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鏡子中的藍發少女顫抖如秋風中的樹葉,那個黑衣的男人,高貴冷漠,舉著他的天神之手,如同女神的利劍。
生存還是死亡?
卡斯蒙望著鏡中的一切。艱難的抉擇,讓他頭有點昏,眼睛有點痛。
救她,還是讓他的手變成我的?
救她!
讓他變成我的!
「生命!剝奪!」零高喊出他的命令。
卡斯蒙猝然起身,對椅子邊靜候指示的白衣少年命令道:「去救她!」
「是!」
少年豹子般一躍而起,手掌中的黑色紋身撕裂空間的囹圄,飛身撲入了鏡面之中。
鏡中的埃及,零詠誦出他決定性的命令。
殺人?他從未試過,但如果是他的話,如果命運就是如此,殺人,甚至是殺自己的親人,那都終歸是要去做的。
終歸我是要走向他的,命運、力量……
原罪!
他強睜著雙眼,迫使自己看清楚眼前的一切,看清楚一個生命正因為他而消失,腐朽。
納瑞娜痛苦地呻吟,她感到她的能量正被人強行轉化為自然的原力。力量的剝奪直接導致她身體細胞的死亡,她看到她的皮膚在瓦解,皮下的肉被腐蝕了一樣疼痛。
「不!救我!誰來救我?冰室……純!純!」
「純!」
突然,她睜大了眼睛,有人從背後抱緊了她,然後眼前的光影飛快變化。再睜眼,她已經離開了埃及沙漠,她爬起來,看到她在一張碩大無比、猩紅柔軟的地毯上。
有人從遠處走過來,在她面前停下,靜默地注視著她。她抬起頭,感到令人窒息的壓力。
「卡斯蒙殿下!」
「失望吧,是我,不是冰室純。」
卡斯蒙微笑著吐詞,在她面前的長椅上優雅地坐下,悠然地與長椅邊落地金絲籠中的雪色鸚鵡玩樂起來。
「卡斯蒙殿下,對不起!」
「啊?」卡斯蒙歎息似的翹起了半條眉毛,溫暖的笑頓時變得肅殺冷漠。
安靜的鸚鵡,突然間在籠子裡驚恐地大叫起來。
納瑞娜感到胸口一記悶痛,隨後她便不由自主地被推倒,拉後,一直到後背重重地和牆壁撞擊在一起。
「啊!」
劇烈的疼痛讓她慘叫不已,但她立刻就爬了起來,爬行到卡斯蒙的腳邊,抱緊他的腿。
「我知道錯了,我不會再貿然行動了,卡斯蒙殿下,我的王。」
「錯了。」卡斯蒙伏下身,撫摸她的鬢角,溫和地微笑道,「我不是你的王,你和我都只有一個王,那個王就是他。」
他指向地毯盡頭的牆壁上的碩大鏡面。
鏡面裡,零站在人群之巔,直勾勾地望著境外的世界。
他望著的其實是人群中納瑞娜消失的那塊空地。只需10秒鍾不到的時間,他就可以瓦解掉納瑞娜所有的能量,讓她徹底地消失。
但就在他下達命令的一瞬間,一個橢圓的黑洞突然出現在納瑞娜的身後。隨後一名白衣精干的少年,躍出黑洞,抱緊納瑞娜把她拖了進去。
黑洞立即消失,納瑞娜也就此不見了,只留下一塊沒人敢靠近的空白地。
零想,他應該知道那個白衣少年是誰。他所具有的月光隧道能力就來自於少年母親的鮮血。那個少年就是亞伯罕的雙生子之一,具有空間控制能力的茲羅·亞伯罕,卡斯蒙最忠誠的干將之一。
他不明白的是,納瑞娜與冰室純共同策劃了這場陰謀,為什麼卡斯蒙最後還要來救走她?難道這場陰謀的最終指揮人,還是卡斯蒙?
卡斯蒙?連你也希望我不存在嗎?
