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組織部長毛沙蕪的夫人崔鳳生了病,石克伍攜夫人呂梅專程去南州看望了一次。並且在物質上表達了自己的心意。崔鳳身體很虛弱,看來毛病一下子不太會好,呂梅和石克伍一合計,就決定多陪她幾天。剛好,呂梅單位裡有趟公差,呂梅就主動請纓,領導見部長夫人這麼賣力,自然就同意了。不過,呂梅說自己在南州有點私事,可能稍微要多住幾天,領導也順水推舟,做個人情,說儘管去就是,有私事多呆幾天,按公差回來報銷就是。
呂梅在南州一呆就呆了十幾天,每天從早到晚都在崔鳳床頭服侍。崔鳳就叫她回青雲去,呂梅說,這次是請了年休假,在南州玩,因為石克伍不能陪她,一個人玩也沒勁,剛好毛夫人生病,她就索性來陪陪她。崔鳳和呂梅原先就有基礎的,這樣一來,就更親密了。原先是崔鳳的一個表妹在服侍她,後來呂梅就乾脆叫她走了,自己頂替起這份差使。除了幫她煎藥熬湯,送水送飯,呂梅還陪她聊天。崔鳳就極為開心,把心裡的話都說了出來,身體恢復得也很快。石克伍也把崔鳳的康復問題當作一件大事抓了起來,有空就往南州跑,給她送去各種滋補品。並且鼓勵呂梅耐心地做好服務工作。半個月後,崔鳳就出了院,原先是想不到會這麼快康復的,這自然有石克伍夫婦的功勞了。從此後,崔鳳和呂梅就成了世界上最好的一對姐妹了。
說來也巧,就在崔鳳住院的那幾天,省裡面正在考慮毛沙蕪,分頭找有關人員瞭解情況。崔鳳出院的第二天,省裡就下了文件,任命毛沙蕪為省委副書記,組織部長仍然兼著。這下子,毛沙蕪的權力就更大了,他對整個南州地區的幹部,擁有了更為強大的控制力。
一個星期後,石克伍和呂梅到毛沙蕪家裡拜訪,一是祝賀毛沙蕪高昇,二是來看看崔鳳身體恢復情況。崔鳳在醫院裡的情況,經過夫人一匯報,毛沙芫自然是清清楚楚,比自己親眼所見還管用。他對石克伍夫婦表示了謝意。
喝了幾口茶後,人員開始分流。崔鳳把呂梅帶到臥室裡去看一件新買的衣服,石克伍把屁股往毛沙蕪這邊挪了挪,準備探聽一點消息,聆聽一點教誨。毛沙蕪說了:克伍啊,我們呢,也可以說是老朋友了,有些話我也就直說了。你呢,各方面表現是不錯的,在青雲市這麼多年,工作是有成績的,關於這點,我也向南州一些領導提起過,主要領導也都掌握了你的一些情況,總的看是好的,對你是有利的。不過,你們青雲的情況也太複雜了點,我上次也跟你講過了,互相之間爭來爭去,對於這點,上面是很不滿意的。對於你來說,關鍵是要把市委書記曹金郎的關係搞好,只要他還在青雲,只要他對你的看法不改變、態度不變,你要上來是有困難的。我建議你好好找他談一談,互相之間通通氣,最好是把雙方的一些誤解消除掉,重要的是齊心協力,把青雲的工作抓好。上面的領導,特別是省委書記、省長,主要還是看工作,主要是為了把工作抓好,由此來組織下面的班子。反正你放心,我今後有機會,會盡量幫你那個的。石克伍向毛沙蕪反映了曹金郎的種種專制行為,毛沙蕪點了點頭,說:曹金郎的情況,我也有些瞭解,正面反面的反映都有。這一點,我有數的,不過我還是希望你們大家氣量大一點,心胸寬廣一點,互相之間要增強凝聚力才行。只要曹金郎的態度有好轉,我會盡力幫你上個台階的。因為現在上面瞭解情況,也只能聽取主要領導的意見,對曹金郎的意見總是要尊重的,而且他在上面也不是沒有人,我想這點你也是清楚的。
