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生坐在石洞的角落裡,耳邊默默傾聽著這場驚心動魄的浴血廝殺,當一切都歸於平靜的時候……他聞到了荊太極臨死前屎尿俱下散發出來的臭味兒。
「吱吱」兩聲親切的呼喚,緊接著一個毛茸茸的腦袋拱進了他的懷裡,他伸手探去,首先抓在手裡的是那條騎馬布,寒生苦笑了。
「媽媽。」一個輕微的聲音鑽入他的耳鼓。
兩個赤裸著身子,胖嘟嘟的嬰兒爬到了他的身上,「沈才華!」寒生驚喜交加,不用說,黑暗中摸著的那個皮膚粗糙有褶子的肯定就是皺皮女嬰了,看來是這兩個小傢伙救了自己的命。
寒生曾經與父親一道為沈才華接過生,又替他和皺皮女嬰治病,他倆當然認得寒生,孩子們頓時覺得擁有了安全感。
「吱吱」,紅眼陰蝠首領發出了邀請,帶著寒生和兩嬰兒回到了陰蝠們居住的石廳內,原來是想讓寒生見識一下那些剛出世不久的陰蝠寶寶。
「送你們一件禮物吧。」寒生解開了包袱皮,拿出那件大白繭,平鋪在石台上,讓陰蝠媽媽和寶寶們睡在上面,既溫暖還隔潮。
就在此刻,沈才華又輕輕喊了聲:「媽媽。」
黑暗的石洞遠處出現了手電筒光,有人正在向這邊走來。
「吱吱」,首領昂首發出了警報,全體小陰蝠立刻升空盤旋著,隨時準備出擊。
「我已經感覺到了小才華就在附近。」洞內清晰的傳來了遠處的說話聲音,熟悉的聲音。
「劉今墨!」寒生大叫起來。
「啊,是寒生!」劉今墨驚住了,隨即幾個縱躍,轉瞬間便來到了寒生的面前。
「真的是你,寒生。」看得見劉今墨的眼睛裡噙滿了淚水。
「媽媽。」沈才華又叫了一聲,劉今墨上前緊緊的抱住了他。
「媽媽。」皺皮女嬰也生澀的叫了一聲。
老祖喜出望外:「我的女兒,會喊『媽媽』了,你可想死我了。」遂熱淚滾滾,抄起女嬰,在她的皺皮上親吻個不停。
「寒生,你怎麼會在這裡?」劉今墨平靜下來問道。
寒生講述了被劫持以及陰蝠和鬼嬰殺死荊太極的經過。
「寒生,我必須告訴你……」劉今墨心情悲痛的說不下去了。
「什麼?」寒生問道。
「你父親死了……。」劉今墨終於脫口而出。
「什麼!」寒生腦袋「嗡」的一聲。
「朱醫生同荷香一道被陽公殺死了,吳楚山人現在已經變成了植物人,蘭兒悲痛欲絕。」劉今墨敘述了事情的原委。
頓時,空氣彷彿凝固了般,四下裡一片靜寂。
寒生沒有哭,只是將眼淚噙在了眼眶裡,他霍地站起身來,頭也不回的向靈古洞口方向大步走去。
夜空中依舊淅淅瀝瀝下著小雨,南山村東莊院的大門敞開著,寒生衝進了院子裡。廂房裡亮著燈,床上躺著父親的屍體,另一張床上躺著荷香和吳楚山人,蘭兒跪在地上,上身趴伏在母親的遺體上。
寒生恍惚的走到父親的身邊,默默的端詳著那張熟悉的面孔,耳邊迴響起了老爹以前經常在清晨喊他起床時的聲音:「寒生,該起來了,這樣下去會沒出息的。」
他雙膝一屈,跪倒在床前,把臉埋進了父親的胸前。
這一切,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一切都改變了……
「老爹,我好想回到從前,你給人瞧病,我為你搗藥配伍,雖然那時很窮,但我們父子過的很快活……」淚水模糊了寒生的雙眼,他再也忍不住了,失聲慟哭起來。
笨笨睜著紅腫的眼睛,輕輕的來到他的身邊,蹭著他的腿趴在了他的身旁。
人們誰也沒有開口說什麼,只是默默的望著他。
村裡的公雞啼叫了,東方顯出了魚肚白,雨也終於停了。
寒生默默的站起身來,走到蘭兒的身旁,輕輕的攙扶起她來,並將她摟在了懷裡。許久,他輕輕地放開蘭兒,抓住吳楚山人的手腕,切下了三關。此刻,寒生的臉顯得異常的蒼白與憔悴。
「山人叔叔需要一個隱秘安靜的地方療傷。」寒生平靜的開口說道。
「到我的鄱陽湖山谷裡去吧,那裡安全隱秘,無人知曉。」王婆婆說道。
寒生異樣的目光望著王婆婆,最後點了點頭。
王婆婆望見那冷若冰霜的眼神兒,心中不禁為之一寒,雖有所詫異,但一想,這寒生恐怕是過度傷心的緣故。
「我們必須立刻離開南山村,張局長醒來後就會派警察來這兒的。」劉今墨說道,大家皆點頭稱是,於是開始分頭準備。
劉今墨先來到了一戶熟悉的村民家裡,付錢買下了一輛牛車,趕著回到了莊院大門前。寒生抱著父親的遺體安放在了牛車上,老祖也抱來了荷香的屍體,準備安葬在鄱陽湖山谷裡。最後劉今墨將吳楚山人也搬上了牛車,並在他們的身上都蒙上了棉被。除此而外,劉今墨還將蘭兒埋在院子樹下的那袋子太極土卵也扒了出來,放在了車上,將來寒生肯定會用上的。
寒生摟著蘭兒的肩膀坐在牛車上,老祖也抱著倆嬰兒上來坐在了旁邊。
「婆婆,您先趕著牛車先行一步,我還要做一些江湖上的善後處理,包括老陰婆的屍體,完事後,我自會前往鄱陽湖山谷找你們。」劉今墨面無表情的說道。
「好,那我們先走了。」王婆婆揚起了鞭子,明月坐在右邊,牛車慢吞吞的離開了南山村,一路向西北方向而去,笨笨和懷孕的黑妹也跟在了牛車的後面,一步三回頭,留戀的望著故土。
寒生眺望著自己生活了二十年的小山村,這裡有著自己太多的童年記憶,那時的生活是無憂無慮的,充滿了歡聲笑語,而這一切,都在一個冬日的早晨消失了。
牛車行出去了很遠很遠,遙見南山村升起了一片濃煙,劉今墨按照江湖規矩處理了那所莊院。
「寒生,我怕。」蘭兒依偎在寒生的懷裡,身上打著哆嗦。
寒生沒有說話,只是摟緊了蘭兒單薄的身子,幾滴冰涼的淚珠掛在了他的眼角上,而他的臉彷彿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
起霧了,南山村漸漸的隱匿在了白茫茫的霧氣之中,天地間混沌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