哈……
真是孤獨啊,零搖了搖頭,腳下人群還沒有散去,卡夫拉王金字塔已經從世界上消失,山一樣的廢墟堆積在哪裡,凝聚著千萬人的歎息和眼淚。
……
「我的零,你是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怪物呀!」
……
原來真是這樣的,我的存在……可笑,真可笑。
零站在人群之中,忽然間對任何事都沒了興趣。人群在短暫的恐慌後,一步步向頹然獨立的零靠近。
「魔鬼!是他毀了金字塔!」
「消滅魔鬼!」
又有石塊飛起來,在零的腳下落下,濺起的灰塵弄髒了他的褲子,也弄髒了鏡子前卡斯蒙凝視他的眼睛。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你,從來沒有。」
卡斯蒙望著鏡中的零,渾身都在顫抖。
「不准任何人傷害你,任何人都不能傷害你,只要我活著一天,就不准任何人傷害你!」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自己的諾言,面前的鏡子內倏然升起了鉛黑的烏雲。
鉛黑如深夜的雲團在金字塔上空聚集,盤旋。所有人都不得不舉起頭,被它駭人的邪惡魅力吸引。
一點黑色的「雨」從雲層中打了下來,落到地上,發出令人惡心「呱」的一聲,那雨點竟是醬黑色巴掌大的蟾蜍。
緊接著,更多黑色的「雨」落了下來,每一點都是表皮黏稠的蟾蜍。
頃刻間,地面上、人臉上都爬滿了或大或小黑色的蟾蜍。白色有毒的泡沫從它們的腮下鼓出來,形成黏膩的一層,落在地面上便把沙子繞成了烏黑的一團,流到人皮膚上便是一層針眼大的水皰,刺耳的尖叫漫天遍野。
蟾蜍雨落下來,世界末日的可怕預兆,讓慌亂和驚恐從天而降。人們紛紛尖叫著向有遮蔽的地方跑去。
陡然間混亂起來的局勢,給了光明一族的戰士們最好的離開機會。雪莉連忙拉住海砂:「我們走。」
「零,快走啊!趁這個機會!」海砂過來拉零,拉了好幾次都拉不動。她回過神,看到他雙眸的剎那,淚水第101次決堤。
「走啊!零!我拉不動你,真的拉不動啊!跟我走啊!零!」突然海砂停止了哭泣,抓緊他的手,緊靠在他身邊,一動不動。
「海砂?」海琴奇怪妹妹的舉動,身邊急速奔流的人群沖得他很難靠近他們。海砂聽到了他的呼喚,回過頭,望向人流中艱難保持平衡的海琴。
「我要和他在一起,這一次,不論怎樣,都要和他在一起,死也要和他在一起。」
「海砂……」海琴愣住了,他從未見過他柔弱的妹妹有過如此堅定的表情。
「在一起,我們當然要在一起!」透大喊著,沖向了海砂和零。
Ⅱ.
零望著青白的天幕,在他的頭頂上,烏雲旋轉讓開,也沒有蟾蜍落在他的周圍。這場雨下下來,唯獨他是被保護的,就像是有人專門為他而下的。
「卡斯蒙。」
「零。」
卡斯蒙貼在鏡面上,身體幾乎與鏡中的他重合,那樣的近,又其實那般的遠。
「殿下,不能再用能力了,遠距離使用能力是最傷體力的,蟾蜍雨不能再下了!你的嘴唇都蒼白了啊!」茲羅在卡斯蒙身邊單膝跪下,字字懇切,「卡斯蒙殿下,請你……」
「沒關系。」
卡斯蒙撐著鏡面,直起身體,目光卻依舊凝視著鏡中的他,他似乎也望著鏡外的他。
「卡斯蒙,我要見你。」
「好,我會去見你。」
零似乎聽到了卡斯蒙的回答,低下頭來,發現他已經被人攔腰抱了起來,扛在肩上,一路向港口奔去。
「透嗎?」他從背著他的人的背影認出是透。
「是我呢!你這個家伙,到底要發神經發到什麼時候去啊?叫你走,也不聽,你傻了啊!」
「放我下來。」
「不放!」透把他扛得更緊,「我不曉得你和他們三個又鬧什麼別扭,反正他們都知錯了,金字塔都給你轟了,你也鬧夠了,我說什麼都不放!想跑,想離開我們,沒門!做再多蠢事,我也不會離開你,除非你殺了我!」
零聽到透聲音裡藏不住的哽咽。
「我們是兄弟,是朋友,都說好了的。我從來沒有過兄弟,也沒有過真正的朋友。我不知道你和他們發生了什麼,但我們不是說好了嗎?怎麼能……」
透說不下去,零也聽不下去。
有生以來,頭一次,胸口有難以抑制的沖動,要說什麼,一定要說出來,那些壓抑了許久,或許是從出生便伴隨他的……
透。
你知道加繆看到過什麼嗎?
