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元傑和代英一直等到12點20,才等著了省公安廳廳長蘇禹。
蘇禹54歲,將近1米8的個頭,長的勻稱而壯實。除了那一臉的皺紋顯示著他身份和閱歷外,如果不穿警服,不著警銜,不論從哪頭看,也不會看出他是個管轄著數萬幹警的省廳廳長,蘇禹是從最基層幹上來的,民警,隊長,縣局,市局,公安處,然後調往省城市局,一直到現在的省廳。照他的話說,該走的都走到了,一個台階也沒拉下。也許正因為如此,上下左右的人對他都小心翼翼,謹言慎行,因為他什麼都懂,什麼都清楚,真正的一個內行,任何一個地方一個細節若想瞞過他去,都等於是自欺欺人,自取其辱。而蘇禹又是一個直來直去,眼裡揉不進顆沙子的人。對下面的那些想混日子又想討巧討好的人,向來都是黑臉一副,信賞必罰。如果要是出了什麼讓他看不慣聽不慣的事,即使是面對面,也會跟你拍桌子瞪眼,登時就讓你下不來台。所以一般的人還真怕他。
兩個人見了廳長,寒暄了幾句,正想說什麼,便被廳長打斷了:「都還沒吃飯吧,先吃飯先吃飯。咱們廳裡就有餐廳,再要緊的事情也得吃飯麼,一邊吃一邊說,也不耽誤時間。」
※※※
在餐廳的一個還算不錯的小包間裡,也許是提前打了招呼,當他們趕到時,幾樣可口的飯菜都已經擺齊了。
跟蘇禹一塊兒吃飯的還有他的司機和史元傑的司機。
蘇禹揮了揮手讓幾個人坐下,也不再客氣,拿起個饅頭便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對史元傑打趣地說,「什麼時候請客呀,你們地區的報告廳裡也已經研究了,基本上同意。大勢所趨,不同意也沒辦法嘍。你小子鬼得很呀,不吭不哈地就把你老上級的權奪了,看來我們這些人以後也得提高警惕哩。」
史元傑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蘇廳長,根本就不是這麼回事呀,我急忙趕來要給你說的也正是這件事……」
「怎麼?不好意思啦?」蘇禹似乎完全沒理會到史元傑此時此刻真實的心情,仍然自顧自地說著。「你們地區賀雄正書記,在電話裡可把你誇到家了,簡直就是一朵花。這也優秀,那也突出,好像你們地區的公安系統離了你就非垮台不可似的。讓我說,這兩年你肯定沒少做了工作是不是?哈哈哈哈,臉又紅了是不是?」
說到這裡,司機和代英都止不住地笑了起來。
見這樣子,史元傑也只好跟著笑了笑。然而在心底裡,史元傑簡直感到膩煩透了。這個賀雄正,還真是讓你防不勝防!他處處在誇你,其實是處處在給你設防;他在你的上司和你的同事們面前不遺餘力的表揚你,舉薦你,其實也等於剝奪了你對他進行評價和剖析的權力。表面上是在誇獎你,實際上是在保護自己。即便是有朝一日他一腳踢開了你,你也只能是啞巴吃黃連,乾著急沒法子。那些真正會玩兒權術的高手,正是在這種不斷地表揚和誇獎中,給你設置了重重陷阱,讓你無處可逃。只表揚,不批評,只說優點,不說缺點,這才真正是置你於死地的高招。正兒八經的老謀深算,笑裡藏刀。
等到大家都笑過了,安靜了,蘇禹才慢慢沉下臉來,說:
「好了,什麼事,說吧。」
代英看了看兩個司機,「蘇廳長,乾脆一會兒到辦公室再說吧。」
「辦公室?」蘇禹斜了一眼代英,「你在你的辦公室裡能說成話?一會兒一個人,一會兒一個電話的,能說成什麼?我讓你們來這兒,敢情是請你們吃飯來了?」
