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三日後,江醒學校。
我邁著一成不變,懶洋洋的步伐,走進了高一B班,面對著一張張陌生的新面孔,微笑。
夏已醒已經將那些事情全部處理好,我不會被記過,檔案裡也不會留下污點,
我這才發現他很縱容我,回家後不僅沒有懲罰我,也沒有問過我出手的動機,只說我將轉到江醒,換個地方換個心情,同時也有夏已爵的照顧。
高一B班。
嘴角構成一個美好的弧度,大大的眼睛乖巧地彎起。這是屬於向葵的,向日葵般的微笑。
“大家好,我叫向葵,向日葵去掉中間那個字。”依舊是一成不變的自我介紹方式。
這是,高一B班的班主任開口了:“向葵同學,我明天要看到你一頭黑發的出現在教室裡,學校是不允許染發的。”
我愣了一下,解釋道:“老師,我沒有染發,我的發色天生就是這樣的……”
“你還想狡辯嗎?你這是什麼態度?”沒想到班主任居然生氣了,“無論你靠什麼關系進了江醒,到了我這個班級,你就必須聽我的話。”
“我真的沒有染……”我無意識的又張嘴辯解。
“夠了沒有?如果你還想頂撞我的話,就先去外面站著清醒一會,得罪我是沒有好處的。“她嚴厲的說。
我做了什麼?為什麼朝我發這麼大的火。
我吐了吐舌頭,轉身走到了走廊上。
外面的陽光漸漸便烈了。
玻璃窗在光的照耀下突然發亮,光線使我的眼睛莫名其妙的腫脹。我感到渾身發熱,太陽制造的幻想在我眼前浮動旋轉,一會向葵花,一會像是飛機,一會又變成了韓紫希虛幻的臉孔,一會又變成了那夏已爵……眼前星星亂飛,貧血的毛病又要犯了。
我慌忙抽出向日葵傘想要遮住陽光——這把傘折疊以後變成很小很薄的手帕形狀,我小心翼翼的打開它。它的傘骨由透明牢固的絲線組成,像一根精巧的琴弦,柔軟而屆時。完全打開這把傘後,一大片向日葵便輕輕的占據了我的所有視線。
向日葵在開放,向日葵在歌唱,向日葵在舞蹈。
在油綠肥厚的葉子襯托下,向日葵巨大的花盤溫柔的向著太陽,豐沃的陽光撒在上面。一顆顆深色的葵花籽安靜的排列在花瓣中央,呈現出蜜一般的色澤,已然不清誰是影子,誰是假象。
我將它豎在頭頂。
我仿佛可以感覺到沉睡的向日葵緩慢蘇醒歡唱的聲音。
和著陽光的節拍,呼吸變得柔軟,溫暖的向日葵與溫暖的光在環境裡接吻。
我迷迷糊糊的想著,仿佛陷入了潮水中,咕嘟咕嘟的水聲充斥著我的耳膜,雜家這一道微弱的聲響:“呃,你是向葵呀!”
是誰在呼喚我?
我睜開腫脹的眼睛,模糊的視線漸漸清晰,潮水緩慢自動向兩邊退去——看清楚一張男生的臉了。
在三色堇的清香裡,茶色的發絲微微飄動,白色校服映襯微敞,露出他精致白淨的鎖骨。如水的光線輕而易舉劃過他的鎖骨,低滴落入他的領口中。他白瓷般的肌膚如同是細心描畫的,美好的沒有一點瑕疵。澄如秋月的眼眸流轉,皓齒微露,一抹蒼穹藍緩慢的在他瞳孔深處閃現。
“我是剛剛轉到這個學校的,真有緣!”我笑了,他竟然是那天認錯人的白癡。
“上回走得太急,實在沒時間留下聯系地址,沒想到真的會再次碰到,真是太好了!我就裴凜藍哦!”他一臉正經地說道,隨後,干淨的笑容又出現在他的臉上,“你這個造型好奇怪啊!撐著一把開滿向日葵的傘,做路標嗎?”
