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是臘月初一,皇帝照例宿在皇后宮中。如懿聽著窗外風聲淒冷,雪落綿綿,正對著燈想著心事,卻見阿箬進來,抖落了一身的雪花,近前道:「小主。」
如懿將自己壺中的茶倒了一碗遞給她,又將暖爐給她捧:「先喝杯熱茶暖一暖。」
阿箬凍得抖抖索索的,一氣把那茶喝盡了,方暖過來道:「都打聽清楚了。玫答應的確是出自咱們府裡,也是老主子手裡進來的人。不過那年先帝選充南府的樂伎,各府裡都挑了好的送進來,倒也不止咱們一家。奴婢問過了,玫答應今年十七,是十二歲的時候送進來的。」
火盆裡一芒一芒的紅籮炭燒得極旺,不時迸出幾星通紅的火點子。如懿慢慢地撥著指甲,凝神道:「難不成姑母這麼早就佈置下了人在宮裡?只是有這麼個人,姑母也不曾向我提過一句呀。」
阿箬擰著辮子道:「奴婢也是這麼想。只不過最後那幾年老主子自顧不暇,與小主也來往不多,渾忘了也是有的。」
如懿點點頭:「也許也是咱們想多了,不過是各府裡都送了人進來,咱們恰巧也有一個罷了。落在別人眼裡,疑心便生了暗鬼,以為是我唆使了送去皇上那兒的。」
阿箬道:「可不是?什麼亂七八糟都往咱們頭上栽,小主可別再那麼好性子了。什麼時候冷不丁給她們一下,她們就知道厲害了。」
如懿一笑:「再厲害也厲害不過你的嘴!」她蹲下身,拿起烏沉沉的火筷子撥著火盆裡的炭,底下冒出一陣香氣,阿箬嗅了嗅鼻子,喜道:「好香!是烤栗子的味道!」
如懿笑道:「知道你愛吃,你剛出去我就往火盆裡扔了好幾個栗子,這會兒正好。你自己拿火筷子夾出來,仔細燙手。」
阿箬忙不迭地笑著答應了,取出烤得爆開的栗子,顧不得燙,就剝開吃了起來。
暖閣裡燈火通明,隱隱地透著栗子的甜香,主僕倆相視一笑,倒也開懷。
此後連著幾日,但凡有侍寢,必是永和宮的玫答應,得寵之深一時風頭無兩。加之數日鵝毛大雪,出門不便,皇后免了晨昏定省,一時之間眾人對這位未曾謀面的玫答應存了無數好奇之心。
好容易五六天後雪止晴霽,終於能出門了。這日的宮中請安,眾人便到得格外早。
果然才坐定陪皇后聊了幾句,殿外便有太監通傳:「玫答應到了。」
聽得這一聲,本來還在笑語連珠的嬪妃們都靜了下來,不自覺地向外看去。
只見殿門豁開,一個身著櫻桃紅繡梔子花蝶蘇緞旗裝的女子低著頭盈盈走進,她梳著精巧的髮髻,發間不用金飾,只以碧璽花朵零星點綴,髻上斜兩枝雪色流珠髮簪,捲起的鬢邊嵌著一粒一粒瑩瑩的紫瑛珠子。待到走得近了,才看出她的衣裙上繡著一小朵一小朵淺緋的梔子花瓣,伴著銀線湖藍淺翠的蝴蝶,精繡繁巧輕靈如生,彷彿呵口氣,便會是花枝展天地,春蝶翻飛於衣裾之上。
慧貴妃見她早不是昔日打扮,冷笑一聲:「狐媚!」
因是玫答應一直低著頭,雖未看清模樣,嘉貴人已然奇道:「咱們冬日的衣衫厚重,怎麼她這一身卻輕薄,好像不怕冷似的?」
純嬪坐在她身旁,低低道:「聽內務府說江寧織造新貢了一種暖緞,雖然輕薄,卻十分暖和。」
嘉貴人郁然歎了口氣道:「自從皇上登基,皇后下了命令,不許用純金的首飾,不許金線織衣,更不許用江南的好料子,說是靡費。如今看她這一身衣裳便是蘇緞的料子,只是個答應也用了銀線織繡,雖未用金飾,可那碧璽又如何不貴重了?」
純嬪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她噤聲。
玫答應低頭欠身,行了一禮:「臣妾永和宮答應白氏參見皇后娘娘、各位小主。皇后娘娘萬福金安,各位小主順心遂意。」
