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匆匆而過的細雨把寧海夏日的夜晚變得清澈涼爽了許多,裹卷著海腥氣息的微風悠悠蕩進了千家萬戶和城市裡的每一個角落。偶爾閃現的點點繁星,在月色映照的片片昏雲當中放射出微弱的光點。
張河林躺在被煙頭燙得千瘡百孔的席夢思床上,盡情地吸食著即將永遠告別的毒品。明天,他將前往耿迪為他聯系的“戒毒康復中心”接受治療。一切都已經過去了。自從簽訂了耿迪派人送來的那兩份庭外和解協議書後,張河林幾乎完全喪失了斗志,進入了一種從來沒有過的、與世無爭的超然境界。在沒有仇恨、沒有激情、沒有欲望的心態下,他覺得自己比所有的人都活得明白了。他甚至可憐起那些至今還在為了物欲、官欲、肉欲拼命忙碌和苦苦掙扎的人們。耿迪、黃曉軍、何偉、何偉的姐夫、豆豆、張桂翠、錢行長……一群可憐可悲的凡夫俗人,活得那麼累那麼苦那麼艱辛那麼混濁那麼愚昧那麼可笑。他感覺自己的大腦處在一種從未有過的高度清晰的狀態,仿佛靈魂也游離了肉身,輕如煙雲,盡情地隨風飄揚。他奇怪過去自己怎麼會跟一幫可憐的小人爭強好勝到了不共戴天的地步?他慶幸自己終歸是跳出了這個烏煙瘴氣、丑陋骯髒的混沌世界,得以升華的魂魄游離了身軀和大地飛向彩雲四溢的天空鳥瞰凡間人世……這是一種常人絕對體會不到的超越意識和精神的最高境界。他想好了,等到康復出院以後,他就去一個遠離喧嘩鬧市的世外桃源,默默地體驗和享受這種令人陶醉的絕妙意境。他會悄然離去,留給所有過去的對手和朋友(他明白也許自己根本就沒有過真正的朋友)一個永遠不解的謎——他走時沒有回頭,也將不再回頭!
張河林一進戒毒所,何偉就出面了斷了跟東北人的”買賣”。黃曉軍和卞昆終於走出了小院,恢復了昔日的自由。耿迪、邱建、白富貴為二人舉行了一個慶賀晚宴。白富貴照舊孜孜不倦地舉著酒瓶圍著餐桌給大家斟酒。
酒席開始之前,耿迪有意識地挨著邱建坐在了一起,他一直不明白,這個書呆子為什麼突然對他敬而遠之,這竟成了耿迪近一段時間耿耿於懷的一塊心病。聽黃曉軍講,邱建負責運作的郝大姐公司的項目進展非常順利,邱建把同樣的概念又搬到了由白富貴“掛帥”的項目上,預計會取得更加意想不到的效果。寧海市的項目在邱建全新的策劃和管理方案指導下,已經步入了正軌。何偉如願以償地收回了全部工程款。至此,“新維多”如虎添翼,福星高照、財源滾滾的輝煌時代已經來到了。奇怪的是,除了白富貴,大家並沒有大獲全勝後的欣喜若狂和興奮,張河林的悄然退場使得原本一場精彩而又荒唐的鬧劇變得令人乏味。回想起在和張河林斗智斗勇、你欺我詐的這一年的時間裡,耿迪有一種被人利用卻又即將被遺棄的憋悶感。說不上為什麼,他隱隱約約地感覺到,邱建之所以疏遠自己一定有很微妙的原因。
“迪哥,‘新維多’能有今天,您應該是最大的功臣,”黃曉軍站起來,滿面紅光地舉起酒杯說,“我提議,我們大家敬迪哥一杯!”
耿迪急忙謙遜地辯解:“別、別,我可沒做什麼。應該歸功在座的各位。還是大家一起干杯吧。”耿迪與大家碰杯,當他的眼光移向邱建的一剎那,他發現邱建笑瞇瞇的眼裡帶有一種輕蔑的含義。
“迪哥,我祝您身體健康!”邱建說完,便一口干了杯中酒。
“謝謝,我也祝你身體健康!”耿迪由衷地對邱建說,盡管他的心情並不是太好。
耿迪剛喝下這杯酒,手機鈴就響了。他看了看來電顯示,是前妻打來的。前妻在電話裡憂悒地告訴他,老爺子剛剛去世了。她問耿迪要不要過去看看?耿迪回答說當然去。
“怎麼了?”黃曉軍問。
“你們的那位房東老頭剛剛在醫院去世了……”“喲——”眾人異口同聲地驚歎。
“要我們幫忙嗎?”卞昆問。
“不用了,你們繼續吧,我先過去看看!”耿迪的情緒已經壞到了極點。
當耿迪來到餐廳外,正猶豫是開車還是打車的時候,邱建氣喘吁吁地追了出來。“迪哥,我看你今天的心情不太好,我開我的車送你去吧!”
