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風暴 第09節
    劉紅梅這個心頭大患

    廖凱和楊冰在觀音閣七樓焦急地等待著黃河的消息。

    廖凱斜倚在沙發上,臉微微仰起,寬大的腦門在燈光的映照下,油亮油亮的像從水裡撈起的葫蘆。楊雪突然離開觀音島,讓廖凱十分地不安,尤其是剛才黃河打來電話,說楊雪進了緝私處宿捨,直奔王步文的住處,更是讓他焦慮緊張。女人是水做的,更容易為情所惑。往往會沉溺在所謂的愛情之中不能自拔,做出一些驚世駭俗之舉,甚至不惜犧牲親情,何況楊雪又自認為是維護正義的執法者,視王步文為自己的楷模,在這種情和義的雙重夾擊下,她大義滅親,向王步文如實匯報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廖凱想到這些,不由得憂心如焚,腦門上的皺紋越來越多、越來越深。

    楊冰守在電話機旁,雙臂交叉著抱在胸前,不時地發出一聲沉重的歎息。

    廖凱坐不住了。他站起身來,在沙發前煩躁地走來走去。他對自己沒有早一點向楊雪攤牌有些後悔。如果及早地采取措施,也就不會如此被動了。劉紅梅這個心頭大患,必須盡快想辦法除掉,留著她,就是留著一顆隨時都可以致天華以毀滅的定時炸彈。究竟用何種方式方法消除這個隱患,他一時還拿不定主意,只能先看楊雪的反應再作打算了。

    “唉,當初你真不該讓阿雪去緝私處!”楊冰憂心忡忡地瞥一眼廖凱,話語裡透著擔心,也含著埋怨,“她畢竟是我惟一的親妹妹,這可該怎麼辦才好呀!”

    廖凱走到楊冰面前,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聲音柔和而又充滿信心地勸慰說:“別老往壞處想,我們應當相信阿雪的判斷力,她不會出賣我們。事情很快就會過去。說不定壞事還會變成好事,對我們查出內奸消除隱患起到莫大的幫助哩!”

    楊冰放下胳膊,搓著手說:“阿雪是個率性的女孩,我怕她一時感情沖動,在王步文面前掀個底朝天,那就麻煩了!”她說著手伸向電話機。“要不,我給黃河打個電話,問問情況?”

    廖凱搖搖頭說:“不必這麼著急。既然黃河沒打電話來,就說明事情沒朝壞的方面發展。也許黃河已經勸阻住了阿雪,或是現在正在促膝談心,重續前緣呢!”

    楊冰忍不住氣惱地嗔了廖凱一眼,撅起嘴說:“你看你,都這種火燒眉毛的時候了,還有心思開玩笑!”

    廖凱“呵呵”地干笑兩聲,又回到沙發上坐了下來。其實,他說的正是他心裡所希望的。而黃河不來電話,已經使他隱隱感覺到事情正朝他預想的方向發展。

    廖凱推測得沒有錯。此時的楊雪和黃河正坐在情侶酒吧的雅座裡暢飲。

    迷離的燈光和輕柔的音樂營造出溫馨浪漫的氛圍。透著琥珀色的大理石圓台上擺著幾樣點心,兩瓶價值不菲的“路易十三”高傲地挺立在旁邊,其中一瓶已經快要見底。楊雪雙頰緋紅,眼波流轉,顯得嫵媚動人。黃河眼鏡後面的瞳仁透著貪婪死死地盯住楊雪。楊雪掃了黃河一眼,顯然被他饞貓一樣的嘴臉刺激了,索性脫掉外套,露出了專為去見王步文精心穿著的性感低胸內衣。黃河如遭電擊般陡地瞪大了雙眼,瞳仁鼓出,幾乎就要滾出眼眶。楊雪故意傾斜腰身,凝脂般豐腴的酥胸若隱若現,把黃河晃悠得暈暈乎乎,難以自持。

    楊雪旁若無人地端起酒杯,一口喝干,然後又拿起酒瓶,把剩余的酒全都傾倒進自己的酒杯裡,對著黃河晃了晃說:“黃副總,這一瓶路易十三可是我一年的工資呀!”

    “小意思!小意思!”黃河的雙眼在楊雪的胸部流連著說,“為了你,我什麼都可以奉獻!”

