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
「G,用的是雙槍,他並非彈無虛發,也不是特別霸氣……不,據說是一點霸氣也沒有,但就是無敵。不過說起來好笑,明明就是公認的無敵,G接的單往往非常無聊,小家子氣,可以說誰都可以執行的單,G也隨便就干了,毫無高手風範哈哈哈哈哈哈!」
「無敵到底是怎麼個無敵法?」
「怪異就在這裡。其實G一點也不好戰,所以並沒有什麼G宰了很多挑戰他的殺手而創造出的恐怖傳說,真實狀況往往很好笑。」
多好笑?
劉錚哥說,曾經有一個自以為是的殺手透過G的經紀人,約G跟他在一棟廢棄的大樓裡單挑,看看誰才是當今最強的殺手。G答應了,但到了約定的時間G卻沒有到,足足等了一天還是沒到。後來對方氣急敗壞找到G的經紀人質問,那經紀人哈哈大笑說G肯定是隨便亂講的,寧願在家裡睡回籠覺也不想出門殺人。
我說不好笑,而且我覺得G很沒品。
劉錚哥補充,據說有一個殺手為了想跟G決鬥,暗自把自己設定成目標,花錢請G幹掉自己。單子裡限定了某某時間與某某地點,要幹掉一個穿著深棕色皮夾克的中年男子,除了這個殺手滿腦子想決鬥的心意,一切都跟尋常的單子沒兩樣。結果G拒絕了經紀人,理由是那一天是孔子誕辰紀念日,他想約喜歡的女孩去賓館做愛。哈哈哈哈哈據說那個殺手非常生氣,他覺得孔子誕辰跟約炮有什麼關係,擺明了就是推托。
我說這的確是推托沒錯啊。
劉錚哥說,妙就妙在這裡,為什麼G曉得要推托這張沒什麼疑點的單?這根本就是極出色的動物直覺嘛!懂得避免踏入不必要的危機,也是高手風範的證據之一。
我真的真的有點想吐,如果G真的強到從這張單嗅到不尋常的危險氣味,既然他是最強,何不趁勢而為把對方幹掉?我想劉錚哥只是一廂情願認定G是最強,之後不管G做了什麼決定,通通都變成了高手風範的思考領域,真的是見鬼了有夠噁心。
「這些都跟無敵一點也沒有關係吧。」我忍不住反駁。
「誰說無關啊?老弟,這種將勝負看得比屁還輕的人,才是真正的高手啊。」
「為什麼?」我啞然。
「這代表只要他想,他有空,他願意,他隨時都可以決定勝負的結果啊。」
「啊?這有點強詞奪理吧?」
「大概吧,或許最明顯的證據就是,大家老是說G是最強,說了好多年,G還是老神在在活得很好,除了一開始有幾個不怕死的人提出挑戰,之後傳出G領悟了槍神奧義後,漸漸就沒人敢去證明那個公認的最強假設是錯的,我想這就是最好的證明吧哈哈哈哈!」
「槍神奧義是什麼鬼?」
故意壓低聲音製造神秘感,劉錚哥說,槍神奧義這種東西很玄的,大家都只聽過,卻沒有人真正知道那是什麼東西,畢竟只有領悟到的人才知道槍神奧義是什麼,而領悟的人永遠都不會說。
當然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猜測嘛,最普遍的講法就是,「悟道者」可以聽見子彈的聲音,喔,當然不是子彈擊發的聲音,而是聽見子彈跟你竊竊私語的內容。
或是子彈永遠不會擊中「悟道者」,所以「悟道者」可以從容不迫行走在飛來飛去的子彈之間。
或是「悟道者」能夠聽得見每一個手裡拿槍的人的心思,甚至轉而控制對方。
或是「悟道者」可以用意念操縱子彈飛出的軌道,讓子彈違背常理地轉彎。
當然也有人說以上皆是啦!