“班主任讓我罰站了,因為天生頭發就是黃色的緣故!”我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真可憐。”他一臉同情的看著我,無比漂亮的臉上卻清楚的寫著“好好笑哦”四個字,像個天真的孩子。
“裴,裴凜藍,你再給我幸災樂禍!”我揮舞著我的小拳頭。
“好啦,不笑你了,向葵,你這個樣子好優雅。”他用欣賞的眼光從我頭到腳打量了個遍。
“不過這顆紐扣松掉了。”裴凜藍說著,便伸手輕輕扣好我胸前校服襯衣的紐扣。
細長的手指不經意間的觸碰,只見地沁涼永久的留於那一小片肌膚上。
我不由自主的紅了臉。
“喂,裴凜藍,你對向葵做什麼?”冷氣十足的聲音,是夏已爵,他大步的走到我們面前,冷冷地盯著裴凜藍,“你還要再來一次嗎?”
“我根本沒這個想法。”裴凜藍的臉也變得嚴肅和冰冷起來,“請你尊重我。”
“尊重?”你沒有人格,憑什麼要尊重你?”夏已爵的話充滿了冷漠和嘲諷。
劍拔弩張的危險氣氛。
我聽得迷迷糊糊,隱約感覺他們只見有很深的過節,可是卻分不清,辨不明。
“喂,你們怎麼了。”我試圖開口。
“你不用明白!”他們一口同聲的說。
我不服氣的“哼”了一聲。這時,教室的門打開了。
班主任冷冷的看著我們。隨後,爆發出一陣大吼:“你這個女生還有沒有榮辱觀,撐著把傘和兩個大男生拉拉扯扯,是不是腦子不正常,向葵同學,我以班主任的身份命令你,馬上去操場跑20圈,晚上再寫1000字的檢討書。新來的學生就這麼目無師長,還有沒有規矩了?”
班主任也太小題大做了吧!
可是盡管這樣,我依舊乖巧的點了點頭,轉身准備向樓下走去。
“向葵,你先去跑圈,回家我再告訴你一些事。”夏已爵囑咐我,隨後,和裴凜藍交換了一個眼神,消失在我的視線裡。
“向葵,你看什麼看?快去給我跑圈!”在班主任的吼聲下,我身不由己地向操場跑去。
(2)
來到操場,我開始頂著大太陽慢慢地跑起來。與其說是跑,不如說是散步。我在大操場上一步三跳的跑著。
裴凜藍和夏已爵是怎麼回事呢?肯定不是因為我,看情況,他們似乎很久以前就有爭端。我一邊走一邊想。
“這麼大太陽還被罰下來跑步。涼初菲,你要死哦。”背後傳來一個抓狂的男聲。
我回頭一看,是一個單眼皮的白淨男生和一個短發的女生。
“你才要死好不好?是誰用橡皮砸我,卻砸到那個胖老頭的屁股的啊?”
“如果你不罵我,我會砸你嗎?”
“難道你不知道胖老頭兒子離家出走,老婆跟人跑了嗎?你咋誰屁股不好要砸他啦”
看樣子也是高一B班的男生。我聽著他們誇張的對白,忍不住撲哧的一身笑了。他們不約而同地看向我,隨後發出“哇喲”的怪叫聲,朝我沖來。
我被他們的舉動嚇了一跳,隨後,他們一左一右地站在了我的身邊。
“你是新同學向葵吧!你好酷哦!凜藍學長和爵學長都是你的緋聞男友嗎?”那個女生無比激動地叫道。
“請問能不能要你的電話號碼呢?”男生吹著口哨朝我拋媚眼。
“對了,忘記介紹了,我叫涼初菲”涼初菲笑著說。她有一頭短短的、軟融融的頭發,白皙的皮膚上沁著一小層汗珠,秀氣的眉毛下一雙漂亮而純淨的眼睛耀眼得令人側目。咧著嘴露出幾顆歪歪扭扭的小虎牙,稚嫩的笑容和孩子氣的眼睛令人十分喜歡。
帥氣的少年穿了一件印著蠟筆小新頭像的白T恤,而且是吐著舌頭、一臉欠揍表情的蠟筆小新,真是夠惡搞的。
“我叫蕭歸遠。”他說。
“小桂圓?”我疑惑地問。
涼初菲哈哈大笑起來:“小桂圓?這個名字好好聽哦!哈哈,我把你煮了吧,我想喝桂圓粥了!”