耿迪茫然地點點頭。此刻他心裡想的全是老爺子曾經對他的那些臨終囑托。他不知道該如何跟前妻把這一切說清楚,也無法想像前妻一旦知道了她和老爺子的關系以後,會是個什麼樣的後果。一路上,耿迪和邱建都沒有說話,他們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邱建還是第一次見到耿迪像今天這樣的低沉、哀傷。他覺得自己應該開車送耿迪去醫院。本來黃曉軍讓卞昆開車送耿迪,但他覺得還是由他開車更好,他在內心裡對耿迪為“新維多”所做的一切終究還是充滿了敬意和感激。
車到了醫院門口,耿迪開門下車,頭也不回地匆忙直奔而去。
邱建望著耿迪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他把車開到了路邊的停車帶,點燃一支煙,等候在那裡。“也許今晚他們得用車。”他想。
耿迪來到病房門口,已經有很多人聚集在那裡了。譚主任迎上來同他握手,說:“我也剛到。”
“人呢?”耿迪問。
“在裡面呢。”“那我先去看看?”說完,耿迪進到了病房。老頭的床前站著好幾個耿迪都眼熟的人。前妻回頭看見了他,讓到一邊。耿迪來到老頭的遺體跟前,看到了一副安詳沉睡的面容。他的眼裡有了淡淡的一眶淚水。不知過了多久,譚主任來到他的身後,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示意他出去,有話要跟他說。他跟著譚主任來到病房的過道上。
“你也別太難過了,人都有這麼一天的嘛。怎麼樣,前兩天我聽老頭說,他把一些後事交給你了?”譚主任問。
耿迪點點頭。
“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都是些私人的事兒。老頭說讓我把他的骨灰送回老家去。”耿迪覺得除了對前妻,自己有責任為老頭永遠保守這個秘密。
“這事我來辦吧。等過幾天遺體告別,開完追悼會以後,我會讓機關把骨灰交給你。另外老爺子的兩個孩子後天趕回盛京,他們會不會有不同的意見?”譚主任問。
“不會,老爺子留給他們的遺囑都放在我那兒呢。他們回來後我會交給他們的。對了,大哥,過幾天咱們找個地兒一起坐坐。我把盛京項目的情況再跟您說說……”
“嗨,那事以後再說。你先把老爺子交代給你的事都辦嘍。”
邱建開車把耿迪和他的前妻送到老爺子的小院門口。下車以後,耿迪默默地跟在前妻的身後,朝門口走去。邱建本想說幾句寬慰的話,但他實在想不出說什麼好。因為他知道這老頭跟耿迪非親非故,僅僅是耿迪父親的老戰友。
“迪哥,”邱建叫住了耿迪,“今晚您還用車嗎?”
耿迪急忙轉身走出來,有些歉意地回答:“喲,對不起。那什麼,你回去吧。今晚我就住這兒了。”
邱建點點頭,說:“沒關系。那您忙著吧。有什麼事需要辦的,您就打電話吧!”
耿迪站在那裡,目送邱建的車開出了路口,才轉身進到了院裡。
……
李金華聽完耿迪講述了自己的身世以後,似乎並沒有表現出任何傷感或者震驚,她陷入了久久的沉思和回憶。她依稀記得在她5歲那年,幾個身穿軍裝的叔叔把她抱上了一輛軍車,然後就是坐上了火車,等她一覺醒來的時候,她已經躺在一張寬大、柔軟、溫暖的床上了。兒時的一切都像是夢裡的幻境,在她17歲的那年,母親(現在她才知道是她的養母)就去世了。養母的去世並沒有給她帶來難以承受的悲痛和哀傷。她們的關系一直相處得不好,養母乖戾、冷漠的性情也使得李金華從小就養成了一種對親情和家庭的陌生和輕蔑。她和耿迪的相識就是在老爺子現在的家裡,確切地說,就在這間客廳裡。直到婚後,她才發現耿迪根本就是一個吃喝玩樂、游手好閒、不務正業的花花公子,他們婚姻如同絢麗多彩卻又毫無生命的絹紙花一樣,完全成了蒙蔽別人的擺設。這些年來,她跟老爺子的關系在一種自然純樸的情感中漸漸生出了她無法理解的親情,她常常能夠從老人慈祥憂傷的目光裡感覺到她在異性那裡從未有過的愛憐和溫暖。曾有一度她甚至誤解了老人對自己的感情,她在割捨不掉的情感中夾帶著對老人的厭倦和恐懼。這就是她的生身父親,一個到死都不敢認自己親生骨肉的老人。她對親生母親沒有任何印象,那個曾經撫養過她的工人家庭在她的記憶裡只留下了一片模糊不清、似有非有的夢幻影像……
