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岳海峰心裡有事兒,他一直在擔心包俊傑的事兒辦得怎麼樣了。他其實很想去親自找一找毛香月,問問她究竟是怎麼回事,可是考慮到目前石書記並沒有明確說明正在調查他的過去,他若行動了,就像包俊傑說的,後果會很嚴重。
岳海峰目前能做的,就是每天微笑著上班,訕笑著面對領導的責備,苦笑著下班回家,冷笑著面對老婆的詰難。
下班後,他很想繞道去包俊傑的家裡問一問情況,但是想到包哥曾經告訴他的,一有消息就會立刻告訴他的話,他又忍住了,這麼焦急地去打擾包哥,總是不太妥當。
看看天色還早,岳海峰一想回家又得面對陰若迪的冷面孔,心裡就有些不是滋味兒。故意放慢回家的腳步,但又確實想不出到哪兒去坐會兒才好,又猶豫了幾分鐘,他突然想起還有一個文件沒有最後定稿,於是岳海峰毫不猶豫地重新返回辦公室。
走到市政府辦公大樓大門口,守門的大爺告訴他,十多分鐘前,包俊傑來找過他。一聽到這話,岳海峰心裡一樂,再也沒有心思想文件的事兒了,他趕緊抓起門衛室裡的電話,往包俊傑家打了個電話。
包俊傑還在家裡忙活著做飯,岳海峰提著酒菜出現在門口了。
包俊傑往他身後一看:「你老婆呢?」
「我沒回家直接過來的。」
「那我去給若迪打個電話,讓她過來吃飯。」
「你是想告訴我消息的,還是想讓我們兩口子陪你吃飯?」
「我就想讓你們兩口子陪我吃飯。」
「沒打聽到什麼消息?」
「消息肯定是有。不過有些事兒,我還是覺得一定要讓若迪明白,我們目前面臨的是毛常在的一個陰謀,我要讓她明白,小女孩的事兒是小事兒,以後再慢慢處理,目前我們得將這事按平了再說。」包俊傑擔心地看著岳海峰。
岳海峰突然笑了:「如果真是毛常在父女想讓我下來,我倒要陪陪他們了。」
「所以這事兒非得讓若迪知道才好,只要她不在背後使絆子,我們才能一心一意地對付毛常在。」包俊傑的話始終都那麼有道理。
岳海峰點頭:「那你給他打電話吧,就說我已經在這兒了。」
「你打吧。」
「這兩天她都沒和我說話了,還是哥打吧。」岳海峰笑著起身向衛生間走去。
包俊傑笑著說:「你們倆呀,真是一對歡喜冤家。」
陰若迪已經兩天沒和岳海峰說話了,她正在家裡生悶氣時,陰若啟來了,手裡拿著一個文件袋子。
「峰哥還沒回來?」陰若啟進屋往屋裡瞧了一眼。
「沒。剛剛老包才打電話來,讓我們到他那兒去一趟呢。」
「幹嘛?」陰若啟向客廳走去。
「我哪兒知道!又是想和稀泥了吧。」陰若迪心裡的悶氣一時如何消得了。
陰若啟笑:「我告訴你了,沒弄清楚情況前,先不要動不動就上綱上線的,任何時候都需要你的冷靜,不然如何才能幹得了大事?」
「你姐我是女人,我生來就是在家生氣的,不是在外邊生財的,你別把我想得那麼偉大!」陰若迪瞪了啟子一眼,「究竟什麼情況?」
「先給我來點喝的吧,我慢慢給你說。」
陰若迪趕緊去廚房冰箱裡拿了些飲料,回到客廳,等著啟子開口說話。
「市政府裡的事兒,他沒告訴你一點什麼?」啟子確實口渴了,狠命喝了一大口,抹著嘴說。
「這兩天他都不和我說話,他不高興我還不高興呢!」陰若迪看著弟弟,彷彿肚子裡的委屈比誰都多。
「姐,你是不是更年期了?這年齡不大,脾氣倒是越來越大了!」
「去,你才更年期了呢,我這不是心裡有事兒麼?他要不是弄出這許多的驚喜來,我至於這麼生氣麼?」
