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劍行動 正文 第四章 經典花園
    柏向南如同坐在熱鍋上的螞蟻,抓起話筒又撂下,撂下又重新舉起來,額上沁出了豆粒大的汗珠。楊慕雪敲門進來,向他匯報著事情的進展:「省紀委工作組還是不肯放出林雪微,他們一口咬定林雪微有嚴重違紀違規的經濟問題,而且對林雪微的處理是經過省委省紀委兩個組織班子開會形成的決議……」

    「決議?什麼屁決議?」柏向南坐在辦公桌後,抬起右手憤憤地拍打著桌面,暴跳如雷地罵著,「谷子強太不是個東西!他還真跟我較上勁了!什麼省委省紀委形成的決議?還不是他們趁龐書記生病住院故意搞的鬼!」

    「可是文件已經下發了,我們沒有理由讓工作組退出啊。再說,省紀委那幫人官階都比咱們高,而且他們是打著黨組織的旗號到羅原調查問題,如果沒有特別的理由讓他們走,我們會相當被動的。」

    「他們這樣已經嚴重影響到羅原的經濟建設了!林雪微是什麼人?她可是羅原市財政局和地稅局的局長,羅原的高層領導,而且她正在和幾個外商談引進外資的合作,關鍵時刻把她雙規,這不明顯是要扯我們羅原經濟的後腿嗎?」柏向南憤憤地罵著,「不行,我們決不能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谷子強他們在我的地盤上橫行無忌!慕雪,你趕緊幫我接通羅書記的電話,我要向羅書記告狀,他們不能這樣目無法紀地在羅原鬧事!省委不是早下達了文件嘛,一切都要以經濟建設為重點,林雪微現在談的項目資金逾億,這個時候整她,對羅原,乃至對整個東華省的經濟發展都是極其不利的,他們不能無視我們在經濟工作中所做的努力和貢獻,總這樣揪著我們羅原的小辮子不放,這根本不是什麼大公無私地想要解決什麼問題,而是打擊報復!」

    「林雪微的問題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這個時候給老書記打電話告狀合適嗎?」楊慕雪盯著柏向南用徵求的語氣問他。

    「有什麼不合適的?」柏向南瞪著楊慕雪,「你不打我打!」右手舉起話筒,迅速撥著號,可撥完號碼,他又極其不情願地撂下了電話,左手早已緊緊攥成拳頭,狠狠砸到辦公桌上。

    楊慕雪說得沒錯,省紀委已經掌握了林雪微眾多不法的證據,這個時候把羅書記搬出來豈不是公開告訴人家是他在包庇袒護黨內的違紀分子嗎?羅書記雖然是他的恩師,也曾幫了他很多忙,但在原則性問題上他老人家也是決不含糊的,弄不好適得其反,那可就壞了。

    「現在我們要做些什麼?」楊慕雪顯然已經亂了陣腳,「萬一林雪微把什麼都交代出來,我們豈不……」

    「她沒有問題能交待出什麼?」柏向南瞪著楊慕雪,「能不能想個辦法,派人給林雪微遞個信?讓她千萬沉住氣,不管他們問什麼,就死咬著三個字:不知道!只要她什麼都不承認,工作組就算掌握再多的證據,我們也能一一替她化解掉!」

    「這個……」楊慕雪為難地盯著他,伸手撓了撓腦袋,「省紀委工作組對林雪微的監管特別嚴密,這次行動事先都沒跟市紀委打過招呼,聽說他們在雙規地點監管林雪微的人都是省紀委直接從許江調來的,我們要給林雪微遞口信簡直比登天還難。」

    「那就見縫插針!」柏向南瞟著他,「你那麼聰明的人,就想不出一個辦法來?」

    「柏書記,這次省紀委來勢洶洶,後面又有省委高副書記親自替他們撐腰,既有來頭又有決心,我看要對付他們真的不太容易。」

    「你這說的什麼話?關鍵時候你倒替別人打氣了?!」柏向南氣不打一處來地瞪著楊慕雪,「林雪微要是被查出問題來,你也逃不了干係!谷子強他們真正的目標是誰你還不清楚?他們查林雪微只不過是聲東擊西,一旦林雪微敗下陣來,我和你誰還能安安穩穩地坐在這個位置上?」

