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我給璐璐做好飯,自己也吃了一口就去接曹市長,到她小區門口正好七點,我故意在大門外停了十五分鐘才開車進去,到她家樓下是七點十八分,我按了一下喇叭。兩分鐘後,曹市長就從樓門口出來了,她換了一身淡紫色的套裙裝,兩腿修長,婀娜地走過來。她真的很年輕,成熟的身材在淡淡的紫色襯托下,顯得又端莊又隱隱的流露出一點性感。
我下車幫她打開後車門並問了她早晨好。她上車後對我說:「你很準時,趙師傅來的太早了,他一直在樓下等,弄得我每天早晨都很緊張」。我沒搭她的話,而是看了一眼後視鏡由衷的說:「曹市長,您今天真漂亮」。我看到她臉上如花兒似的笑了,並且沒說謙虛的話。
快到市政府的時候,曹市長說:「九點鐘我要到市水利局參加防洪抗旱指揮部的一個協調會,你讓趙師傅八點半在樓下等我,你也跟我去吧」。我說好的。到了辦公樓前,臨下車前曹市長說:「以後沒別人的時候你就叫我曹姐吧,別『您您』的,我聽著也彆扭」。
我反應多快啊,馬上說:「知道了曹姐」。曹市長看了我一眼笑到:「你改的倒快!」我笑著看了看她沒回答。曹市長就下車上樓去了。
我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看到歐陽也剛到,我問她早上好,她冷冰冰的點下頭就回自己的房間了。這個女人,真是很難捉摸。我也回到自己的空間裡,先從牆上貼的常用電話裡找到趙師傅的電話,打過去先自我介紹了一下,然後告訴他曹市長的安排。他說知道了,一定準時到位。他還熱情的和我聊了幾句。聽起來趙師傅是個很不錯的老哥。一會兒,歐陽接了一個電話也急匆匆的走了,我估計是和常務副市長走了。我看了幾份電腦裡遺留下來的材料,都很規範,不過也都是老話舊話,沒什麼新意。八點半,我把歐陽送我的皮包拿出來,這是個很名牌的皮包,至少也要上千塊錢。我心想,以後一定要請歐陽吃頓飯好好感謝感謝她。我把筆記本、筆、紙巾和一些常用文件和政策彙編書放在皮包裡。當然還有我的銀行卡,那裡面是我上班幾個月來攢下的工資,不過只有三千多塊。雖然沒什麼用,但和市長出去萬一需要花錢,總不能讓曹市長掏腰包吧。
市裡各部門開會的時候請主管市領導參加是個慣例,有些部門請不到領導來會感到很沒面子。今天的防汛抗旱協調會也是一樣,基本的東西都已經定完了,市長來主要是顯示一下市裡對這方面工作的重視。其實當年的防汛抗旱工作沒什麼大事,從各方面的預報來看也不會有什麼大災在難的。會議結尾前主持人讓曹市長講話,曹市長沒講。會議結束後,水利局的班子集體挽留曹市長吃晚飯。曹市長推辭著不想留下,還是他們一把手齊局長腦筋轉的快,齊局長說:「曹市長,你來這麼長時間了,工作一直特別忙,我們水利局想找個時間向市長大人匯報一下工作也沒有機會,今天正好您來了,就留下聽我們匯報一下情況,您就賞個臉吧!」
曹市長一聽這話,覺得確實也應該聽一聽水利部門的情況,就順著齊局長的話說:「好吧,我確實很想瞭解一下水利系統的工作,你們要有這方面的準備我就聽聽,要是沒準備今天我就不聽了,可不要拿那些冠冕堂皇的東西唬弄我這個外行啊」。
齊局長馬上說:「誰敢唬弄市長啊!我老齊還沒干夠呢。匯報材料早就準備好了,真是一直沒機會和您匯報。走,咱們到常務會議室慢慢聊吧。」說著就帶著班子成員陪著曹市長和我來到一個裝修很現代化的小會議室。