代英趕忙低下頭來不再說什麼,把回答的權力交給了史元傑。史元傑當然知道代英的意思,便給自己的司機使了個眼色,「你吃完了就回車裡休息吧,好好睡一覺,恐怕一會兒還得趕回去。」
司機自然知道什麼意思,拿了個饅頭,便匆忙出去了。廳長的司機當然也知道怎麼回事,三口兩口吃完手裡的東西,便對廳長說,「我在辦公室裡等著,有事你喊一聲就行了。」
等到包間裡就剩了3個人時,蘇禹有些困惑地看了看兩個人說:「什麼事?有這麼嚴重嗎?」
※※※兩個人的匯報持續了將近兩個小時。
這其間至少有3個人要闖進來,但都被臉色越來越沉鬱的蘇禹憤怒地趕了出去。
蘇禹幾乎沒怎麼插話,一直在靜靜地聽著。等到兩個人不再說了,也不再補充了,包間裡沉寂了好久好久,蘇禹仍然在沉默著。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蘇禹才問了起來:
「古城監獄裡那個羅維民的安全目前有沒有保證?」
「說實話,我們現在還無法保證他的安全。」史元傑如實回答。
「那個王國炎呢?」
「也一樣,我們無法保證他的安全。」
「這就是說,這兩個人的安全,我們都根本無法保證?」
「是。」史元傑回答了一聲,緊接著又補充道,「相對來說,羅維民要稍稍安全一些。」
「這不廢話嘛!稍稍安全和稍稍不安全這裡頭究竟有多大差別!」蘇禹突然惱怒地嚷了一聲。大概是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很快又讓自己平靜了下來,問話也隨之鬆緩了許多:「何波的處境怎麼樣?」
「……何處長?」史元傑愣了一下,「我已經給你說了,事實上他已經被免職了。」
「這我還不知道!我的耳朵又沒聾!」蘇禹再次嚷道,「我是問你他現在的處境究竟安全不安全?」
史元傑一下子呆住了,他還真沒想到這個。也確是如此,何波一旦被宣佈免去職務後,也就等於他時刻都處在一種危險之中!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過多次了,那些鐵面無私,守正不阿,兢兢業業辦了一輩子案子的老公安,一旦退出崗位,立即就會成為那些犯罪分子報復打擊的目標。不僅危及到個人,甚至危及到家庭。也真是的,怎麼會沒想到這個!
「還有,」蘇禹的臉色越來越沉,「你得到了何波被免職的消息後,對你們市局你都做了什麼安排?」
「……蘇廳長,我剛剛得到消息,根本就還沒來得及考慮……」
「我已經算過了,你得到消息後,至少有近兩個小時的時間幾乎什麼也沒做!」蘇禹憤然打斷了史元傑的話,「你都得到消息了,你的市局會得不到消息!一個市公安局突然沒了局長,你想想會是一種什麼局面?你想想這裡面潛伏著多大的危險!你居然什麼也沒安排!根本還沒來得及考慮?你都考慮了些什麼!」
蘇禹怒不可遏。
代英和史元傑都愣在那裡,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包間裡頓時陷入一片死寂。
也不知過了多久,蘇禹指了指史元傑的手機說:「好了,馬上給我接通何波的電話,我有話要給他說。」
※※※沒用一分鐘,就撥通了何波的電話。
何波剛回到地區公安處他的辦公室。
史元傑小心翼翼地把手機遞在了蘇禹的手裡,小巧的手機在蘇禹粗大的手裡看上去小得不能再小。
「……老何嗎?我是蘇禹。」
「廳長你好。」何波輕輕地說道。「我聽出來了。」
「情況我都知道了,」蘇禹的話突然變得非常柔和,「這些事我知道得太晚,讓你受委屈了。」
「沒啥,我挺好。」何波的嗓音似乎有些發顫。