“小桂圓”耐心地跟我解釋道:“我的名字叫蕭歸遠,出自‘風蕭蕭兮易水寒,青山獨歸遠’。”
“我怎麼覺得這兩句有點不連貫?”我拍了拍腦袋。
“誰說不連貫?我說了18年了,很連貫的,就是這兩句,出自《靜夜詩》。”他無比認真地看著我。
最後我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小桂圓,你裝傻的功夫好厲害哦!”
小桂圓也憋不住了,我們三個笑得東倒西歪。
“你們三個不良學生,我讓你們來跑步,你們笑什麼?”背後傳來一聲大吼。我們面面相覷,十分有默契地在操場上頂著太陽跑了起來。
“沒事的,我們賣力地跑個兩圈,老頭兒就會走的。”涼初菲悄悄對我說,一臉“我很有經驗”的可愛表情。
只不今天似乎有點奇怪。當我們賣力地跑完六圈之後,班主任老頭兒還虎視眈眈地盯著我們。
“喂,今天老頭子特別反常啊。”
小桂圓抹了抹頭上的汗,氣喘吁吁地說:“看來,身為男士,我必須拯救你們兩位弱女子了。”
他一聲壯烈地慘叫,然後刷地一下直挺挺地躺倒在地上。
乍看之下還以為他被人一槍崩地上了。我無語,哪有人裝中暑還來這麼一壯烈慘叫的?
老頭兒大步朝我們走來,瞇著眼睛問道:“他怎麼了?”
“報告老師,蕭同志壯烈中暑了。”涼初菲一臉“我是女八路”的嚴肅表情,我差點以為自己回到了紅軍長征那年代。
這群人,一個比一個怪模怪樣,一個比一個可愛。我忍不住又微微笑了起來。
“喂,向葵,同學中暑你笑什麼?”老頭兒疑惑地望著我,一腳踹在小桂圓的大腿上,結果沒踹准……
“啊!我的寶貝啊!”裝死的小桂圓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心疼地摸著自己的那裡,可憐巴巴地望著老師,“老師,你也是男人啊!”
我和涼初菲笑出了眼淚。
“蕭歸遠,這一整天你都不用上課了,你給我跑,跑到放學為止!還有你們兩個女生,也給我陪著跑!”老頭子吼完,氣沖沖地走了,估計已經對我們完全放棄。
於是,我們在猛烈的陽光下散起步來。
還真有那麼點特別的情調。
(3)
回到家的時候,已是傍晚,我累得七葷八素。
一整天都在大太陽底下散步絕對不是什麼好事。我默默地得出這個結論,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直喘氣。
然後我突發奇想地打開了冷空調,又在火爐裡添了一把火。頓時,涼爽的房間裡燃燒著粉紅色的可愛小火焰,超級可愛。
我昏昏欲睡,漸漸地沉入夢鄉。
夢裡有很好聽的歌聲,我不由自主地跟著輕吟淺唱。
突然,好像感受到了什麼,夢境毫無理由地中斷,我猛地睜開了眼睛。
“在亂嚷什麼?”在眼前突然出現夏已爵俊美不可方物的臉。
“啊,你什麼時候回?”我嚇了一跳。
“早就回來了,而且把你睡覺的樣子都拍下來了。”夏已爵壞壞一笑。
“啊,我又沒有流口水?”
“嗯,有皺鼻子,磨牙。”他皺著眉頭,“怪人就是比一般人怪,吹著冷氣還點火爐的人,世界上就你向葵一個了。”
“夏已爵,把照片刪了!”
“好了,我騙你的。”只可惜我已經一拳打在他的後背上了,可僅僅是輕輕的一拳,他居然呻吟出聲。
"夏已爵,你怎麼了?"我拉過他的手,發現有些淤青,"你和人打架了?和裴凜藍?"