看起來水利局確實是有準備的,不一會兒,匯報材料就複印的一人一份送上來。因為已經下午三點多了,齊局長把材料前面一大段客氣話都省了,直接講起了工作。列舉了水利局幾年來取得的成績,包括三北防護林的建設改造、農田水利建設、城市水源地建設、防汛抗旱等等方面;又談了幾個問題,包括政府對水利建設的投入不足問題、全市存在的幾處水災隱患、農村用水收費越來越困難等等;最後又提了幾條想讓政府協調解決的問題,不外乎是水利局與農業局、林業局以及自來水公司的利益分配等等。
匯報結束後,曹市長總結說:「齊局長,你們的匯報很全面、很細緻,反映的問題很現實、也很緊迫。我感到水利局的班子確實做了大量的工作,付出了巨大的努力,水利部門取得的成績確實非常突出。水利是關係全市農業工作的源頭活水啊,農、林、牧、副、漁,哪個也離不開水,咱們城市居民、企業的生活生產也離不開咱們水利部門的工作。因此咱們水利局的班子肩上的擔子很重,你們一定要把水利工作做的更好、更細,才能讓全市人民生活穩定,生產發展,這是我們的職責所在,也是一項必須完成的政治任務。」
齊局長和各個班子成員都使勁點頭說著請領導放心。曹市長接著說:「我剛到市裡工作,對各方面的工作具體情況瞭解的不多,你們提出的需要市政府協調解決的問題我會把意見帶上去。我看都是涉及幾個部門之間的事,並且有些部門還不是我主管的,但是不管怎樣,只要是水利部門的問題,並且迫切需要解決,我都會盡最大的努力。水利系統是我主管這攤工作的重中之重,以後有什麼事要及時跟我說,有問題我們共同想辦法解決,好不好?」
齊局長帶頭鼓掌,班子成員也紛紛表示感謝市長的關心重視,一定不辜負市長的期望等等。然後齊局長說:「曹市長,你看這都五點多了,我們一起吃一點便飯吧。」
曹市長知道推脫不過,虛讓了一下就同意了。說是吃便飯,其實一點也不隨便。齊局長帶路,直接就到了一家叫萬豪的五星級的酒店。水利局的班子一共六個人,加上曹市長和我一共8位。菜點了五斤多的龍蝦、帝王蟹、石斑龍等等一大桌子,酒喝的是綠色瑪瑙瓶的極品五糧液,我悄悄告訴他們主管後勤的局長曹市長喜歡喝葡萄酒。一會的功夫,就上來一瓶法國的冰葡萄酒。這可比上次田秘書長請客隆重多了,光是這幾瓶酒就得好幾千。喝酒的過程都差不多,起杯敬酒打酒官司等等,這些局長們分頭敬著曹市長,敬過曹市長的就來敬我,語言上也少不了「年輕有為、一表人才、前途無量」之類的奉承話。我雖然嘴上客氣著,但心裡的虛榮心卻一點點膨脹起來,自己從來沒這麼「德高望重」過,一時間感覺和市長在一起確實很牛×。
酒至半酣,我去洗手間,還沒尿到一半,齊局長就跟進來了。看看左右沒人,齊局長從包裡拿出兩個信封塞到我兜裡,嘴上說著:「關老弟,這是我們局給領導和你的一點心意,你幫我們轉達一下吧」。
我感覺那肯定是錢,牛大哥去市政府的路上曾經和我講過一定會發生這類事,沒想到來的這麼快。我心裡一急差點沒把褲子尿了,趕緊收了傢伙,也顧不上洗手,就把錢掏出來往回塞,說:「這哪能行啊!快拿回去!」
齊局長一邊和我推讓著一邊說:「老弟啊,你就別和我推了,就是讓你替我們轉達一下心意。新領導來了,我們下屬表示一下是正常的,算是個慣例吧。」
他這麼一說我聽出來了,意思是說這錢又不是給你的,你沒權決定收和不收。我心想這倒也是,人家主要是給曹市長送禮,我只是個過路財神罷了。於是就說:「齊局長,領導(因為在公共場合,因此我們說話的時候都沒帶『曹市長』這幾個字)剛來,並且工作非常認真謹慎,她什麼想法我也不太清楚。這樣吧,東西先放我這,我回頭和領導說一下,她要是願意留我就給她,不願意留我再給你送回來。行吧?」