「這麼大的事情,你也一直瞞著我。」蘇禹似乎努力想讓氣氛緩和一些,「是不是覺得連我也靠不住,已經被他們拉下水去了?」
「不完全是。」何波實話實說。「主要還是不想給你無端地增添壓力。我們原本想先在小範圍把案情搞清楚,等找到確鑿的證據,把他們的主犯一舉抓獲,一切都成為事實後,然後再告訴你。即使有什麼壓力阻力,有什麼打擊報復的事情,那也跟你沒什麼直接關係。蘇廳長,我以前給你說過的,我老了,無所謂了,能做點就多做點,能多負擔點就多負擔點。你肩上的擔子夠重夠沉了,我不想再給你添麻煩,只是沒想到事情越鬧越大,實在沒辦法了,才讓史元傑去找你。」
一席話,直說得蘇禹眼裡有些發濕。良久,蘇禹才問道:「老何,元傑剛才把情況都給我講了,我現在就想聽聽你的。」
「我剛剛接到古城監獄那面的電話,看來一切都還順利,除了古城監獄那個羅維民有麻煩外,截止目前還沒有什麼大的意外。」說到這裡,何波頓了一下說道,「蘇廳長,如果我們能把王國炎的口供順順當當地拿下來,我們就必須火速行動,越快越好,越快越有力,能多快就多快,一分鐘也不能耽擱。因為對方一旦知道我們錄走了王國炎的口供,他們必然會立即採取行動,不惜鋌而走險,即使付出巨大代價,也會在所不惜。第一,他們很可能殺人滅口,首選對像肯定是王國炎。他們心裡清楚,如果要想讓你所錄的口供成為一堆廢紙,唯一的選擇就是徹底幹掉王國炎。另外,掌握口供的公安部門也很可能會成為他們襲擊的對象,尤其是這幾個直接參與者都會成為攻擊的目標。第二,被王國炎招供出來的那些當事人,也一樣會立即採取斷然行動,也一樣會不惜一切代價。這些人的破壞力很大,影響力也很大。弄不好的話,極可能給我們的治安和社會帶來災難性的後果。尤其是這些人一旦聞訊潛逃,將會給國家和政府帶來重大的經濟損失,甚至會造成國有資產的大量流失和外逃。蘇廳長,這些後果我想你也想像得到。」
「他們會不會在監獄裡直接幹掉王國炎?」蘇禹問道。
「我想那可能是他們的下下策,除非所有的努力均告失敗後,他們實在沒辦法了,也許才會採取那樣的行動。」何波似乎已經把這一切都進行了透徹的分析。「他們再狂妄,再凶悍,再蠻橫,也還不足以強大到敢明目張膽地在光天化日之下為非作歹,圖謀不軌,敢在一個國家專政機關肆無忌憚地進行一次公開的行動。與其送死,還不如逃命,這是他們的本性。除非連逃生的路也沒有了,徹底地絕望了。但他們目前還沒有到了這一步,他們只感到了危險,並沒有感到大難臨頭,身陷絕境,所以他們還不會這麼做,他們貪婪的本質也決定了他們目前還不會這麼做。讓我說,目前他們最有可能的行為,還是要想方設法地把王國炎弄出監獄去。不管是什麼借口,保釋也好,保外就醫也好,只要把王國炎弄出監獄大門,就是出了天大的事情,他們都可以找出種種理由來,認為這跟他們沒有絲毫關係,跟監獄幕後的那些策劃者們沒有任何關係。所以我覺得現在的重中之重,還是要防止王國炎離開監獄。」
「你的意思是不是讓我們立刻把這件事匯報給省委有關領導,甚至匯報給省委書記?然後再由省委領導做出重要批示,或者把王國炎徹底監控起來,或者直接把王國炎押進我們的看守所?」
「蘇廳長,恐怕不行。」
「為什麼?」
