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產鱷人 第九章 死局
    與此同時,耿迪和張河林帶著薛佳靈和豆豆住進了盛京郊區的雲山飯店。耿迪將邱建關於寧海市項目的全部策劃文案和關於後期物業管理的實施計劃全部交給了張河林。耿迪告訴他,這些文件是背著邱建拿出來的,完後還得送回去。張河林花了整整一個白天,看完了全部文件。

    晚飯後,張河林背著耿迪在酒店的商務中心將全部文件複印後,還給了耿迪。

    「怎麼樣,有什麼感覺?「耿迪樂呵呵地問。

    「操,扯雞巴蛋!邱建那點本事就只能糊弄黃曉軍。」張河林不屑一顧地回答道。

    耿迪嘿嘿一笑,說:「我看也是!」

    夜裡,當豆豆洗澡的時候,張河林給在盛京的手下打了一個電話,讓他們明天一大早派人來取文件,並立即送回寧海市,交給在家的副總們。

    黃曉軍放下電話,沖邱建樂了,他說:「迪哥把張河林拴在雲山了。佳靈的同學,一個叫豆豆的女孩子,天天不離張河林的左右。」

    邱建也笑笑,說:「難怪迪哥那天跟我說,有的男人最大的毛病和弱點就是江山美人都想要,結果都要不成。我看那個薛佳靈也不是個省油的燈,迪哥自己也快暈菜了!」

    黃曉軍搖搖頭,說:「你不瞭解迪哥。他絕對不會為女人誤事的。老槍了,什麼樣的女人他沒見過?前幾年迪哥得意的時候,不說天天入洞房吧,起碼也是月月當新郎。他現在的興趣不在女人身上。我倒是覺得這段時間,迪哥開始比較在乎錢了。我那天答應過他,只要等張河林的麻煩過去了,就兌現他的紅利。他好像還不太放心。你覺得他,怎麼說呢,你覺得他願意跟我們一直幹下去嗎?」

    邱建沒有回答。他真摸不透耿迪現在的心思。尤其是上次提到利潤分成的時候,耿迪的態度確實有些令人納悶兒。他在拿回來一百萬的時候,是那樣的爽快豪氣。這會不會是在提醒他和黃曉軍一個概念——親兄弟明算賬呢?按黃曉軍原來用股份轉讓的打算,現在看來有些問題了。通過這一年來的接觸,他真心希望耿迪能夠留在公司,協助他和黃曉軍繼續發展。可如果這個問題處理不好,一旦彼此有了想法,就很難合作下去了。畢竟利益才是永恆的。「還有一件事,」黃曉軍見邱建沒有回答,於是又接著說道,「迪哥讓我幫那個叫豆豆的女孩子註冊一個文化公司。註冊資金一百萬。他說這筆錢就從他的紅利中扣。你覺得這裡面有什麼問題嗎?」

    「真的?」邱建有些吃驚。

    黃曉軍點點頭。

    「他沒說為什麼嗎?」邱建問。

    黃曉軍搖搖頭,說:「沒有。他只說讓我盡快把這件事辦妥。」

    「你給他辦了?」邱建問。

    「沒有,我這不是跟你商量嗎。」黃曉軍站起來,從文件櫃裡拿出一疊註冊公司所需填寫的文件和表格,還有豆豆的和薛佳靈的身份證,放在了邱建的面前。「邱建,你覺得呢?」

    邱建看了看桌上的文件和表格,拿起兩個女孩子的身份證,仔細地看了起來。「迪哥他是什麼意思?我真是搞不懂了!」

    「這件事我想了好幾天了。我決定給他辦。一百萬我先墊著。既然迪哥開了這麼大一口,我想一定有他的道理。有些事也許我們不知道會更好。你說呢?」

    邱建猶豫地點點頭,他接著說:「這樣吧,迪哥拿回來那一百萬,還在我的保險櫃裡。就用這錢吧。」

    黃曉軍經過猶豫,最終還是決定暫時不把他和耿迪已經商定好的一個徹底搞掉張河林的計劃告訴邱建。

    葉檢察官和耿迪在市郊一座賓館的客房見面了。兩個人進行了將近兩個小時的密談。談話結束以後,兩人又一起來到的張河林的房間。

    「我今天來見二位老闆,是想把有關案情給你們匯報一下……」

    「喲,別、別,」張河林急忙打斷老葉的話,說,「豈敢、豈敢!您親自來看我們,已經就讓我和老耿很過意不去了。那什麼,等這件事了了以後,大哥,我張河林的為人,老耿清楚,我也不多說,您放心,絕對不會虧待您的……」