他看到大地在巨響中崩裂,城市化為廢墟,孩子的屍體堆積在瓦礫之下,哭泣聲、呼喊聲遮天蔽日。
緊接著,瘟疫和疾病從天而降,河水變成黑色,空氣化成毒霧,一切都開始腐朽。冰雪再次覆蓋大地,殘存的生命全部消失。最後……
地獄的火焰燒毀一切,生命、文明、記憶,我們最後的太陽紀。
而在焦土上,我站在卡斯蒙身邊,選擇成為他的王,微笑如妖獸,雙手沾滿血污。
這就是加繆看到的未來,這就是他殺戮的原因,這就是他想要改變,卻最終無法改變的命運。
加繆要改變的不是最後的太陽紀,不是黑暗家族,是我啊!
我才是最後的太陽紀滅亡的徵兆,我的產生,我的出現,我的存在,都是錯的!錯的!
透,你看看那邊那如山的廢墟,那是我做的啊!為了一時之氣,為了「怪物」兩個字,我就這樣做了,瘋狂得自己都不敢想像,這就是我啊!
透,這就是我,連親生母親都認為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讓親生父親都因懼怕而遺棄的——
怪物啊!
透,我想告訴你這些。
很想告訴你這些!
因為我也從來沒有兄弟,沒有朋友。
我也想要改變命運!一直都想!
即使被所有人,被他們遺棄背叛的此刻,卻還在想,不斷地否認,從來就不願面對,卻還是不能抑制地想啊!
成為神的工具,承擔絕望的預言。
我不甘心!不甘心!
「放我下來吧,我會跟著你的。」
「不會離開?」
「不會。」零重重地回答,透終於把他放了下來,但依舊緊握著他的手。
Ⅲ.
卡斯蒙望著鏡中的零重新回到港口,抬手撫了一下鏡面,畫面全部消失,鏡子裡只有他美得虛幻的面容。
卡斯蒙退回他的靠椅,納瑞娜還跪在那裡,直打哆嗦。
他瞧了一下她,她身體上好幾塊地方都裂開了大的口子,鮮血沿著傷口邊沿溢出來,整個人都似被血污包裹了。
「身體沒事吧?」
卡斯蒙恬靜動人的嗓音,讓納瑞娜驚得全身抽縮不止。
「沒……沒事。」
「哼……對不起。」
卡斯蒙把她扶起來,放到懷裡,輕輕撫摸她的傷口:「剛才我心情不好,我知道不管是你還是純,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你們都是我最忠心的朋友。我知道,一直知道。」
被他撫摸過的地方,傷口愈合在一起,皮膚又變回了原來粉嫩白皙的模樣。納瑞娜也漸漸停止了顫抖,在卡斯蒙的懷抱裡,臉上逐漸又有了笑容。
「卡斯蒙殿下,是納瑞娜不對,納瑞娜不該跟著純那個家伙胡鬧的。不過純也是為卡斯蒙殿下好,你知道,在純和我的心中,只有您才是王,而不是什麼蒼御零。」
「嗯。我知道了。」卡斯蒙摸著她的手,把她輕輕地放到身邊的座椅上,「我知道你對我是忠誠的,你不用擔心,你辛苦了,早點休息去吧。」
「嗯。」納瑞娜聽命起身。
卡斯蒙對茲羅招了下手:「茲羅,你帶納瑞娜到客房裡去。」
「是。」說完,茲羅帶著納瑞娜離開大廳。
偌大的房間裡只剩下卡斯蒙一個人,站在猩紅的地毯之上。他緩慢地踱步,從地毯的一邊走到另一邊,又從另一邊走回來。金絲籠裡的鸚鵡歪著頭瞧著他,十分地不解。
「你有心事?」
不知什麼時候,茲羅已經回來,如他慣常所做的一樣,安靜地立在卡斯蒙勾手就能夠呼應的地方,身體筆直如一把隨時等待出鞘的寶劍。
卡斯蒙淺笑著抬頭:「從什麼時候開始,你也會猜測我的想法了?」
「我不敢。」茲羅退後一步,低下頭,不去看卡斯蒙的眼睛。
卡斯蒙繼續在地毯上來回步行,默默地讓紛繁的思緒在頭腦裡碰撞。忽然他抬起頭,直直地望向茲羅。
「我以為離開威尼斯後,你不會對我再有所隱瞞。」
「我……」茲羅猶豫了一下,朗聲道,「我的確有話想對您說。」
「你說吧。」
