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過離開。從省城回來,我沒有吵,也沒有鬧,我知道,既然他敢把我送給別人,就一定不會怕我鬧。
我很平靜,照常上下班,裝作什麼事也沒發生。
劉成明被我的鎮靜弄怕了,人就是這樣,你跳出了他的思維,他便感到費勁。劉成明不怕你鬧,不怕你哭,怕的就是你過於冷靜。
有天他悄悄塞給我一個盒子,啥話也沒說,甚至都沒敢望我。我回到宿舍,打開後看到是一副金首飾,耳環、項鏈、戒指,法國產的,當時我並不知道價格,但我想一定不會便宜。後來我在香港看到了,這套東西值十二萬。當時我沒一絲激動,但也絕不反感,這種心理連我自己都覺得奇怪。這是劉成明第一次送我禮物,以前有過,但都是哄小孩子的。在劉成明的眼睛裡,時裝模特都是繡花枕頭,空有一副漂亮軀殼。我把東西藏起來,從這一刻起,我有了目標,就是讓劉成明送我東西,不停地送,什麼貴重讓他送什麼。我倒要看看,我到底能值多少。
第二天他約我吃飯,地點是在景山大酒店,我答應了。兩個人坐在包廂裡,劉成明一直望著我,他渴望我先開口,打破我和他之間的僵局。我輕輕呷著紅酒,法國的純葡萄酒,味道很乾淨。我像個魔術師一樣揣度著他的心思,但就是不給他機會。他果真急了,突然抓住我的手說:「悅悅,你有話就說出來,別憋著。」我輕輕抽出手,又呷了一口酒,那酒三千元一瓶,我在想一頓能不能喝掉兩瓶。劉成明再次抓住我的手,這次他像是懺悔。「悅悅,我知道對不住你,但我……我真的沒辦法,誰知道那個老色鬼會看上你。」
這話你難道信?你要是信這話,劉成明把你賣了你也別叫冤,是你太弱智。
我再次抽出手,提起酒瓶就往桌上倒,紅紅的酒液,倒在桌上跟血一樣,耀眼、刺痛,劉成明不敢了,他在包廂裡轉來轉去,求我說句話,哪怕打他罵他,就是不要沉默。我這才知道,任何人都有軟肋,劉成明他也有怕的時候。我點了煙,很舒緩地抽,那是我生命中的第一根煙,沒想到抽得那樣老練,把劉成明這樣的老狐狸都給蒙住了。劉成明跑過來,奪了我手中的煙,他說悅悅你不能這樣,這樣會毀了你自己。你簡直想像不出,他居然能說這樣的話,這話多感動人呀,不能毀了你自己!
我一連抽了三支,抽得自己吐起來,劉成明遞給我一杯水,我望也沒望衝他臉上潑過去。劉成明呆住了,決然沒想到我敢潑他。我看出他在克制,他的臉都變了形,但他沒讓火發出來。那頓飯他就一直帶著張濕臉,看我吃。等我吃完要走,他才拿起紙巾,擦了把臉。
他突然抱住我,幾乎帶著哭腔說:「悅悅我喜歡你,你是我的,都怪我,你罵我打我吧。」我沒反抗,任他抱,我不相信所有的酒店都會有暗室,都會有床。劉成明又一次想錯了,可能這樣的伎倆他用了不少,男人一懺悔,女人就會心軟,就會鑽進男人的圈套。我沒。他表演了一會兒,大約得不到鼓勵,突然喪氣地丟開我:「好吧,你走,走了永遠別回來,我劉成明不認識你!」
我走了。男人其實就那幾招,跟女人一樣,一哭二鬧三上吊,演多了就不靈。這晚我睡得很踏實,劉成明在我包裡塞了三萬塊現金。
第二天我出現在辦公室時,劉成明驚了,他絕沒想到我會這麼快就來上班,更沒想到我會平靜地喊他一聲「劉董」。是的,公司裡的人,並不知道我跟他發生了什麼,更看不出我有什麼不幸遭遇。劉成明一把關上門:「悅悅,你怎麼來了?我還以為你走了,再也不見我了。」劉成明說得很慌亂,近乎語無倫次,他正要抓我的手,林月秀進來了,我沖林月秀笑笑,拿著文件夾走出來。
這樣過了一月,劉成明共計送了我二十多萬,還有將近十萬塊的衣服。他想我一定滿足了,就跟我挑明說,只要我願意,他可以讓這種日子延續下去,但有個條件:我必須做他的情婦,因為只有這樣,他心裡才踏實。
我說了一句讓他合不上嘴的話:「你先殺了你老婆,然後娶我。」
後來有一天他突然告訴我,他老婆患了癌,可能活不長了。當時我很吃驚,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話,要知道,劉成明是一個啥事都能做出的人,我敢說如果我真要嫁給他,他老婆一定活不久,不是得急症死亡就是出意外。果然幾天後我就聽說他老婆住進了醫院,查出是乳腺癌。
我怕了,這時候我真的怕了,我暗中找過醫生,以她老婆表妹的身份打聽病情。醫生很神秘的樣子,絕口不提她的病,說是替患者保密。我從醫生的神情裡已猜出什麼,我知道,我必須離開了。
我不想傷害一個無辜的女人!
劉成明啪地丟出一個盒子,說拿回去看看。
我知道決不是禮物,劉成明在這種時候不可能送我禮物,我回到宿舍,急不可待地打開它,裡面的東西讓我嚇了一跳。它是一張光碟!
不用說你也猜得到,它是啥碟。當我把它放進影碟機時,心裡似乎已作好準備,可畫面真的出現時,我還是劇烈地震顫了,熒屏上是赤裸裸的我和那個老男人,那個老男人很興奮,像是八輩子沒見過女人,而我自己,居然比他還興奮!
還沒等我把碟片取出來,劉成明打來電話,說這碟他複製了一百張,可以伴隨我一生。
我呆呆地坐著,我知道我完了,再也走不出劉成明的魔掌了。
後來我才知道,劉成明有很多這樣的碟,有次我在他的抽屜裡看到一張,拿回去一看竟是他跟林月秀的。
女人有時候很聰明,可是一遇到關係自己聲譽的問題,女人便糊塗了。
女人走不出的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