「就是,有人說得好,生氣就是拿別人的過錯來折磨自己,何必呢?」陰若啟笑,「生一次氣,臉上多一道皺紋,你看起來越來越老時,就誰也保不準他不會在外邊亂來了!」
「你少給我杞人憂天,快說說你弄到的情況究竟是啥吧。」陰若迪推了兄弟一把。
「從掌握的情況來看,確實是毛常在和毛芳月父女倆又在想法想搞臭峰哥。這個節骨眼上,出這樣的事兒,市政府肯定要慎重考慮如何用人,要是峰哥處理得不當,以後就很難有翻身的機會。」陰若啟言語裡充滿著憂鬱。
「先說那女孩子是怎麼回事。」陰若迪最關心的還是為什麼那個女孩子怎麼會那麼像岳海峰的事實。
可當陰若啟正要說話的時候,屋裡的電話響了,陰若迪接起電話,一聽是包俊傑說讓她過去,她就說:「啟子在這兒呢,我過一會兒再過來。」
「讓他一塊兒過來吧,我還有些事兒想問問他呢。」包俊傑很快接口說道。
「好吧,我問他有沒有空。」陰若迪掛了電話,「你峰哥已經在老包那兒了,他讓我們都過去一下。」
「讓我過去幹嘛?」啟子有些不明白,「他要是真給你們倆和稀泥,就沒必要讓我過去,看來他肯定也是為峰哥的事兒在傷腦筋。」
「我們真的需要同仇敵愾?」陰若迪換著衣服。
「現在是需要一致對外的時候,你和峰哥的問題,只能是內部矛盾,慢慢解決也沒啥,可他一旦被人陷害成功,咱們多年的努力不就白費了。」陰若啟喝了口飲料,站起身,「走吧,我們快些過去,聽聽他有什麼辦法。」
陰若迪沒有起身:「沒弄清楚女孩是怎麼回事,我這心裡始終堵得慌。」
「走吧,路上我慢慢告訴你。峰哥這麼些年,也確實沒有什麼地方對不起你,他的行蹤大部分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陰若啟笑著從桌上拿起文件袋。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都難得和他在一塊兒,你會比我更清楚他?」陰若迪哪裡相信兄弟的話,「我每天和他睡一個床上,他還有許多事兒沒讓我知道呢,何況是你。」
「我有一幫兄弟,你有麼?我能從他們那兒得到我想知道的一切,你能麼?我如果想要某個不聽我的話的人從我眼前消失,我只要使一個眼色,不說一句話,就能讓他從此不在我面前出現,你能有這個能力麼?」
陰若啟的話顯然讓陰若迪有些吃驚,她只知道弟弟在做著一些買賣,但從來沒聽他說具體做的是什麼買賣,雖然皮恩市城區不是很大,但只要是別人刻意去隱藏的東西,你當然就沒辦法知道了。
「你都知道些什麼?」
「我知道你想知道的所有一切!」啟子哈哈一笑,在姐姐的前邊下了樓梯。
陰若迪趕緊跟上,她突然間覺得自己好像離這個時代越來越遠了。
很快二人到了包俊傑所在的小區外,下了車,陰若啟往裡邊走,被陰若迪一把拉住:「你得先告訴我那女孩子究竟是怎麼回事。」
「姐,你今天究竟是怎麼搞的?你就算知道了答案又能怎麼樣呢?孩子已經那麼大了,你不可能殺了她才能解恨呀!」陰若啟皺著眉頭說。
陰若迪冷笑:「真是他偶爾犯的錯倒也罷了,如果他真敢背著我……哼,你看我會不會饒了他!」她恨得咬緊了牙齒。
「女孩子確實是岳海峰與毛香月所生的。不過,我聽說他倆搞在一起的那個晚上,你也知道的吧?」陰若啟終於還是忍不住說出了實情。
陰若迪一下呆住了,自己和岳海峰婚前鬧得最凶的那次就是和毛香月有關,這事兒自己並沒有對陰若啟說過,他怎麼會知道呢?