“你、你,打算回老家去看看嗎?”耿迪問。
她沒有回答他。她想起耿迪父親還活著的時候,經常用一種奇怪的目光審視著她,仿佛總要從她的臉上找出些什麼。在和耿迪短短幾年的夫妻生活中,她從來沒有體驗到別人常說的那種做女人的肉體上的歡娛,也沒有很多女人那種想要成為母親的欲望。她這一生當中,茫然的時候多於孤獨,老人的存在成了她打發時光的消遣。現在她才有了一種真正的孤獨和迷惘。這些年來,她一直在參加一些所謂的外語培訓班,她給自己找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那就是有朝一日她要移民,去一個誰也不認識的國家,開始自己從未有過的生活。耿迪剛剛出獄的時候,她在女人特有的憐憫和同情心的驅使下曾想到過復婚,但很快她就從別人那裡得知,耿迪的日子過得遠比她想的要好。她有時候也想,如果再嫁一次,會不會對改變自己的感情世界有所幫助?她總覺得自己身上少了很多平常女人都具備的天性,在生理和心理上,她始終都沒有進入真正成熟的女人世界。
“你、你別太傷心了。那什麼,老爺子的遺囑在家呢,我明天就給你送過來。你看,我還能幫你做點什麼嗎?”耿迪喃喃的地問道。他不知道應該再說些什麼,在他的心目中,前妻是一個沒有熱情但很有主見的女人。“沒事了,要不你回去吧。我想自己一個人呆會兒。”李金華看看他,表情有些冷漠地說。
耿迪慢慢地站了起來,猶豫不決地看著她。他想,如果她再重復一次,那他就只好離開這裡了。她和他的目光相遇的一瞬間,她站了起來,她慢慢走到他的面前,說:“今晚留下來陪陪我,好嗎?”
他伸出手臂把她輕輕地摟在了懷裡。
豆豆的公司正式開張了。公司的員工加上豆豆自己,總共只有三人。豆豆親自擔任董事長兼總經理的職務,薛佳靈任常務副總,張桂翠任辦公室主任。黃曉軍、邱建、耿迪還有卞昆前來賀喜。黃曉軍代表“新維多”將一張20萬的支票親手交給了豆豆。
“豆豆老板,今後我們可就只看你們拍的電影、電視劇了,別的愛誰誰。怎麼樣,你不會讓我們這幫傻老爺們兒傻等吧!”黃曉軍風趣地開玩笑說。
“放心吧,曉軍哥,保證不會讓你等到老眼昏花的那一天!”豆豆笑嘻嘻地回答說,“要是哪天我們的片子裡缺個男一號什麼的,還要軍軍哥來客串呢!”
“喲,有這麼好的事?那我拍完你們的電影就立馬競選總統去!”黃曉軍的話引來大家的一片歡笑。
張桂翠給大家端上來飲料,熟練地擺放在每個人的面前。
耿迪笑著說:“喲,張主任,您親自動手呀,這多不好意思呀!”
耿迪一席話,把張桂翠弄了個大紅臉,又逗得大家一陣歡笑。
最後由黃曉軍提議,今天應該由豆豆宴請大家,好好慶賀一番。豆豆當即表示,早就預訂好了一桌上等的宴席,款待各位大哥。正當大家往外走的時候,張桂翠拉了一下耿迪的衣角,耿迪停下來,樂呵呵地問:“喲,張主任有何吩咐?”
“干爹,我想問問張大哥現在怎麼樣了?”張桂翠的聲音很輕,臉上透著一絲憂傷。
“翠翠,聽干爹的一句話,”耿迪把她拉到一邊,認真和藹地說,“你張哥現在在一家戒毒所治病,以後別再問他了。你要明白,大家對吸毒的人非常討厭!尤其是你豆豆阿姨,為了他吸毒的事都快傷心死了。你以後千萬別再提他了,好嗎?”
張桂翠委屈地點點頭,一雙大眼充滿了疑惑和無辜。
“走吧。有些事,將來我會慢慢告訴你的。”耿迪和張桂翠落在人群後面,邊走邊聊。耿迪接著說:“你有今天的工作和生活很不容易,要抓緊時間跟豆豆阿姨和佳靈阿姨多學學。平時少說話,多干活,不懂的地方就多問。你年輕漂亮,將來機會一定會很多的。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了。等你真正長大懂事的時候,你就會明白,什麼人是好人,什麼人是壞人。我的話你明白嗎?”
豆豆點頭,說:“干爹,我記住了!”