    老葉急忙擺手搖頭,面有慍色地說:「不談這些、不談這些,你們要是這樣,這事我還就不管了。我姓葉的是什麼人,我老弟也清楚。我可沒有半點要想從你們二位身上撈什麼好處的想法。你說是不是,耿老弟?」

    「那是、那是,「耿迪急忙打圓場,笑著說,「咱們秉公執法,依法辦事。大哥,您別誤會,張總也是一片好意、一片好意……」

    「那也不能這樣。我先把話擱著兒,以後咱們別提這些。吃吃喝喝我不怕,可要說再有別的,你們以後就別再找我了。好不好?」老葉板著臉說。

    「好、好、好!」耿迪和張河林幾乎同時點頭稱是。

    接下來,老葉把事情的進展情況和前景預料講了一大通。最後他問:「大致情況就是這樣。你看你們二位還有什麼問題?」

    「那這件事只能由你們檢察院來處理了?」張河林有些不甘心地問。「現在看來只能是這樣。上面已經將你們的匿名舉報信和有關材料轉下來了。這幾天我一直在琢磨這個案子,也調閱了一些從前的材料,有些內部情況我現在暫時不便多講,只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如果二位覺得沒有把握,還想再往上捅,那我也只好等你們的消息了。畢竟有上面的指示,辦起來當然要順利一些。還有就是,你們要想好,一旦這個案子最後搞不出個頭緒來,可是要得罪一些人的喲!」

    「大哥是不是覺得壓力特大?」張河林問。

    「壓力?沒有。」老葉乾脆地回答。接著,他又用一種讓人感覺到無可奈何的語氣說:「我這頂小烏紗帽值不了幾個錢。我是為我老弟著想。畢竟他將來還得在盛京城裡混,要是不小心招了誰,以後怕是會有些麻煩……」

    張河林淡淡一笑,自負地說:「麻煩?我和老耿還真不怕有什麼麻煩!你說是吧,老耿?」

    耿迪呵呵一樂,說:「多大的麻煩我都有過。老哥,這樣吧,就按你的意思辦!能查到什麼程度就到什麼程度,總之,張總的意思要把黃曉軍搞臭……」

    「最好搞爛、搞死!」張河林咬牙切齒地加上一句。

    薛佳靈和豆豆沿著雲山賓館院內水池旁漫步。

    「佳靈,實話說吧,我還是有點害怕。」豆豆輕輕地說。

    「豆豆,既然你答應了迪哥,就別想那麼多了。你看看我們周圍的那些女孩子,有幾個是靠自己的本事在混的?再說,我跟迪哥這一年多來,我瞭解他們做事的原則。只要是他們答應的事,絕對不會反悔。我們做女人的,不趁著自己年輕的時候給自己找條出路,將來人老珠黃的時候,哭都來不及。你別看張河林這幾天對你不錯,等他把你玩夠了,你試試?他要把你當人,我把姓都改了!另外,迪哥說了,過幾天就把公司幫你註冊了,給你一百萬的流動資金……」

    「真的?」豆豆瞪大眼睛看著薛佳靈。

    薛佳靈點點頭,說:「咱倆的。你佔60%的股份。而且只要我們想幹,黃總和迪哥他們可以做我們的後台老闆。到時候咱們想幹什麼不成呀?那幫王八蛋導演,我恨死了。豆豆,咱們也玩他們一回,玩唄!哼,想導咱們的片子,讓我們看看呀,你夠尺寸嗎?」

    哈哈……豆豆被薛佳靈的一席話逗得大笑起來,將水池子裡幾對正在戲游的鴛鴦驚得四散。

    「佳靈,你敢肯定迪哥將來會娶你嗎?」豆豆笑完之後,認真地問道。

    薛佳靈的臉上掠過一絲自信的微笑,說:「我會讓他覺得我比他從前的任何女人都好!」

    「佳靈,你覺得他們這麼鬥下去,不會出什麼亂子吧?」豆豆又問。

    「我覺得不會。男人們的事,他們自己最明白。我相信迪哥,他不會的!」薛佳靈充滿信心地說,「你還不瞭解他們的好多內幕。他們這些人幹什麼、做什麼都牽扯到方方面面各個階層的人物。說白了,他們都有自己的利益和背景。我們做女人的要想達到目的,就只能這樣。你看看咱們認識的那幫女孩子,誰不是都在天天挖空心思討那些有權有勢的男人們的歡心呀?」薛佳靈望著遠處的山峰,充滿自信地說。「你真能保證到時候他們不會又出賣我們?」豆豆仍然有些擔心地問。

