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石林的分析和提醒,王步文已經不止一次地思考過。他非常清楚自己所要面臨的對手是何等強大,更要命的是他到現在還弄不清對手是誰。對手就像一頭蹲伏在暗處的巨獸,虎視眈眈地盯著他,隨時都可能突然跳出來,把他撕咬成碎片。應該說,他們早在幾年前就開始交手了,較量的結果,師傅蔣慶林成了第一個犧牲者。幾年後的今天,李燕死於非命。沒有照面,自己的戰友和知情人就中箭落馬。可以想像,隨著偵查工作的展開和深入,敵我雙方勢必要陣前亮相,不知還要付出何等慘重的代價。甚至他還沒有等來陣前交戰的機會,也許就已經被暗箭射落於馬下了。儘管前程危機四伏,凶險重重,但他只能迎上去,沒有任何退路可言。師傅無法安息的亡靈時時都在鞭打著他,李燕哭泣的冤魂在黑沉沉不見天日的海底向他呼號。更何況退縮也不是他的性格,有悖於他的信念和做人的準則。
「步文兄,你打算怎麼辦?」石林注視著王步文。
王步文擺弄著手指間的香煙,面容沉靜地說:「你說我還能怎麼辦?能跟你合作,我感到很高興,也很榮幸!」
石林笑了,拍拍王步文的肩膀,用愉快的聲調說:「我會珍惜這次機會的,但願不讓你失望!」他打著打火機,遞到王步文面前。「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儘管說!」
王步文看看蔣小慶,推開了石林遞來的打火機,不緊不慢地說:「現在最要緊的就是要確定死者是不是真的就是李燕。弄清楚這個問題,就有必要先查明李燕的身份。比如她家在哪裡,她在港城從事的職業,和哪些人有交往等等。掌握了這些,就可以讓她的家人或關係密切的親友對屍身、照片和模擬畫像進行進一步辨認,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而且,這對下一步的偵查工作也能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你石林是刑偵專家,應該比我……」
「得得!少來這一套!」石林打斷王步文的話,故作不高興的樣子說,「咱哥倆誰跟誰呵?你還給我灌迷魂湯!」
王步文很認真地說:「我說的是實話,完成這樣的工作牽扯到社會的方方面面,只有你們公安才有這個條件和能力,你說是不是?」
石林不得不承認王步文的話有道理,點點頭說:「好吧,我會盡快著手開展這項工作!」
「我們該告辭了。」王步文說著站起身,向楊雪和蔣小慶抬抬下巴。
楊雪似乎還有些戀戀不捨。她從王步文和石林的交談中學到了很多書本上學不到的刑偵知識。而且初出軍營的她也從他們的交談中加深了對社會的瞭解,這對她來說彌足珍貴。蔣小慶見楊雪坐在沙發上沒動,伸手拉了拉她。楊雪這才很不情願地站了起來。
「步文兄!」石林也站起了身,誠懇地說:「希望我們多聯繫,互通有無!」
王步文取出自己的名片交給石林說:「這是我新的辦公電話和手機號,你隨時都能找到我。」他緊緊握住石林的手。「要是弄清楚了李燕情況的話,希望你能及時告訴我!」
「那當然了。我剛才不是講過咱們要互通有無嗎?」石林摟著王步文的肩膀,把他們送出門去。
王步文回到處裡後,馬上向嚴展飛作了匯報。嚴展飛也感到案情重大,詳細詢問了市公安局刑警大隊甄別死者身份的情況。王步文把他與石林商定的計劃原原本本地講述了一遍。嚴展飛肯定了王步文的設想,認為偵查方向是正確的,方案是周密的,方法也是行之有效的。王步文向嚴展飛請求,能否讓他集中力量,和市局刑警大隊攜手對此案展開偵查。嚴展飛說他會盡快跟有關領導同志通氣,然後給王步文答覆。在此之前,他要求王步文把手頭的走私案辦結,把確定死者身份和尋查李燕情況的工作讓石林他們先進行著,一旦有了結果,再介入也不遲。王步文告訴嚴展飛,昨天夜裡抓獲的走私船,沒有追查的價值,不可能網住大魚,交給范斌辦就綽綽有餘了。他認為李燕這個案子才是最有價值的,弄不好順籐摸瓜,能拔出蘿蔔帶出泥,摸出一個大的走私集團。目前應該和市局刑警大隊協同起來,石林他們查李燕的身份,他這邊把蔣慶林被害的線索查出來。如此雙管齊下,才能事半功倍,兩邊相互促進,偵破全案。嚴展飛對王步文的設想基本表示同意,說他會盡快召開會議,形成決議後上報關黨委。
雖然嚴展飛明確表示了支持的態度,但王步文對他左一個要和有關領導同志通氣,右一個召開會議研究有些彆扭。以前的嚴展飛可不是這樣。他的魄力和雷厲風行作風是全關出了名的,一旦認準的事,從不瞻前顧後,立馬操刀上陣。也許是官當大了考慮問題也就複雜或是說周全了。在嚴展飛面前,王步文從不掩飾自己的情緒。他當即就表示了自己的看法,弄得嚴展飛臉青一陣白一陣幾乎發作,但又不得不強忍著壓下火氣。因為他很瞭解王步文,是個順毛驢,不是發作就能鎮住他的。王步文最後逼著嚴展飛定個期限,說三天內就給他明確答覆。
王步文離開後,嚴展飛就窩進了辦公桌後的高背皮轉椅裡。他揉著發脹發酸又隱隱作痛的太陽穴,陷入沉思之中。如果像王步文說的那樣,市局刑警大隊查出李燕的身份應該是不難的。而蔣成林的死,則沒留下任何可資參考的線索和證據,就如同在大海裡蒸發一般,查起來幾乎沒有希望。孰輕孰重,應該是清清楚楚,一目瞭然。他認為,眼下關注的重點應該是李燕而不是蔣慶林,這才是關係重大的事,不能有絲毫的耽擱。
想到這裡,嚴展飛拿起了辦公桌上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