他點了點頭,眼眸裡劃過一絲不屑。
“怎麼回事?”我微怒。
“不要你管。”他奔回了房間。
盡管夏已爵一臉倔強地說不要我管,但善良大度的我依舊拿著冰毛巾和酒精、棉簽這類東西進了夏已爵的房間。
“我沒讓你進來。”他悶聲悶氣地說。我沒有應答,用冰毛巾輕輕擦拭著他的手臂。
冰涼的毛巾輕輕觸碰著傷口。
天哪,怎麼打得那麼激烈?
我不知什麼時候竟坐到了夏已爵的床上。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和他已經靠得好近好近了。他背對著我,我正在擦拭著他肩膀處的傷口,因此他脫掉了白襯衫,半裸著白皙光滑的背。他柔軟的黑發優雅地垂下來,閃耀著絲絲華美的纖細光澤。
夏已爵優美得如同白天鵝王子——
這麼近的距離,我甚至能夠清晰地感覺到他的身體因呼吸而微動著。
從不知我的克制力居然是這麼這麼差,一遇到美男就完全崩潰。此刻我居然慢慢地,慢慢地,用手撫摸起夏已爵美得令人窒息的背部。
“向葵,你在干嗎啊?”
像凝脂白玉一般晶瑩光滑的感覺。手指輕微觸碰,仿佛有涼薄的月光迸湧而出,神秘、潔白、妖嬈、干淨……
“向葵?”
我輕輕地靠了上去,想貼在他的背上。
結果撲了一個空。
夏已爵正巧移動了一下身子。他望著倒在床上的我,漆黑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疑惑,隨後,他的嘴邊掛起了小小的、淡淡的笑容。
“怪不得叫你半天沒反應,原來在吃我的豆腐啊。”
“我,我哪有這麼卑劣啊?”我不自然地直起身,卻突然被夏已爵撲倒在床上。
他用手按住我的胳膊,嘴角勾起嫵媚、玩味的笑意。
“真的沒有那麼卑劣嗎?”他誘惑般地靠近我,眼角挑起,一抹調皮的光芒從瞳孔深處逐漸清晰,妖嬈而神秘,美得令人驚歎。
“放手。”我嘟著嘴說。
他突然環住了我,將我籠罩在他的陰影裡。我看著他漆黑精致、蕾絲花邊一般的長睫毛和殷紅的嘴唇,心跳變得很快很快。
他伸手玩弄著我散落下來的向日葵色的長發,把它們繞在指間,又輕輕放開,再緩慢地繞起來。
良久都機械地重復著這一動作。
輕輕的呼吸如雪片般抖落在我的耳邊,幻化成小小的蝴蝶,讓我有些眼花繚亂。
突然,繞頭發的動作停止了,他輕輕捏著我的下巴,將我垂著的臉抬起,使我不得不凝視著他。
“向葵,你聽好了,不准接近裴凜藍。”他身上淡淡的、純純的、飄忽如霧的干淨香氣,慢慢地鑽進我的眼睛、鼻子、耳朵。我如一個溺水的人,慌張而幸福得快要死去。
“為什麼?”我迷糊地嘟囔。
“反正,你就是不准接近裴凜藍。”他的聲音裡略帶了一絲委屈和生硬。
“除非你告訴我原因。”我的倔脾氣又上來了。
“向葵,你不要問了好不好?我和他之間有過節,永遠都化解不了的那一種!”
他閉上了眼睛,縮到了床角。
我撲過去揉亂他漂亮的、和他眼珠一個顏色的漆黑頭發。
少年略帶委屈的樣子安靜而潔白,像一只小小的、毛絨絨的白色玩具狗熊。
此刻的我正與夏已爵面對面地坐在床上,他用一雙漆黑到無法稀釋的眼瞳深深注視著我,手輕輕捏著我的一束頭發,慢慢地靠近我……
慢慢地靠近我的嘴唇……
有一點點微涼的氣息撲面而來,我突然清醒,推開即將吻住我的夏已爵。
我們尷尬地坐在床的兩邊。
我急促地呼吸著,心跳依舊無法平復——如果他的吻落下來,那麼我們會是什麼樣的關系?