「為了一個莫須有的鬼扯傳說,之後再沒有人敢挑戰G?」
「台灣有一個勢力強大的黑幫,叫情義門,特色偏偏是無情無義。情義門的門主叫冷面佛,冷面佛不管是品性、個性、耐性都是一個極糟糕的人,整天下單買兇,誰都有可能不小心惹到他而喪命,素有七日一殺的惡名。冷面佛這麼凶殘,想要冷面佛死的人當然也很多,所以冷面佛僱用了最好的殺手當他的保鏢,幫他幹掉所有想殺他的刺客,其中一個保鏢便指名了G。」
「所以G幹掉了所有想暗殺冷面佛的刺客?」
「不,G拒絕了冷面佛的邀約,理由是冷面佛不是美女,而且很醜。」
「……」
哈哈哈哈哈劉錚哥一直瘋狂大笑著,他說老弟啊老弟,你根本就不知道這種拒絕法有多恐怖,冷面佛器量這麼小的貨色當然很生氣,所以他買了一大堆殺手想幹掉這個不識好歹的G。
結果呢?根本沒有殺手經紀人敢接這種單,因為一接下來,簡直是叫自己手底下的殺手白白送死嘛哈哈哈哈哈,所以這件事後來就不了了之,G繼續他最拿手的我行我素——整個江湖都放任著G的我行我素。
見鬼了我真是聽得莫名其妙。不過,我對G這個單字忽然湧起了強烈的好奇。
「G是哪裡人?」我微微前傾。
「百分之百是個台灣人,簡單說,G是一個典型好色的台客。」
「嗯,台灣人啊……他有什麼特徵嗎?比如喜歡唱歌?」我小心翼翼地問。
「唱歌?這沒聽說。不過G的行事風格毫無秘密,他一向都穿著一身黑色西裝,不管室內室外都戴著一副墨鏡,總是不顧旁人眼光盯著美女看,盯著美女看也就罷了,據說只要是露很多的女人他都大剌剌地看人家的胸啊腿啊,江湖上都很鄙視他的審美觀毫無標準。」
一身黑色西裝,黑皮鞋,黑領帶,加上深黑色的墨鏡啊……那麼,幾乎就可以肯定G就是那一個在酒吧裡跟我偶遇的愛唱歌男人了。
如果G真的那麼強,他當然有辦法摸進軍營把一個獨裁國家的將軍給幹掉。他用的是雙槍,這個巧合致命地與當地幫派印象中的我連結在一起,這種連結實在是太抬舉我了。
「撇開G之於女人的毫無格調,G的實力強到他的殺手風格也很特別。」
「怎麼個特別法?」
劉錚哥興高采烈地說,G有個眾所皆知的怪癖,他老愛在目標斷氣之前,幫目標完成死前最後一個願望。
比如有人在死前正在拼圖,G就會想辦法幫他拼完。
有人在死前那一刻正在客廳掛吊燈,G就會婆婆媽媽幫他找高椅子把吊燈掛起來。
有人半死不活時想打電話給小學欺負過他的女生罵三字經,G就會幫他翻畢業紀念冊照著通訊錄撥電話。
有人正在寫卡片,G就幫他寄出去。
有人正猶豫不決到底要點哪一樣菜當最後的晚餐,G很樂意幫他叫客房服務。
有人說,這是出於G的制約,而這樣的制約充分表現了G的從容不迫。
一切都再明顯不過了。
G在泰緬邊界的出現,導致了我在南韓的出現。
對此我沒有什麼負面感覺,一點恨意都假裝不出來。老實說G做他自己該做的事,還誤打誤撞幫了我一大把,讓我可以毫無罣礙地拋下那群刀疤妓女一廂情願的依賴,說起來,我謝謝他還來不及,更別提找他報仇這麼不合情理的事。
事情一清二楚了,我覺得待會回到我那狗窩前值得先去買幾瓶啤酒跟小菜慶祝。
我弄明白了,多話的劉錚哥卻不肯停。
關於G的傳說似乎說也說不完,劉錚哥又津津樂道說了兩三個奇怪的小故事,好像他身歷其境似的,到那為止我都還能忍受。直到劉錚哥又開始念那些爛詩給我聽的時候,我終於意識到自己應該說再見了。
我起身買單。劉錚哥說第一次見面當然是他請客,畢竟他以後就得靠我賺取高額的中介費。隨便他,我無所謂。
劉錚哥要我盡快決定好退出殺手的制約,雖然我當然可以不告訴任何人,但他希望我可以跟他分享,畢竟互信也是經紀人與殺手之間重要的合作基礎,也算是多瞭解我一點。
瞭解什麼?我說不用多瞭解了,我直接告訴劉錚哥,只要我當上搖滾歌手的那一天,我很樂意連滾帶爬退出殺人的舞台。殺人只是暫時拿來打發時間的樂趣,搖滾,搖滾才是我的天命。
劉錚哥想繼續問,我卻起身說還有事要走。
「對了劉錚哥,你收到過蟬堡吧?」我忍不住回頭丟出這一句。
「……你問這個做什麼?」劉錚哥的表情有些古怪。
「能不能給我你保存的那些章節?複印本當然也可以。」
「抱歉啊老弟,自己想看就得自己想辦法拿到。聽故事要有點耐性。」
也是,我揮揮手。
在我成為搖滾歌手之前,就看看我跟我的雙槍可以搞出什麼不一樣的傳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