回到青雲後,石克伍一直在考慮如何對付曹金郎的事。曹金郎和他的關係是鴻溝很深的,不是一年兩年了,不過,毛沙蕪說了那麼一大堆話,想想自己的前程,他還是想去試探一下曹金郎的態度,看看有沒有好轉的可能。石克伍有件事要找曹金郎談。工作談完後,石克伍就提起現在市委班子的事情。他希望今後大家能夠團結一致,把青雲的工作搞好。曹金郎說:我也常這麼想啊,可有些同志就是小雞肚腸,我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呀!我看,我老曹是沒有希望了,工作搞得也不是很理想,等到你石克伍來主持工作,倒有可能會扭轉局面。
石克伍知道他在刺他,就大肚量地笑了笑,說:曹書記,這種話說不得呀,我只不過是個常委,你是個班長,這種玩笑開不得喲。
曹金郎點了支煙,說:這不是玩笑,我曹金郎在青雲一天是一天,兩天是兩天,遲早是要走的,以後就要靠你們了,青雲市的這碗飯不好吃啊。我聽說你在省裡很有路子的,你石克伍可真行啊。
石克伍說:我這人呢,脾氣是差了點,不過,我希望今後能更好地配合你的工作,也希望大家都能團結起來。
曹金郎抽了口煙,看了他一眼,道:你這樣說,我當然高興,要是大家都能像你這樣,我看青雲市很快就會上去的。這幾年,兄弟地市都上去了,為什麼我們青雲上不去,關鍵還是人啊,不是地理環境不好,不是沒有本事,而是本事沒有用對,沒有用到工作上去。要是大家多講點原則,多講點黨性,我看青雲很快就會上去的,你說呢?
石克伍覺得曹金郎說得頭頭是道,就恭維了幾句,他希望這次談話能夠彌合他們過去的裂痕,今後的關係能夠稍微攏一點。
這以後,石克伍就在考慮如何在曹金郎、包伽這兩個陣營中處理好關係的問題,他想,最好是兩方都不得罪,像何平凡、洪一之他們一樣,走中間派的道路。不過,何平凡不行,雙方都不討好,他不能學他,學他是沒有出息的,學他還不如走老路好。他希望自己能夠左右逢源,兩面討好,等上面來考察了,能有個好的口碑。最好是雙方鬥得凶狠了,自己就從中漁利,不戰而勝。
石克伍正為自己的計劃得意時,秘書鄭南土向他透露了一個消息,簡直是在他頭上澆了盆冷水。鄭南土的一個朋友告訴他說,昨天晚上曹金郎和陸占山幾個人一起喝酒,後來就有些醉了,曹金郎說:石克伍這人越來越陰險,你們要提防著他一點,他現在說話的口氣,好像他是市委書記了。他的眼光很高,涵養很深呢!我敢肯定,石克伍又有什麼陰謀,又要玩什麼花招了。這個石克伍,他說以後要好好配合我工作,我看哪,在他送到火葬場化灰以前,是不可能配合我工作了。
陸占山就加了一句:化了灰以後也不可能!
石克伍氣得臉都發青了,不過,他還是把鄭南土表揚了一番,叫他以後聽到什麼,馬上向他匯報。
鄭南土剛一走出部長辦公室,市委副書記洪一之來了。石克伍摸不透他的來意,自從他當上這個部長後,洪一之就沒有來過這個辦公室,今天又不知道會唱什麼戲。想起曹金郎那一套,他都有些害怕了。不過,他還是極力地陰轉晴,笑臉相迎地邀他入座。
談了一下部裡的工作,洪一之也抽了大半根香煙,忽然,洪一之問起黃三木的情況。石克伍這才明白了他的來意。黃三木跟洪一之的女兒談戀愛,這事他已經聽說了,不過,他不會這麼便宜黃三木的,特別是在黃三木還沒有當上他女婿之前。現在的年輕人談戀愛,那就像是鬧著玩似地,今天好,說不定明天就不好了。黃三木如果做了洪一之的女婿,當然就不能等閒視之了。不管洪一之是敵是友,對黃三木的態度總不能太過份。否則,萬一洪一之發起火來,他完全可以把黃三木換個單位,或者狠下決心來與曹金郎一起放一槍,那是夠石克伍受的。所以,關鍵要看黃三木的造化,看他究竟能不能把洪一之女兒搞到手。
於是,石克伍就笑道:小黃在部裡還是可以的,工作也挺積極的。
洪一之道:是啊,我看也不錯的,以後,還要請你多教育、多培養啊!
