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執紀執法小分隊查住包括羅方寶在內的15名幹部,嚴格按照程序先經市紀委、市監察擬定處理意見文件,又經過市委書記會、常委會,討論審定,又交四大班子聯席會廣泛徵求意見,最後才以市紀委、市監察局的明文公開發文公佈處理決定。各新聞媒體也都在要聞節目裡報道了處理決定全文。
羅方寶最終也沒有逃脫被雙開的命運。還有四人因上班工作時間打麻將也被雙開,其他人員都根據違紀情況分別給予留黨察看,行政記大過等相應處分。
為強化警示效果,市紀委、市監察局又在全市副科級以上幹部中分片集中辦了嚴正法紀輪訓班,讓受查處幹部中幾個認識深刻悔過自新比較好的典型現身說法教育,以其切身經歷教育廣大幹部提高遵紀守法的自覺性。
應該說市委書記喬峻嶺對這些工作的部署掌控都非常到位,切割分寸把握的也比較精準。十五名受查處的幹部中羅方寶職務最高,錯誤行徑也最為惡劣,雙開名單中以他打頭也最為天公地道。其他人員視其情節輕重有別,大體上也合情合理,也基本上算是心服口服。這個結果出來,立刻在網絡上引起激烈反響。很多網民在《夏河論壇》上發帖評論。
有的說:「共產黨什麼都管,今天才開始動真格來管共產黨。」
也有的網民立刻就寫順口溜發帖:「羅方寶一大怪,壞水流遍工商界,嫖娼被抓真痛快,從此夏河除一害。」
還有的帖子說:「原以為鬧騰什麼『幹部作風建設年『不過是像正月裡鬧廟會,熱鬧幾天就算了。沒想到市委還真下鐵掃帚來了幾下子,但願能夠一掃到底。共產黨萬歲!」
……等等還有很多,基本上都是正面肯定和讚揚的議論,沒有明確的反對言論。這就說明市委抓幹部作風轉變的舉措還是深得民心的。
作為市委書記的喬峻嶺,在關注本轄區內社情民意的工作方面並不單看黨報、電台、電視台這些官方媒體,網絡上一些正面和反面的言論也經常瀏覽過目,另一個渠道就是隔一段就抽時間翻檢選看群眾來信,從中也經常能夠發現一些有代表性或苗頭性的問題。
雖然如此,也難免百密一疏,群眾反映羅方寶貪污腐化的問題也不是一天了,但很多事是查無實據,難以出手。然而這次完全是他自己栽了,罪有應得,頂風違紀,撞到槍口上來了,自認倒霉就是了,就是怨天怨地又有什麼用呢?你自己不帶草帽不打傘,還就不讓老天爺下點雨,以為老天爺光會打雷嚇唬人呢!
好漢子跌倒怨自己,賴漢子跌倒怨人家。這就是人和人的區別。
處理違紀幹部的事揭蓋以後,羅方寶當天下午就跑到蒼山市去找他姨兄弟何志達。何志達正在開會,一直等到散會以後才見了面。跟著何志達一進市長辦公室,羅方寶反手就把門碰上,坐在沙發上就號啕大哭:「志達兄弟,咱倆可是瓜連籐籐連瓜的自家兄弟啊!你這堂堂市長比他喬峻嶺老傢伙官也小不到哪裡去呀!就讓他這樣把哥我逼得去上吊呀?」
沒有從喬峻嶺手裡掙出來面子,何志達本來就一肚子氣,見羅方寶又是這樣失魂落魄沒一點體統的樣子,氣就更不打一處來:「你嚎叫啥?你以為你是誰?辦下什麼光榮體面披紅戴花上街去誇官的事啦!要是再這樣不爭氣又不懂事,我可給你揩不起這屁股!」
羅方寶立時就壓低了嗓門,嘟嘟囔囔著說:「有啥大不了的錯,不就是放了一炮趕上點背栽到姓喬的手裡啦!他們就乾淨?姓喬的家裡鍋底上就沒有一片黑?要是不沾腥,除非呀是玻璃貓!我敢打保票,他和蓋三縣就有一腿,而這一腿還很有些年頭啦!」羅方寶多少年死纏爛打就一直瞄著蓋三縣這顆誘人的葡萄,現今落到這般境地,吃葡萄的願望肯定是要落空了,就不如說她是酸葡萄,最好是爛葡萄才解恨哪!