「雖然我不喜歡她,你知道我一直深深地討厭帛曳家的人。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我也和她一樣。」
說到這兒,茲羅鎮定得好似永遠都不會有波瀾的面孔上,泛起了激動的潮紅:「我也不要蒼御零做我的王!對於我而言,世界的王只有你一個人。是你帶著我和弟弟,從巴黎的下水道裡逃生,是你讓我們免遭其他人的傷害,活到了現在,是你幫助我們重振亞伯罕家族。我早就認定這個世界如果要毀滅,只有一個人能夠在廢墟上笑傲,那就是你。為此,付出生命,我也甘願。不是蒼御零,是為了你,卡斯蒙殿下!」
他一口氣說完,身體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靠到了離卡斯蒙很近的地方。卡斯蒙半闔著眼眸,許久,又向前邁出了一步,然後是第二步,接著之前的節奏,繼續在地毯上閒步起來。
茲羅退到他的位置上,多年的相處,他了解卡斯蒙。
只要是他不願意回答的問題,誰、用什麼方法都沒辦法讓他開口。除非他改變意願,否則神鬼不近。
卡斯蒙在地毯上來回走了許久,終於停了下來,抬起頭望向窗外被秋風吹得顫抖的梧桐。
「茲羅,你想過沒有?你需要我,尼祿也需要我,還有維斯裡、歌羅娜,或者納瑞娜和冰室純,你們都需要我。從很小的時候開始,當我是你們的王,當我是你們的依靠。而我,我呢?」
「卡……」
卡斯蒙沒讓茲羅回答,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回答。
「最後的太陽紀毀滅後,這個世界究竟會是什麼?是掙脫枷鎖後的自由,還是在自由的剎那也隨之消失?你以為我真有把握,你以為我真的就不曾恐懼?我也會害怕,我也會需要……」
「需要一個人!一個人引導我,肯定我,帶著我,走下去,義無反顧地走下去!哪怕是死也要顛覆這個世界,哪怕是死也要死在掙脫枷鎖的自由中,哪怕是死也會拉著我的手,告訴我,你沒錯!卡斯蒙!你沒錯!」
「那個人就是零!」
卡斯蒙低下頭來,聲音變得堅硬、充滿力量:「我的兄弟,蒼御零!」
Ⅳ.
雪莉訂好了機票,走過來靠到海砂身邊。
海砂仔細端詳著零粉碎了卡夫拉王金字塔找到的金幣。金幣的一面是和他們在大金字塔裡看到的太陽標志一模一樣的花紋,而另一邊是一個圓形中間為*形圖案的標志。
回到船上後,他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這個標志輸入電腦。搜索結果顯示這個標志有許多特殊的意義,當然其中只有一條特殊意義是與他們有關的。
那就是,這個標志代表耶穌。
這是最早期的信徒用來代表耶穌的標志。最早期的信徒相信耶穌是無形的,也是不能被凡人設定形態的,但是他們又希望能為自己的信仰找到朝拜的對象。於是就有了這個代表神的原始標志。
基督教的標識出現在埃及的金字塔裡。
讓人驚訝之餘,海砂逐漸相信這條旅程就是神的旨意,冥冥之中有股力量牽引著她們,穿過歷史的迷牆,找到真相,也考驗著他們。
「我訂了下午飛米蘭的機票。」雪莉點擊打開來自法國的E-mail,看了會兒說道,「這個圖形最早是在古羅馬的聖徒墳墓裡被發現的。我想羅馬最有可能是我們的下一站,不過羅馬的機票最早也是後天的,所以我們先到米蘭,然後去羅馬,你們說怎麼樣?」
她抬起頭,看到零推開艙門,走了出去。
「唉……」
雪莉禁不住歎息,旁邊的海琴露出懊惱的神情,憋了許久,壓低聲音道:「都是我的錯,又是我。」
「不。」海砂握緊金幣,「是我們,特別是我,說了那麼多夥伴朋友的話,發了那麼多的誓,關鍵時刻,卻一次次讓他失望。」
「我也是。」雪莉不想多說,她最討厭這種尷尬的場面了,起身以還要預定酒店為由離開了船艙。