“這就對了,傻丫頭!”耿迪的心情感到一陣的舒暢。
做為主人,豆豆今天顯得格外大方豪爽,卞昆趁著酒勁兒借機跟豆豆打情罵俏,不時引得眾人哈哈大笑。
“豆總,往後您的戲裡要是缺個土匪流氓什麼的,您可千萬別花冤枉錢還滿世界找去,瞧見沒?”卞昆用手指著自己的鼻子說,“這兒就是一位,現成的!要是有床上戲,我還要倒給劇組錢呢,怎麼樣?”
“行啊,”豆豆笑著說,“那可就一言為定了。不過到時候可不能中途撂挑子冷場喲!”
“這您放心,我這人除了臉皮厚,還真就沒什麼別的長處了。”卞昆嬉皮笑臉地說道。
“不過你可別期望太高,要是趕上一人老珠黃的老要飯婆,你可也要受得了喲!”豆豆說完,自己先“哈哈”笑了起來。
“喲,還有這種事?”卞昆一本正經地問。
“那可不,你以為都是年輕美貌的明星呀。況且真要有這種好事兒,我看曉軍哥、邱建哥,還有迪哥,誰不比你強呀!”豆豆一席話,又讓大家一陣開心好笑。
半天沒怎麼說話的邱建,笑瞇瞇地接上了話茬:“這是我今天聽到的最美麗的語言。來,豆老板,哥哥敬你一杯。將來別說演戲了,您要是真心疼哥哥,抽空常帶著哥哥到你們劇組參觀參觀、走訪走訪,也讓哥哥有個做賊的機會,那就算哥哥沒白認你這個妹妹啦!”
“一言為定。來,邱建哥哥,干杯!”豆豆與邱建碰杯。
黃曉軍今天的興致顯得特別的高昂。他憑著直覺,認定豆豆是把經商的好手。人們往往對漂亮的女人卻不設防。他佩服豆豆輕而易舉地讓張河林在不知不覺中墜入了萬丈深淵,他相信這個女人將來定有無量的前途。他對耿迪能夠同時將兩個女人玩弄在股掌之間又感到有些疑惑不解。盡管豆豆跟卞昆表現得異常熱乎,但他還是能夠通過豆豆不時飛向耿迪的眼神中看出,豆豆真正心思還是在耿迪的身上。薛佳靈現在已經完全成了耿迪的鐵心情侶,她對在座的其他人包括黃曉軍,都有一種非常理智的客氣和生疏。
“曉軍哥,”豆豆甜蜜的呼喚打斷了黃曉軍的思緒,滿面紅暈的豆豆起身來到他的面前,舉著酒杯,兩眼嬌媚地看著他,說,“我代表佳靈和翠翠再敬您一杯!”
黃曉軍嘿嘿樂著,一口干了。他從豆豆的眼裡已經明白了自己所能得到的東西。“這個女人確實他媽的很不尋常!”他心想。
黃曉軍一覺醒來,已是接近中午了。他身邊的豆豆還在睡夢中。他起身進到盥洗室,痛痛快快地沖了個澡。當他出來的時候,豆豆已經醒了。“怎麼樣,睡得好嗎?”黃曉軍在豆豆的身邊坐了下來。
豆豆似乎是害羞,把臉埋進了被單。黃曉軍小心翼翼地又將被單揭開,豆豆裸露的胸脯展現在他的眼前。他開始猜想到底有多少雙男人的手在上面肆意搓揉過呢?同白姐相比,豆豆的肌膚稍稍顯黑,身材也不及白姐豐滿性感,但在床上取悅男人的手段卻遠遠超過了白姐。他驚歎豆豆在性事上的高超技藝和令人眼花繚亂的招數。跟這個女人的做愛更像是在進行一場激烈的競技比賽。她沒有一點普通女人的矜持和做作,甚至比他見過的那些俄羅斯妓女還要放浪淫蕩。任何男人,只要沾上這樣的女人,肯定會終身難忘的。難怪年近半百的譚主任在心滿意足後由衷地贊道:“……你簡直就是妖精變到人間的絕妙尤物!”
“曉軍哥,您在想什麼呀?”豆豆嬌滴滴地問。
黃曉軍笑笑,說:“沒什麼,我在想怎麼樣盡快讓你的公司拍一部好戲。你抓緊找一個好的劇本,只要戲好,賺不賺錢都不要緊,只要不賠錢,或者少賠錢,我會全力支持你的。我不懂藝術,但有時候也喜歡摻和一下。玩嘛,藝術其實是讓人玩的東西,你說是不是?”
這天下午,耿迪、譚主任、豆豆和薛佳靈一行四人再一次來到京郊的別墅。兩個女人在廚房准備晚餐,客廳裡,耿迪和老譚正坐在沙發上密談。
譚主任將一份文件的復印件放在耿迪的面前,樂呵呵地說:“何偉姐夫的任命馬上就下了——市委書記。哼,何偉這個當小舅子的這回可以揚眉吐氣了。我建議你最近還是抽空去一趟寧海,早拜山門早方便嘛。你說呢?”