行了,不要胡思亂想了,向葵!我抬頭一看鍾,居然已經11點半了。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可不妥當。
於是我故作自然地笑著,揉了揉他美麗的頭發:“不早了,我去睡了。”
我轉身出去,帶好門,想了想,又打開他臥室的門。
“以後,我會少接觸裴凜藍的。”
(4)
第二天在學校,相對來說相安無事的一天。
涼初菲和小桂圓自告奮勇地坐在了我的左右側。小桂圓在左側打PSP游戲機,涼初菲在右側看武俠小說,最後比較沒事可干的我埋在課桌上昏沉沉睡了一下午。
“小葵葵,睡飽了吧!下午第一節是老頭兒的課,不能再睡了,我們得正經點。”小桂圓揮舞著手誇張地叫。
“蕭歸遠,你亂吼什麼?”老頭兒出現在教室門口,我們三個還沒有做出正經的表情,他已經一陣風似的刮了過來,抖出涼初菲的武俠小說,吼道,“你,給我去貼公告!”
吼完初菲他又輕易地從小桂圓的腰部搜出了游戲機,又是一陣大吼:“你,也給我去貼公告!”
最後他看向了我,估計是實在看不出我藏了什麼東西,又吼道:“看什麼看,我讓你把頭發染回去你怎麼還沒染?也給我去貼公告。”
就這樣,噩夢般的命運又降臨了。
我們邁著軟綿綿的步伐離開了教室。
醒江學校的校內事總是各個班級輪流負責做,我們班本期輪到貼公告,而老頭兒又將所有學生要做的事慷慨地給了我們,於是我們無奈地各自分了工,飛快地做了起來。
我要撕掉原來的公告,用指甲把殘留的紙片摳干淨,然後再貼上新的公告。好艱巨的事業!我默默感歎道。
我站在椅子上將“藝術班招生啟事”的通知費力地貼上去。因為黑鍛面鑲有白色珍珠的小拖鞋的高高的鞋跟使我的腳疼得要命,於是我彎下腰想要脫下鞋子,可是眼前一黑,我猝不及防地向後倒去。
三色堇的安靜香息。
時空倒換旋轉。
“啪。”
觸電般的寂靜聲響。
一雙少年的手攬住了我的腰。
雪白的紙張從我的手中脫離,“嘩啦啦”,如同白色鴿子一般展翅飛落在半空中。
我慢慢地睜開眼,少年的臉緩慢清晰地映入了我的瞳孔。皓美澄淨如玉石的眼眸,嘴邊盈盈著干淨的笑意,淺茶色的發絲在空中微微飄動,潔白的牙齒在一抹光線裡微微反光。
“裴凜藍……”我呢喃。
就在這時,放學的鈴聲響了。我意識到自己還在他的懷裡,慌忙跳了下來。
裴凜藍依舊站在原地淺淺地微笑著,將手插在褲袋,帥氣而隨意。
“謝,謝謝。”我吞吞吐吐地說。
裴凜藍突然靠近了我,將我壓在牆角,溫暖地笑著靠近我的左耳:“……”
三色堇的濕潤香氣飄入我的耳朵,我的左耳慢慢地酥麻:“你說了什麼?”
“哈哈,我說不用謝……”
突然,他輕輕吻了吻我的耳朵。
走廊裡的學生漸漸多了起來,但他的唇依舊貼著我的左耳,無法自拔般地溫暖和曖昧。
“我的天哦!裴凜藍和這個女生在干什麼啊?他們在說悄悄話嗎?”
“我也不知道!好親密、好曖昧啊!”
……
一堆學生站在不遠處議論著。
突然,我們被一股力量重重分開了。我的耳朵處頓時傳來巨大的撕扯般的疼痛,蜂鳴般的聲音在我耳邊回響。
隨後,我纖細的手腕被另一只大手握住。我抬頭一看,是夏已爵。他冰冷地怒視著裴凜藍,下一秒,他揮過去一拳。
“砰。”破空的凌厲響聲。
拳頭重重地落在裴凜藍的下巴上。
我還來不及思考,就被動地被夏已爵拉下了樓。
(5)
自從發生那件事以後,怪異的臭小孩夏已爵已經連續三天沒有理我了。
放學後,我只能形單影只地走回了夏家。
我憤憤不平地大口大口咀嚼著花瓣,惡狠狠地將奇異的光影踩在腳下,耳邊仿佛傳來骨頭碎裂般的光影破碎聲。
每咬一口花瓣,我就在心裡狠狠地詛咒夏已爵一次。就這樣,剛剛采集在手裡的一束淡藍色野花只剩下最後一片花瓣了。
我瞪著那片淡藍色的野花瓣嚷道:“夏已爵,你到底要我怎麼樣?”
