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早春,市裡的「兩會」如期召開了,歐陽和我寫的「激情式」政府工作報告剛送到呂主任那就被「槍斃」了。好在我們留了原來的底稿,我們把原稿交上去以後又經過呂主任、田秘書長和市主要領導的幾次修改,當這個稿子在人大會上宣讀的時候已經變得非常正統、非常中庸,也更空中樓閣了。不管稿子如何,反正人大和政協照例全票通過了,可喜可賀。
四月份,曹市長的去南方學習農村稅費改革的計劃就實施了。曹市長親自帶隊,率領農業局、財政局、發改委和縣區政府的官員一行二十多人來到了安徽。
讓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是,這一行人中竟然包括我剛來瀋陽時在公共汽車上「碰」過的那個「公汽美女」!她是瀋陽電視台特意為這次考察派駐的隨行記者,名叫呂萌。一看到她我就想起她是誰了,嚇得一直不敢正眼瞅她。不過她好像並沒認出來我,可能是因為我現在也衣冠楚楚人模狗樣的,再不是她看到的半學生半民工的形象了。
一行人裡就我和她是比較年輕的,並且不是領導,其他的不是縣長就是局長,所以我們兩個接觸的自然就多一些,也有共同語言。經過頭一天的接觸我發現她並沒認出我來,就放心不少,也不再害怕她了。她帶著攝像機三角架什麼的,都挺沉,總是我幫她拿著,這讓她對我多了不少好感。我們先到了合肥,安徽省委對我們來學習這事很重視,特意安排合肥市主管農業的副市長全程陪同。
安徽的農村稅費改革搞的比較早,完全是自己摸索的,那裡的農村情況和瀋陽的差不多,甚至比瀋陽還嚴重些。農民的負擔很重,農村都很貧窮。種地不但不掙錢,甚至還要賠錢,土地成片的荒蕪著,很多農民舉家外出打工。已經到了不改革不行的程度。
我們一行人一路東行,從合肥到了巢湖。先聽當地政府的情況介紹,又實地到農村走訪了一下,當然不能忘了領略一下美麗的巢湖風光。當天晚上就住在巢湖邊上的一個賓館。
吃晚飯的時候,呂萌悄悄地地我說:「快點吃,吃完和我一起去拍落日」。
我一聽太好了,下午遊覽巢湖的時候淨給領導們照相了,也沒怎麼看風景,正好重遊一次。巢湖市政府的領導特別熱情,來了十幾位對口單位的坐陪,喝的很熱鬧,好幾個人圍著曹市長又敬酒又聊天的,我看沒我什麼事,就匆匆吃了幾口跟著呂萌溜出來。她拎著三角架,我扛著裝攝像機的大箱子,來到巢湖邊上。
今天的天氣很好,天很藍,太陽又紅又大,正緩緩向西落去。湖邊的蘆葦蕩在微風裡舒緩的搖曳著,水面的浪很細,在陽光的映射下泛出長長的金黃色的鱗光。那景色實在太美了。
呂萌先拍了水面和蘆葦蕩,還有兩隻閒曬在岸邊的木船。然後就選好角度,支好三角架,架起機器拍夕陽。她要把夕陽西下的過程全部拍下來。到太陽完全落山大概還要半個多小時吧,我和呂萌就坐在漁船上靜靜的欣賞著。
紅紅的太陽在遠處的山頭上釋放著最後一縷光華,幽藍色的天際被幾條金黃色的射線分割開,紅黃藍綠的顏色在水中交融著,廣袤的湖面演繹著絢爛的色彩。
呂萌有些看呆了,悠悠的驚歎到:「太美了……」
我側身看她,她雙手托腮,陽光在她白皙的臉上塗了一層朦朧的光輝,像是壁畫裡的仙女。我心中一動,不由自主的抬手挽住了她的肩膀,她沒有拒絕,順勢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說:「真希望生活也像鏡頭一樣可以永遠定格在這樣的時刻」。