「你從哪兒知道這些的?」陰若迪不得不佩服啟子的能力了。
「你別管我從哪兒知道的。反正我知道你倆當時鬧得不開心肯定是有原因的,不過我也是才知道真正的原因的。」
「你還知道些什麼?」
「這一次我也終於搞清楚了當年他為什麼會出車禍了。」
「車禍?那年他出車禍是為了救一個女子,可那女子居然連聲感謝的話都沒說就走了。」
陰若啟笑:「他救的那個女子就是毛香月。當時,她是去告訴峰哥,她懷了孕,他去取錢讓她打胎,回來時,發現她站在路中間尋死,他趕緊去救她,才出的車禍。」
陰若迪皺眉頭:「當時怎麼就沒撞死他呢!哦,我想起來了,他在病床上時,特別在意他包裡的兩封信,我當時都沒反應過來。」陰若迪說到這兒,快步往包俊傑家走去。
陰若迪按響了門鈴,等在外邊,陰若啟走到她身後:「幹嘛不等我了?」
「我也不需要你賣關子了,我已經知道一切了。這個時候了還想瞞著我,你還把我當不當姐姐呢!」陰若迪正訓斥著陰若啟,包俊傑笑著開了門。
「哦,有什麼需要教訓人的話,請進來再說吧,在外邊讓人聽到了不好。」
陰若迪怒氣沖沖地往屋裡走:「姓岳的,在哪兒,我問你話……」
陰若啟看著包俊傑:「包哥,許久不見了,可好?」
「進來說吧,我倒是經常看到你,你只是沒看到我而已。」包俊傑把他往屋裡讓。
「你經常看到我?不會是監視我吧?」陰若啟笑著不冷不熱地說。
「怎麼能那樣說呢,怎麼說咱倆也有一段時間的郎舅關係。我是看著你長大的,我能不關心你一點麼?」包俊傑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只是這些年,你已經不再需要我的關心了。」
「誰說我不需要?現在誰能給我關心的話,那可是越多越好!只是我沒那個福分罷了。」
「當年教你的幾招擒拿手法,現在還會不?要不要再教你幾招?」
陰若啟微笑著擺頭:「我有一個手下叫武壯壯,他那身功夫不在你之下,有了他,我何苦還要受那個苦呢!」
陰若啟向客廳走去,包俊傑在後邊說:「凡事還是靠自己的好,人家總不至於時時刻刻都跟在你身後的呀。」
「他可以不跟在我身後,但他必須跟在錢的身後,對吧?誰這輩子會和錢作對呢?」陰若啟說這話的時候頭也不回。
客廳裡,陰若迪和岳海峰已經展開了對話。
陰若迪的聲音明顯含有憤怒與指責:「你現在還給不給我說實話?」
「我幾時沒對你說實話了?」岳海峰嘴角含笑,這是他多年來在領導面前的慣有表情,而這表情也正是陰若迪教他的:在領導面前,就算你再虛偽,你也要把虛偽的東西裝得比真誠還要真誠。
「我終於知道你出車禍那次你包裡的那封信是什麼意思了。」陰若迪想只說半截話,看岳海峰會不會主動承認與毛香月的姦情。
「知道了又怎麼樣?這麼多年過去了,你總是把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找出來,你這不是存心找不痛快麼?」岳海峰用微笑招呼了陰若啟,卻並沒有多餘的話。
陰若啟坐在岳海峰對面的沙發上,沒開口,只看著陰若迪。
「那封信的內容我還記得,我一直以為那信是毛芳月寫給你的,想不到,居然會是毛香月寫的。岳海峰,你知道麼,我一直想要信任你,可是你卻一次又一次地欺騙我,你還把我當不當你老婆呀?」
「我就是把你愛在心裡,所以有些事兒才永遠不讓你知道的好,免得傷害你呀。」
「可是你知道嗎?秘密被揭穿後,我受到的傷害更深。」
「那是你還沒學會凡事要淡定,正因為這樣,我才不敢將某些事告訴你。」
「借口,都他媽的是借口,你就從來沒把我放在心上。」
「算了,姐,事情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峰哥這些年也沒背著你去找她,你就別再提那事了吧。」
「怎麼不提?就算我不提,人家也得提呢!這會兒知道厲害了吧,一夜風流,會惹出多少事端?這麼多年辛辛苦苦的工作,眼看著就要走向成功了,這下倒好,被人鉗制了吧?」陰若迪說得倒也是實話,說得激動時,她抹了抹眼淚,三個男人看著她的表演,誰也沒有接話的意思。