“好的,等我跟黃曉軍把股份的事商量好了就去。”耿迪有些憂慮。
“還沒弄好?”譚主任的語氣有些不滿了,他若有所思地接著說,“我當初提醒過你,黃曉軍此人不可信賴。我也看出來了,他在借你手搞掉張河林以後,又在用一種看似不經意的辦法拖延,回避兌現當初給你的承諾。我聽說他最近很活躍喲,也開始走一些上層路線了,你可不能低估黃曉軍的能量呀。張河林讓出來的股份很可能被黃曉軍利用來說事。我在想,由於張河林的突然放棄,黃曉軍勢必要權衡你耿迪究竟應該占多少實際分額才算合他的意。連同張河林讓出來的,再加上他本來應該給你的,你想想看,他可能心甘情願地讓你輕易到手嗎?
“老弟,‘利益至上’這個道理你應該明白。黃曉軍不可能把這麼大的油水拱手倒進你耿迪的油桶裡。還有,他們跟郝大姐的那個項目是不是也應該有你一份呀?要沒你,黃曉軍根本就不可能有今天的局面。要沒你老弟私下欠了那麼多的人情、費了那麼大的心思、玩了那麼些又毒又狠的陰招,黃曉軍還說不定怎麼著呢!可是現在你看見了吧,所謂過河拆橋,這橋他已經在拆了。黃曉軍之所以現在不跟你談股份分配的問題,原因有兩個,一是他現在還暫時離不開你,盛京和寧海的兩個項目暫時都還需要你的參與,但他又不甘心、也不可能讓你占那麼多的股份;二是他的羽翼還沒有豐滿,還需要一段時間的培養和生長,萬一和你產生了隔閡或者說是矛盾,他當然知道你和你背後的勢力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另外,隨著黃曉軍的實力一天比一天雄厚,到時候,就算有人再想要動他,恐怕就沒那麼容易了。張河林的下場就是最好的例子。借你的刀殺了張河林,再借別人的手搞掉你耿迪,這不易如反掌嗎!?老弟,要提高警惕呀!”
耿迪點點頭,表示同意譚主任的分析。其實他早就感覺到黃曉軍一直在有意回避股份分配的實質性問題。尤其是張河林宣布“投降”以後,他把張河林的委托書交給黃曉軍看的時候,黃曉軍的臉上露出的尷尬和窘迫足以說明他當時的心態。
“不會吧?”耿迪還是不太願意相信黃曉軍會對他干出什麼事來。
“哼,會不會那就要看你的胃口和你有沒有能力保護自己了。按道理,兩虎相爭必有傷亡。但是如果相爭的利益超過了一定的極限,也就是值得人們去爭的話,那傷亡就難以避免了。”譚主任冷笑道,“古往今來國家與國家、民族與民族之間尚且如此,更何況商人呢?手段是否合情合理並不重要,要想贏得一場游戲,不擇手段才是最重要的!”
“嘖,那大哥,你說怎麼辦?”耿迪完全接受了譚對事態的分析。
這時候,薛佳靈來到客廳請二位到餐廳用餐。
“好吧,先吃飯,”譚主任用手拍了一下身邊耿迪的大腿,自己先站了起來,說,“這個問題咱們以後再談!”
看著一桌色香俱全的飯菜,譚主任樂了,贊歎起來:“哎呀,咱們的兩位仙女真是妙手生春呀。不簡單、不簡單!你們倆誰是大廚師呀?”
豆豆來到譚主任的身邊,雙臂抱著譚主任的一只胳臂,吃吃地笑著說:“大哥您還沒嘗呢,怎麼知道是仙女的手藝呀?”
“哈……哈……好、好、好,那我就不客氣了!”說完,譚主任抄起桌上的筷子,伸向了桌面。
……
密室的黃曉軍正啃著一塊自帶的炸雞腿。
豆豆躺在譚主任的懷裡,一手輕輕撫摩著譚主任干瘦的胸膛,嬌嗔地說:“哼,上次騙人,還香港人呢,真沒勁!你那一萬港幣我可是一分沒動,都給你帶來了。以後不許你這樣,聽見了嗎?你把人家當什麼了!”“嘿……嘿……好、好、好,算我錯了、算我錯了,我賠罪、我賠罪,”譚主任十分開心地哄勸著懷裡的嬌嫩美人兒,“當初這可是你迪哥的主意喲,我也是受害者嘛。對了,剛才吃飯的時候,我聽你跟佳靈談劇本的事,這方面我可是真正能夠幫上你們的喲。”
“真的?”豆豆支起胳臂,興奮地問,“怎麼幫?”