我歎了口氣,悠悠的說了一句:「可惜費盡長繩,也系不住西天紅日」。
接下來我們折向南行,先越過長江到了銅陵,又繼續向南到了九華山,最後來到了黃山。黃山的雲海是最有名的了,呂萌當然不能放棄拍攝的機會,只是苦了我,像個力工一樣一路扛著攝像器材。
曹市長好像對山的興趣不大,只是坐纜車在半山腰上看了看就由黃山市的領導陪著回去了。其他人沒拿器材,走的就快多了,把邊爬山邊拍攝的我和呂萌遠遠的扔在了後面。呂萌的眼睛總能發現美好的景物,就算是山石間的一朵小花,她都要換著角度拍上一陣。等我們爬到獅子峰上的清涼台,另一夥人已經下山去了。我已經累得氣喘如牛,呂萌也累得再也走不動了。不過獅子峰上的景色真是太美了,雖然沒看到雲海,但奇松怪石比比皆是。我們很快就忘了疲勞,開始拍攝,可是剛拍了不長時間,天就下起了雨。這個季節的山頂就是這樣的,說變天就變天。一下雨清涼台就成了冰涼台,特別冷,風也特別大。我們在旁邊的小攤上買了兩件一次性雨衣,又把傘固定在三角架上遮住了攝像機,我們想把雨中的黃山拍下來。
雨越下越大,呂萌凍的真哆嗦,我先是把外衣脫下來給她穿上,可是外衣已經被雨淋濕了大半,起不到什麼保暖作用。看到她嘴唇發紫的可憐樣,我把她拉過來緊緊的抱在了懷裡。她順從的讓我摟著,在我的懷裡不住地哆嗦。過了一會,我們都感到了彼此的體溫,當然還有零亂的心跳。她不再打冷顫,靜靜的伏在我懷裡。過了好一陣,雨漸漸的停了,我低頭看她,發現她閉著眼睛。我不忍打擾她,依然緊緊的抱著她。
太陽很快從散開的雲朵裡露出來,雨後的黃山分外瑰麗,霧氣在山與山之間波濤似的湧動著。我在呂萌的耳邊輕聲的說:「呂萌,看啊,雲海!」
呂萌睜開眼睛,映入她眼簾的是無邊無盡的雲海,時隱時現的奇峰,還有橫跨在雲山之間的彩虹。她驚喜的叫著:「天哪!太美了!」
小小寰球(2)
我們一直拍到很晚才從山上下來。大伙正等著我們開飯呢。曹姐看到我,開玩笑地說:「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啊?你看看,身上都淋濕了,是不是和漂亮女孩出去有點流連忘返啊?」
一路七八天走下來,大家已經混的很熟了,也都拿我和呂萌開玩笑。
在電視台做記者的,個個都開朗大方,呂萌也一樣,她大方的說:「你們要真看好我和關漢,就回去幫我做做我男朋友的工作,他要同意我就跟關漢好了」。
我也嘻笑著應到:「那可不行,我還得問問女朋友同不同意呢」。大家就這麼一邊開著玩笑一邊開始了這個行程的最後的晚餐。
第二天就要回瀋陽了,因此當晚我們都沒怎麼喝酒。晚上大家都上街買紀念品,我沒誰可送,並且累的實在沒力氣,就沒和他們一起上街先回屋休息了。回到房間我把濕衣服一脫,一個人躺在被窩兒裡看電視。
剛看了不長時間就有人敲門,我以為是同屋的一位副區長回來了呢,就光著膀子去開門。但是進來的卻是呂萌,她換了一條牛仔褲,上身是一件領口開的很大的蝙蝠衫。我一下子想起我在公共汽車上看到她的時候她大概就穿這樣的衣服。我不好意思的說了句「怎麼是你呀?」就趕緊跑回床上鑽進被窩裡。
呂萌大方的走過來坐在我旁邊的床上。
我抱歉的對呂萌說:「不好意思,衣服濕了,我也沒愛換」。
呂萌笑著說:「沒事的,我又不是小女孩,沒那麼多禁忌」。
我一驚,問道:「怎麼?你結婚啦?」
呂萌沉吟了一下說:「沒有,不過我和男友一起已經二年了」。
我想她說的「一起」大概是同居的意思吧。這在城市裡是很正常的,看樣子呂萌有二十六、七歲的樣子,身邊有個男人太正常了。但我的心裡還是閃過一絲失望。我哦了一聲說:「你們一定很幸福吧?」