「一級一級的往下批,還得一級一級的往下審。蘇廳長,其實你也知道的,我們現在的一些事情,想像往往跟現實有很大的距離。有時候上面是聲嘶力竭,震天撼地,而到了下面可就成了和風細雨,溫文爾雅。或者是干打響雷不下雨,光點捻子不放炮。看上去轟轟烈烈,其實是什麼也沒做。何況你有你的說法,人家有人家的說法。平時兩家就常常爭長論短,吵來吵去,到今天你又怎麼能說得清?就算有哪個領導給你批了下去,其實又能怎麼樣?縣官不如現管,批到最下面還不是得讓人家來處理?推來拖去,轉了一大圈,等於把你的想法明明白白地轉到了人家手裡。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別說省裡的領導了,中央的領導他們都敢糊弄,你想想他們什麼樣的事情做不出來?蘇廳長,這事情幹不得。」
「那就說說你的想法。」蘇禹聽得很仔細。
「說真的,我原來真的是不想驚動你,但卻沒想到竟會鬧出一個通天大案來。蘇廳長,現在我們最有力最快捷最凶狠,對他們最具摧毀力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全線出擊。在同一時間。對所有跟王國炎一案有關的犯罪嫌疑人統一採取行動。也就是說,不管這些犯罪嫌疑人在什麼地方,在我們地區也好,在別的地區也好,在你們省城也好,必須在同一時間採取統一行動。要做到這個,就必須得到省廳的同意和批准。尤其是這需要大批的警力,在行動之前還得絕對地保密。這一點,只我們一個地區公安處根本做不到,即使是省廳統一行動,能做到這一點也一樣很難很難。蘇廳長,最讓我擔心的是,你面臨的壓力將會很大很大。」
「你指什麼?」
「你同意批准了,事實上也就成了你的指示和命令。」
「這我清楚。」
「但我們將要緝拿的嫌疑犯很可能會有一些很有身份的人。這些人可能會是老闆、經理、廠長、書記、董事長、政府領導,有的還可能是政協委員、人大代表,說不定有的還會是我們公安內部的一些極有背景的工作人員。對他們中間的一些人,我們公安機關甚至還沒有可以直接拘捕他們的權力。哪怕是一次輕微的舉動,也必須得到相關部門的同意和批准。」
「這我都想到了。」
「蘇廳長,這些年來,他們已經越來越清楚應該怎麼來對付我們。他們利用各種各樣的手段,各種各樣的條件,各種各樣的背景和各種各樣的身份,千方百計,甚至不惜斥巨資在某個要害部門打開缺口,然後把自己的同黨和手下想方設法地塞進來。既可以迅速擴展自己的勢力,又可以最有效地保護自己。老百姓罵這是黑白合流,罵我們是警匪一家。還有什麼金權政府,黑權政治。這麼大的問題,這麼多的隱患,能把原因全都怪罪在我們頭上?我們的有些領導,有時候能糊塗到讓你哭笑不得的地步,同一個案子,原告他會批來一個條子,沒過多久,他又會給被告批一個條子。事情鬧起來了,他又會給你拍桌子瞪眼,我親自交代給你的事情,你怎麼就處理不好!就像我們這麼個公安部門,頭上的婆婆有多少?今天他來一個電話要進人,明天他寫一個條子要提拔誰,我們頂得住,擋得住嗎?蘇廳長,我不是到這會兒了還給你發牢騷,就像王國炎這個案子,能發展到現在這個樣子,能龐本到諄種可們的地步,那能是我們的原因嗎?我們每年犧牲掉那麼多公安戰士,有多少人死不瞑目……」何波在電話裡突然止不住地哽咽起來。
「……老何,堅強些。」蘇禹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麼,看得出來,何波的話也一樣深深地觸動了他。「這些我都明白,我知道我該怎麼去做。」
「蘇廳長,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何波接著說道。似乎在這一瞬間,他已經平靜了下來。「雖然是你同意批准的,但執行者則是我們。即使是在省城執行任務,也必須由我們的人採取行動,至少主體應該是我們。指揮權也應該是以我們為主。」