“跳下去。”聲後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
我不可思議地回過頭,果然是夏已爵。
“你跟蹤我?”
“這也是我家。”他瞥了我一眼,慢慢地向前走去。
我情不自禁地拉住了他的衣服:“你是說,讓我跳進這湖泊裡?”夏家花園裡有一面美麗的湖水,深綠色,美得如同一塊翡翠,毫無紋理,寂靜而光滑。
跳下去?我根本不知道這裡有多深,況且,我從來沒有和“游泳”搭上邊過。
“你不敢嗎?”他的嘴邊又勾出一抹譏誚的笑意。
“夏已爵,你不要小瞧我。”
“可是你不敢。”
下一秒,我沒有經過任何思考,本能地跳進了湖裡。
優美晶瑩的水花在我的眼前閃落。剎那間,我已經沒入水中,冰涼的湖水侵噬著我的肌膚。
“噗……”我喝進了一大口水,身體漸漸無力地往下沉。
水底的世界是深暗深暗的綠色,沉重而壓抑的顏色,如同拍攝出來的電影鏡頭,令人莫名地心慌。
“噗嚕嚕……”我奮力浮上水,喊道,“夏已爵……”喉嚨中的“救命”兩字還沒有擠出來,我甚至沒有來得及看他,又無力地沉入水底。
“噗嚕嚕……”
“向葵?喂,向葵!”
夏已爵,你在叫我……最後一次努力掙扎,緩慢地浮上水面,迷蒙地投過去一眼,望著他凝固在橋上的身影。
然而,在我逐漸模糊的意識中,他奇跡般地跳了下來。
羽毛般輕柔的弧度,猶如電影裡的慢鏡頭。少年優美跳下的身影,驕傲而優雅,宛如童話裡的白天鵝王子逆光而來。
隨後,一雙溫暖而熟悉的手攬住了我。我的身體逐漸上升,瞳孔內壁所感受到的綠色不復存在。
我被他救回了岸邊。
“咳咳……”我大口大口地咳嗽著,將胸腔裡的湖水吐出來,無比惡心的感覺。
“你白癡啊,我開玩笑的。”一雙手輕輕拍著我的背部。
我生氣地一轉身甩掉他的手:“誰要你假好心?”然後我跌跌撞撞地站起來,雙腳軟綿綿地朝別墅內走去。
他從後面追上來:“我,我不知道你不會游泳。”
“對,你不知道,所以有事沒事也和你沒關系,是我犯賤,是我自作多情!”我憤怒地朝他喊道,大口大口地吐著氣。
纖弱的神經此刻更敏感得厲害。我飛快地朝房間跑去,卻猝不及防地被他生生攬住,扔在了柔軟的沙發上。
還沒意識到將要發生什麼,夏已爵已經緊緊地擁住了我。
低矮的小沙發上,我整個人被他包圍住,縮在沙發上動彈不得。
那種寂如蒲尾、飄忽如影、如夢似霧的清香又縈繞住了我。
我逐漸不再掙扎,在他落水後濕漉漉的懷抱裡輕輕喘著氣,卻依舊有一種無法呼吸的窒息感。
像是沉溺在幸福中,卻因為害怕而產生了幸福與惶恐交錯的感覺。
他保持著擁抱的姿勢,深深地凝望著我,用冰冷的手指揩去我不知何時落在腮邊的淚珠兒,呢喃道:“向葵,你真像一個妖精,我想我真的被你吸引了,怎麼會呢……你和我那麼相像,我本應該很討厭你才對,怎麼會呢……你明白嗎,這樣的感情?”