    「我能保證。除非我們自己出賣了自己。你知道今天來的那個小老頭兒是什麼人嗎?」

    豆豆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檢察院的!也是迪哥的鐵磁。所以我告訴你吧,豆豆,迪哥他們這幫人的勢力遠比你想像的要大。他們玩的那些遊戲既精彩又刺激。我特佩服他們耶,真的!」

    豆豆笑了,說:「難怪你迪哥讓你玩得雲裡霧裡的,連女人都能幫他找……」

    薛佳靈沒等豆豆把話講完,抬手給了豆豆肩膀一巴掌,假裝氣哼哼地罵一句:「騷貨,以後不准你再提這件事!」

    說完,兩個女人又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起來。

    耿迪和張河林一直把老葉送到賓館的大門。

    「二位請回、二位請回……」老葉拉開車門,對二位說。

    張河林雙手抱拳,樂呵呵地說:「大哥,拜託了!」

    耿迪站在張河林的身後,一臉壞笑,說:「為民除害。軍功章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

    「老弟,你真會開玩笑!「老葉說完關上車門,點火倒車。

    老葉的車剛開走,耿迪和張河林就看見薛佳靈和豆豆朝他們走了過來。張河林滿面春風地迎了上去。

    耿迪站在原地,看著張河林的背影,輕蔑地笑了笑。

    當夜,耿迪和薛佳靈躺在床上。

    「迪哥,白天我和豆豆又說起那件事了。」薛佳靈輕輕地說。

    「她怎麼說?」耿迪問。

    「應該沒問題吧。我說了,過幾天你就把公司給我們辦好了。我覺得她挺高興的。」

    耿迪無聲地笑笑,說:「這件事本來不想讓你們捲進來。但沒辦法,為了保住『新維多』和曉軍,只能這麼做了。佳靈,等這些事兒完了以後,我想讓你出國。你願意走嗎?」

    薛佳靈沒料到耿迪為自己安排了這麼一條後路,她一時還不知道如何回答,或者說是根本就沒有思想準備。

    見她沒有說話,耿迪又問:「怎麼樣,願意嗎?」

    「那你呢?」薛佳靈反問耿迪。

    「和你一起走!」耿迪回答說,「去加拿大或者澳大利亞,想嗎?」

    「真的?」薛佳靈興奮地直起身,望著耿迪。

    耿迪點點頭。

    「我願意,只要有你在,去哪兒我都跟著你!」

    耿迪樂了,一把將薛佳靈摟進懷裡。

    幾杯洋酒下肚以後,張河林望著只穿一件透明薄紗睡裙的豆豆,開始有些興奮了。他醉眼朦朦地問:「寶貝兒,你說有什麼好東西要給我呀?」

    豆豆轉身從手包裡拿出一小袋白色粉末狀的東西,走到張河林的身邊:「知道這是什麼嗎?」

    張河林頓時瞪大了眼睛,驚異地問:「你他媽還吸粉?」

    豆豆不屑一顧地將白粉扔到了茶几上,笑嘻嘻地對張河林說:「看把你嚇的。這不是我用的。我們學校有幾個女孩子,為了減肥,天天用這個。我又不胖,用他幹嗎呀?」

    「那你還帶著這玩意兒幹嗎呀?」張河林有些厭惡地責備道。

    豆豆委屈羞澀地輕輕辯解說:「人家只是聽說,男人用了這東西,幹起那種事特那個!」

    「傻瓜!誰告訴你的?那他媽是想害你,你知道不知道!媽的,你趕緊把那玩意兒給我扔了。你真他媽傻……」張河林還沒罵完,豆豆站在那裡早已哭成淚人了。

    張河林把後面更難聽的話嚥了回去。過了一會兒,他又說:「好了、好了,別哭了。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豆豆一邊抽泣一邊告訴他,這東西是她有一次上戲,劇組裡有她的一個很要好的女同學給她的。那同學跟導演關係非常好,她告訴豆豆,每次她和導演幹那種事的時候,導演都要用。而且用後,精力極其旺盛,常常通宵達旦地跟她做愛……豆豆自己沒有用過,她只是聽人說,偶爾用一次、兩次不會上癮的。所以她才想……

