶信的照片放在桌子上。

    「陶處幫個忙,查查這個人是幹什麼的?」

    陶鐵良看看照片,「哪兒來的?」

    「我偷拍的,我發現他鬼鬼祟祟,好像有什麼目的。」

    「這個人我認識,他叫葉寶信。我市第一家私人調查所就是他開的,後來被吊銷了營業執照。搞私人偵探,還不亂了套。現在沒有正當職業,目前還沒有發現他有什麼違法行為。」

    「原來是個私人偵探。你能把他的住址給我嗎?」

    『徒,我帶你去,從電腦裡一調就有。」

    焦小玉按照陶鐵良提供的地址,駕車守候在葉寶信家的胡同口。

    葉寶信帶著照相機,走出家門,進入夏利。

    夏利開走。焦小玉駕桑塔納尾隨。她自言自語:「我倒要看看,你這個私人偵探對什麼感興趣。」

    夏利在前,駛入了繁華街道。桑塔納在後尾隨。夏利開到地平線飯店進貨的後門停下,葉寶信很容易混進後門,他進了一輛開著車門的大客車內。焦小玉把車停下後卻找不到了葉寶信,只好在車內守候。

    驚弓之鳥馬忠良在地平線飯店進貨的後門找到了焦東方。

    焦東方的兩個衛士指揮工人往卡車上搬運一米高、二尺寬的木箱。

    木箱上貼著玻璃杯的圖案,這是易碎物品的標誌。

    楊可申斥著搬運工人,「小心點,輕拿輕放!」

    焦東方把一條萬寶路塞到趙五州手裡說:「五州,裝完貨,就直接送到火車貨場,辦理好集裝箱,這些東西拍碎,不能出差錯。」

    「放心吧,老闆。十個箱子發上海,十個箱子發重慶,錯不了。」

    葉寶信躲在後門外稍遠處的大客車裡,用三百毫米長焦鏡頭偷偷拍裝車的場面。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馬忠良焦急地走來,他拉住焦東方的手。

    「東方,裝卡車的事你還親自管呀,找個地方我有話說。」

    焦東方沖楊可嚷了一聲:「裝完車,告訴我。」

    焦東方推開車道旁的一間值班室,裡面有一名警衛。

    「你先出去一會兒。」

    警衛乖乖地離開。焦東方點上支煙說:「聽我媽說,陳虎昨天去找過你。讓你來,就談這件事,他問了你些什麼?」

    「陳虎像有準備而來,主要問了一億元的事。」

    「你怎麼回答的?」

    「我說,我說不太瞭解情況,後來他見沒問出什麼,就走了。」

    焦東方把眼睛一瞪,「你怎麼能說不瞭解情況呢?你是財政局長,不瞭解一億元資金的去向,就憑這一條也能定你一個玩忽職守罪。」

    「我實在是不好說呀!」

    「你是財政局長,要敢於負責任。把一億元化整為零,做到幾個項目的賬裡去,不就解決問題啦!」

    「不那麼簡單,他們能查賬。」

    「查賬能查出什麼問題?你是做假賬的老手,這點技術問題都解決不了,還當什麼財政局長!」

    馬忠良幾乎要跪下來,「東方,你幫個忙,一億元的花賬不是那麼好做的。你跟焦書記好好說說,從哪個部委調一億進來,我補個資金往來手續,應付過去,咱們再把錢轉回去,這個方法比較好。」

    「馬忠良,天王老子也不是想拆借一個億就能輕易到手的。再說,我爸爸根本不知道這一個億的事,現在去提,你的烏紗帽還想戴不想戴了?是你責任範圍的事,你就自己想辦法去解決。要不,你去找何啟章商量!」

    馬忠良哭喪著臉。

    「何副市長死了,你讓我怎麼找他商量?」

    焦東方陰險地笑著。

    「你不會動腦筋,也許你正己不得死人會說話呢!」

    楊可和趙五州敲門進來。

    「總裁,車裝好了。」

    焦東方沉著臉說:「馬局長,對不起,我還有事。」

    馬忠良一臉沮喪地走了。

    趙五州駕著卡車和兩輛奔馳離開飯店,朝火車貨場開去。焦東方親自押車去貨場,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連楊可都認為多餘。

    八

    到了火車站貨場,趙五州跳下卡車,與從奔馳上下來的楊可去調度室辦理集裝箱手續。

    很快,調度員引導卡車開到兩個空的集裝箱前。

    「就這兩個箱子,你們裝箱吧。裝完了我好封箱。」

    坐在卡車上的四名工人,解開綁繩,把木箱分別裝進集裝箱。

    焦東方在旁檢查每一個木箱。

    工人抬著木箱朝東面的集裝箱走,焦東方叫住他。

    「站住!」

    工人站住了,焦東方看看箱子上的阿拉伯數字。

    「這個箱子裝西頭的集裝箱。」

    趙五州走過來說:「老闆,這個箱子原來放在前頭,應該裝發往上海的集裝箱才對呀!」

    焦東方笑笑。

    「我改主意了。這個箱子發往重慶。」

    「聽您的。」

    兩個集裝箱裝好,焦東方覺得很疲勞,說話也沒了力氣。

    「讓他們封箱吧。」

    調度員鎖好集裝箱,打上了鉛封。

    焦東方滿意地看著趙五州。

    「你幹事還利落,不要回出租車隊了,上大車隊吧,飯店的運輸任務很重要。辛苦一點,但工資高。」

    「謝謝老闆。」

    突然,楊可發現了有人躲在一輛夏利裡朝這個方向偷偷拍照,他把焦東方拉到一旁。

    「那輛夏利,有人偷拍咱們。」

    焦東方果斷地說:「把他弄過來。」

    夏利裡正是葉寶信,他知道自己被發覺,放下照相機,倒車,掉轉車頭駛出門外。

    楊可轉身上了奔馳,由於車身長,掉頭比較困難,他加大油門追出。

    焦小玉尾隨葉寶信來到貨場,她看見了葉寶信逃竄,看到了奔馳去追夏利。她的桑塔納向奔馳追去。

    夏利在先,奔馳居中,桑塔納尾隨,三輛車一輛追一輛疾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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