他用冰涼的臉緊貼著我同樣冰涼的臉,一時間,我們都不說話,就這樣互相抱著,寂靜的氛圍中唯有彼此的心跳格外清晰。
我沒有說話,他徑直捉住我的手,放在他的心髒上。
清晰而略帶急促的心跳。
“向葵,不要再去理他,留在我身邊好不好?”
不知為什麼,看到他這副略微失去陣腳卻強裝冷靜的樣子,我有一瞬間的心疼和憐惜。
“你說什麼我都答應。”我抱住他拚命地點頭,突然感受到一陣從未有過的溫暖
這麼不經考慮的回答,不是輕率,也不是任性。
而是我的意念早已注定好了,我會這樣回答。
夏已爵,我也是,很貪戀你的溫暖。
抬頭,夏已爵的嘴唇溫軟而美麗,輕輕帶過雲翳般的陰影……
(6)
一個星期後。
一大早來到學校,就被涼初菲和小桂圓連拉帶拽地拐到了學校外新開的早茶餐廳。
望著興致高漲不斷吃吃喝喝的兩個家伙,我有一種“為何與賊為伍”的悲痛感。
過了一會兒,不遠處的醒江學校傳來了一陣優雅的小提琴聲。
淡淡的音律飛舞入耳,象牙色的明媚及憂傷從指間纏繞,直至心髒。
如同有輕如柳絮的微涼水花濺到了鼻翼上——
好熟悉的琴聲,好熟悉的曲子,是……Summer?我暗想,這首曲子以及這種冷調的風格,總讓我想到Summer。
呃,應該是聽錯了吧,Summer怎麼會出現在醒江?就在這時,菲菲和小桂圓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
“葵葵,快走!這聲音是從我們學校傳出來的,莫非是個絕世大帥哥拉的?”
“好優雅的小提琴聲,難道是個超級大美女拉的?”
兩個無比激動的人分別拽起了我的左右手,飛也似的又將我拐回了醒江學校。
我徹底無語。
學校例來在星期一清早開校會,我們偷偷摸摸地溜進了校門,注視著琴聲的來源處——學校舞台。
“呵……天哦。”菲菲驚歎了一句,嘴裡的半個肉包子很應景地落地。
我手足無措地看著舞台上驕傲帥氣的Summer。他專注地拉著他鍾愛的小提琴,淡銀色的琴弦微微發光,輕垂著眼瞼,嘴邊帶著淡淡的笑意,潔白、骨節清晰的手指優雅地拿著琴。頭微微傾斜,劉海便遮住了他美麗的右眸,聖潔得好像是不真實存在的。
人群中有微微騷動,大家都在討論著舞台上耀眼的男生。
突然,我感受到一束來自舞台的眼光。即使隔了那麼遠,我依舊可以確定,他在看我。
帶著如往日一般憂傷而淡定的眸子,輕輕注視著我。我局促地給了遠處的他一個微笑。
盡管有一段距離,但我相信他看得見。
這時,我又聽到菲菲大驚小怪地叫道:“啊啊啊!那個美少年剛剛看著我啊!啊啊啊!”一連串的驚叫聲從菲菲的嘴裡發了出來。她的臉紅彤彤的,像一只圓圓的紅蘋果。
“葵葵,他在看我哎!”菲菲發出足以媲美日漫女主角的興奮聲音。
“……哦,是嗎?”我不自然地笑了笑,順著她的意思說道,“菲菲真幸福啊。”
我從沒有見過這樣的涼初菲,紅著臉,瞪大眼睛,那麼專心地注視著某個男生——
“我叫繹年,大家也可以叫我Summer,轉來醒江學校目的是,找尋某個存在。”他叫繹年,我都快遺忘他的本名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那麼目不轉睛地看著我。我低下頭,不想看到他眼裡的期待和悲傷。
Summer,我該怎麼對你呢?