“你看看,高興了吧。肯定幫、一定幫,怎麼幫都沒問題。首先是劇本審批這一關大哥給你包了,另外,我再給你們介紹一些有關領導,還有新聞界的很多朋友。至於贊助啦、協拍啦、發行啦,這都不是太大的問題。只要是干事業,大哥我一定全力支持你們。不過呢,有一點你可要記住——”
“您說吧,大哥!”豆豆乖巧、溫順地說。
“今後,無論何時何地,你跟佳靈都不要在外人面前提我,明白嗎?”
“知道的,您放心,我又不是三歲的孩子。我可不會像萊溫斯基那麼傻!”
“哈……哈……傻丫頭,萊溫斯基可不傻喲。當然,我也不是克林頓。總之,干事業要多長些頭腦,將來等你們的事業興旺發達了,自然就會有人盯上你們的。女人要成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喲!”
“我知道,所以要靠大哥幫我嘛——”
“沒問題,大哥一定幫你!”
剛才還一臉陰沉的黃曉軍這會兒樂了,自言自語地說:“行,還是他媽女人有辦法!”
耿迪和薛佳靈躺在床上,倆人都沒有睡意。耿迪一直在琢磨譚主任講話的內容和回憶跟黃曉軍這一年來的交往。他希望多聽聽老譚的意見和指點,下一步如何對待黃曉軍,是件非常令他傷腦筋的頭等大事。這些日子,他一直在找機會跟邱建接觸,他明白,如果能夠爭取到邱建的理解甚至支持,那對付黃曉軍就會容易得多。但是邱建畢竟跟黃曉軍是死黨,且彼此都有著共同的利益和極深的交情。當然,如果邱建能夠站在公正的立場上,哪怕表明一下自己的態度,也許自己和黃曉軍最終不會發展到刀槍相見的那一步。從內心來講,他也絕不希望因為錢的問題跟黃曉軍翻臉,但是譚主任這幫人肯定不會答應輕易放棄自己的利益,更不能容忍黃曉軍肆無忌憚地玩弄花招。
“睡不著嗎?”薛佳靈問。
“唉,煩心事太多。”耿迪點上一支煙,坐了起來。
“是為公司的事?”
“是呀,張河林一拍屁股走了,給我留了一大堆破事兒。過兩天我還得去趟寧海,那邊還有好多事要等我去處理。”
“你們不是挺順利的嗎?別煩了,有事兒多跟曉軍哥他們商量商量,你們幾個鬼點子那麼多,又都挺有辦法的。好嗎,別煩了。睡吧!”
“對了,那天晚上豆豆是不是跟曉軍回家了?”
“有可能。”
“你沒問問她?”
“哎呀,你真是的。這種事我怎麼好意思問呀。反正她就那樣,瘋瘋癲癲的。對了,譚主任剛才告訴我,說過幾天他想請豆豆和我參加一個市裡召開的影視文藝創作研討會。你說,我去嗎?”“去,當然應該去。你們現在就是要多接觸一下這種層面上的事兒。譚大哥要真心幫你們,那你們就沒有辦不成的事。還有,以後凡事多讓豆豆拿主意,畢竟她是老板。千萬別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鬧意見。”“我知道,你放心吧。我不會跟人家爭什麼的。”
“還有呀,我看豆豆是個很有主意的女人,將來說不定能成大事。你跟她不要在金錢上計較。”
“嗯,我知道。”
“還有一件事,我得告訴你,我前妻這幾天老找我,你知道嗎?”
“知道呀,怎麼了?”
“沒怎麼,你不問,你也不生氣?”
薛佳靈把身體靠近耿迪,淡淡地說:“不,我不在乎她能把你怎麼樣,反正她搶不走你!”
“你就那麼自信?”
“嗯,就自信!”
耿迪樂了,他把她摟進懷裡,說:“我這輩子就你了,給座金山也不換!”
“我也是!”薛佳靈說著,把手放進被窩,開始挑逗他了。
……
清晨,譚主任和耿迪沿著別墅區外圍的小道散步。譚主任經過一夜的深思熟慮,決定把下一步如何與黃曉軍周旋的想法和計劃告訴耿迪。他要耿迪不要對黃曉軍抱太大的幻想,根據他對黃曉軍的了解,此人的城府遠比同齡人要深得多,而且極善玩弄權術。老譚告訴耿迪,生意場上的很多手段和技巧如同官場一樣,戰勝對手靠的是實力和心計。對付黃曉軍這樣的人,首先是要找到他的弱點和致命之處,然後巧妙地利用外圍的力量打擊他的信心和野心,逼他求助於咱們,然後趁其之危,爭取得到最大的利益。下一步先從盛京的項目開刀。譚主任說,他已經給有關部門打了招呼,施工擾民、違反市內施工環境保護的有關規定以及工程報批的有關文件也存在一些漏洞,先這些問題一個個都給他端出來,讓黃曉軍吃點苦頭。如果下一步他還執迷不悟,舊賬重提也不是不可以。還有就是“新維多”利用非法手段,騙取合同的行為也可以再深究一下。至於其他方面,肯定也能找出很多毛病,比如偷稅漏稅的問題,黃曉軍不可能是清白的。
耿迪當然知道權力的威力。他相信,黃曉軍一旦被權力視為了眼中釘,那他的日子就不會好過了。即便是這樣,耿迪還是認為應該先禮後兵。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譚主任。
“你認為那個邱建能站出來幫你說話?問題恐怕不會那麼簡單吧!”譚主任不以為然地說,“首先他和黃曉軍有著共同的利益,你在他們眼裡終歸是個半中夾塞兒進去的摘桃派,他們不可能心甘情願地讓你分走這麼大一匙羹。不過,既然你想試試,那我給你一個禮拜的時間。怎麼樣?”