石克伍道:聽說,他和你女兒在談對像?已經談得差不多了吧?
洪一之道:這是年輕人自己的事情,我也不好多問多管。不過,我們洪葉挺喜歡他的,我也覺得這個小鬼挺不錯的,所以呢,我今天來找你一下,和你談一談他的事情。他現在在干打字,我看,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就算他和我女兒沒那層關係,我也不同意這種安排呀。石克伍,你想想,國家培養一個大學生多不容易啊!打字的工作,一個中學生幹幹是綽綽有餘啦,把一個大學生放在部裡面打字,這不是人才浪費麼?
洪一之資格挺老的,他說起話來也不含糊,石克伍也不敢亂頂撞,最重要的是,洪一之在曹金郎問題上太沒有原則,坐山觀虎鬥,有時候還往他們那一邊倒,使得雙方力量對比發生重大變化,這就不行了。因此,在黃三木的問題上,他還要討價還價,不是不幫黃三木,而是要看洪一之的態度,看他今後往哪邊用力。一想起曹金郎,他心裡就有火,洪一之來找他,正是一次機會,他要好好抓住這次機會,爭取在聯何聯洪、扶助包宋上有所突破,真正形成一支強有力的抗曹大軍!
石克伍就笑道:對對對,洪書記,我們也不是想叫他打字,這只是一種暫時性的安排,原來打字的小金,身體不好,所以我們就叫小黃暫時代一下,等有了機會,我們一定會考慮的。
洪一之對他的這句話還不滿意。雖然他看不慣曹、包二派爭來斗去,雖然自己在很多問題上一直是堅持原則,清正廉潔的,不過,他最喜歡的就是這個女兒。女兒文化不高,希望不大了,找個好單位混混也就算了,而這個女婿是一定要幫的,幫了女婿,還不就等於幫女兒麼?其他事情他不多插手,自己的子女,他還是要管一管的,否則,就被家裡人看作太馬列、太古董了。於是,他就對石克伍道:小黃干打字好像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們叫他代一下,也不能代這麼長久呀。我看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石克伍道:洪書記,你放心,小黃的事情,問題不大,很容易解決的。不過,市委班子裡的問題,我倒是很想好好跟你談一談。現在市委主要負責人,心胸不夠寬闊,我們這些常委工作起來心情很不舒暢呀!
洪一之知道石克伍開始攤牌了。這個石克伍,以前一直就想拉攏他一起對付曹金郎,和包伽、宋文侃幾個打的是同一個算盤。他自己對曹金郎也早就有看法了,只是不想一面倒,不想捲入這場爭鬥而已。現在,為了自己的女婿,他也就不管那麼多了。小黃的事,他早就考慮過了,從現在的形勢看,做自己的女婿已基本成定局了。小黃在大學裡是高材生,人也不錯的,有培養前途,只要有人幫一把,完全可以上去的。現在他在石克伍手下干,不和石克伍處理好關係不行,入黨、提干,首先要從石克伍這裡上,把基礎打好,然後才能更上一層樓。
於是,洪一之就認真嚴肅地說:這個問題,我們大家心裡都清楚,老曹在一些問題的處理上,是過火了些,我也早有想法了,主要是我考慮到自己也這把年紀了,也不想捲到這個漩渦裡去。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以前有些事情上,我沒有很好配合,這也只好請你們原諒了。
石克伍道:你可別這麼說,要請你原諒的是我們,你在青雲,可以說是老前輩了,現在在位的,資格比你老的已經沒有了。我看,你也不要太謙虛,自己的作用還是要發揮出來。就算自己想超脫點,也要多為青雲的發展想想,為了青雲的建設,為了把青雲搞好,我們希望你出來主持個公道,幫助說說話。我想,只要市委班子順了,我們幾個人要感謝你,青雲五、六十萬人全部要感謝你!你可不能坐在一邊不管呀!