    「可是……」

    「我不想聽可是,不管怎麼難,你都一定要想辦法給林雪微把這個口信帶過去!」柏向南給楊慕雪下著命令,「他谷子強就算是銅打鐵澆的,我柏向南也照樣要把他打得粉身碎骨!」

    楊慕雪垂頭喪氣地瞟一眼柏向南,正想說話,桌上的電話鈴響了,是公安局的熊平均打來的。「什麼?」柏向南屏住氣息認真聽著熊局長的匯報,大聲問著:「人怎麼樣了?……什麼?死了?」柏向南無力地放下話筒,面色凝重地盯著前方,喃喃自語地念叨著,「壞了,這下可壞了,出亂子了,出大亂子了!」

    「出什麼事了?」楊慕雪上前一步,怔怔盯著柏向南問。

    「蘇小海死了。」柏向南面色灰白地應答著。

    「蘇小海?」楊慕雪不敢相信地瞪著柏向南,「哪個蘇小海?您是說林雪微的老公,市勞動局的蘇秘書?」

    柏向南點著頭,說道:「這下鬧出人命了,事情越發不可收拾了!」

    「真的死了?」楊慕雪連連追問道,「他怎麼就死了?前些日子不還好好的嗎?林雪微還一直說勸他在醫院裡好好住著,可他就是不聽,非要出院回家待著,怎麼一下子就死了?帕金森綜合症也不可能突發性死亡啊!」

    「是自殺。」柏向南語氣極度消沉地說,「剛才熊局長打電話來說,蘇小海昨天晚上在月湖別墅邊的月湖投湖自殺了。」

    「自殺?為什麼?」

    「我哪知道為什麼?」柏向南不耐煩地說,「公安局刑警大隊的蘇明已經帶人到案發現場勘查了,熊局長也準備帶人到蘇小海家裡去調查情況。他這一死,我們這裡就雪上加霜了啊!」

    「那倒未必。」楊慕雪忽然表現出極大的鎮定,認真打量著柏向南說,「或許蘇小海這一死,我們的問題倒能迎刃而解。」

    「嗯?他死了我們的問題怎麼解決?現在鬧出人命了,群眾反應會有多麼激烈可想而知,要是有人借題發揮,我們的麻煩豈不是越來越多?」

    「或許我們正可以利用蘇小海的死來做文章,讓群眾把矛頭指向省紀委工作組。」

    柏向南不解地盯著楊慕雪,問道:「你是說讓省紀委來替我們背這個黑鍋?」

    楊慕雪點著頭,「蘇小海早不自殺,晚不自殺,卻在紀委工作組調查他後就跑到月湖投湖了,這說明了什麼問題?蘇小海之所以這麼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為了保全林雪微,他也很可能在臨死之前把所有罪責都攬到了自己身上,以替林雪微脫罪,您想想,要是我們利用他的死做筆大文章,省紀委還能在羅原順利查下去嗎?」

    「你是說我們要利用輿論的力量逼省紀委工作組離開羅原?」

    「對,蘇小海死得正是時候。我們現在完全可以利用他的死煽動群眾出來鬧事,據我所知,蘇小海生前和同事鄰居的關係都處得非常好,他是大家心目中公認的老好人,您說,他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會在廣大人民群眾中引起什麼反響?如果這個時候我們不好好利用群眾的力量,工作組在羅原就會越發囂張下去的!」

    「給工作組扣上逼死良民的帽子?」柏向南猶豫地盯著楊慕雪,「他們是代表黨組織的,這事一定要做得天衣無縫,讓他們找不到咱們的任何把柄。你趕緊去趟林雪微家,看看蘇小海死前有沒有留下什麼遺言,要是讓蘇明那個渾小子發現了對我們不利的證據,事情又會變得撲朔迷離了。」