“天哦!哦,天哦!他看著我!他說,要找尋某個存在!他是要找我嗎?”菲菲急得在原地跳腳,如醉的紅暈使她整個人都顯得驚人地美麗。
“菲菲——我,我覺得他是不好惹的,你不要喜歡上他啦。”我擔憂地說。
“葵葵,完蛋了——我覺得我對他一見鍾情了。”菲菲瘋狂地看著Summer,將手按在心髒的位置,沒有意識到我與小桂圓的一臉黯然。
“向葵,有個美少年找你,他在樓下!”一個八卦小女生沖向我,震撼地搖著我,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看著她激烈的反應立刻想到了夏已爵,於是笑著走下了樓。
“向葵。”熟悉的聲音響起。我一怔,是Summer,不是爵!我下意識地想離開,卻被他輕輕拉住。
“向葵,聽我說幾句話好不好?”
那麼輕、充滿著企求意味的聲音,我點了點頭。
我們並肩走在一起。空氣沉寂得可怕。
細碎的腳步踩得草葉沙沙作響。
“向葵,對不起。”他輕輕吐出這句話。
“為什麼這麼說?”我沒有側頭,淡然地問道。
“其實這一切的發生,都是因為我。”他的聲音那麼淡,仿佛隨時都會化為一縷煙。
“過去,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想了一會兒,我略微結巴地說道。
“向葵,你不怪我嗎?轉到醒江學校,想要打破你平靜的生活。”
“不,決定權在你的手上。”我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答道。
“向葵,我不會再追你的,也不會再給你帶來任何麻煩。可我還是那麼喜歡你,我真的好希望感受到你的存在。”他沒有看我,低垂著頭,聲音輕輕飄入我的耳朵裡。
名為心髒的那個地方,尖銳地疼痛起來。
“Summer,不要這麼想,我不值得你對我那麼好。”我默默地仰望著天空,這抹微藍的白色,如同藍鳶尾的柔和色調,溫和而明亮,卻讓人有一種想要流淚的沖動。
太陽逐漸毒辣。我的眼睛被光線晃得有些睜不開。
我忙不迭地打開向日葵色傘撐在頭頂。
我望了望走在我身邊高高大大的Summer,想了想,伸長手臂將傘舉到他的頭頂。
“你真善良。”他默默地望著我的舉動,說道。
我拚命地搖了搖頭,對著他甜甜地笑。
“我們可以擁抱嗎?迎接多日不見的普通朋友,最初的,也是最後一次擁抱。”
他那麼真摯地看著我,安靜的字句輕如羽毛。
我沉默了一會兒,輕輕點了點頭。
Summer輕輕攬住我的腰,將我溫柔地抱進他的懷裡。那麼輕柔的擁抱,懷抱中分明是好聞的香草味,卻刺得我眼睛疼疼的。我扔掉傘,努力地抱緊他,貪婪地呼吸著他身上彌漫著的香草味,眼睛更酸痛了。
如同過了幾個世紀。
年年月月日日,時時分分秒秒,都顯得如此遙遠而寂寞。
良久,他松開了我,對我展露出淡淡的笑意:“向葵,謝謝你。”
望著他線條流暢而孤獨的高瘦背影,直到那陣落下步子所發出的淒楚的草葉聲逐漸消失,我才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無助地坐到樹下,無意識地用手指在干燥的土壤上畫著圈圈。
“再畫,手就廢掉了。”一片陰影遮住我。我驚訝地跳起頭,爵單手撐著樹,低頭看著我,眼眸黑漆漆的,嘴邊是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
我趕快縮回手指,指腹果然一陣一陣地發疼。
“你白癡哦。”爵坐在我身邊,用胳膊圈住我,輕輕撫摸著我光滑的指甲,“妖精,你很壞哎,午休時間背著我和別人偷情。”
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剛剛應該都看到了吧,我哪有跟他做什麼?”
“抱抱啊。”他吻了吻我的手指,理所當然地說。
“大度點好不好……況且,我欠他好多啊。”我又歎了一口氣,突然想到了什麼,“呃,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剛剛去你們教室問的啊。女生們說你被美少年拐跑了。”
我輕敲了一下他的腦袋:“別扯淡了,找我什麼事啊?”
“哦,爸爸明天就到我們這裡來了。”
“什麼?他不是在法國嗎?”
“是啊,乘飛機回來,專程來看你這個小女兒的。”
“我的天啊,我根本沒有做好心理准備去迎接他!”我崩潰地將頭埋進了兩腿間,第一次有思緒凌亂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