洪一之見石克伍已經把話說破了,就說:好吧,我盡力而為,以後呢,我會往這方面多下點力氣的。只是,我的力氣有限,未必就管用。好在我年紀也大了,大不了是早點退休,怕也沒什麼好怕的。
石克伍笑道:你年紀大也不算很大,當市委書記可能是吃力了點,你以後還可以兼點別的工作,比如人大主任、政協主席。我看對你是非常適合的。上次我們和包伽在一起談時,他們也有這樣的看法,都認為你資格老、威望高,以後還是要多傾聽你的意見才是。
洪一之知道他們想把曹金郎趕走,然後大家分配權力,他倒沒想到自己去當人大主任、政協主席,當官也當厭了,沒啥大不了的,他只是想幫一幫女兒女婿,這可以說是最後的願望了。他說:這些我也不去想了,反正以後青雲市還是要靠你們年輕人,你們把青雲搞上去,各方面搞好了,我們也就放心了。我這個人是不大要權的。
石克伍就恭維道:是啊,誰不知道你洪書記清正廉潔呢?也正因為這樣,你在幹部群眾中才有這麼高的威望。但是,你不要權,有的人卻很要權,你的退讓在有的人看來是一種軟弱,他們就更加驕橫,更加肆無忌憚了。你不為自己想,也該為群眾想,不為個人考慮,也該為青雲市考慮考慮。正因為這樣,我們大家都很希望你能夠在這中間發揮點作用。
石克伍說了一大通好話,總之希望他能夠站到自己這一邊來,把曹金郎徹底解決掉。洪一之不時地點點頭,從今天的談話看起來,像是有點起作用了,當然,石克伍不會太輕信,他是要看行動的,他的心裡很清楚,只要洪一之肯參加他們的陣營,黃三木的事好說得很。
黑虎鎮出事了。省江城區檢察院在涉及一位副局長的案子中,審訊了省第五建築工程公司經理邢大惠等人。邢交代了向這位副局長行賄一萬元的事實。起先,邢大惠很不老實,一點也不肯交代。只是,由於這家公司是集體單位,帳面上已經出現了二十幾萬元的漏洞,要是他不交代,那麼這二十萬就完全可以懷疑他是塞入自己腰包,這樣算起來,他這輩子牢底都要坐穿的。邢大惠貪污是有的,數目大約四、五萬元,其他都讓他給送人打通關節了。在這個關鍵時刻,他左思右想,認為世界上人人都好害,就是不能害自己。為了保全自己,他已顧不了那麼多義氣,就把吃了他好處的這批人一個個都坦白出來了。
邢大惠有一個筆記本,上面記著這批黑名單以及送錢的時間、地點和數目,非常詳細。這個本子到了檢察院手裡之後,省及所屬各地市的六十餘名幹部就全栽了。
後來南州地區陸續發生了包工頭交本子的傳奇故事。從這以後,各地不少的領導,一看到包工頭就嚇得發抖,就是那些平時十分廉潔,一向嚴格要求自己的人,看到這種人也盡量避遠一點,要是送錢上門,一律將他們掃地出門。包工頭的地位,在領導幹部的眼裡是低下的,在群眾的眼裡卻一下子高了起來。他們把包工頭封了個官,叫做組織部長。因為他們神,可以叫這些官繼續當下去,也可以隨時叫他們下台。
青雲市檢察院收到江城區轉過來的材料,這份材料,就是邢大惠對黑虎鎮領導的一次徹底揭發,從書記、鎮長到委員,黑虎鎮班子成員全部都收了邢大惠的好處。按照黨紀國法,黑虎鎮黨政領導,一個個都完了。
青雲市檢察院接到材料後,把黑虎鎮七個領導全部弄了進來,花了三天三夜時間,突擊審訊,很快,這些人就全都交代出來了,而且數額與邢大惠講的分文不差。
檢察院是獨立的政法機關,是有權獨立辦案的。但是,和所有的單位一樣,都在黨的領導之下,像這樣的大要案,是必須向市委匯報的。市委聽取匯報後,感到非常震驚,決定連夜召開常委會,研究對黑虎鎮黨政班子七人的處理意見。
又一次機會來了。石克伍在石榴鄉檢查工作,從大哥大裡接到市委辦主任余坦的開會通知並得到大致內容後,就一直心潮澎湃。在回來的路上,他坐在小車裡,滿腦子想著這個問題,並且和包伽、宋文侃通了氣,交換了意見。當然,他們的意見是一致的,就是要狠狠地把黑虎鎮這批人處理一下,把青雲市的反腐敗鬥爭不斷推向深入。