「在你們地區你們當然是執行者,在省城則應有市局和省廳來配合你們。」
「蘇廳長,我覺得省廳最好不要直接參與。有市局協助行動就足夠了,因為我們必須減輕對省廳的壓力。你還得全力應付事後的壓力,蘇廳長你一定要有充分的心理準備,我現在簡直不能想像事發後的那種衝擊力會有多大。在省城由市局協助我們就完全可以了,這樣會盡可能多地減少省廳的麻煩。」
「我在想,你們的警力可能會遠遠不夠。」
「這也正是我感到矛盾的地方,又想得到你的支持,又擔心……」
「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蘇禹一下子打斷了何波的話,「何況你現在根本就沒有這麼大力量。具體怎麼安排,我會同元傑和代英他們商量的,你只管在家裡堅守好崗位就是。至於你的職務問題,我會給有關單位打招呼的,現在你不必把它放在心上,更不必有任何包袱。我問你,如果一切進展順利,你估計行動的時間最早會在什麼時候,最晚會在什麼時候?」
「這得看訊問的結果,我想在訊問後的10個小時左右,我們大約就可以採取行動。因為我們必須留有對案情分析的時間,還得對那些口供進行進一步的核對和勘驗。如果涉及面確實很大,我們還要進行針對性的安排,還要進行組織、協調和聯絡工作,當然這還包括對省廳的匯報,還得等待省廳的批准和同意。如果訊問在晚上七八點以前結束,我們在明天上午就可以採取行動。如果在晚上12點以前結束,明天下午我們就可以採取行動。而最晚也絕不能超過明天晚上,否則我們的行動就會失去任何意義,成為無的放矢。」
「是不是還能再快一些,再早一些?」蘇禹問道。
「再快再早,我估計也得在明天上午10點左右。因為如此大規模的統一行動,不可能在深更半夜全部到位。特別是有些突擊性的行動,只能放在上班以後才能完成。」
「我想最好能放在8點上班以前開始行動。因為8點到10點,這其間也許會發生任何事情。如今的通訊設施,幾十秒內便可以讓事情發生完全不同的變化。尤其是他們一上了班,立刻就會接收到方方面面的信息。說不定一個小小的疏漏,就會讓我們的行動徹底落空。老何,一定要提早,越早越好,而且要多往壞的方面去考慮。」
「我會努力去做的。」
「你看你還有什麼嗎?」
「蘇廳長,我覺得讓史元傑來公安處,也確實是一個不錯的安排。」何波的語氣顯得很真誠,也很認真。「與其把那些我們根本不放心的傢伙一個個都提拔上來,對我們自己的人,也就是像史元傑這樣的人,也就不要那麼苛刻。以前我們在這方面吃虧吃得太多了。自己的孩子,自家的兄弟,總是尋根究底,百般挑剔,嚴了又嚴,卡了又卡。而對人家通過種種關係硬塞過來,硬擠過來的傢伙,就是再醜再賴,我們除了唉聲歎氣,叫苦不迭外,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以我的看法,這次不管他們是什麼目的,什麼想法,既然他們這樣安排了,對我們來說,也確實是件大好事。我想了好一陣子了,我也徹底想通了,就趁這個機會讓史元傑上來吧,讓元傑上來佔住這個位置,比讓那些烏龜王八蛋搶走這個位置要好一千倍一萬倍。就這麼順其自然,也免得讓他們再起疑心,蘇廳長,這是我的真心話,正好他去了你那兒,就做做他的工作吧。我會支持他的,請他一定放心,更不要有什麼顧慮和想法。」
……
※※※就在何波和蘇禹通電話的過程中,代英突然接到了刑偵指導科科長趙新明的傳呼:有關張大寬的緊急情況,請立刻打開手機或速回電話!