    楊雪把杯中的酒又是一氣喝完,臉上已是赤紅,身子也有些搖晃起來。

    黃河很快打開了第二瓶酒。跟著廖凱混跡於花花世界,他深諳酒中三昧,酒能讓高官屈尊,也能讓女人臣服。正如俗話所說,女人不喝醉,男人沒機會。他希望楊雪能把這兩瓶洋酒全部喝下去,甚至喝得更多一些,直到爛醉如泥為止。這樣不僅可以解除她再去找王步文的危機,也能讓他乘虛而入,徹底了卻自己夢寐以求的心願。

    “黃、黃副總,你這兩瓶洋酒要走私多少洋煙才能換來?”楊雪舌根有些發硬地突然發問。

    黃河顯然沒料到楊雪會直通通地提出這樣的問題,不由得怔在了那裡。

    “說呀!你和廖凱要走私多少貨才能換來這上萬元一瓶的洋酒?”楊雪逼視著黃河,直著嗓門叫了起來。

    黃河慌了,趕緊左右看了看,乞求說:“阿雪,求你小點聲好不好,這可是公眾場所!”

    “男子漢大丈夫,既然干了就要敢當,你還知道怕啊!”楊雪盯著黃河,聲音依然嘹亮,“你說,你們靠走私賺了多少黑心錢?”

    黃河不敢再坐下去了,站起身說:“阿雪,你是喝多了,咱們還是走吧!”說罷,欲往外走。

    楊雪一把扯住黃河,咬著牙說:“黃河,你要敢走,我、我就讓這酒吧裡所有的人都知道你們天華是什麼貨色!”

    黃河苦著臉,只好又坐下,有氣無力地說:“阿雪,我知道你心裡有苦惱,咱們以後慢慢再說好不好?今天就是喝酒,行不?”

    “好好!今天咱們就是喝酒,一醉方休!”楊雪端起酒杯和黃河碰了碰,“咕嘟嘟”灌了兩大口,用手背抹抹嘴,斜眼瞅著黃河,醉意矇矓地伸長脖子說,“黃河,我、我知道你現在最想干什麼——”說到這兒,她猛地打住。

    欲除之而後快的心頭大患

    黃河從楊雪的眼神裡看出了癲狂和些許迷亂,心裡不由得一陣竊喜。他故意作出羞怯的樣子用手掌遮住半邊臉,訥訥著說:“阿雪,你是最了解我的,當然……”他欲說又止地賣了個關子。

    楊雪站起身,風擺楊柳般搖晃著走到黃河旁邊坐下,迷離的雙眼裡閃動著勾人魂魄的波光,看得黃河心旌神搖。楊雪俯在黃河耳邊,悄聲問:“你、你真的愛我嗎?”

    黃河趕忙點頭,伸出手指往上捅了捅說:“我可以對天起誓!今生今世,你是我惟一的愛!”

    楊雪彎起纖纖玉指彈彈黃河的耳朵,撇撇嘴角說:“少花言巧語,我要的是實實在在的表示!”

    黃河脖子一挺,作出豪氣非凡的樣子揚揚臉說:“你說吧,要我怎麼表示,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我要你去殺了王步文,還有那個姓蔣的臭女人!你能做到嗎?”楊雪眼睛瞪得溜溜圓,逼視著黃河。

    黃河終於從楊雪的話語裡弄清楚了她情緒反常的原因,原來王步文並不愛她,喜歡的是蔣小慶,使得她和王步文反目為仇。也許可以利用這一點,讓她改變立場。只有志同道合,才能天長地久。黃河深知這個道理,所以,他決心把握住天賜良機,將楊雪徹底俘虜,共浴愛河,也算是自己的人生最終有了點閃光的東西和些許慰藉。

    “你說話呀!能不能做到?”楊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黃河,又重復著問。

    其實,王步文和蔣小慶是天華的敵人,正是廖凱和黃河他們欲除之而後快的心頭大患,所以這個問題黃河並不難回答。他重重地點著頭說:“我答應你,把王步文和蔣小慶這對狗男女送進地獄!”

    楊雪情不自禁地伸出胳膊勾住黃河的脖子,喃喃著說:“只要你能做到這些,我就把一切都給你!”

    黃河乘勢把楊雪攬進了懷裡。

    楊雪在酒精的作用下,已處於渾沌狀態,在黃河的雙臂裡徒勞地掙扎,她那軟綿綿的姿態更顯嫵媚妖冶,把黃河引逗得血脈賁張,欲火焚心。他猛地伏下身子,狂吻著楊雪。

    黃河的舌頭在楊雪的口腔裡攪動。楊雪游蕩著的神智裡出現了王步文和蔣小慶熱吻的情景,她不由得一陣作嘔,酒勁直往上沖,牙關忍不住猛地用力一合。

    正在盡情啜飲著瓊漿玉液的黃河一聲尖叫,推開了楊雪,嘴角流出殷紅的血絲。他驚恐地看著楊雪,囁嚅著說:“你……你怎麼這樣……”

    楊雪恣意放肆地大笑,伸出巴掌拍打著黃河的臉頰說:“什麼是刻骨銘心,這就是,明白嗎?”