    張河林聽完豆豆的敘述,便沒再說什麼。他讓豆豆去洗洗臉,別哭了。

    ……兩天以後,張河林終於發現,這玩意兒有點意思。

    這天,豆豆告訴薛佳靈,那一袋已經被張河林用完了。於是吃飯的時候,豆豆提出要回學校取幾件衣服,想讓薛佳靈陪她一起回去。張河林當時就給盛京的售樓部打電話,讓來一輛車接她們回去。

    當天晚上,兩個女人又回到了賓館。豆豆在回到她和張河林同住的房間之前,和薛佳靈先進了耿迪的房裡。耿迪將兩包純度極高的「海洛因」交給豆豆的時候,只說了一句話:「豆豆,這玩意兒你可千千萬萬不能沾!」

    豆豆點點頭,說:「迪哥你放心吧,我不會的!」

    幾天以後,四個人回到了盛京。薛佳靈和豆豆稱要回學校老老實實待幾天了,否則會受到校方的處分。張河林和耿迪也在晚飯後分手了。分手前耿迪告訴張河林,老葉來過電話,檢察院有望在近期通過對黑子案件重新調查的決定。這樣以來,黃曉軍的處境將很快就變得不那麼妙了。耿迪還告訴張河林,到目前為止,黃曉軍本人還一點都沒有意識到。因為他之所以敢回國,完全是聽信了耿迪的話。藉著這一話題,耿迪提出上次那一百五十萬的所得稅,一直是他的心病。張河林當即表示,明天他就讓在寧海市的總部,把這件事搞定。

    和張河林分手以後,耿迪直接趕到了東城一家五星級酒店的咖啡廳。卞昆早已在那裡恭候他多時了。卞昆萬萬沒有想到,一向自以為是的張河林居然也成了癮君子。這個消息對他來講實在令他開心之極,他對張河林的墮落感到無比痛快。耿迪告訴他,照此下去,張河林的公司要不了多久就會垮掉。因為他的身邊幾乎沒有一個真正和他同心同德的搭檔。耿迪今天約卞昆來,是想和他商量一樁盡快徹底搞垮張河林的計謀。如果進展順利,卞昆不僅可以報了張河林背信棄義的一箭之仇,還能得到一筆為數不小的資金。當然,這一計劃的實施,需要有各個方面的緊密配合以及裡應外合,巧妙運作。

    卞昆聽完耿迪的整個計劃以後,連連稱讚其絕妙和高明。耿迪告訴卞昆,在這件事的整個實施過程當中,包括黃曉軍在內,只有三個人知道。至於什麼時候跟邱建攤牌,要等時機成熟以後再說。卞昆心領神會地點著頭,同時伸出一隻手,同耿迪擊掌為盟。

    張河林萬萬沒有想到,黃曉軍會約他,並且和他當面商談兩家再次合作的意向。耿迪終於說服了黃曉軍以投資換和解的辦法,作為爭取張河林不再「追究」他本人和「新維多」曾經同黑子集團瓜葛的條件。

    與黃曉軍的談判進行得非常順利,氣氛友好而又輕鬆,似乎彼此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不愉快。黃曉軍承諾,「新維多」將在三個月內,向張河林的公司投資五千萬,用於寧海市項目的後期物業管理和二期開發的前期資金。為了表示誠意,黃曉軍將邱建的整個策劃方案,全部交給了張河林。儘管這對張河林來說早已不是什麼秘密了,但他依舊有一種征服了對手的巨大的成就感。耿迪告訴他,黃曉軍之所以這樣做,一是因為這個項目確實有一定的前景;二是迫於已有的壓力。至於檢察院那裡,耿迪可以說服有關人員暫緩對黃曉軍的調查。

    張河林回到酒店,點燃一支裝填有海洛因的中華煙,飄飄然然進入了一個神奇無比、美妙絕倫的天國世界……

    黃曉軍和耿迪在盛京城一家夜總會秘密見面。黃曉軍將已辦好的文化公司的全部手續交給了耿迪。耿迪將由卞昆起草的一份合作協議和一大摞文件交給了黃曉軍。

    「卞昆同意由他找一『替死鬼』,任公司的法人代表。『新維多』暗地占公司79%的控股,剩下的股份歸他支配。財務和監察都由我們派人。那塊地也已經搞定了,規劃要點下禮拜就能批下來。合同隨時都可以簽。卞昆已經和『地主』談妥了,合同一簽訂,先支付給那邊一千萬的拆遷訂金。昨天我帶張河林和他公司的幾個副總去現場看了那塊地。張河林和他的手下都很興奮。如果不出意外,我估計張河林能夠上套。據我瞭解,張河林公司現在的賬上大概還有七千多萬。現在關鍵是讓他完全相信『新維多』百分之百會給他投資。這樣一來,他會更有勇氣在短期內拿出幾千萬來周轉,搏這塊地。」耿迪說完,喝了一口啤酒。看著黃曉軍,想聽聽他的意見。