    「好,我馬上就趕過去。不過煽動群眾的工作要交給誰來做呢?」

    「這個你就放心吧,我自有安排。」柏向南目送著楊慕雪離去,連忙撥通兒子柏偉林的電話,讓他火速帶著他的副手柳江南到市委大院見他。

    40分鐘後,柏偉林帶著柳江南火速趕到柏向南的書記辦公室。柳江南30歲出頭,本來只是羅原城一個人見人厭的小混混,因為會來事,很快便巴結上時任羅原王牌企業湘江集團旗下湘江足球發展公司總經理的柏家大少爺柏偉林這棵搖錢樹,柏偉林與柳江南義氣相投,很快便稱兄道弟,並不顧湘江集團總裁、柏向南的生死兄弟肖雲浦的竭力反對,特意將柳江南安排到足球發展公司任職,柳江南也不負柏偉林的期望,通過種種不正當的手段替他賺了不少錢,所以柏偉林一直都很青睞他。不過柏向南卻一直對柳江南沒有任何好感,之所以想到他也只是想利用他那幫社會上的兄弟關係來幫他擺平工作組而已。柏向南一改往日對柳江南冷漠的態度,熱情地請他坐下,並親自給他端上一杯上好的普洱茶。柳江南雖然跟著柏偉林已經有一段時間,可還從沒這麼近距離地接觸過柏向南,心裡有些慌慌的,但還是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小人得志的驚喜表情。

    「小柳啊,你和偉林也算是親哥們兒了,我說話也就不拐彎抹角了。」柏向南站在柳江南面前,開門見山地說,「現在我碰上了一樁非常棘手的事情,想請你和你那些道上的朋友幫一個忙,不知道……」

    「柏書記交代的事情,我柳江南當然唯命是從!」柳江南滿臉堆著笑,慌忙從沙發上站起身來,對著柏向南點頭哈腰,「只要您吩咐一聲,江南就是赴湯蹈火也萬死不辭!」

    「沒那麼可怕。」柏向南歎了口氣說,「省紀委有人和我作對,想把我從現在這個位置上揪下來,前天晚上又派工作組來羅原進行針對我的各種調查,他們不敢動我,就把目光聚集到了我手下的助手身上,這不,我們羅原市財政局兼地稅局的局長林雪微同志就被他們給雙規了,非逼著她交代那些子虛烏有的經濟問題。她本來並沒有做過那些事,你說她能交代出什麼?可工作組的人不肯罷休,又天天審問林雪微病中的丈夫蘇小海,逼他說出林雪微的問題,蘇小海患有嚴重的帕金森綜合症,經不起他們的折騰,昨天晚上一個人偷偷跑到月湖投湖自殺了,這件事已經在群眾中引起了非常不好的影響,我想……」

    「我知道,」柳江南緊緊盯著柏向南,套著近乎問:「柏伯伯,您是想讓我發動不明真相的群眾向工作組的人討個公道是嗎?」

    「還是你聰明。」柏向南伸出手拍著他的肩頭,「年輕人,腦瓜子就是轉得快,將來一定大有前途。」

    「還得靠柏伯伯多多栽培!」柳江南很快就摸透了柏向南的心思,「這幫紀委的人也真是太無法無天了!沒有真憑實據,光聽信一些捕風捉影的話就來調查這個調查那個的,還鬧出了人命,這事就算柏伯伯您不想過問,我柳江南和我那幫兄弟也決不會容許這些吃著皇糧的人渣們在羅原橫行霸道的!」

    「事情要辦得漂亮,要懂得適可而止,不能影響羅原社會的安定團結。」柏向南語重心長地盯著柳江南關照道,「只要讓大家都知道是工作組的人逼死了蘇小海就行,其餘的事就交給我來處理好了。」

    「蘇小海家住什麼地方?」

    「他家在周寧區的經典花園。」

    「經典花園?」柳江南眼珠子飛快地轉著,「好,我知道了,我馬上就去叫兄弟們一起到經典花園,一定要讓工作組的人給我們一個合理公道的說法!」

    「別把事情鬧太大了,要不我就不好收場了。」

    「您放心吧,柏伯伯。我柳江南做事還是懂得分寸的,這事交給我,我一定替您做得滴水不漏,要是不把工作組的人逼出羅原的地界,我柳江南這三個字以後也就不用在羅原道上提起了!」