    黃河用紙巾揩揩嘴角,滿臉無奈。這時,他兜裡的手機響了。他掏出手機看了看來電顯示,猶豫片刻後沒有接聽,又把手機放回口袋裡,任手機不停地響著。

    “是你們的廖總吧?”楊雪經過黃河這麼一折騰,清醒了許多。她坐正身子,意味深長地乜斜起眼睛看著黃河。“咱們該回觀音閣了,要不廖老板會著急的,我說得沒錯吧?”

    黃河尷尬地扭動著身子,支支吾吾不知該如何回答楊雪。

    楊雪徑自站起,穿上外套,自言自語:“我今天倒要好好會一會這個殺人越貨、走私販私的龍頭老大!”邊說邊向外走去。

    黃河忙起身緊緊跟在楊雪後面。他心裡安定了許多,只要楊雪向廖凱攤牌,就說明危機已經過去,楊雪絕不會再向王步文提供任何情報。看來女人果真是愛情至上的感性動物,情感可以主宰她們的行為。他摸了摸兜裡的手機,打消了給廖凱回話的念頭。

    此時此刻,在觀音閣七樓,守在電話機旁的楊冰已經急得團團亂轉了。打黃河的手機,只響鈴沒人接,而且一直也不回話。她邊焦躁不安地兜著圈子邊嘮叨著:“肯定是出事了!這可該怎麼辦才好啊!萬一阿雪有個三長兩短……”

    廖凱依然十分沉靜地斜倚在沙發上。他手撫著光亮亮的腦門,慢條斯理地說:“你看你,著的什麼急嘛!黃河會保護她的,你就把心放在肚子裡吧!”

    楊冰幾步走到廖凱面前,眉頭緊鎖著說:“那黃河為什麼不接電話?這裡面肯定有問題!阿凱,我們不能老坐在這干等,你要想個辦法呀!”

    廖凱移了移屁股,睜開微瞇的雙眼,頗不以為然地說:“這正說明情況朝好的方面轉變。你難道希望黃河象救火似的一遍遍打報警電話?如果不出意外,我想也許他們已經在回觀音閣的路上了。”

    “哼,我才不信呢……”

    楊冰的話音未落,只聽“砰”一聲,楊雪撞開門,沖了進來。黃河低眉順目地跟在楊雪身後,向廖凱和楊冰作了個頗為無奈的姿勢,然後走到旁邊的沙發上坐下。

    楊冰又驚又喜地撲到楊雪面前,緊緊抓著妹妹的雙手,顫著聲說:“阿雪,你沒事吧?我總算把你等回來了……”

    哪個能讓人生死相許忠貞不渝

    楊雪甩開姐姐的拉扯,一步步走到廖凱面前。她臉上的酒色已由紅變得蒼白,披肩長發散亂地搭在胸前,身體雖然仍有些搖晃,但目光已經不再恍惚,神智也十分清醒。她注視著廖凱,聲音冷冷地說:“廖總,你倒挺能沉得住氣,就不怕警察上門給你戴上手銬嗎?”

    廖凱坐起身子,哧哼哧哼鼻孔說:“阿雪,你喝了不少酒吧?你看你,弄成這副模樣!”

    “廖凱,你少岔話扯別的!”楊雪還是第一次對廖凱直呼其名,她怒視著廖凱,話裡的火藥味濃了起來,“我真沒想到,我一直尊敬景仰的姐夫竟然是條披著羊皮的狼!”

    楊冰急忙走到楊雪身邊,試圖阻止妹妹,扯著她的胳膊說:“你看你,醉成這樣子。走走,我帶你去醒醒酒!”

    楊雪猛地發力推開楊冰。

    楊冰一個踉蹌險些栽倒在地上,瞪著楊雪說:“阿雪,你是不是瘋了,我是你姐姐呀!”

    “瘋的是你!”楊雪不屑地掃楊冰一眼說,“你為虎作倀,成了魔鬼的幫手,不配做我姐姐!”

    楊冰從來沒有受過妹妹如此刻薄的奚落和嘲諷,尤其是不願再認她為姐姐,更讓她心驚肉跳,傷心之極,眼淚“刷”地流了出來。她慌亂無措地撲向楊雪,聲音哀哀地說:“阿雪,你不能離開姐姐!你打姐姐罵姐姐都行,就是別拋開姐姐……”

    廖凱皺了皺眉,對楊冰擺擺手,示意她退到旁邊去,讓楊雪把話說完。他很明白,這是必須面對而且要盡快解決的問題。

    楊雪定定地注視著廖凱,一字一頓地說:“廖凱,你為了一己私欲,竟不惜殺人越貨,用傷天害理的卑鄙手段攫取不義之財,難道就不怕天怒人怨,受到正義的審判嗎?你自己為非作歹還不夠,把我姐姐也拉下了水,讓她淪落進罪惡的深淵,你也太沒有一點人性了!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為什麼害己還要害人?”