    「這樣,我明天就落實派給卞昆的財務和監察。可事到如今再想避開邱建就不太容易了。下一步還牽扯到要動一筆款子出去。你說怎麼辦?」黃曉軍有些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要我說,還是先別對邱建講。根據我對他的瞭解,這位老弟要是一旦知道了整個事情的全部真相,可能會有很重的思想負擔,勢必要影響他現在正在全力以赴運作的郝大姐他們的項目。畢竟,咱們這次玩的手段忒損了點,而且不是說一點風險沒有。我看可以這樣,你就說豆豆的文化公司剛成立,她和佳靈又都沒什麼經驗,暫時先派兩人幫她理順一下。至於前期要動的那筆款子,你就說是給我的紅利。先打出來好讓我洗錢!你說呢?」

    黃曉軍經過幾分鐘的考慮後,點點頭,說:「我看行。我們跟張河林那份扯蛋的協議我已經讓邱建起草了。卞昆那邊和張河林的協議由誰來起草呢?」

    「由卞昆想辦法起草,當然最後是咱們定稿。」耿迪說。

    「卞昆找的那個傀儡是哪兒的?」黃曉軍問。「是他們鄉下老家一個鄉鎮企業的二混混老闆,跟他是親戚。卞昆答應他,項目做完後,幫他引進一套價值十萬美金的生產設備,作為他投資的股份!」

    「媽的,這個王八蛋,裡外都不吃虧!」黃曉軍樂了。

    「對了,還有一件事兒,」耿迪壓低嗓音,湊近黃曉軍,說,「昨天我見了檢察院的人。那件事基本上就這麼著了。他愛找誰找誰,這個案子永遠也別想再翻出來折騰了。說實話,幸虧張河林提前把他的壞水倒了出來。要不然……」耿迪不再往下說了。

    黃曉軍點點頭,表示明白耿迪下面沒有說出來的話。這是個雙方只能意會不能言傳的話題。

    「不過,曉軍,」耿迪的語氣有些游移,「我答應了別人的條件,我可得給人辦到。尤其是上面那……」

    黃曉軍擺擺手,又點點頭,說:「迪哥,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到時候讓你有半點的為難!」說完,黃曉軍轉身從保險櫃裡取出了一個牛皮紙信封交給耿迪,他說:「迪哥,這是我在瑞士銀行給你存的50萬美金,沒有你的親筆簽字,誰也動不了。本來想等把張河林的事兒了了以後再告訴你。可、可那什麼……」黃曉軍臉上帶著一種無辜、無奈的苦笑說:「我不想咱們之間因為錢的問題有什麼誤解!」

    耿迪接過信封,拿在手裡拍了拍,又還給了黃曉軍,說:「曉軍,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的好意我領了。這玩意兒先放在你這兒吧。曉軍,你對我怎麼樣,我心裡明白。我耿迪是個什麼樣的人,你也應該清楚。說句不好聽的,為這事,我要是再折進去,就不是幾年的問題了。所以,我……」

    「別說了,迪哥,」黃曉軍拍著耿迪的胳膊,情深義重地說,「我明白。所以我在國外給你開了一個戶頭。過兩天您還是去把護照辦了吧。有那玩意兒還是比較方便一點。」

    耿迪點點頭。

    耿迪將一大堆已註冊好的文件,整齊地放在薛佳靈和豆豆的面前。儘管事先她們已經知道,公司已經成立了,但當她們看見眼前的一切時,仍然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和狂喜。豆豆的眼裡除了巨大的驚喜,還有一汪晶瑩的淚水。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夢想竟然就實現在了眼前。薛佳靈走到耿迪的身邊,輕輕地依偎著他。她知道耿迪為了這一切所付出的代價和所冒的風險。這是個一生一世都可以依靠的男人。

    「豆豆,」耿迪低沉地說,「我希望你要明白,這一切來之不易,也是你們應該得到的。要說這是一筆交易,也對。但我覺得這也算是一筆公正的交易。起碼我們大家的付出得到了應有的回報。你說呢?」