    「見好就收。」柏向南叮囑著柳江南,「好吧,你先去吧,事情辦得越快越好,要打工作組一個措手不及。」

    柳江南轉身離開書記辦公室,柏偉林也跟著從沙發邊站起身,準備一同離開。柏向南卻一把拉住柏偉林,「你等等,我還有事跟你說。」

    「有什麼事還是回家再說吧。」柏偉林不耐煩地瞟著柏向南,「我還是跟江南一塊兒去替你擦屁股去吧。」

    「擦屁股?擦什麼屁股?」柏向南瞪著柏偉林,「那事讓柳江南去做就好了,你給我老實回答我的問題,最近你到底跟董市長的女兒處得怎麼樣了?」

    「爸爸,您要我跟您說多少遍,我對那個董雲璐一點兒感覺也沒有,您讓我怎麼跟她相處?」

    「怎麼就沒感覺?董雲璐人長得漂亮,學歷又高,留學美國獲得博士學位,又是市長的女兒,你還想找什麼樣的女人當老婆?我告訴你,你的事不能再拖了,明年,最晚晚不過明年國慶,你必須給我把婚結了!」

    「爸爸!」

    「別叫我!叫我爺爺我也不能不管你的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天天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攪和在一起,你當我耳朵是石頭做的?」

    「哪有的事?爸,您這又聽誰胡說八道?根本就是沒影的事!我現在天天忙著足球俱樂部那一堆事情,哪還有時間出去找女人鬼混?」

    「沒有?」柏向南鐵青著臉瞪著他,「那我問你,那個叫秦冰的按摩女是怎麼回事?別說你根本就不認識這個女人!」

    「爸,秦冰不是按摩女,她是演員,是藝術工作者。」柏偉林瞟著柏向南,「拜託您不要誣蔑人家好不好?」

    「我不管她是按摩女還是演員,總之她絕對沒有資格進我們柏家的門,更不可能成為我們柏家的媳婦!」柏向南瞪著兒子,「我可跟你把話挑明了,我和你媽心目中最理想的兒媳人選就是董雲璐,要不你就找個比董雲璐更出色的女人回來,否則不管是哪個女人,我和你媽都不可能承認!」

    「爸,這都什麼年代了,你們還想包辦婚姻不成?」

    「我們是為了你好!」

    「為了我好?」柏偉林嗤之以鼻地瞟著他,「您什麼時候這麼關心過我和媽媽?您在外邊做了哪些好事媽媽不知道,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您那些事我不想管,也不想告訴媽媽,所以我的事您也甭來操心!」

    「你說什麼?」柏向南氣呼呼地瞪著兒子,「你再說一遍!」

    「我再說一遍怎麼了?」柏偉林不甘示弱地盯著他,「那個林雪微,您和她是什麼關係還要我告訴您嗎?為了那樣一個不要臉的女人,您居然打電話叫我和柳江南過來去替你們擦屁股,您有什麼資格對我的事指手畫腳呢?」

    「你!」柏向南氣急敗壞地伸手指著兒子,「好,你小子給我記住你今天說的話!不過我還是要警告你,我不管你在外邊和什麼女人鬼混,哪怕你一天換一個女人,我也決不再管你一句,但和你結婚的女人必須是董雲璐那樣的,否則我就不認你這個兒子!」

    「不認就不認!以為誰稀罕做你的兒子呢?!」

    「這話是你說的?好,柏偉林,你要不想認我做你的老子,咱們今天就發表個脫離父子關係的聲明,往後咱們各走各的路,你在外面出了任何問題也別回來找我這個你不稀罕的人!還有,湘江的事你也不用管了,足球發展公司的權力你也給我交出來,要有本事,你就靠自己的雙手到外邊闖蕩去,一切都從零開始!」