「哥你說這有屁用?人家現在大紅大紫,有多少屎多少黑屁股大也能蓋住。你就好這一口,晾在了檯面上就成了臭狗屎。」何志達抽出兩根軟中華煙,扔給羅方寶一支。還沒等他轉身去桌抽屜裡找打火機,羅方寶就已經摁著打火機杵著兩條棒槌腿湊上來先給他燃上。雖然何是弟羅是兄,弟在檯面上,只要有求於弟,就得像皇協軍伺候皇軍一樣亦步亦趨地奉承著。有用者就是上帝就是大爺,這個世界是永遠也不會公平的。
好半天,這兄弟倆相對無語沒有說話,一根接一根地抽煙。偌大的辦公室裡立刻就飄散開一團又一團的煙霧。快下班的時候,秘書來請示何市長還有什麼事情需要安排,何志達才想起吩咐在賓館定一桌飯。
這桌飯的真實用意當然是在為羅方寶老兄壓驚。不過所為何事當然在飯局酒桌上一句也不能道破隱情。何志達只對陪客人員說陪省裡來的羅處長吃頓便飯。然而這頓便飯吃下來也少不了幾千元人民幣的幹活。
酒足飯飽之後,姨兄弟倆又到洗浴城休閒了一番,一切盡興之後又開了一間豪華客房。二人同居一室,不開電視也不去上網,擰亮了床頭燈,躺在床上,隔著只有幾十公分寬的床頭櫃開始了密謀長談。
何志達說:「寶哥,兄弟不是不為你的事盡心盡力。上週三在喬書記家裡差不多耗了一個整宿的蘑菇大戰。好話說了一倉庫,利害也都擺明了。老傢伙也不是一句也聽不進去,實在是你這錯犯的太低級,太掉價,堂堂一個大商貿局長,應該是送到嘴邊的還打發不開,何至於去荒郊野店找那些狐兔野雞?」
羅方寶說:「我的好兄弟哎,一級是一級的水平麼!人常說『人比人氣死人,貨比貨就得扔』。我這小處級怎能和你這堂堂大市長相比?」
要說干正經事大多時候都掉鏈,說起找女人來,羅方寶可還是振振有詞哩。一句話就讓何志達摘了眼鏡去揉眼睛,張了張口也沒有吭出聲來,只好去咽幾口唾沫。何志達便在心下暗自思忖:這市長並不是皇帝養著後宮粉黛三千,也不是想找誰就每天靜等著皇恩雨露來臨幸。從副市長到常務副市長我在夏河干了差不多十年,去年忽悠蓋三縣進了一趟北京,又在聚鑫緣住了一宿,滿以為煮熟的鴨子還會飛了?結果是一車大蒜全賣光了,老子連辮(邊)沒摸著。
何志達自顧想心事,冷不丁羅方寶又問:「倒是給哥想個主意,究竟咋辦?咱給夏河拚死拚活干了二十多年,就這樣給擼光了屁股?哥我的人是丟盡了,可傍著您這市長的大臉面,我丟得起,您堂堂市長大人也丟得起?」
這一下把何志達的火又給拱起來了。「哥你別唱戲不打傢伙光白說,撿有用的拳腳來兩手。兄弟也不是臉上沒有四兩肉的白皮臉,誰敢抹咱的臉,摸準了穴位也敢踹他的命門。」
「啥有用?」反正也睡不著,躺下了的羅方寶一腳蹬開了被子坐了起來,叉著兩根棒槌腿把被子夾在襠間。「只要能扳倒喬峻嶺這狗娘養的,讓哥給人舔尻子都不會眨眼!」
「真有這骨氣?」何志達也睡不著,索性就坐起身了,光著脊樑背對著床頭壁燈,陰森森的臉上兩隻深眼窩裡透著凶光:「咱弟兄們做事即便是放屁也要帶響。要鬧就鬧他個刺刀見紅,讓他老小子吃不了兜著走。」
「哪會有假?誰落草雞毛就不是人養的。」羅方寶氣呼呼地在自己膀子上擼了兩下,也不知是抓癢還是在撒氣:「人非聖賢,豈能無過。這次的事是哥管不住下頭,怨我自己情真不假。可我檢查也寫了,派出所罰款也交了,紀委、監察局、副市長副書記該打點的也都打點了,可就是喬峻嶺這老小子不鬆口,費死力氣也白搭。他把哥整得連個褲頭也沒留,哥恨不得扒了他的皮,喝他的血才解氣。」
「哥啊,說到底你這點事還算是小事。」
「啥?」聽了何志達說他的事是小事,羅方寶勃然大怒,一屁股蹭到了床沿,兩隻腳撲楞著去趿拉拖鞋。「把我的飯碗都砸了,還是小事?等把腦瓜擰下來才算是大事?你這當兄弟的說話不怕閃了舌根!」
「別急,聽我給你把大事小情都歸摞到一堆,掂量清了輕重緩急再發火不遲。」
眼鏡盒似乎是何志達的方向盤和靈感寶匣。儘管不是要看書寫東西,一涉及到要害問題,他就下意識地要去鼓搗眼鏡,等把眼鏡片擦來擦去不再想擦的時候,何志達所考慮問題也就幾近成熟。