    豆豆點點頭。她的眼淚掉下來了,薛佳靈也哭了。

    此時此刻耿迪的心情被兩個女人的眼淚攪得有些亂。本來他還想說一些關於下一步如何對付張河林的話,但眼前的這個局面讓他沒法再往下說了。他在想,作為女人,這也許是她們表達自己內心情感的最好辦法了。

    「迪哥,」豆豆平靜以後,開口說話了,語氣給人一種堅定不移的感覺,「我不知道你們和張總有什麼仇恨,但我不後悔為你們所做的一切。我看出來了,您是好人,是個真正的男子漢。如果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您儘管吩咐。我……」

    耿迪急忙擺擺手,打斷了豆豆,他說:「今天什麼也不談。這樣,」他抬手看看表,接著說,「今天我請你們兩個吃鮑魚。咱們提前慶賀豆豆的公司成立,怎麼樣?」

    兩個女人同時眼淚汪汪地點點頭。

    這頓飯吃了很長時間,可三個人都很少說話。尤其耿迪,他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失落和憂慮。事情發展到今天,是他預先沒有料到的。他覺得自己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個冷酷無情、卑鄙齷齪的陰謀家。對於張河林的下場,他幾乎現在就可以下定論了,可他所做的一切又似乎並不是以他的意志為轉移的。說這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劃、一手實施的也沒錯,可他總有一種難言的壓抑和畏罪感,他很想知道此時此刻黃曉軍是怎麼想的。他知道自己的內心世界其實並不豐富,從某種角度來說,他屬於那種空虛無聊的混混。為了錢、為了女人,他可以幹出任何喪盡天良的勾當。幾杯酒下肚以後,他有點想哭的感覺。操,我他媽成什麼玩意兒了。他在內心狠狠地,又無可奈何地罵了自己一句。也許正是因為他的情緒過於表面化了,兩個女人也沒有說太多的話。尤其是薛佳靈,她想起那天在雲山,耿迪跟她提到將來遠走高飛的想法。她不知道自己將和這個男人能夠相伴多久,但內心的直覺一直是這是一個靠得住的男人。她佩服他的智慧和才幹,還有那種她認為只有真正男人才具備的冷酷和殘忍。她看到耿迪今天這種少有的嚴肅和滿腹心事的樣子,她從內心湧出對他的愛憐和同情。她雖然不明白是什麼原因,但她有一種要幫他解脫出來的強烈願望。

    「迪哥,你少喝點行嗎?要是你真想喝,待會兒回家我和豆豆在家陪你喝,好嗎?」薛佳靈說完,看了一眼有些尷尬卻沒有表示出任何異議的豆豆。

    耿迪看看兩個女人,他突然覺得自己和她們都很下賤,同屬於為了金錢和利益可以出賣一切的賤人。他為自己也為兩個女人感到悲哀和沮喪。與其說他同情過她們,倒不如說他現在也應該同情同情自己。他點點頭,心想:都是他媽的苦孩子。

    「來,我敬你們兩個一杯。」他端起酒杯,站了起來,笑笑說,「咱們都挺不容易的。說實話,你們比我更難,尤其是豆豆,這段日子讓你受委屈了,我和佳靈敬你一杯。佳靈,把酒杯端起來,喝完這一杯,咱們回家。豆豆,來,乾杯!」

    耿迪一席話又讓兩個女人眼淚汪汪了。

    耿迪和兩個女人坐在地毯上喝酒嬉戲。她們在玩一種遊戲,先由薛佳靈或者是豆豆喝一口,再嘴對嘴餵給耿迪,又由耿迪餵給另一個女人,直到最後三人都爛醉如泥,不省人事了為止。

