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連山巍峨綿延,橫穿千里河西走廊。
地處祁連山東端的蘇武山就像個小媳婦,有點兒妖嬈,有點兒寂寞。這山因著名的西北花兒《蘇武牧羊》而出名,牧羊似乎是山裡人寄托生活的唯一好方法。蘇老根就生活在這座山下,他牧了一輩子羊,跟著羊長了不少見識。如今他的羊遠銷南北,他成了遠近聞名的養羊大戶。景羊河畔的牧羊人家就是他女兒開的。
這天蘇老根照樣趕著羊上了蘇武山,口裡漫著花兒,天上的雲像棉花一般,藍天白雲,蘇老根活得好不自在。晌午時分,是蘇老根打盹兒的時候,吃完隨身帶的鍋盔,把羊圈在山彎裡,蘇老根丟下氈衣,要睡。忽然,一隻鳥掠過來,在他頭頂旋了幾圈,嘎嘎叫了幾聲飛走了。蘇老根罵了聲狗日的,目光循著鳥往山窪裡走,走著走著,蘇老根覺得不對勁了,眼裡多了東西。多了什麼呢?蘇老根一時半會兒說不清,但分明是多了。
「多了啥呢?」蘇老根這麼說了一聲,又仔細瞅,瞅著瞅著,蘇老根叫上了,墳,是墳!
離蘇老根躺的地方約五十步處,平地上突然冒出一個濕土堆,比墳矮,但又比別處高。蘇老根閉上眼想了一會兒,不對,那兒原先是個水坑,是山上發洪水沖的,有次還差點把羊掉進去。啥時給填起來了呢?沒見過有人走動呀,更沒聽說誰家死了人。放了一輩子羊的蘇老根熟悉蘇武山就跟熟悉他的兒女一樣,哪兒有崖哪兒有草閉上眼他就能說出來,山上發生任何一絲一毫的變化都別想瞞過他。
這世道就是怪,好端端的就給你出怪事,比如劉成明,那麼大個董事長,還勞模,還人大代表,說沒就沒了。想到這,蘇老根突然跳起來,莫非?
他扔下羊,撒開腿往家奔,正好女兒回來了,他抓住女兒就說,快報案,快報案呀。
接到報案,陸子浩帶著偵查員迅速趕來,先是觀察了一下四周,又細細察看一番周圍的痕跡,陸子浩心裡有數了。兩道被雨水沖淡了的車胎印告訴陸子浩,這裡埋的不是平常人。
現場被封鎖起來,聞訊趕來的四周農民被擋在紅線外。蘇老根主動請纓,掄起了鐵掀。墳是他發現的,當然得由他挖。當然他不是為那幾個錢,前一陣子有人嚷嚷,說是提供了線索有獎。他是不服氣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幹這號事。
挖著挖著,一雙皮鞋出現了,蘇老根叫了一聲,媽呀,還是高檔鞋。再挖,腿、身子、胳膊、頭……
蘇老根扔下鐵掀就跑,糟了糟了,挖著老闆了。
劉成明靜靜地躺在坑裡,看上去像是睡著了。
現場炸開了鍋。農民們往跟前撲,陸子浩指揮著警員,保護現場要緊。
江大剛從會場趕來,望了一眼劉成明,啥也沒說。他心裡的石頭像是落了地。
一天後,化驗結果出來了,劉成明是被人擊昏後活埋的,死亡時間跟失蹤時間相吻合。也就是說,劉成明當天夜裡便被丟到了坑裡。
現場提取的車胎印正是劉成明自己的奧迪車。
草地上只有一個人的腳印,經反覆查驗,確定兇手穿的是皮鞋,但皮鞋外面又套了厚襪子,所以無法作出更準確的判斷。
兇手果然是個老手,把一切都準備得這麼細。
不遠處的一條溝裡,蘇老根又找回一把鐵掀,化驗完之後,發現掀把上只有蘇老根的手印。氣得蘇老根直吐唾沫,說霉死了。
專案組作出以下判斷:兇手對這一帶非常熟悉,連這樣的坑都知道,肯定是在這一帶生活的人。兇手徑直把車開到這兒,證明他提前就做了查看,而且想好了要把劉成明埋在這兒。山路崎嶇,證明兇手的駕駛技術非常過硬。
順著這一思路,專案組很快在附近展開調查。
一個個嫌疑對像被帶進來,又被排除,筆錄做了幾大本,但跟兇手的特徵相距甚遠。
不會是農民!農民做事有農民的原則,那麼好的皮鞋是不可能埋到土裡的,經商家證實,這雙皮鞋價格在萬元以上,而且在國內買不到。
劉成明的頭上有重物擊打的痕跡,除此之外,全身沒別的傷痕,可以斷定,劉成明是在毫無防範的前提下被兇手突然擊倒的。西裝口袋裡居然還裝著三千多元錢、幾張發票,外加一包美國產的避孕套和一瓶印度神油。
種種跡象表明,兇手就在劉成明身邊,他熟悉劉成明的生活規律和為人品行。兇手沒拿走那三千元錢和兩樣男人用品,意在向人們證明什麼。
江大剛將情況匯報給市長成傑,成傑的臉色一下轉黑,說話聲音也變了。但無論怎麼說,案件總算有了大突破,劉成明的屍體找到了,他可以向上面匯報了。這些日子他挨批挨得頭都大了,電話一響就心驚肉跳。不過關於避孕套和印度神油,成傑還是再三強調一定要封鎖消息,傳出去對劉成明的形象不好,對景山也很不利。
江大剛苦笑了一下,出來了。
偵破工作在緊張地展開,疑犯的範圍越來越小,有那麼一瞬,江大剛甚至感覺疑犯就站在他眼前,離他很近,都能叫出他的名字了。可他搖搖頭,怎麼可能,他自小生活在景北縣城,算是養尊處優,而蘇武山離景北幾十公里,城裡的鳥都懶得飛去,何況是他。他查過景山集團的考勤簿,這一年他上班上得很全,沒請假也沒曠工,就說有作案動機和時間,那個坑他怎麼能找到?
江大剛最終還是沒敢亂定性,調查是需要時間的,他相信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過老獵手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