呂萌悠悠的說:「我也不知道,開始的時候感覺很好,後來他忙我也忙,慢慢的就不像開始時那樣了。反正每個家庭都是這樣的,我也習慣了」。
我也不知道說什麼,就沒話找話的說:「呂萌,我覺得你一定是個浪漫的女孩。你對大自然那麼熱愛,對月升日落那麼欣賞,對一草一木那麼有感情,挺難得的」。
呂萌看著我說:「沒想到你真的瞭解我」。她抬頭看著窗外巢湖的景色,臉上泛起沉醉的光輝,繼續說:「我以前真的非常浪漫,最喜歡別人送花給我,喜歡在小雨中和心愛的一起漫步,喜歡到大自然裡遊玩,喜歡在陌生的城市裡求索,幻想著美麗的邂逅,還喜歡吃西餐,不是喜歡西餐的味道,我只是喜歡點著蠟燭的感覺」。
她說到這停住了,臉上的表情也慢慢恢復到了原來的樣子,「可是現在這些都沒有了,我像每一個家庭主婦一樣上班下班、做飯打掃衛生,只有像這樣出來採訪的時候才讓我開心些」。她收回目光看著我說:「能和你同行,更平添了幾分快樂」。
我客氣的說:「我也很高興,因為有了你,這段旅程很快樂,也很值得回憶」。
呂萌換了個話題說:「你真的有女朋友嗎?」
我笑著說:「瞎扯的,我到現在還沒找著對象呢」。
呂萌說:「你這麼年輕帥氣,又這麼浪漫體貼,一定會有很多女孩子喜歡的啊!」
我冷笑著說:「現在的女孩還有幾個這麼不現實的啊?模樣又當不了飯吃,我現在房無一間,地無一頃,只不過是個一文不名的窮小子而已。哪會有女孩肯嫁啊!」
呂萌不屑地說:「那麼功利的女孩不找也罷,相信一定會有不在乎你的錢財,只看重你這個人的女孩的」。
我歎了口氣說:「但願吧。」
呂萌沒再說話。我沒話找話的說:「這幾天拍的風景要是在電視上放出來一定很漂亮」。
呂萌一聽這個高興的說:「是啊,完全能做成一部風光片了,我們真夠幸運的,在巢湖遇到了落山的大太陽,在黃山遇到了雨和彩虹,太漂亮了!」
我順勢吹牛到:「那是啊,你沒看跟誰在一起嘛,我關漢走到哪,老天爺都給面子」。
呂萌倒認真的說:「說真的關漢,很長一段時間我的心情都不好,工作也不順心,這次出來感覺好多了,我覺得真的是你給我帶來了好運氣。」
她這麼一說我倒不好意思了,我嘿嘿的訕笑著說:「你可別聽我瞎吹,只是比較湊巧罷了」。
呂萌說:「是運氣也好,是湊巧也罷,反正這麼美好的東西我們看到了,經歷了,並且留在了記憶裡,這就是最好的。」
我說:「那倒是,何必天長地久,只要曾經擁有嘛」。
呂萌笑著說:「你倒挺想得開的,這樣吧,為了獎勵你感天動雨的功績,片子編好了我第一個給你看,好不好?」
我從床上坐起來說:「太好啦!在獅子峰上淨顧著照顧你了,什麼風景也沒看到,正好看看片子補償一下」。
呂萌臉一紅,嗔到:「我就那麼不招人愛看嗎?」
我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急忙補救到:「不是不是,咱呂萌鍾靈玉秀冰肌玉骨秀色可餐……」
「行啦行啦」,呂萌打斷我露骨的阿諛奉承,說:「把你手機號給我,等片子出來了我給你打電話」。
我在床頭拿過一張便箋紙,把自己的手機號寫在上面遞給呂萌。她接過來看了一眼,站起身說:「那我走了」。
我挽留到:「再坐一會嘛」。
呂萌說:「不了,一會兒他們回來看到我們在一起又該開我們玩笑了」。
我心想也是,就說:「那我送你吧」。
呂萌臉又一紅說:「你穿那麼少,送什麼送啊」。說著轉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