“好吧,我抓緊時間先跟邱建談談。”
“你在跟邱建說話的時候,要策略一點喲,千萬別讓人家覺出咱們下一步有什麼動作喲。”
耿迪點了點頭,說:“我知道、我知道!”
“還有一件事,我還沒來得及問你呢。”譚主任停下來,側身用一種奇怪的目光注視著耿迪,似笑非笑地問,“老爺子怎麼會把全部遺產給了你前妻呢?你知道這裡面有什麼原因嗎?我聽老爺子從國外回來的兒女說,連錢帶物,加起來怎麼也有五、六十萬吧!”
耿迪猶豫了一下,但最終還是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了譚主任。
“我說呢,要不這事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呀。你還別說,老爺子的兩個兒女還真不錯。他們告訴我,老爺子的晚年多虧了你前妻的照顧,他們能夠理解老人的心情。要不這事還真挺麻煩的。怎麼樣,你是鐵心不想再跟金華破鏡重圓了?”耿迪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說:“當初她跟我離婚的時候,我就特別地覺得解脫了。就算還能在一起過,有什麼勁呀。老爺子去世後的那幾天,她倒是表示過那方面的意思。後來我想想,算了吧。她要再跟著我,還不跟守活寡一樣,何必呢?愛誰誰吧!”
譚主任笑了,說:“你呀!不過我看你現在這個薛佳靈倒是還挺不錯的。”
耿迪也樂了,說:“那是,把最好的同學都出賣了。”
哈……哈……
邱建很理解黃曉軍讓他先單獨跟迪哥談談有關股份分配的問題。他最擔心的是大家的想法有太大的分歧。黃曉軍希望耿迪能夠考慮到由於張河林讓出了部分股份,那原來的方案就應該做一些相應的變動。根據“新維多”對兩個項目的總投入以及公司目前資產的總評估,邱建認為黃曉軍的考慮是有道理的。如果加上張河林轉送的股份,耿迪在兩個項目上占有的實際股份甚至超過了自己。關於跟郝大姐合作的項目,如果也按同樣比例的股份分給耿迪,顯然就更有些欠妥了。而且事到如今,公司前前後後也已經支付了很大一筆的費用給耿迪用於跑項目、拉關系。可以說,如果沒有“新維多”強大的經濟實力做後盾,耿迪是不可能有所作為的。當然,他不否認由於耿迪的加入,“新維多”不僅避開了一個接著一個的暗礁險灘,而且有了空前超速的發展。可一想到當初黃曉軍逃往加拿大避難的時候耿迪所做的一切,邱建又有了一絲動搖。他當然知道,為了“新維多”,耿迪幾乎使出了所有的招數,與各種人物巧妙周旋,費盡心思,不擇手段,為維護黃曉軍和“新維多”,吃掉張河林立下了汗馬功勞。要照此說來,耿迪似乎又應該得到這一切……邱建愈想愈覺得復雜,愈想愈感到心煩意亂。
黃曉軍一直沒有說話,他在等待邱建的回答。這段時間他通過各種渠道,對譚主任其人以及背景都做了一些了解。譚屬於盛京一幫特殊階層的代表人物,其勢力和背景遠比普通百姓所能想像的要復雜、強大、深厚得多。這些人的權勢和觸角無處不在、無所不及,能量之大關系之廣令人瞠目結舌。同這些人相比,耿迪雖然最多也就算個還沒入圍的“幫”外人物,但他的身後卻有一個龐大的、無形的既得利益集團。黃曉軍原以為在股份分配問題上,只要曉以情理、時機適當,完全可以達到皆大歡喜的目的。但是現在看來,問題並非那麼簡單。就算這一次他做出了讓步,聽任局勢的發展,從今以後他的命運便很可能會逐漸落在別人的手裡。無論如何,他是絕對不會讓事情發展到那一步的。面對這種深層次的危機,黃曉軍喜歡挑戰的天性再一次得到了滿足的快感。一個更為遠大的計劃在他的心中確定了。
“建,想什麼呢?”黃曉軍終於打破了沉默,他決定迎接這次挑戰。
“曉軍,我在想如果迪哥堅持要按原來的方案得到他的股份,問題可能會比較麻煩。”邱建不無擔憂地說。
“是啊,當初我們都沒料到事情會發展這麼快,有點措手不及了。你覺得迪哥會一點步都不讓嗎?”黃曉軍想試探邱建的真實想法。