※※※代英猛然一驚,拿起手機就往外跑。
「……我是代英,什麼情況?」代英一邊往外面走廊的一個角落裡走,一邊對著手機嚷。
「代處長,我們剛剛收到了一個報答電話,是一個60來歲的退休女幹部打來的。她說她剛才領著孫子在街上散步時,她的孫子在一個胡同裡拾到了一個紙煙盒。紙煙盒裡放有20多塊錢,還放有一張紙條和一張發票。紙條上寫了幾句話,代處長,我現在就念給你聽:我叫張大寬,我被壞人綁架了!看到煙盒和紙條的人,請您立即同市公安局刑偵處聯繫。請您一定告訴刑偵處,我現在被他們關在王國炎老婆住的房子裡,也就是在朝陽街,金星路的四條子胡同裡的那個家裡。雖然他們蒙住了我的眼睛,但我知道他們把我關在了這裡,請公安局快來救我!我有重要的情況要給他們反映。拾到這個煙盒並且找到了公安局的人,我一定會重重酬謝!我的命就交給您了,拜託了!
「不是還有一張發票嗎?」趙新明剛剛念完,代英就立刻問道。
「代處長,那是張大寬證明自己身份的一張證據。」趙新明的口氣顯得沉重起來,「是一張購買攝像用品的發票,時間是昨天中午。代處長,這個紙條確實是張大寬寫的。」
「他在紙條上再沒有說別的嗎?」
「沒有,」趙新明似乎知道代英想問什麼,「代處長,他一句也沒提到你,看來他是不想讓別人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從這一情況來看,張大寬並沒有給他們交代任何事情。還有,他大概是不想連累你。」
「這張紙條和煙盒什麼時候到了你手裡的?」代英扭轉了話題。
「我們大約是在20分鐘前接到的電話。一接到電話,就立刻來到了他們打電話的地方,現在老人和小孩就在我們車上。」趙新明說。
「你們的地方是什麼地方?」
「就在東城區朝陽街上。」
「那個小孩子是在什麼地方揀到煙盒的?」
「小孩子很小,大概有三四歲,地說他記不清了,我們帶著他和他的奶奶把他們走過的地方全部都找過了,但都沒確定下來,小孩子一會兒說是在這兒,一會兒又說是在那兒,看樣子也真的是記不清了。」
「他們早上走過的地方有沒有王國炎家那個胡同?」
「老人說沒有去過那個胡同。」趙新明回答得很快,看來他該做的工作都已經做過了。「老人說,那是個死胡同,她平時很少去的。」
「他們走過的地方是不是離那條胡同很近?」
「不近但也不很遠,」趙新明說到這裡,突然提高了嗓音,「代處長,不管是怎樣,我認為也必須立刻對王國炎妻子的家進行突擊搜查。我已經對附近所有的值得懷疑的地方都進行了偵查,但並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情況。我覺得無論如何也必須立即對王國炎的家採取偵查行動,要不就真的來不及了。其實代處長,這已經不屬於突擊搜查的範圍了,因為我們已經接到了舉報,所以我們完全有理由採取任何行動。」
「……你現在立刻組織人力對王國炎的家進行嚴密監視,具體如何行動,我會盡快告訴你的。還有,一定要嚴加保密,不要走漏任何消息。」
「代處長,得快,我們沒有時間了,一定要快。」
……
打完電話,代英看了看表,已經下午快3點了。
等他急急忙忙地回到包間時,蘇廳長和何波的電話也已經打完了。蘇禹一見到代英,便對他說道:
「你馬上回市局,先把這兩天發生的事情,給你們局長做一簡短的匯報,然後讓你們的局長和主管副局長在下午4點整到我這裡來。你的刑偵處應該怎麼安排,你心裡要有數。我先問你一個問題,如果明天一早開始行動,你們市局刑偵處刑警大隊能組織多少有效警力?」
「我已經算過了,估計在200左右。」
「還需要多少?」
「我想至少要翻一番。」
「那就是說,至少得有3個城區抽出警力來配合你。」
「如果在白天行動,需要的警力可能還會更多。」
