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風暴 第15節
    線索一次次被掐斷

    王步文從見過曾培松後,一直陷在苦思冥想之中無法自拔。曾培松的提示和告誡使他感到震驚而又惶惑,經過大腦的條分縷析,他才不得不承認曾培松的話絕不是空穴來風。線索一次次被掐斷,知情人一個個消失,從主動陷入被動,由希望變為失望甚至絕望。偵查過程中的每一個細節、每一次變故都充分說明羅五七不是孤立的,其化險為夷的巨大能量也證明有一個非同尋常的關係網罩著他,使他膽大妄為,無所顧忌。由此看來,羅五七有恃無恐,敢屢屢以身試法,也就毫不奇怪了。那羅五七背後的主謀究竟是誰呢?會是廖凱嗎?當王步文把懷疑的焦點聚集在廖凱身上後,廖凱的疑點便一個接一個地在他腦海裡閃現出來,不由得使他悚然心驚。緊接著,又一個問題在他的思緒裡盤旋:假如廖凱是最大的私梟,那他在海關內部的代理人又是誰?王步文自然而然想到了嚴展飛。這個答案一出現,王步文便驚出了一身冷汗。他竭力抑制住這種想法,不停地提醒自己,千萬不可妄測臆斷,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可他愈是試圖岔開思路,這個念頭愈是頑固地充斥在他的大腦裡,而且久積心頭的淤塞頓時豁然開朗,纏繞在思維深處的那個死結也輕易地解開了。他心裡禁不住一陣痙攣,不停地默默念叨:「不可能!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王步文蜷縮在辦公桌後的椅子上,桌上的煙灰缸已堆滿了煙蒂。他眉頭深鎖,仍在不停地抽著煙。

    突然,辦公桌上的電話鈴聲急促地響起,打斷了王步文的苦思冥想。他一把抓起聽筒,不耐煩地乾澀著嗓音問:「哪裡?」

    話筒裡傳出蔣小林的聲音:「步文哥嗎?我是小林。小慶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她沒和我在一起。」王步文不無警覺地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蔣小林的聲音頓時顯得焦急起來:「小慶從昨天中午離開家,到現在都沒回來。你知道,她是從來不在外面過夜的。」

    王步文的心不由懸了起來,忙問:「你打電話找她了嗎?」

    蔣小林回答說:「打了呀!可她的手機從昨天到現在一直是關機,所以我媽很著急,讓我問問你。」

    王步文預感到蔣小慶可能出事了,額上沁出了汗珠。他強自鎮定了片刻說:「先別著急,咱們再詢問一下小慶的同學同事或是朋友,也許他們結伴出去遊玩了!」

    「那好,我在工地離不開,這事就拜託你了!」蔣小林說罷,便掛斷了電話。

    王步文緩緩放下聽筒,緊張地思索。很顯然,蔣小慶不會擅離工作崗位,去遊玩或是毫無緣由地借宿在親朋處,而且莫名其妙地切斷了和外界的聯繫。即便有緊急的事情要處理,也應該給家裡打個招呼,更不應該瞞著他。會不會是羅五七他們發現小慶跟李紅接觸,喪心病狂地下了毒手?也許是小慶發現了什麼線索,來不及通知他便尋蹤覓跡去調查,不慎暴露了自己而遭遇不測或是出了什麼意外。不論是哪種可能,結果都大大不妙。王步文越想越惶恐不安,他不知該如何去尋找蔣小慶,在沒有任何線索的情況下只能是一籌莫展,徒自苦惱。

    就在這時,電話又一次響了起來。王步文以為是蔣小林找到了妹妹打電話通知他的,忙一把抓起聽筒。

    「請問王步文處長在嗎?」話筒裡響起的是柔柔的女聲。

    王步文聽聲音挺熟,腦門一熱,急急地大聲問:「你是小慶?」

    「我不是蔣小慶。」對方略略提高了音調,「我打她的手機打不通,才找的你!」

    王步文怔了怔問:「請問你是哪位?」

    「我是李紅。」

    王步文大吃一驚,不由得緊了緊聽筒,貼到耳邊說:「哦,是李紅啊!你好!請問有事嗎?」

    「我想和你見一面。」李紅的語速放慢,字字清晰,「半小時後,我在市十一小學校對面的天泉茶樓等你。你看可以嗎?」

    「可以,當然可以!」王步文果斷地答覆,「咱們不見不散!」

    「好的,不見不散!」李紅接著又補充一句:「希望你能帶錄音機來!」然後便掛了線。

    王步文放下電話,匆匆打開抽屜,取出微型錄音機。想了想又拿起聽筒,撥通曾培松的電話,匯報了蔣小慶的事,請求曾培松給調查處打個招呼,讓他們幫助尋找一下。曾培松說沒問題,他馬上就佈置調查處全力以赴查找蔣小慶。