    ……

    張河林和耿迪在酒店的客房接待了卞昆的遠方親戚,冒牌的「盛京吉祥千年房地產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長,白富貴。白富貴是個渾身上下都透著泥土和家禽氣味的中年男子。尤其是配上名貴西服和黃金鑽石的一身包裝,給人一種極不協調的感覺。如同剝了殼的松花蛋又被塗上了一層黃油,怎麼看都讓人彆扭。白富貴是在不久前被卞昆招到盛京的。當他得知這位遠房親戚,按輩分被他稱為表舅的卞昆,打算聘請他擔任盛京城房地產公司的老闆時,白富貴還以為自己是在夜裡發了夢遊症。但是憑著中國農民特有的狡詐和謹慎,以及多年來同城裡人打交道、做買賣的經驗,他很快就意識到,這裡面肯定有盛京人常說的那種「貓兒膩」。於是卞昆告訴他,這是一個上面首長的公子搞的項目,眼下反腐敗折騰得很凶,「大人物們」紛紛都得退避三舍,躲進幕後,這就需要有生人出頭露面,照應場子。至於卞昆本人,也是樹大招風,當然也不能跳到前面。這是一樁鐵定賺錢的買賣,只是不能讓外人知道是他卞昆在操縱,否則別人也很容易就會聯想到某個大人物的公子……白富貴終於明白了自己的責任和義務,以及將可能得到的一筆意外之財。卞昆承諾,事成之後,送給他一套價值十萬美元的家禽生產養殖設備。而且,在此期間,他除了每月可以拿到一萬元的基本工資外,還有相當一筆公關費用由他支配。我的奶奶,世界上哪有這麼好的差事!白富貴最終答應了卞昆提出的其他一切附帶條件。他甚至覺得現在的城裡人很可憐,有錢自己不敢花,還得請人幫著花。這他媽世道是有點邪了,也是他老白家前世修來的好福氣,攤上了表舅這樣好的親戚。

    在張河林的眼裡,這個外表傻憨、謙恭的農民企業家必定有不被旁人所知的邪門歪道或深刻背景。現在的這個社會,每時每刻都在造就出一個個莫名其妙的百萬、千萬,乃至億萬富翁。俗話說得好,面帶豬像,心中了亮。張河林認定白富貴就屬於那種心中了亮的主兒。否則,一個狗屁不是的農民,敢跑到盛京城來趟房地產這潭渾水?當然,是人就會有不知天高地厚的時候。白富貴之所以到了今天的地步,就是因為忘了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當他從耿迪那裡知道有一家進盛京不久的房地產公司佔有了盛京城一塊好地,繼而又無力繼續開發的時候,他預感到又一個大好機遇被他撞上了……

    在白富貴的眼裡,姓耿的老闆比姓張的老闆好說話。按照表舅卞昆的旨意,他今天來的目的,就是要讓這兩個老闆相信他白富貴是誠心誠意要將這塊地盡快讓出,或者找到一家有實力的公司共同開發。如果實在不行,就讓出開發權,收回前期投資以求保本。

    白富貴將兩份草擬的協議文稿分別遞給了張河林和耿迪。張河林接過來,連看也沒看,順手放在了一邊。自從吸上海洛因以後,他的閱讀能力迅速減退。常常是看到後面忘了前面,而且對眼前的文字往往是知其音不知其意。他只想先讓耿迪看完以後,再跟他講講就行了。

    「嘿嘿,」白富貴遞上一支中華煙,張河林擺擺手,拒絕了。「張總,您看,要不我先回去,協議就擱您二位這兒?」

    「你先別急,」耿迪抬起頭,樂呵呵地沖白富貴說,「有幾個問題,我想請教請教白總,怎麼樣?」

    「您說?」白富貴做洗耳恭聽狀。

    「你們是什麼時候付的一千萬的訂金?」耿迪問。

    「上個月付的!這還能有什麼假?」白富貴一臉財大氣粗的表情。

    「七通一平什麼時候能夠完成?」耿迪又問。

    「嘿嘿,」白富貴用手指指耿迪手裡拿著的文件,有些無可奈何地說:「您看,不都寫在裡面了嗎?」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你們肯定能夠按時完成嗎?」

    「嘖,看您說的!那天您和張總不是都到現場看了嗎?我白富貴說話辦事從來不帶水分。不瞞您二位說,現在已經有兩家公司又找到我了。我姓白的還是那句話,這生意做,咱們是朋友;不做,咱們還是朋友呀!坑人蒙人的事兒我白富貴不會幹。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我也跟您二位實話實說,我已經答應地主了,下個禮拜再打四千萬。可我現在手裡確實沒那麼多錢,但我答應了別人,我就得給人辦到。要不是我的資金周轉有問題,我是無論如何不想退出來的……」