皇后含了一縷妥帖雍容的笑意,和言道:「這便是玫妹妹了,本早應相見的。只是一直大雪,到了今日才得見。起來吧,蓮心,賜座。」
玫答應抬起頭來,眾人見她這般盛裝打扮,只以為是個千嬌百媚的美人,誰知仰起面來,不過是個白淨嬌麗的面孔,雖然十分清秀,但也只是中上之姿而已。旁人倒還不覺得怎樣,嘉貴人先不由自主地鬆了口氣,只低頭撥著自己手腕上的銀鑲珠翠軟手鐲,笑吟吟地不說話。
蓮心這人在海常在之後添了一張椅子請玫答應坐了,又慇勤端上茶來。
玫答應倒也不羞怯,朗聲道:「本該早些來拜見皇后娘娘的,可惜一直天公不作美,到了今日才能來。」
皇后向上挑起的唇勾勒出一朵和婉的笑紋:「來與不來,都只是一份心意。以後朝夕相見,你就知道各位姐妹都是好相處的了。」說罷便由蓮心一一指了妃嬪引她見過。
嘉貴人輕聲笑道:「不僅咱們是好相處的,皇上也格外疼妹妹啊。妹妹這身料子,輕薄暖和,是江寧進貢的暖緞吧。」
玫答應淡淡笑道:「嘉貴人好眼力。」
嘉貴人唇際欲笑未笑:「不是我好眼力,而是乍一看見妹妹穿得單薄,害怕凍著了妹妹。原來是皇上的一片心意。只是這暖緞難得,連皇后宮裡也都沒有,我也只是聽說了胡亂一猜罷了。」
嘉貴人娓娓道來,眾人難免多了一份醋意,玫答應還是那樣淡淡的神情:「是嗎?皇上只是賞了我衣裳,別的我不多問,也全不知道。」
嬪妃們見她只是這樣疏懶的神情,也知道不好相與。倒是慧貴妃說了一句:「皇上登基後皇后娘娘就一直主張後宮簡樸。妹妹只是區區一個答應,這身衣服也略奢華了些。」
玫答應懶懶抬了抬眼:「是嗎?皇上喜歡嬪妾這樣穿而已。」
慧貴妃一時噎住,不覺有些氣惱。
皇后看出幾分端倪,朗然道:「好了。外頭雖然雪停了,但天寒地凍,路滑難行,大家還是早些回去吧。快到年下了,別凍著身子才好。」
眾人答應著散了,便各自上了輦轎回宮。
阿箬替如懿圍上雲白青枝紋雁翎氅,兜好風毛和暖爐,扶了她的手出去。如懿看著滿世界冰雪銀妝,便道:「別傳輦轎了,那麼好的雪景,咱們從御花園慢慢走回去。」
阿箬笑道:「也好。好些天沒出來了,悶得慌呢。」
二人正要邁步出去,忽聽身後一聲喚:「嫻妃娘娘留步。」如懿轉過頭去,卻見玫答應攜了一個小宮女的手盈然上前,笑道:「嫻妃娘娘好雅興,嬪妾正好想去御花園中賞雪,不知娘娘可否願意與嬪妾同行?」
如懿笑道:「既然妹妹願意,獨行不如結伴了。」
二人慢慢踱步向前,雪後的陽光雖無多少暖意,但與雪光相映更加顯得明亮。多日來的積雪更是將御花園映得白光奪目,恍若行走在晶瑩琉璃之中。偶爾有樹枝上的積雪墜落至地發出輕微的簌簌之聲,越發襯得週遭安靜得彷彿不在人世。此時積雪初定,間或有幾株蠟梅正開得繁盛。那蠟梅素黃粉妝,色如蜜蠟,金黃燦爛一樹,加上梅枝間新雪相襯,呼吸間只讓人覺得清芬馥郁,冷香透骨。
如懿不覺深吸了一口氣,玫答應察覺,便笑:「嫻妃娘娘喜歡梅花?」
如懿伸手攀住一掛蜜凍似的花枝輕輕嗅了嗅,沉醉道:「是,尤其是綠梅,清雅宜人,不落凡骨。」
玫答應道:「娘娘見過綠梅?」
如懿頷首:「小時候和阿瑪去蘇州,在那時見過兩次,實在是人間至美之物。」
玫答應淡淡一嗤,唇邊露出三分清冷之意:「嬪妾也是因為擅彈月琴,才被人從蘇州買來,後來才機緣巧合被送進宮來。」
如懿奇道:「聽聞玫答應出身南府琵琶部,不是應該擅彈琵琶嗎?」
玫答應幽然凝眸,墨灰色的憂傷從眸底流過:「嬪妾本來擅長的是月琴,只因入了南府,教習師傅說先帝喜歡琵琶,才改學的。」她零丁的歎息轉瞬落在寒風裡,「哪裡不都一樣?喜歡什麼,中意什麼,都由別人說了算,半點由不得自己。」