黑虎鎮委書記管阿長,這個人非同一般。不是說他的能力,是說他的靠山。他是曹金郎的初中同學,兩個坐一張桌子,互相抄作業,共同對付其他同學。可以說,這是一對鐵哥們。以前,曹金郎在青雲市的名聲也並不怎麼好,村裡人教育孩子說,你們誰都可以學,就是不要學曹金郎,玩的時候要離他遠一點。在村裡人看來,曹金郎簡直是個無賴了。俗話說:人可欺老,不可欺小。老的已老了,小的會長大,會變的。曹金郎十八歲參了軍,四年以後回到村裡,人就完全變了。他不再說下流話,不再欺負人,平時說話有理有據的,令村人刮目相看。因他在部隊入了黨,原村支書犯錯誤被撤職後,曹金郎就當上了村支書。當個小小的村支書,也沒啥大不了的。不料這個曹金郎竟以此為跳板,像是有神仙相助似的,一步步地當上了公社黨委書記、局長,後來竟當上了市長、市委書記。直到今天,村裡的一拔老人圍在火塘邊說起他,還在搖頭,還是不相信:曹金郎這麼個小無賴,怎麼竟當上了市委書記!想不通,想不通。
曹金郎確有工作能力,會抓工作,除了作風上有些專制外,其他方面的問題,僅有些傳言,並不能抓住什麼把柄。在很多方面,他還是比較注意的,這一點,石克伍也不是沒有想過。但管阿長的使用,就是曹金郎的一個錯誤。對此,市委機關裡面,幾乎無人不知的。
管阿長是個什麼人?他是個真正的無賴。以前和曹金郎是一對哥們,曹金郎脾氣改了,管阿長卻一點也沒改。可是,自從曹金郎當上市長、市委書記後,他就經常纏著老大哥,要他拉兄弟一把。這曹金郎還真吃他這一套,果真把他拉了上來,一步步當上了青雲重鎮黑虎鎮的黨委書記。這下子,管阿長也稱得上是青雲市叫得響的一個人物了。
管阿長仗著有曹金郎這個後台,更是本性不改,整日裡吃喝嫖賭,使得黑虎鎮的黨員幹部隊伍都給他帶壞了。黑虎鎮一片烏煙瘴氣,群眾意見很大。有些內心裡支持曹金郎的老幹部也說了,曹金郎本事是大,最後恐怕還是要毀在這個無賴兄弟的手裡。
石克伍早就想找管阿長算帳了,這次出了事,真是謝天謝地。他早就和包伽、宋文侃等人說過,管阿長這樣的人還當書記,真是黨的不幸,國家的不幸。這一次,無論如何要叫他下台,要開除他的黨籍。當然,曹金郎一定是要保的。管阿長是他的兄弟,而其他幾個人則又是管阿長的兄弟。這些人,他統統要保的。這一回,看他還怎麼保,看他究竟還有多大能耐。
晚飯後,石克伍早早就來了。包伽和宋文侃的辦公室,就在曹金郎的同一樓。他們怕曹金郎在會前來找他們,說不定還會弄點什麼花樣出來,於是,兩人就到樓上的石克伍辦公室裡,偷偷地商議今晚會議的對策。包伽最擔心的是會議開得像上次一樣,吵吵鬧鬧,最後還是敗下陣來,關鍵就是何平凡、洪一之和傅國民等人。這些人在關鍵時刻是要動搖的,是要跟曹金郎跑的。
石克伍說:洪一之已經解決了,他的毛腳女婿就在我手下,他已經表過態了,我要看看他今天的態度。
曹金郎果然來找包伽了,秘書說在石克伍那裡,宋文侃也一起上去的。曹金郎本來是想來說幾句好話,以求他們額外支持一下的。一想到這三個人竟結團抱伙地在開預備會了,就一下子為難起來,也不想再對這三個人抱什麼希望了。他叫人上去通知,會議就要開始了。
十個常委中,人武部政委出差去了,在家的共有九個。九人都到齊了,外加一個檢察長。檢察長是來向常委們匯報案情的,按照法律,像這樣的問題,當然是轉給法院,等候審判了。可是違法的不是一般人,他也知道管阿長和曹金郎的關係,這是不能不匯報的。如果常委們有另外的意見,認為要從輕處理,那就不一定要轉法院了。