一邊的透若有所思地沉默著。回來後,他從海砂哪裡或多或少地弄清楚了之前他們之間發生的事。望著零被風吹動的背影,他覺得此刻只有他能做點什麼了。
「海砂,你幫我清東西。」透站起身,「我去跟那個別扭的家伙談談。」
零獨自來到船舷,溫熱的風吹在他的臉上,毫無緣由地覺得煩悶。
「你在哪兒?」
忽然他聽到一個聲音對他說。他熟悉這個聲音,是卡斯蒙。他沒有回答。那個聲音繼續對他說:「告訴我你在哪裡,我要去見你。」
「見我……」零的思維在說完這兩個字後,徹底停頓。
「零!」
「零!回答我!」卡斯蒙呼喚著他的名字,不知道是什麼讓他從未休息過的思維瞬間凝固。
「零!回答我!回答我!」
「零!」
突然又有其他人喊他的名字,零驚得倉皇轉身。
透被零茫茫灰色的目光嚇得一愣,隨即拉過他的肩膀,不明白為什麼,就緊緊地擁抱住了他。
「擺脫,不要這個樣子啊!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啊?零!」
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
零被他緊擁在懷裡,依舊沒有回應。
「我們都在反省,真的,你也不要再這個樣子了,好不好,零?海琴那小子是挺討厭的,又喜歡逞英雄,又喜歡罵人,態度還特不好……不過……他這麼倔強都認錯了,還是第一回。還有雪莉,你沒發現她和海琴那小子關系不正常嗎?女人只要戀愛了就會不分是非,這你不知道,我很了解啊!所以,也不要再怪她了啊!你是男人呢!」
「還有海砂……她說:『我要和他在一起,這一次,不論怎樣,都要和他在一起,死也要和他在一起。』說實話我都吃醋了呢!吃醋了呢!哦……不是說這個,說你啦!」
零終於有了反應,把透拉開,抱著他的肩膀,認真地對著他,一個字接一個字:「我怎麼了?」
透沒想到他會這麼嚴肅,不禁慌起來:「你很高啊,也很帥,能力超強,簡直就是超人啦……呸呸呸,我在說什麼,我要說你這個家伙也有錯啦!如果你肯多跟我們說兩句話,把你看到的、聽到的、猶豫不決的東西都說出來,不就好了嗎?我今天才知道原來你的童年這麼悲慘,這麼重要的事你都不告訴我。他們都知道了,我最後一個知道,你夠朋友嗎?你這個樣子,也只有我這種小白會一門心思地相信你。稍微有點智商……呸呸呸,我又在胡說什麼啊!」
「什麼世界上最強的男人,什麼怪物,你就是跟我一樣的不成熟帥哥,好不好?為什麼總要逞英雄呢?為什麼總是裝酷?現在流行陽光男孩,你不知道嗎?既然說了是兄弟,就要互相依靠啊!總是不讓人靠近,你知道,我這麼笨,你不說的話,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做啊……」
透哽咽住,臉上的微笑變得很艱難。
「嗯。」
零不願意看他的笑容,轉過身背對著他,到底該怎麼做?到底要什麼?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透,你說,我到底是什麼?」
透什麼都沒想,回答道:「你是什麼?你是蒼御零,一個19歲的男人啊!嗯……你的眼睛是紫色的,說話的聲音有點低沉,好像特別喜歡黑色,還有……還有……別問我這麼不好回答的問題啦!」
「呵呵……」零笑起來。
「你說的答案,我已經很滿意了。」
透不明白零到底要說什麼,只能安靜地陪在他的身邊。此時,遙遠的另一個地方,卡斯蒙的呼吸也停頓了。他也不能理解,甚至他不曾想像零也會問別人問題。他這樣的男人,似乎就是為了解決問題而存在,他的存在就是神安排給世界的答案。
不是這樣的嗎?難道不是這樣的嗎?