    「爸!」柏偉林沒想到柏向南認了真,心知跟老爺子把關係搞僵,吃虧的還是自己,連忙低聲下氣地賠禮道歉說,「爸,我剛才語氣不好,您就別計較了。我的脾氣您又不是不知道,兒子在外面闖蕩不還都得靠您說句話才能活下來嗎?您要是跟我脫離了父子關係,兒子就是死在外邊也沒人管了!」

    「知道就好,算你還是個明白人!」柏向南賭著氣在鼻子裡冷哼一聲,「現在就打電話給董雲璐,當著我的面給她打!」

    「現在?現在給她打電話做什麼?」

    「約她啊。問她什麼時候有時間,你可以約她一起出去玩啊!」柏向南踱到辦公桌前,從抽屜裡掏出一疊門票扔到他面前,「這是新星遊樂場送我的通票,你拿去約董雲璐一塊去玩,一定得把她給哄得服服帖帖的,否則我決饒不了你!」

    「爸,我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呢,湘江集團的問題一堆接著一堆,我哪有時間去和董雲璐約會?」

    「沒時間也得給我抽出時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最近在忙些什麼?你不就是在搞陰謀,發動你的人去拉攏肖雲浦身邊的元老想取代他的位置嗎?肖雲浦去北京度假,才走了一個月,你就迫不及待了,從前我還真沒看出來你還有這麼大的抱負和能耐!」

    「爸……」

    「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嘛,足球俱樂部和湘江集團遲早是要給你的,你現在著什麼急?我和你媽現在最急的就是你的婚姻大事,三十好幾的人了,你不急我們急啊!」柏向南伸手叩擊著桌面,「你就不能讓我跟你媽省點兒心嗎?」

    「爸……」柏偉林囁嚅著嘴唇,最終拗不過柏向南,還是掏出手機給董雲璐打了電話。

    柏偉林剛放下手機,柏向南就追問道:「怎麼樣?小董怎麼說?她答應了沒有?」

    「答應了。明天上午九點,她讓我到她家樓下去接她。」

    「那就好了。這就對了!你看你多大的人了,對待這種大事怎麼還像做遊戲一樣?那個秦冰有什麼好的,天底下漂亮的女人多得是,將來等你有了權有了錢,想找什麼女人找不著?你得明白一個道理,這家裡的女人和外面的女人始終是不一樣的,董雲璐就是適合幫你管家過日子的女人,而秦冰只適合陪你風流快活,董雲璐這樣的女人不好找,千里才能挑出一個,可秦冰那樣的女人卻遍地都是,沒了秦冰還有王冰,沒了王冰還有羅冰,你還怕找不到一個強顏賣笑的女人嗎?」

    柏偉林沒有回話。他不想跟父親討論秦冰到底是哪一種女人的話題,忙說道:「如果沒別的事我就忙去了。」

    「忙去吧。」柏向南點著頭,「柳江南那邊的事你別插手。你是我兒子,如果讓別人看到你也摻和在林雪微的事裡,會被人說閒話的。」

    「我不管就是了。」柏偉林轉過身,輕輕走了出去。這種破事他還懶得管呢!柏偉林走在柏向南辦公室外的走廊上,抬起頭長長吁了一口氣,足球俱樂部的麻煩事還不夠他煩的呢,有幾個老傢伙就是不買他的賬,事事都跟他對著幹,看來要在短時間內把肖雲浦排擠出去並不是件輕鬆的事,本來今天叫上柳江南要親自登門拜訪一個頑固的保肖派的,沒想到又突然出了這檔子事,這不是越忙越亂嗎?

    蘇小海被省紀委工作組逼得投湖自殺的特大新聞迅速在整個經典花園流傳開來,小區裡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鄰居都一窩蜂地湧到蘇家樓下,對著蘇家陽台窗戶指指點點,說什麼的都有。

    蘇小海的死引起了羅原市公安局的高度重視。公安局局長熊平均親自帶著幾個公安在屋裡盤問小雪和保姆有關蘇小海自殺前的種種可疑跡象。小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我什麼都不知道,求求你們,都別再問我了!」