齊局長大方的說:「送回來幹什麼啊?!領導真要不要你就留著用吧!」
我呵呵笑著說:「我哪有那個福啊!不過你放心吧,東西一定會用在領導身上,瞎不了你的一片心意就是了。」
齊局長感謝的拍著我的肩膀說:「那謝謝你了老弟,以後有什麼事就跟齊大哥說,在水利這條線上,老哥說句話還好使!」
我一邊往外走一邊誇齊局長領導有方、班子團結、豪爽可交等等。我們一前一後回到席上,都跟沒事人似的繼續喝酒。等各位意思都表達的差不多了,曹市長表示明天還有重要工作,希望早點結束,齊局長就收杯買單出來了。
我幫曹市長打開車門(聽匯報的時候我就讓趙師傅先走了,據說趙師傅老婆身體不好,他要照顧上學的孩子,家裡事挺多,晚上出來不太方便),曹市長和齊局長他們一一握手之後就上車了,他們站成一排向我們揮著手,我按了一下喇叭算是和他們打招呼,油門一壓,車子就滑進了車流。
開出去一段路後,遇到一個很長的紅燈,我停下車撇了一眼後視鏡,發現曹市長也在後視鏡裡看我,我衝她笑了一下,她也笑了,我覺得曹姐對我有一種比姐姐還親近的感覺,我也覺得她非常可親可近。
看她心情不錯,我得趕緊把我收錢的事和她說。我說:「曹姐,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曹姐在後視鏡裡看著我說:「什麼事啊?」
我說:「吃飯的時候我去洗手間,齊局長也跟去了,他把兩個信封塞到我兜裡,說是給你的。當時我正在解手,也沒辦法推脫,齊局長就走了,你看怎麼辦啊?」說著,我把一厚一薄兩個信封一起遞給了曹姐。其實我知道那個薄的一定是給我的,我想曹姐在官場上摸爬滾打了十來年,這些事一定沒少經歷,我不拿出來她也會知道有我一份,還不如誠實一點。
曹姐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沒接。這時候綠燈亮了,我趕緊收回信封,放手剎給油門。車間的距離拉開了,我又看了一眼後視鏡,這時候曹姐的眼睛看著窗外,我著急的問:「曹姐,怎麼辦啊?」
曹姐轉過頭從後視鏡裡看著我說:「關漢,對這類事,你怎麼看?」
我心想,得,又來考我。我想了想說:「其實我也說不好,我不太瞭解官場上的事,不過中國是個禮儀之邦,自古以來給領導送『見面禮』幾乎成了慣例,如果你不收,人家會覺得你對他們有看法有成見,其實送的人並沒想求領導辦什麼為難的事,只是表達一下心情罷了。只是你剛來,收了對你的形象有沒有影響我就不知道了」。
曹姐又用那種深不可測的目光看著我,然後歎了口氣說:「唉,你是我秘書,並且我覺得我們姐弟兩個非常有緣分,我也不瞞你。這些事情以後可能會經常有,其實我早已經習慣了,我曾經非常鄙視這種行為,但後來我發現幾乎仕途上的每個想發展、想進步的人都在這麼做,並且凡是這麼做的基本都如願以嘗了。我沒當領導的時候給領導送,現在我當了領導別人也給我送。循環往復,我和你誰也阻擋不了,只能隨波逐流吧」。
我也歎了口氣說:「姐,這種事我雖然沒經歷過,但聽說的可不少,現在誰升了官提了職,大伙先不看這個人的能力,而是先猜這個人花了多少錢。唉,時風日下啊。不過姐,我覺得這錢還是不應該要,畢竟你剛來,並且你不像別的領導,你還年輕、還有發展,以後的路還不一定怎麼走呢。現在這個當口最好還是謹慎點,你說呢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