檢察長首先開始發言,石克伍就在筆記本上記下了這麼一個名單:
鎮委書記管阿長12000元;
副書記、鎮長何喜10000元;
副書記阮娜娜6000元;
紀委書記游一海5000元;
副鎮長藍遙4500元;
副鎮長胡柒4500元;
委員吳民群3000元。
檢察長匯報完後,看了一眼紀委書記傅國民,說:幾塊的關係還不大,到時候轉給紀委處理就是了。但是管阿長和何喜,已經上了一萬,這個問題就那個一些,我們希望市委能夠拿出一個意見來。
曹金郎環顧四周,說:各位常委,剛才檢察長向我們匯報了黑虎鎮的案子,可以說,這是當前反腐敗鬥爭的一個成果,市委是充分肯定的。不過,在處理上,我看還值得斟酌。因為,這不是一、兩個人的問題,是七個人,是整個班子的問題。影響太大,如果全部都嚴肅處理,對黑虎鎮的工作是有影響的。請大家都發表意見。
石克伍首先開炮:管阿長的問題,我聽到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想在坐的各位也都很清楚,群眾反響很大,社會輿論也很強烈。我認為,這個案子,這個問題,不是偶然的,是必然的。早點查出來有好處,查出來越遲,害處越大。當前中央非常重視反腐敗鬥爭,我認為,對管阿長等人的問題,要從嚴從重處理,必須毫不猶豫地轉到法院,進行審判。
傅國民接下來道:管阿長和何喜都上了一萬,問題是嚴重了些,不過,其他人可以由我們市紀委來處理,在黨紀政紀上分一下。剛才曹書記說了,黑虎鎮的問題涉及到整個班子,我們反腐敗鬥爭,我們黨風廉政建設,也是要圍繞經濟建設開展的,是為這個中心服務的。所以,我看他們兩個人是否也可以從輕考慮,一起交給我們紀委來處理。
石克伍聽說曹金郎是在傅國民家裡吃晚飯的,聽了他這番話,猜想曹金郎不知又搞了什麼法子,把傅國民爭取過去了。就把兩眼瞪著傅國民,差點沒噴出兩股火來。
宋文侃又接過來道:傅書記,紀委是反腐敗的職能部門,應該站在反腐敗鬥爭的第一線,這樣處理問題,恐怕是太手軟了吧?黑虎鎮的其他同志,轉到你這裡來處理我沒意見,管阿長和何喜,是萬萬不行的。受賄好幾千塊,法律上一點不制裁,我們還講什麼法?必須先由法院判決,最後再把材料轉到紀委來,由你們開除黨籍。
包伽道:對,我非常贊成宋文侃的意見。黑虎鎮的問題,管阿長應負主要的責任。他是個班長,是黑虎鎮的一把手,他收了錢,其他人也就跟著收了錢。我覺得,就算其他人可以從輕,管阿長和何喜也必須從重,無論如何要接受法律的制裁。
曹金郎白了白眼,顯然心裡有股火,不過,表面上看去仍很鎮定。這幾個人的意見,他早就預先想到了。對這次會議,他心裡也已經作了策劃,對手厲害是厲害,不過他曹金郎從來就不低估自己,在青雲這塊地盤上,最厲害的是曹金郎,任何人都無法與他抗衡。
曹金郎點了點頭,看起來就很大度了。他說:很好,剛才大家討論得很好,把自己的意見都講出來了。有的想從輕處理,有的想從重處理,這些意見很好,大家都是從工作出發,都是為了青雲市的發展考慮的。不過,我想,反腐敗工作,要說專業,要說行家,我們在坐的,應該是傅國民。他是市紀委書記,全國反腐敗鬥爭由中紀委牽頭,我們青雲市反腐敗鬥爭,也應該好好地傾聽一下市紀委的意見。我認為,從輕也好,從重也好,關鍵看定性。我們要先定性,才能談處理。是不是?
石克伍忍不住了,說:定性?這還要再定什麼性?收了包工頭的錢,把工程包給他做,這不就是受賄麼?1+1=2嘛?難道1+1還會等於3、等於4不成?定性是不需要討論的。曹金郎笑了笑,說:石部長,不要急嘛!還是先聽聽傅書記的意見,他是紀委書記,是行家,我們要尊重紀委的意見嘛!