    熊平均轉向小雪身邊的保姆,問道:「你能給我們說說蘇小海自殺前的異常表現嗎?」

    「這……」保姆江嫂有些慌亂,她還沒能從主人自殺的噩耗中回過神來,整個身子不斷打著顫,「這太突然了,事前沒有一點預兆,我來這個家也沒多久,我什麼都不瞭解,我……」

    「別著急,慢慢說。」熊平均安慰著江嫂,「你再仔細想想,真的沒有任何可疑的跡象?」

    江嫂搖著頭,「蘇秘書經常和林局長吵架,可是蘇秘書也沒表現出過要輕生的念頭啊!」

    「你說他們倆經常吵架?」熊平均緊緊盯著江嫂,「你再說清楚些好嗎?他們都吵些什麼?」

    「這……」江嫂瞥一眼坐在沙發上哭得渾身發顫的小雪,「這是人家兩口子的私事,我一個保姆也不方便偷聽,只知道他們吵得很厲害,確實不曉得他們究竟為了什麼吵。」

    「那他們吵架有多久了?」

    「從我到他們家,他們就一直吵。」

    「你來他們家有多久了?」

    「不到一個月。」

    熊平均放眼朝四周瞟了瞟,又問道:「蘇小海是昨晚什麼時候出去的,你們知道嗎?」

    「不知道。」江嫂拚命搖著頭,「蘇秘書究竟什麼時候出去的,我一點兒也不清楚。」

    熊平均點著頭,「我們將對他的屍體進行屍檢,到時就能搞清楚到底是什麼時間自殺的了。」邊說邊走到小雪面前問:「蘇小雪,你父親生前有沒有留下什麼東西?我是說比如遺書一類的東西。」

    「有一封信。」蘇小雪哽咽著指著茶几上一封封好的信,「是他寫給省紀委工作組的。」

    「寫給省紀委的信?」熊平均心頭一驚,目光迅速落在茶几上那封封得嚴嚴實實的牛皮紙信封上,立即朝身邊的公安人員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趕緊把信取走。

    蘇小雪和保姆都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根本就沒注意到茶几上的那封信已經被公安局的人取走。趁著小雪大哭大鬧非要到月湖看蘇小海最後一眼之際,熊平均把取走信的那個警察悄悄叫到廚房裡,低聲囑咐他說:「這封信很重要,你們趕緊想辦法拆開看看,注意,不能毀壞信封。」

    正說著,程飛已經和小黃推門而入。蘇小海自殺的事情,他們已經得到了消息,這對他們來說簡直是個晴天霹靂,也暗示著對林雪微的調查會遭遇非常棘手的麻煩。程飛明白,蘇小海的死,工作組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可這關鍵時刻他不能撂挑子,更不能置若罔聞,現在所能做的就是竭力挽回大局,不讓對手有任何機會製造混亂,不給柏向南那幫人給他們的調查工作造成任何阻礙的機會。

    「你們還來做什麼?」蘇小雪見到程飛和小黃,一下從沙發上跳起來,抓起茶几上的玻璃煙缸就朝程飛身上砸過去,失去理智地指著他哭罵著:「我爸已經被你們逼得自殺了,你們還來做什麼?我們家已經被你們逼到家破人亡的地步了,你們必須給我一個交代!我爸爸他到底做了什麼壞事,你們為什麼要逼死他?為什麼?」

    「蘇小雪,你先冷靜一下,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樣,對於你爸爸的死,我們也感到十分悲痛,我們……」程飛安慰著小雪,「不管怎麼樣,我們都會還你爸爸,還你們家一個公道。」

    「公道?我爸爸被你們逼死了,我媽媽被你們關在大牢裡,你們還對我說什麼公道?我們這個家已經散了,你們把我變成了一個失去父親的孤兒,卻還在這裡大言不慚地說什麼還我公道。你們就是劊子手,是殺人兇手!」

    「蘇小雪,你現在的心情我們都能理解,可是請你不要把我們的工作和你父親自殺的事攪和在一起。」小黃立即糾正小雪,「你母親林雪微的問題是經過上級黨組織決議後才進行調查的,我們是奉命行事,並沒有做錯任何事情,而且我們在向你父親調查問題的時候並沒有採取不適當的方式和態度,在你父親的死因還沒有查明之前,請你注意克制自己的情緒,不要出口誣蔑紀檢人員。」