“很難說,我以前總覺得迪哥不應該是那種人。可現在我也說不好了,一個人要是太貪總不是件好事。況且迪哥現在應該比他從前任何時候都富有。我不明白他怎麼會突然變得這麼讓人不可思議。這裡會不會有什麼誤會呢?”邱建是在問黃曉軍,同時也是在問他自己。
“我也說不好,但願是場誤會。不過,我們不能總是回避這個問題。要沒有迪哥的鼎力幫助,‘新維多’就不可能有今天。我們更不能讓外人看我們的笑話。建,我想好了,咱們也別跟迪哥討價還價了。把郝大姐的項目也算進來,就按以前說的辦!”邱建詫異地看著黃曉軍,他不理解黃曉軍為什麼會突然做出這樣的決定。這意味著耿迪將一躍成為“新維多”的第二大股東。這個代價有點太大了。“你想好了?”他喃喃地問。“我這不是跟你商量嗎?”黃曉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過於唐突了,他緩和地接著又說,“其實我一直在考慮這麼做。我們離不開迪哥,迪哥也離不開我們。生意越做越大,人心不能越做越涼。這一年多來,我們都不容易,尤其是迪哥。張河林雖然暫時消失了,可我始終還是覺得他絕不會就此善罷甘休。怎麼說,他還是咱們的股東,他還有回來的那一天。所以,咱們還是把眼光放遠一點,你說呢?”
“好吧,我聽你的!”邱建被黃曉軍寬闊的胸襟再一次感動了。
耿迪萬萬沒有想到黃曉軍會通過邱建帶來如此令他尷尬和不安的決定。他深深地責備自己錯怪了黃曉軍。由此想到譚主任對他說過的那些話,他開始對老譚這幫人的貪婪、多疑有了看法。這樣一來,自己在“新維多”的股份竟超過了邱建,這一點他是無論如何不能接受的。他現在已經不在乎譚主任會怎麼想了,因為他並沒有虧待過他們,將來也不會虧待他們。在股份的問題上,他覺得自己有當然的決定權。
“邱建,你和曉軍的好意我領了。但這個比例我是不會接受的……你聽我把話講完,”耿迪抬手止住了邱建,接著說,“咱們不能壞了規矩。張河林分出來的那一半,咱們還是按老規矩,你、我還有曉軍,三人平分。如果按曉軍的意思重新組合,那我的意見還是按最初我們商量好的,我不能超過你。至於從公司已支付的公關費用和好處費,從我以後的紅利中扣除!”
“迪哥,這件事曉軍已經定了。你又何苦……”邱建終於明白,原來是一場誤會。
“別,我耿迪是個知恩圖報的人。當初要不是曉軍拉我一把,我還不知道今天是個什麼樣呢。我不能讓別人說我耿迪是個貪得無厭、忘恩負義的小人。有些事我一時半會兒跟你說不清楚,我當初也沒料到會卷進一些污七八糟的人和事情中來。不過,你放心,我會處理好的。”
邱建雖然沒有完全聽懂耿迪的這番話,但有一點他算是明白了,耿迪和黃曉軍之間有一種既簡單又微妙的誤會,包括自己也曾對耿迪的一些做法頗有微詞。現在看來,是自己錯怪迪哥了。
“迪哥,有件事我想問問您。”邱建說。
“說吧,什麼事?”耿迪樂了。
“當初,你為什麼急於要提走那麼大一筆資金呢?”
“你是說那300萬吧?”耿迪一臉壞笑,狡黠地說,“實話告訴你吧,你沒想想咱們現在盛京的這個項目是怎麼到手的?這裡面要沒有上上下下的一路綠燈,可能嗎?張河林就那麼容易上當,不問一二三就把四千萬擱進來?還有這兩場官司,你不覺得咱們勝得有點莫名其妙呀?建,你還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的那句話嗎?‘無論發生什麼,你都得相信我的所作所為是了咱們這個公司’。記得嗎?”
邱建點點頭,說:“我記得!”
經耿迪這麼一說,邱建確實感覺到前段時間發生的一連串事情是有些令人蹊蹺。這麼大的經濟糾紛,居然如此順利、快捷地解決了。就算是張河林最後主動放棄,那也跟法院以及各方面的壓力有很大的關系。有些事情現在細想起來,的確是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