傅國民說:那好吧,我就談點個人看法。行賄受賄問題,可以說是個老問題,我們紀委年年都要接觸這類問題。不過,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形勢的發展,也出現了不少新情況、新問題。就受賄這方面,也有各種不同的情況,有各種不同的處理方式。我們青雲市,還比較封閉,處理起來都比較嚴格,原則性比較強。但是,其他地市,包括上面有些部門,處理起來就靈活得多了。我認為,有些做法,我們是可以參考和借鑒的。大家剛才聽了,黑虎鎮在建造工貿大樓過程中,班子成員都收受了南州第五建築工程公司經理邢大惠的好處。有一個細節是,送錢的時間不能忽略。給這七個人送錢,時間都發生在年初二和年初三這兩天,也就是春節期間。在春節期間收受錢物,有的地方已把它當作收受禮金禮卡禮物來處理。因為現在逢年過節,當領導的總是多多少少地要收到些禮物,當前的形勢是,不光禮物,已發展到禮金禮卡,少則幾百,多則幾千。這不是我們青雲市,其他地市,甚至省一級,都有。不但有,恐怕比我們更厲害些。這個問題,我們在坐的各位一定也聽說過,可能有的同志也收到過禮金禮卡,當然,就不能作為受賄來定性。所以,我建議將黑虎鎮的問題當作收受禮金來定性,因為不是個別人,而是全體班子成員的問題,完全可以當作這個問題來定性的。
石克伍越聽越火,心想:好呀,原來曹金郎還有這一手!這樣一來,管阿長等人的問題不就沒了麼?他正要開炮,這時,洪一之開口了,他說:當作禮金?這太便宜他們了吧?送幾十塊、百把塊錢,當作禮金還可以,幾千塊錢也算作禮金,那今後還有受賄案麼?其他人還不要互相學習?我看這樣不行!
石克伍接著道:這樣算禮金,我明年春節就收個幾萬幾十萬進來,到時候你們也把我當作收禮金來處理好了。我看,這樣下去,也不要反腐敗了,越反越腐敗!
何平凡覺得石克伍說得過火了,就勸道:石部長,話不能這麼說,這些年反腐敗還是有成就的嘛!對於收下的禮金,要退出來的,特別是這麼大的數目。反腐敗總是比不反好一些。
曹金郎對洪一之很不滿意,對何平凡卻又很滿意,忙高興地說:對對對,反腐敗還是很有成就的嘛!怎麼樣,我看傅國民的意見完全可以,就當作收禮金來處理吧。如果是受禮,就不要把案子轉到法院去了,轉到紀委來處理一下就行了。
石克伍問:傅書記,轉到你們這裡,將怎麼處理呢?
傅國民道:轉到我們這裡,黨紀上面也是要處分的。我看,就在今天的常委會上定下來算了。請你們大家發表意見吧。
曹金郎說:傅書記,乾脆,你再把處理意見談一談。
傅國民道:好吧,大家知道,黨紀處分分五等:黨內警告、黨內嚴重警告、撤銷黨內職務、留黨察看和開除黨籍。要是按後面三檔處分,職務就沒有了。其他幾個人可以警告一下,管阿長和何喜兩個人,你們大家看看,是不是也警告一下算了。我個人的看法是:管阿長和何喜二人,給黨內嚴重警告處分,其他人給黨內警告處分。
石克伍道:不行!這絕對不行!
曹金郎道:石部長,不要一棍子把人家打死嘛!給人家留點路,我們培養一個幹部也是很不容易的,何必一定要叫人家下台呢!
包伽和宋文侃說:這樣子太輕了,不夠嚴肅啊!
曹金郎道:好,既然大家意見不統一,那麼就再民主一點,搞舉手表決吧!同意傅國民意見的舉手。
說完,曹金郎首先舉起了手,接下去,何平凡、傅國民等人都舉了手,總共五個人舉手。沒舉手的是包伽、洪一之、宋文侃、石克伍。雙方是五比四,相差一票。
曹金郎笑了笑,說:看來同意傅國民意見的佔多數,那麼,就這樣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