    王步文安排好蔣小慶的事後,便拿起錄音機,裝進公文包,往胳肢窩一夾,快步走出辦公室。

    臨近中午的茶樓生意是最清淡的,只有幾個客人稀稀落落地坐在茶台旁。李紅坐在最裡面的偏僻處,等待著王步文的到來。她此時此刻心情十分複雜,激動、緊張、擔憂、恐懼,真是五味俱全。羅五七的卑劣行徑終於促使她下了決心。她深切地意識到,不將這個壞蛋繩之以法,不消滅他的那些同夥,她就不可能有安全可言。放任羅五七和他的同夥,只能助長他們為非作歹的氣焰,自己早晚會被他們糟蹋了。雖然這麼做冒的風險很大,一旦被他們發現或是遭到失敗,就會死無葬身之地,但她沒有別的路可走,要麼甘願受凌辱,要麼拚一拚尋一條活路,她只能選擇後者。她現在最擔心的就是兒子,希望王步文能向她作出不使兒子受到傷害的保證。只要兒子的問題解決了,她也就免除了後顧之憂,沒什麼可畏懼的了,豁出命去也要揭開內幕,把自己知道的情況向王步文和盤托出。

    李紅捨身求義的勇氣

    王步文腳步匆匆地登上了天泉茶樓,抬眼尋找李紅,發現坐在裡面的李紅正舉手向他示意,忙快步走過去,向李紅點點頭,在她對面坐下。服務員過來問王步文喝點什麼,王步文隨口答道:「來杯綠茶吧!」

    服務員把茶單遞給王步文,介紹西湖的龍井,太湖的碧螺春,黃山的茅峰等,問他要哪種。

    李紅不等王步文表態,搶先答覆說:「最好的綠茶,上西湖龍井!」她把臉轉向王步文說,「今天我請客,還請王處長不要見怪!」

    「怎麼會呢?」王步文把公文包放在身邊。「你太客氣了!」他嘴裡這麼說著,心裡卻不免忐忑開了:她主動約見自己,究竟是什麼目的?從她一反往常冷漠警覺的態度看,她似乎沒什麼惡意,而且還像有求於他。是不是蔣小慶的勸說起了作用?或是她遇到了什麼難以處理解決的麻煩?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她絕不會平白無故地來找自己見面,並且讓帶著錄音機……

    「王處長,我為上次的事向你表示歉意!」

    李紅的話打斷了王步文的思緒。他沒想到李紅會一上來就開門見山毫無保留地表明了態度,這讓他放下心來。

    「王處長,你知道我的處境,完全是被迫無奈,我可以不顧自己,但我不能不顧孩子!」李紅神態懇切。語調裡含著內疚,「希望你能原諒我!」

    王步文一陣欣喜,忙說:「我理解你的難處,請不必太過自責!」

    李紅不由得歎息一聲:「我畢竟是個無依無靠的弱女子,有些壓力是無法面對,也是無法承受的。」

    「是不是他們威脅了你?」王步文試圖引向主題。

    李紅沒有馬上回答王步文的問題,而是按自己的思路提出了請求:「王處長,我剛才說了,我們是無權無勢無依無靠的孤兒寡母,我不能不顧兒子的安危,萬一他有個三長兩短,我就失去了一切。如果你能保證我兒子的安全,我願意配合你們,說出我所知道的情況!」

    「我可以向你保證!」王步文沒有絲毫遲疑地立刻表態,「我們不僅能保證你兒子的安全,而且也會全力以赴地保護你不受仇復,這是我們警察的職責,請你相信我!」

    「好吧!」李紅正了正身子,神情莊重地注視著王步文說,「請你打開錄音機,這樣可以防止我再犯上次那樣的錯誤!」

    王步文這才明白了李紅讓他錄音的意圖,不禁為李紅捨身求義的勇氣感動起來。他從公文包裡掏出錄音機,擺在李紅面前,撳下了錄音鍵,透過有機玻璃盒蓋,看到磁帶在微微轉動。他抬起臉來,對李紅說:「可以開始了!」

    「我以我兒子的靈魂起誓,我說的句句是實!」李紅神情堅毅地作了開場白,然後開始敘述,「大港船務代理公司是個虛設的公司,根本就不存在,實際是天華走私販私的幌子。它的經理朱輝也是個假名,其實這個所謂的朱輝就是天華的副總羅五七。這些內情是尹大力親口告訴我的。就在我在法律的感召下準備指認羅五七時,一個自稱是羅五七朋友的人挾持我兒子對我進行威脅,迫於壓力,我違心地在指認羅五七時說了假話,做了偽證。我為此感到羞愧,對不起緝私處和王步文處長的信任!」說到這兒,李紅眼眶有些潮濕,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