    「誣蔑?我誣蔑你們了嗎?」蘇小雪狠狠瞪著小黃,「我爸爸自殺的原因不是明擺著的嗎?他從沒得罪過任何人,更不會有什麼別的事讓他想不開的,可他卻在你們調查他之後就突然自殺了,你們不覺得他的死你們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嗎?」

    「在公安部門沒有調查清楚蘇小海的死因之前,任何人都不能妄加揣測他真正的死因。」小黃盯著小雪鄭重其事地說,「現在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要是公安部門偵查的結果認定你父親的死和我們紀委有關,那麼我今天就在你面前保證,如果是我的責任我決不會逃脫法律的制裁。好了,現在我們還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希望你認真配合我們。」

    「什麼?你們還要把我當犯人審嗎?」蘇小雪瞪著小黃,「我們家已經被你們搞得家破人亡了,你們居然連我也不想放過?!我只不過是個中學生,我有什麼值得你們調查的?你們是不是也覺得我貪污受賄了?」

    小雪歇斯底里地咆哮著,父親的枉死,母親的被審查,同學的歧視,這一切都把她逼到了崩潰的邊緣。她再也受不了這一切沉重的打擊,把滿腔的怨怒都發洩到了紀委一行人的身上。這時,熊平均已經認真看完蘇小海生前寫給紀委的信,立即把信疊好重新塞進信封,揭開保姆早上熬的一鍋粥,伸出右手的食指沾了黏稠的米湯糊在信封的貼口處,把信封依照原樣封好,才背著手從廚房裡走了出去。

    「我們是市公安局的,你們是省紀委派來調查林雪微的工作組吧?」熊平均輕輕走到程飛面前,伸出右手握住他的手,故意皺著眉瞟著四周歎口氣說,「你看這兒真夠亂的,好端端的一個家就這麼散了,這事攤在誰身上也受不了,何況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

    「你好,我是省紀委第一紀檢監察室室長程飛。」程飛友好地盯著熊平均,「事情太突然了,我們也是剛剛得到的消息,太意外了……」

    「世事難料啊!」熊平均深深歎著氣,把蘇小海寫給紀委的那封信遞到程飛手裡,「這是我們剛剛檢查發現的蘇小海生前寫給紀委的信,現在交給你們,也許在這裡面能發現蘇小海自殺的真正原因。」

    「他真的是自殺嗎?」程飛突然心生疑惑,緊緊打量著熊平均,「對不起,我只是覺得很意外,請問你們公安部門是不是已經確定蘇小海是自殺的?」

    熊平均有些愕然,卻立即恢復了鎮定,「據我們在案發現場的初步調查來看,死者應該是自殺的。他殺的可能性很小,不過這也得等法醫進行屍檢過後才能得出最終的結論。」

    程飛點著頭,當著熊平均的面撕開信封,飛快地掏出信紙認真瀏覽著。程飛的臉一陣白一陣灰,看來案情變得更加撲朔迷離了,蘇小海這一死很可能會迅速攪亂他們原先制訂的調查計劃,一股不祥的預感立即爬上他的心頭。

    「信上說了些什麼?」熊平均皺著眉頭緊張地問著程飛。

    「是蘇小海自殺前的遺書。」程飛滿臉掛著疑慮,把信遞到熊平均手裡,「蘇小海在信上說月湖經濟開發區的別墅是他和朋友合夥做不法生意賺來的錢買下的,他自知罪孽深重,無以自明,所以只能一死了之。」

    「不法生意?」熊平均裝作驚訝的神態,裝模作樣地捧著信迅速瀏覽一遍,「不會吧?蘇小海販毒?他是販毒分子?」

    程飛搖著頭,蘇小海這封遺書徹底打亂了工作組繼續調查的步伐。他把林雪微所有的罪責都攬到了自己身上,甚至不惜在自殺前毀壞自己的名譽來保全妻子,這個男人何其糊塗何其愚蠢啊!