見何志達老是沒完沒了的擦個不停,羅方寶就沉不住氣了,便就氣哼哼的說:「有啥大事你就照直說,當你哥是外人?還用著這羅鍋子放屁——彎彎曲曲拐這麼多彎?」
何志達終於把眼鏡片擦好了。戴上了眼鏡扶了一下鏡框才說:「哥你不是外人是不假,我總擔心經常串酒桌,喝高了以後就管不住把門的!」
「你就把心放回肚裡去吧!官也沒有了,除了兄弟你,誰還請我喝酒?咱被雙開,弄了個掃地出門啦,現今就已經不是官場中人了,還去搬弄啥個球的是非有屌用?」
「這倒也是。」何志達本來不想講的太明白,但有些事還要有具體人具體去辦,目前最合用的人就是這個臉面人格都可以不要的羅方寶哥哥了。
躊躇再三,何志達才說:「既然這樣,兄弟就把話給你挑明了。從現在起,就只許幹不許說。事雖簡單,但是要慎重去幹。不管有沒有真憑實據,把你知道或者聽到有關喬峻嶺貪污受賄、買官賣官,還有和大老闆蓋三縣的男女關係都用電腦打成材料。上至中紀委、最高檢察院,下至省紀委、省檢察院、省委書記、省長,省常委以上至少一個星期寄一份。還可以通過網絡舉報。我想這些事不用教你也會辦到。」
「唉!」羅方寶歎一口氣,本來站著又一屁股坐到了床頭上去了。「我以為大市長兄弟有什麼尚方寶劍,錦囊妙計來著,鬧半天去鬧這匿名舉報信,中央省市各級信訪部門,這些東西每天都快用麻袋去裝了。有幾個人認真去看?憑幾封黑信去扳倒一個市委書記談何容易?不是我不盡力,也不是不會幹,我總覺得瞎子點燈,是白費蠟!」
「看看這胎氣,不是兄弟小看你,真是軍人的不是,戰術的不懂。這就叫預熱,營造氣氛,準備由頭。我北京上邊路子野著呢!要不去年魯國庭市長意外死亡以後競爭那麼激烈,市長正廳官的紗帽翅輪著我戴?雖然沒有在夏河當上了市長,來蒼山也還是叫市長。站到了這個起跑線上,就一定還會有機會。年齡是個硬槓子,喬峻嶺這老小子沒有幾年干頭了。不過咱不能等到他瓜熟蒂落,讓他到了站才下車。這次你的事他千不該萬不該一點面子也不給我留。欺老不欺小嗎,我畢竟比他年輕十幾歲,至少夠三個屆差的年齡段。他也知道世界早晚是我們年輕人的,還就這麼瞎眼無情,一定要來個趕盡殺絕。」
羅方寶聽了,立刻轉怒為喜:「兄弟通天有路,這事就好辦。只要上邊有人來管,如今這當官的都是驢,哪個屁股底下不是一堆糞蛋子。磨道裡還愁找不到驢蹄子印兒麼?」
何志達說:「找是好找,但要換位思考,講究措辭,別讓領導們看了就搖頭。那樣效果就會大打折扣。過些日子我上北京走動走動。另外,要想對付喬峻嶺,見效最快的辦法就是從他兒子喬宗偉這個賭棍身上下手。吃喝玩樂天天有,不信宗偉他不賭。但要抓好機會,辦的巧妙,出奇制勝。還有最重要的大事就是中央要推行省管縣,省裡已經開始研究部署謀劃方案。省管縣以後,市管的區域和人口都減了一大半,夏河蒼山兩市合併就勢在必行。好在許多人現在還沒有反應過來,我們提早謀劃爭取捷足先登。不先把喬峻嶺干倒,兩市一合併他資歷最老,省委邢書記對他又很賞識,真要讓他再干幾年,我們還有好日子過?你說這事和你個人那點事來比,算不算大事?」
「是大事,是大事!咱就大事小事一起辦。真要合併了喬峻嶺還當書記,我就是到蒼山再來找你,你也不敢留我。我現在是光腳不怕他穿鞋的,豁出去幹他個魚死網破。」羅方寶高興了,似乎就像看見檢察官拎著手銬向喬峻嶺走來了。這樣想著,就屁顛顛地到衛生間裡放水去了。
從衛生間出來,羅方寶突然又想起了什麼,想了想又以商量討教的口吻和何志達說:「兄弟,你說這舉報材料不牽涉蓋三縣不行麼?去年我離婚以後曾經和她談過,倒是答應過考慮來著。在羅村上初中我們是同學,現在是我沒有老婆她沒有漢,早晚她也得尋個主兒呀!」
「別冒傻氣了,行吧!你以為你還是局長?就是當局長人家可曾正眼瞧過你?」
何志達生氣了,心想這男人們一遇到大美女就成了大傻B。我這一百二十個心眼四隻眼的狐狸想吃葡萄還沒摸著,你這兩隻眼的蠢豬,已經走到這一步了,還念念不忘這塊天鵝肉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