船舷邊的海岸上,賣報紙的小孩流著淚,大聲呼喊著:「國喪,卡夫拉王金字塔倒塌!」
所有手拿報紙的人,滿臉凝重,靜默中似乎能聽到每個人心底遺憾的痛哭聲。
零垂目沉思了片刻,對遠方的人默默說道:「卡斯蒙,我要去米蘭。我們在米蘭見面吧。」
「米蘭。」
卡斯蒙睜開眼睛,微笑如燦爛的雛菊。他萬萬沒有想到此刻的零,居然還是決定要見他。
在零莫名地停頓後,在透滔滔不絕說了一大堆廢話後,他本以為零的心又猶豫了。
「米蘭,你終於還是告訴我了!米蘭!我現在就去!」
「茲羅。」
「是。」茲羅走上前,聽候命令。
「去把尼祿那個小子找過來,他也懶散夠了,該是時候做事了!」卡斯蒙說完這句話,向門外走去。
「那麼你呢?」茲羅追上他。
「我?」卡斯蒙回眸一笑,「你、尼祿,還有納瑞娜,集合後去米蘭找我。我先行一步,那裡有人在等我。」
零繼續待在甲板上,望著海岸上那個賣報的孩子。
透一直陪著他,也熱得渾身大汗。
「你說話呀!曬太陽就算了,話也不跟我說上一句。」透忍不住埋怨。
「到米蘭後再聊吧,今天已經說得夠多了。」
零說完,突然起身躍過欄桿,從船沿跳上了海岸,一眨眼便匯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只留下一句話在透的耳邊回繞:
「太陽下山後,我會去米蘭與你們會合的。我保證!」
「我們就要去機場了啊!」透對著人群呼喊,卻已經不可能再有零的回答。
Ⅴ.
卡斯蒙離去後,茲羅也聽命打開空間隧道,鑽了進去。
房間的一頭,納瑞娜走出來,確認房間裡空無一人後,迅速跑回了自己的房間,拿起手機,按下一個號碼。
鈴聲才響,就被人接通。細而軟的男聲從電話那頭傳來:「麼西,麼西。」
「討厭啦!是我啦!」
「哦,原來是我的納瑞娜,怎麼了?」
「還你的納瑞娜,我差點被人弄死了,都沒見你來救我!」納瑞娜一邊說一邊氣得捶床,「冰室純!卡斯蒙去米蘭了,你看著辦吧!」
說完她要掛電話,電話那頭軟得甜蜜的聲音讓她猶豫了一下,又把話筒拿了起來。
「我的納瑞娜,你怎麼知道我不會去救你呢?我是知道卡斯蒙不會捨得失去你,他要動手,不是比我更方便?我可沒有茲羅那麼聽話的小狗,呵呵……」
「你還說!」
「好了,他去米蘭了嗎?看來我只有上米蘭去負荊請罪了,唉……誰叫他是殿下大人呢?有點脾氣也是應該的,呵呵……」
「你還笑,我恨死你了,真不知道我怎麼會……」納瑞娜臉一紅,埋怨起來,「怎麼會賴上你這個沒一點兒好的家伙。」
「呵呵,還不是因為我……」
兩個人的對話都變成了低聲的呢喃,納瑞娜也從臉一直紅到了脖子根。
而此刻的茲羅站在拉斯維加斯最大的賭場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那個和他一個卵細胞分裂出來的雙胞胎弟弟,真的在這個地方。
茲羅的空間能力跟零有所不同,他不但能通過確切的地點坐標或者地點的圖像來進行空間傳輸,還能通過一些特定的聯系來進行空間轉換。比如他想著找到尼祿的所在地,就會打通尼祿所在地的空間隧道。
所以他常常會在打通找尼祿的空間隧道後受到不小的驚嚇。
比如有一次是擠滿一大堆比基尼泳裝美女的游泳池邊,還有一次是在大峽谷的峭壁上,還有養牛場、火車頂上、監獄裡、中國湖南省的某個不知名的小山村裡,還有……
就是這次,拉斯維加斯最大的賭場內,一架老虎機的前面。
老虎機顯示坐在這裡的人輸了很大一筆錢,而坐在這裡的人是茲羅本人。
「有沒有搞錯?我怎麼……」他再掏錢包時,發現他的錢包不見了!不光如此,等他再想確定自己的錢包位置時,一眨眼,他全身上下的衣服突然消失乾淨,只有一條性感的大紅色內褲無比耀眼地包裹住他的重要部位。
在一瞬間把他的錢變沒,衣服變走,絕對只有那個可以操縱時間的時光大帝尼祿先生能做到。
「什麼啊?一定是他,這種低級的惡作劇!」
沒找到尼祿,他自己卻已經輸到只剩內褲。這個一貫表情嚴肅、木頭人一樣的少年,就跟被神仙的仙杖點中,瞬間有了人氣,在拉斯維加斯的賭場內,捶胸頓足,向天怒吼:
「尼祿,我要殺了你!」
與此同時,前往米蘭的飛機已經起飛。
一些不該出現在米蘭的人也從世界的一端,飛到了米蘭。
「喂?米蘭電視台嗎?有條新聞,你們一定感興趣。什麼新聞?呵呵,顛倒橘子樂隊貝司手貝海琴,和歌劇小天後雪莉的同居緋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