    「怎麼了,程室長?」小黃連忙湊到他面前,「蘇小海在信裡說了些什麼?」

    「你自己看吧。」程飛向捧著信的熊平均努了努嘴,小黃立即從熊平均手裡接過信認真看了起來。

    「這不可能!蘇小海患有嚴重的帕金森綜合症,他怎麼可能是販毒組織的頭目?這完全是為了替林雪微開脫的一派胡言!」

    「白紙黑字,寫得很清楚。」熊平均故意抬頭盯著天花板做了個深呼吸,「這人不可貌相,蘇小海看上去弱不禁風的,沒想到居然是個販毒組織的毒販子,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小黃聽出熊平均的話外音,不客氣地瞪了他一眼,「當然不可思議!因為這封遺書本來就是一派胡言!蘇小海之所以這麼寫就是為了替他老婆脫罪,難道你們公安局辦案只憑這封信就可以斷人生死嗎?」

    熊平均歎著氣搖著頭說道:「他既然這麼寫了就有這麼寫的理由不是?至於到底是不是這回事,我們還需要繼續調查嘛。不過你們也不能武斷地認為蘇小海是在說謊,畢竟人的生命都是可貴的,他有必要為了保全妻子白白犧牲自己的性命嗎?」

    小黃還要爭辯,樓下忽然傳來一浪高過一浪的喧嘩聲,甚至有人大聲喊出「打倒省紀委工作組」「省紀委工作組逼死良民」「省紀委工作組草菅人命」的口號。程飛和熊平均等人聽到樓下的叫喊聲,渾身打了一個激靈,所有人都立即衝到陽台上,看到樓下早已聚集了的上百人規模的「聲討」場面。那黑壓壓擠成一堆的人群看到工作組和公安局的人出來後,變得更加激憤,甚至有人撿起路邊的磚頭石塊就朝樓上砸。

    程飛等人立即退回屋裡商量對策。熊平均撇著嘴瞪大眼睛罵著:「他們想幹什麼?想造反嗎?」

    「程室長,樓下的人群是衝著咱們工作組來的,看來應該是有人故意慫恿不明真相的群眾利用蘇小海的死來鬧事。」小黃盯著程飛不無憂慮地說,「我們的對手已經出動了,蘇小海的死給他們製造了主動出擊的機會,現在我們要怎麼做呢?」

    「不用怕。」程飛鎮定自若地說,「越是這樣越說明他們心虛,老百姓們不明真相來鬧事,我們就更要向不明真相的人說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說清楚?怎麼說清楚?你沒看到樓下的人見到我們都急紅了眼嗎?那些磚頭石塊都是不長眼睛的,我看咱們現在想要安全走出這幢樓都不容易了,還怎麼向他們解釋真相?」小黃沮喪地說,「看來他們是有備而來,我們說什麼也不會管用的,現在關鍵是想想該怎麼脫身才對。」邊說邊轉過頭盯著熊平均說:「熊局長,你是公安局長,現在我們的人身安全受到了威脅,你們的人得保證我們的生命安全,得讓我們從這裡安全撤離。」

    「我們不也和你們一樣被困在這裡嗎?」熊平均撇著嘴抱怨著,「要不是你們查來查去的,我們也不會被群眾圍在這裡,這下好了,案子辦不了,人也出不去了!」

    「你趕緊給公安局打電話,調刑警大隊的警察過來啊!」小黃不客氣地盯著熊平均,「很明顯,羅原市有人不想我們在這裡調查林雪微的問題,所以才用蘇小海的死製造事端,企圖逼迫我們知難而退。說好聽些,這是聚眾鬧事,說難聽些就是聚眾作亂,這事發生在你管轄的地界,你就有義務把我們從這裡安全地送出去!」

    「我也沒說不管你們啊!」熊平均不悅地瞪一眼小黃,「咱們不都是為黨為國家辦事的嘛!我們現在都站在同一條戰線上,我還能放任這幫刁民聚眾滋事嗎?」邊說邊甕聲甕氣地吩咐著身邊的辦案警察:「小李,趕緊給刑警大隊打電話,讓他們火速調一支分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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