「當年的那封信上說什麼,『天,我恨你,這輩子也不想再見到你!只要我死了,他也就死了!』到現在我才明白,毛香月原來是想死給你看,在你面前表演一出車禍就在眼前的戲。說什麼只要我死了,他也就死了,當時我還以為是毛芳月死心了呢,原來是毛香月說她死了,她肚子裡的孩子也就死了。你成功地做了一次英雄,救下了兩條命,這下知道了吧,你救的其實就是禍根。」
「若迪,你別激動,你聽我一句話好不好?其實我當時真的是怕你生氣,既然你認定是毛芳月寫的,我也就只好順水推舟了。要是當時你猜出是毛香月寫的,我還真不知道如何回答你。說不定,當時告訴你了,你能追蹤著她打了那孩子,也就斷然不會有今天這個事兒了。」
包俊傑搖頭:「話可不能這麼說,就算沒有那個孩子,如果別人處心積慮想害你,什麼莫須有的證據都可以捏造出來。」
「這事兒就是事實,還用捏造麼?」陰若迪步步緊逼。
「若迪,你先聽我說,孩子是毛香月生的不假,但據我所知,這事兒並不是毛香月在背後搞鬼,真正想利用這個孩子來報復海峰的,還是毛芳月和毛常在父女。」包俊傑覺得說事實的時機到了,「你想啊,他們可以捏造毛香月因同海峰的姦情敗露而跳河自盡的故事,又怎麼會捏造不出其他的事兒來?」
陰若啟當然心裡清楚,但為了聽聽他們都有些什麼結論,他一直坐著,一句話也不說。
「目前我得到的消息是,石書記並沒有把舉報信的事上交到紀委,他因為愛惜海峰的才華,所以才暗中派人查實情。他們只是順著陳力那一條線索在走,已經提取了小姑娘的基因樣本,準備和海峰的基因進行配對檢驗,而他們並不知道這姑娘的生母毛香月還在,所以即便是等他們確定了海峰與姑娘的親子關係,只要毛香月能站出來說句公道話,他們的謊言就不攻自破,還會落下誣告人的罪名。」
「哼,你那也算情報?毛香月和他們難道不是一家人麼?是誰在利用這個孩子還能算是重點麼?你也不想想,現在的關鍵是什麼,難道還會是那個孩子麼?如果真正鬥起來,你覺得毛香月真的會站在我們這邊?人家那邊是親人,我們算什麼?就算你岳海峰有一個有血親的姑娘在他們手裡,但是,這麼多年,你盡過什麼職責?你還配讓人家小姑娘叫你一聲父親麼?所以呀,別做夢了,說什麼毛香月會站出來說什麼公道話,咱們根本就不應該往那方面奢望!」
「就算毛香月不看在岳海峰當年救她的分上就句公道話,我們還有那個陳力,也就是陳大力,這個人啟子認識的,只要他說了真話也能解決問題。」包俊傑還是有招的。
「有時候我真的覺得你們比我想問題還簡單。都說男人是理性的,可我看你們一點也不理性,那個叫什麼陳力的人,既然已經做出幫他們做誣告的事情,他會輕易為你們作證?」
陰若迪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就算毛香月不是主要策劃人,但她畢竟和毛常在是父女關係,到了關鍵時刻,那胳膊肘肯定還是往裡彎的,怎麼會幫著你岳海峰說話呢?
岳海峰看著陰若啟:「陳力你認識?」
「聽說過而已。」陰若啟肯定不會把知道的所有事兒都告訴他們。
「你只聽說過?」包俊傑太不相信陰若啟的話了,心說,他就是你下屬公司的頭兒,你都不熟悉,騙鬼去吧!會不會你有什麼隱情不想讓你姐知道呢?「你真應該回去瞭解一下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我倒是聽說,毛芳月就是他後母……」
此話一出,眾人吃驚。
陰若迪也決定先放下和岳海峰的不愉快對話:「你還說陳大力會說真話?他和毛芳月根本就是一個陣營裡的人,情況就很明顯了,他們弄這麼大一個架勢,肯定是不達目的不罷休了!我倒是覺得,現在也管不了那麼多,既然他們都敢亂誣告人,那我們也寫一封什麼恐嚇信,學幾年前那樣先嚇嚇他們再說。」
包俊傑搖頭:「這事兒可來不得,在這個節骨眼上,任何一點小錯誤都可能鑄成大錯,我們非得找到最佳的方法不可,不然千萬別輕易動手。」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們究竟想怎麼辦?」陰若迪有些不耐煩了。
岳海峰皺起眉頭,他忽然想起以前那封恐嚇信的事兒:「啟子,說起當年那封恐嚇信,你知不知道是誰模仿你的筆跡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