    廖凱臉上的肌肉抽搐著,點上煙深深地抽了幾口,面無表情地看著楊雪說:“阿雪,你也許聽過這樣的話,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還有這樣一句話,弱肉強食,適者生存。你以前在部隊,對社會上的情況不了解,可你去緝私處時間也不短了,對周圍的人和事應該有所觀察和感悟。放眼當今之世道,有幾個人是靠著正當的途徑出人頭地的?如果我廖凱按規矩出牌,早就被滅掉了。還會有今天?如果沒有天華的發展壯大,我們將一文不名,這其中也包括你。”

    楊雪不由得心頭一震,周身掠過一陣寒流。她很清楚廖凱話中的含義:沒有他廖凱走私販私賺取黑錢,姐姐就完不成在國外的學業,她本人就無法入伍提干乃至分配到緝私處。她不能不承認廖凱的話決非妄言,事實的確是如此。她的心在一點點下沉,臉色愈加蒼白起來,感到有千百條蟲子在嚙咬著脆弱不堪的神經,身體不由自主地晃蕩著,搖搖欲墜。

    楊冰連忙上前扶住妹妹,輕聲勸慰:“阿雪,你今天喝多了,咱們不談這些好嗎?我送你去休息……”

    楊雪定了定神,把凌亂的長發甩到腦後,盯著廖凱說:“你為我和姐姐做的事,我可以償還,該負的法律責任我們不會推給你。如果你想用這些要挾我和姐姐,那你就打錯算盤了!你別指望我會在你面前屈服!”

    “阿雪,你誤解我的意思了。我絕沒有你所揣測的那種齷齪想法。我對你和阿冰怎麼樣,是不是一直把你們當作最親的人,你心裡是最清楚的!”廖凱的語調是帶著傷感。他頓了頓,把煙頭摁在煙灰缸裡,仰起臉注視著站在眼前的楊雪,目光裡流瀉著眷戀的濃濃親情。“阿雪,如果失去了你和阿冰,所有的一切對我都將毫無意義!你可以恨我罵我不諒解我,但我希望你別把我當作喪失人性,只為一己私欲的冷血小人!”

    廖凱愈是讓楊雪感到他的真誠,楊雪就愈是怒火攻心。她瞪圓雙眼怒斥說:“你就是這樣眷顧我們姐妹的?讓我們出賣靈魂,身負罵名,為世人所不齒!你不覺得這種表白太虛偽了嗎?”

    廖凱無奈地搖搖頭,低沉著聲音說:“你說吧,你想要我怎麼辦?”

    楊雪咬牙切齒迸出一句話:“你馬上就去自首!”

    廖凱苦笑笑說:“好吧,只要你姐姐同意,我這就跟你去自首。”

    楊雪把臉轉向楊冰。

    楊冰頭搖得像撥浪鼓,緊緊挽住楊雪的胳膊,急促地說:“阿雪,你胡說什麼?難道你真忍心讓我和阿凱上斷頭台?你是警察,應該明白我們是什麼罪名和結果!”

    楊雪氣惱地摔開姐姐的胳膊,捂著臉沖了出去。

    廖凱連忙向楊冰使個眼色。

    楊冰對廖凱的意思心領神會,忙不迭地快步追上去。

    一直坐在旁邊默不作聲的黃河,這時才長長地吁出一口氣來,幽幽地低聲說:“親情,愛情,真不知哪個才能讓人生死相許,忠貞不渝!”

    廖凱白了黃河一眼,有些不耐煩地說:“少發這些不鹹不淡的感慨了!你為什麼遲遲不回話,究竟是怎麼回事?”

    黃河坐直身體,清了清嗓子,把楊雪如何看到王步文和蔣小慶親熱,然後改變主意,傷心欲絕地攀上天堂巖,他迫於無奈上去將楊雪救下,最後在楊雪的主動請求之下到情侶酒吧飲酒的情況原原本本向廖凱敘述了一遍。

    廖凱靜靜地聽著,待黃河講完,又點上一支煙,沉吟片刻後,才慢悠悠說:“看來我們要感謝蔣慶林的寶貝女兒了!”他抬眼盯著黃河,意味深長地拉長音調,“尤其是你,更要感謝人家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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