「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你需要多少,我就給你配備多少。但你必須要有心理準備,一旦我們做出決斷把任務和情況告訴你後,你一定要在兩個小時以內把你詳細的行動計劃和方案拿出來。」
「不行,時間太短,恐怕我做不到。」代英竟一口拒絕。
「我的回答恰恰相反,我希望時間能更短。」蘇禹的口氣一樣堅決。
「蘇廳長,如果要縮短時間,我想在下午就做一件事,希望能立刻得到你的批准。」
「什麼事,說吧。」
「我想在今天下午對兩個住所立即進行突擊搜查。」
「都是誰的住所?」
「一個是王國炎家屬的住所。」
「王國炎家屬的住所?」蘇禹皺了皺眉頭,「什麼理由?」
「這個住所可能跟我們的當事人失蹤有關。」
「這個理由並不成立。」蘇禹似乎在拒絕。
「我們已經接到了舉報。」
「誰的舉報?」
「當事人的舉報。」
「當事人不是已經失蹤了嗎?」
「不是失蹤,而是被綁架了。」
「綁架?」蘇禹和史元傑幾乎都吃了一驚。
「確實是被綁架了。」代英很急切地說道,「他從被綁架的地方扔出來一個紙條,說他已經被他們關在了王國炎老婆的家裡。」
「這個紙條在我們手裡嗎?」
「在,他們一會兒就可以送過來。」
「如果確實是這樣;完全可以立刻採取行動。」蘇禹幾乎沒再怎麼思考就一口答應了。「還有誰的住所?」
「還有一個是仇曉津的住所。」
「仇曉津是誰?」
「就是剛才說的那個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的侄子,省『大業房地產開發公司』的副總經理。」
「……哦!」蘇禹像是吃了一驚。「為什麼?」
「我們必須盡快搞清一個人的情況,他是王國炎一案的主要嫌疑人之一,對案情的發展舉足輕重,至關重要。」
「誰?」
「就是我們省城市委書記的外甥。」
「這個人還沒查清?」
「基本上查出來了,但還沒有最後確定。」
「這方面還會有困難嗎?」
「我們忽略了,一直就沒想到會是他。」
「他是誰?」
「他是市委書記周濤的妹妹同前夫所生的孩子,跟她後來所生的孩子並不是一個姓,所以就一直沒想到是他。」
「他現在什麼地方?」
「就在我們公安機關。」
「誰?」
「東城區公安分局主管刑警的副局長。」
「……姚戩利!」蘇禹幾乎是驚叫了一聲。
「是。」
正是王國炎住宅所在區,也正是張大寬失蹤的所在區!
幾個人久久地沉默在那裡。也不知過了多久,蘇禹才直截了當地說道:「如果僅僅就這樣一個理由,就要對仇曉津的住宅進行搜查,對此我不能同意。」
「蘇廳長,事關重大,時間又太緊急了……」
「請你不要再說了,不管事情有多重大,多緊急,如果沒有特殊的理由,沒有知情人舉報,沒有確鑿的證據,這樣的行動決不能隨意進行。你知道這是什麼性質的問題,一旦發生,勢必會產生重大的負面影響。」蘇禹斬釘截鐵,沒有任何迴旋餘地地說道。「好了,這個就不要再爭了,目前最要緊的是幹什麼,這個我想你心裡更清楚。」
「蘇廳長,我是說……」
「我知道你並沒有被說服,說不定還會對我的意見心存疑慮。」蘇禹再次打斷了代英的話,「但有一點你應該清楚,我不同意,是因為我們沒有這個權力,至少我們現在還沒有這個權力。絕不是因為他是省人大副主任的侄子!更不是因為要涉及到省委常委,市委書記的外甥!如果你真的查出他們都是犯罪嫌疑人,我現在就給你簽署命令,立刻就可以把他們全部拘捕歸案,而且事先絕不會給任何一個領導打招呼!正因為這樣,所以我才會給你說,目前你最要緊的事情應該去幹什麼,莫非你連這個都聽不明白?」
代英眼睛一亮,「蘇廳長,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