    「你等等,」張河林打斷白富貴,問,「你剛才說又有兩家盛京的公司找到你們了?誰呀?」

    「那誰,一個叫『香港萬業長江投資集團』的,還有一家叫新什麼多的……」

    「新維多?」張河林提醒道。

    「對,沒錯,『新維多』。聽起來像個藥名兒。那個老闆姓邱,挺年輕的一個小伙子。找了我好幾次。」

    「他們想幹嗎?」張河林有些吃驚地問。

    「嗨,想要我這塊地唄!」白富貴滿不在乎的語氣,給了張河林撥一瓢涼水。

    張河林和耿迪相互看了看。

    「老耿,這事你知道嗎?」張河林問。

    耿迪一臉疑惑地搖搖頭,表示不知道,接著又說了一句:「我快一個月沒過那邊去了。」

    張河林陷入了沉思。

    耿迪看了看得意洋洋的白富貴,心裡暗暗誇獎卞昆找來的這個老冒兒,的確有一種農民的精明和商人的奸詐,且極富表演天才。白富貴並不知道他耿迪在這場騙局中擔當的角色,所以編造起瞎話來,毫無顧忌又天衣無縫。

    「你看這樣好不好,白總,這件事我們再考慮一下。協議暫時先放我這兒,」張河林站起來,有要送客的意思,「不過我們有言在先,你可不能一女多嫁喲!」

    白富貴也起身,憨厚地笑笑,但話裡有話地說道:「那我也不能讓閨女憋死在家裡呀,您說呢?!」

    張河林不屑一顧地「哼」一聲,心想:這個土老冒兒,居然跟我玩心眼兒!

    送走白富貴以後,耿迪和張河林回到客房。

    「老耿,你覺得呢?」張河林問。「什麼呀?」耿迪確實不明白張河林在問什麼。他發現,張河林自從吸粉以後,其思維常常是莫名其妙的跳躍和缺乏邏輯。

    「協議,那個老農民拿來的協議。你看完了嗎?」

    耿迪點點頭,說:「大概看了一遍,還沒仔細看。」

    「他媽的,真是冤家路窄,又碰上黃曉軍了。你能不能想辦法搞清楚,黃曉軍他們是不是真想幹這塊兒地?還有我跟他的協議怎麼著了?老推可不是個事兒!你說呢?」

    「這沒問題,明天我請邱建吃飯,把這事搞清楚。」

    張河林點點頭,隨即打了一個哈欠。

    耿迪知道,他這是毒癮又犯了。於是起身告辭。

    和張河林分手以後,耿迪一直在琢磨今天白富貴的表演會不會有什麼不到位和過分的地方。最終他還是認為卞昆對白富貴的培訓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如果出了什麼岔子,那就是整個策劃有問題。對於一個吸毒的人,既不能按正常人的思路來判定他變化莫測的思維,又不能放過他因日益加劇的思維混亂和頹廢而產生的情緒亢奮。豆豆今天晚上要見張河林,他希望在張河林雲遮霧罩的時候,豆豆能夠巧妙地促使張河林下定買下這塊地的決心。事到如今,任何一點外界的力量,都能把張河林往黃泉路上更推進一步。他覺得有必要和黃曉軍見見面,下一步如何讓張河林相信「新維多」的投資肯定能夠到位,也是促使張河林下決心的最重要的因素。

    耿迪和黃曉軍見面後,黃曉軍把跟張河林協議草案交給耿迪,讓他過目。黃曉軍告訴耿迪,同張河林的協議可以在時機成熟的時候就簽。但是前提一定是在張河林跟白富貴的協議簽訂以後,並且將第一筆款項打過來。至於跟張河林的協議簽訂,如果雙方有任何一方沒有開始正式履行裡面的條款,那也等於是廢紙一張。到時候,一旦張河林無法履行同白富貴協議的後半部分,後期投資到不了位,加上寧海市項目的投資回報無法向業主們兌現,物業管理不能按計劃實施,又是一個吸毒的破產開發商,那他的結局只能是跳海或者上法庭。寧海市的項目已經做了銀行按揭,張河林不可能再做抵押貸款,這樣一來,張河林最後的退路也沒有了。到時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黃曉軍語氣沉重地對耿迪說:「沒想到要毀一個人這麼容易!」

    耿迪點點頭,也說了一句:「咱們可能有點過了!」

    黃曉軍不以為然地笑笑,說:「這可是他先想害咱們的。老人家兒有句話:……不可沽名學霸王。要說殘酷是有點,可當初如果我們不這麼做,要沒你迪哥幫我,沒準兒我就回不來了,也可能就進去了。『新維多』也就從此完蛋了。所以……」「別說了,」耿迪打斷黃曉軍,淡淡地說,「我明白,就這麼著吧,愛誰誰了!」

    黃曉軍點點頭,說:「愛誰誰吧!還有件事,可能迪哥你得再給張河林加把火,得讓他覺得,我黃曉軍現在是他板上的一條死魚,他可以任意宰割。」

    耿迪點點頭,說:「那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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