    王步文用鼓勵的眼神看著李紅,輕聲問:「威脅你的那個人你知道是誰嗎?」

    李紅點點頭說:「後來我才知道,他就是天華的另一個副總,叫黃河!」

    王步文心中一顫,面色凝重起來,接著又問:「他們是怎麼知道你要去緝私處指認羅五七的?」

    李紅蹙起眉頭答道:「這也正是我感到納悶的,我當時懷疑你們內部有問題,所以十分害怕。這也是我不敢說真話的重要因素。」

    「那個黃河當時是怎麼威脅你的?」王步文追問,試圖找出疑點。

    李紅認真地想了想說:「他當時直截了當地要求我,不准指證羅五七就是朱輝,而且還警告說對我的一舉一動都瞭如指掌,讓我識相點,別拿著雞毛當令箭,雞蛋是碰不過石頭的。」

    「他當時是明確告訴你不准指認羅五七嗎?」王步文不放心,又重複問了一遍。

    李紅重重地點頭,用不容置疑的口氣說:「是的,那個黃河就是這麼講的!」她又補上一句:「在你去接我時,他又打電話敲打我,要我好自為之!」

    王步文的頭不由得大了。他思來想去,這件事他沒有透露給任何人,除處裡的幾個人知道外,他只向嚴展飛作了匯報。羅五七和黃河他們也許知道他在接觸李紅,但絕不可能清楚他的行動計劃,並將時間拿捏得如此恰到好處和準確。

    「在我按照他們的旨意,作了假證之後,認為可以萬事大吉了,沒想到他們仍不肯放過我!」李紅滿臉痛苦地接著說。

    「哦?」王步文驚訝地望著李紅催問:「你快講,後來又發生了什麼?」

    「那個羅五七,常打電話騷擾我。前天竟然找上門來,不僅如狼似虎地嚇唬我,他還……」李紅眼圈一紅,說不下去了。

    王步文馬上便明白了李紅的意思,忍不住咬牙切齒罵道:「這個狗東西,簡直是禽獸不如!」

    「王處長,我現在是走投無路,你可要為我作主啊!」李紅楚楚可憐地哀聲說。

    「你放心,我會履行諾言的!」王步文頓了頓茶杯,信誓旦旦地說,「從今天開始,我會派人全天候保護你和孩子的安全。如果你有什麼緊急情況可以向他們求助,也可以給我打電話!」

    不共戴天的仇敵

    李紅感動地對王步文點點頭,然後看看手錶。「放學時間到了,我得去接兒子了。」她從包裡掏出一盤磁帶遞給王步文說,「這次我多長了個心眼,把羅五七在我家裡干的醜事說的臭話錄了音,不知能不能作為證據?」

    王步文大喜過望,連忙接過磁帶,激動地說:「當然可以算作證據,你這是幫我們辦了一件大事啊!」

    李紅受到王步文的稱讚,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那就好,災難能讓人變得聰明,我這心思沒白費就行!」她站起身,和王步文握握手,走向吧檯結賬。但服務員告訴她,那位男士已經在她上洗手間時結過了。她回轉身不無嗔怪地望著王步文。王步文向她揮手,示意她快去接兒子。她只好無奈地搖搖頭,快步走出茶館。

    王步文離開天泉茶樓,驅車回到辦公室,安排劉京生和趙明監護李紅母子。指示範斌帶著陳兵去天華大廈進行監控,重點放在羅五七和黃河身上,對總經理廖凱也要進行必要的跟蹤。范斌很吃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問王步文是不是天華真的有問題。王步文鄭重其事地給范斌肯定的答覆,叮囑他一定不能馬虎,要謹慎行事。范斌既激動又緊張,當即帶著陳兵出了門。

    王步文安排好工作,決定去向嚴展飛匯報。現在有了羅五七的犯罪證據,嚴展飛應該轉變態度了吧?正好也可以借此試探試探嚴展飛,看他如何表態,然後再根據情況看是否把黃河的真實面目以及對廖凱的懷疑和盤托出。

    嚴展飛正在和馮曉潔通電話。出了蔣小慶的事情後,他便斷定劉紅梅還活著,這不能不讓他憂心忡忡,決定讓馮曉潔出國。其實,他早就要馮曉潔出國定居了,可馮曉潔捨不下他,不願意勞燕先飛,所以遲遲沒有動身。現在形勢不容樂觀,說不定哪天就會出事,他必須要說服馮曉潔先走一步,去安排退路。就在他苦口婆心地勸說馮曉潔時,外面傳來敲門聲。他連忙捂著話筒,低聲告訴馮曉潔等會再打過去,然後放下電話機,很不耐煩地對門外說了聲「進來吧」。

    王步文推門走進。

    嚴展飛裝模作樣地拿著筆,伏案在一份文件上勾勾劃劃。

    王步文走到辦公桌前,歉意地說:「對不起嚴頭,要打擾你一會。」

    「說吧,什麼事?」嚴展飛沒有抬頭,淡淡地說。

    「我們已獲取了羅五七的犯罪證據!」王步文直截了當地加重語氣說。

    嚴展飛手裡的筆一緊,筆尖凝在了紙上。他抬起臉,有些驚訝地看著王步文,聳聳肩說:「哦?什麼證據?」

    王步文從包裡掏出錄音磁帶,晃了晃說:「他威脅李紅,並企圖姦污李紅,內容都在這上面!」他說罷,又從包裡取出錄放機,把磁帶裝進去,摁下播放鍵,錄放機裡傳出羅五七恐嚇和凌辱李紅的聲音。

    嚴展飛聽著,臉上的表情變得嚴峻起來,嘴角微微抽動,兩道眉毛絞在了一起。他的預言終於得到了證實,羅五七是禍水,會帶來滅頂之災。可遺憾的是廖凱對他的提醒和告誡竟然置若罔聞。現在事情不可避免地發生了,責怪廖凱也已無法挽回,他只能硬著頭皮迎上去了。他在心裡默默地盤算著如何應對王步文。

    磁帶播放完了,王步文關上錄放機,用徵詢的口吻問:「嚴頭,你看我們該怎麼辦?」

    「依法辦!」嚴展飛回答得很乾脆,態度也很堅決,「對這種垃圾,沒什麼好客氣的!」

    王步文趕忙從兜裡掏出刑事拘捕證,放在嚴展飛面前。

    嚴展飛沒有絲毫猶豫地拿起筆簽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後叮囑王步文:「要盡早動手,防止他逃脫。這個羅五七,社會上耳目很多哩!」

    「是,明白了!」王步文從嚴展飛態度的徹底轉變,開始動搖對他的懷疑,看來他的確是言而有信的,心裡不覺輕鬆了許多,於是臉上有了笑意,試探著問:「嚴頭,那這個案子——」

    「辦!要完全、徹底、不折不扣地辦下去!我說過的話絕對算數!」嚴展飛用手指點著王步文說,「你小子運氣不錯,今天可是我給你限期的最後一天。看來你堅持是對的,我有些落伍了,觀察分析問題的能力也退化了。慚愧啊!」

    嚴展飛的坦誠和自責讓王步文的心裡踏實了,不覺為自己無端地懷疑嚴展飛有些內疚。他這時才放心地大大咧咧地在辦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嘻笑著問嚴展飛:「那調整工作的事……」

    「你小子又來了!」嚴展飛扔給王步文一支中華煙。「你沉住氣辦案吧,別再為這事心煩。但話可要說在前面,政治部主任的位置我還給你留著,等辦完這個案子你可不能再找借口!你別以為我找不著合適的人選,如果不是為了你進步,我才不跟你窮囉嗦呢!真是不識好歹!」嚴展飛嘴裡罵著,臉上卻堆滿了親暱的笑容。

    王步文相信了嚴展飛的話,認為嚴展飛的確是真心誠意在關照自己,先前以為他是借調整工作之名阻止自己辦案的想法已消失得無影無蹤。王步文感動地凝視著嚴展飛說:「嚴頭,謝謝你對我的關心;我有一種回到從前的感覺,真希望咱們的情誼永遠不變!能經受得住任何考驗!」

    嚴展飛聽了王步文的感慨,心裡也不由得酸了酸。但他馬上就克制住了。他清楚地知道,過去的那種心心相印息息相通的純真友誼已不復存在了,坐在自己面前的是不共戴天的仇敵。這個人不僅要毀了自己的財富、愛情和前途,而且還要把自己送進監獄乃至送上斷頭台。他已經沒有退路,也不可能有別的選擇,他和王步文是要麼魚死要麼網破的關係,所以血要足夠的冷,心要足夠的狠,手段要足夠的殘酷和卑鄙。他心裡這麼想著,臉上卻掛著笑,不無嗔怪地瞪王步文一眼說:「我可沒覺得咱們之間有什麼變的,你不會對我不同意你辦這個案子有別的想法吧?這是工作上的偏差,你小子可別想歪了!」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