如懿聽她感傷身世,便試探道:「這句話,你是在怪烏拉那拉府當年把你送進南府麼?」
玫答應冷然一笑:「送嬪妾也是送,送旁人也是一樣,有什麼可怪的?不送嬪妾進南府,嬪妾也不過是府裡一個樂伎,漂若浮萍罷了。哪裡比得上嫻妃娘娘金尊玉貴,連喜歡的花都是骨格清奇的稀世綠梅,相形之下,嬪妾不過是風中柳絮,蒲柳命數了。」
「只可惜這綠梅實在難得。凡事太過清奇,終不容於世長久。嫻妃,你說是不是?」
如懿聞聲抬首,卻見慧貴妃攜了人站在不遠處一樹蠟梅下,手中折了兩枝蠟梅,盈盈向她笑語。
如懿見了她,便與玫答應屈身行禮道:「給貴妃請安。」
慧貴妃吩咐了「起身」,笑道:「風吹得順,聽見嫻妃與玫答應閒聊,倒惹得玫答應自傷身世了。」她笑著向玫答應瞥了一眼,「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說的就是玫答應啊。」
玫答應微微低首:「再相見,貴妃娘娘雍容華貴,風姿依舊。」
慧貴妃細細打量著她,最後將目光落在她水蔥似的纖纖指尖:「這麼會說話,南府裡應該選你去唱曲兒,只彈琵琶是可惜了。倒還沒問過妹妹,叫什麼名字呢?」
玫答應不信她不知,卻還是答道:「嬪妾姓白,名蕊姬。」
慧貴妃唇角漾著甜美的笑意,眼中的清冷卻與這冰雪並無二致:「果然是個好名字,一聽生來就是供人賞玩取樂的。」
玫答應眉心一跳,臉上卻平靜無波:「命裡注定的,若能供皇上一時之樂,就是嬪妾無上的福澤了。」
慧貴妃笑意頓斂,冷冷道:「別以為封了個答應,你的榮寵就長久了。你那一手琵琶,皇上閒時聽聽當麻雀唧喳似的聽個笑話兒,還真當自己成了鳳凰清啼麼?」
玫答應不卑不亢,只蘊了一抹淡淡笑意,悠然望著天際道:「嬪妾自知琵琶不如貴妃娘娘,姿容也不如貴妃娘娘。可是娘娘想過沒有,為什麼皇上放著娘娘這一手琵琶絕技不聽,只喜歡嬪妾這些不入流的微末功夫呢?」
慧貴妃神色一冷,還不及回嘴,玫答應眼波悠悠在她面上一轉,恍若無意般望著近處一樹怒放的蠟梅,悠然道:「歲月匆匆,不饒人啊!」
慧貴妃臉色大變,只見一張粉面漸次蒼白下去,直如枝丫上透白的積雪一般,腳下微微一個踉蹌,身邊的宮人忙牢牢扶住了。
如懿聽得不對,立刻呵斥道:「放肆!貴妃和本宮面前豈容你胡言亂語,肆意犯上!」
玫答應毫不畏懼,笑聲落在雪野中恍若簷下風鈴一般清脆玎玲:「嫻妃娘娘別吃心,娘娘只比嬪妾長了兩歲,歲月怎捨得薄待了娘娘?嬪妾說的是誰,那人心裡自然清楚!」
如懿本是好意,念在同出於烏拉那拉氏門下,想替她圓了過去。誰知蕊姬毫不領情,越發指著慧貴妃不依不饒。饒是如懿這樣的外人,聽了亦覺得下不來台去。
慧貴妃才一站穩,聽得這一句,臉上騰地紅了起來,顯是怒到了極點。她的目光如利劍一般,恨不能在玫答應年輕飽滿的面孔上狠狠刺出兩個血洞來。片刻她口中迸出兩個字:「掌嘴!」
那話音擲地有聲,不容半句辯駁。慧貴妃身邊的首領太監順成一個搶身,摁住了玫答應的肩就要往下按。偏生那玫答應是南府出身的,身段水蛇兒似的,輕輕一擰便扭開了。順成一個手快,這下再不留情,往她膝彎裡狠狠一踢,玫答應吃痛,一下就跪在了雪地裡。順成一個耳光就要扇上去,玫答應如何肯受辱,喝道:「我是皇上親封的嬪妃,怎容你一個奴才欺辱?」
順成稍一猶豫,摁著玫答應肩膀的手卻絲毫不肯放鬆。
如懿看情勢不好,忙求道:「貴妃娘娘,蕊姬剛成答應不久,宮中的規矩禮數還沒有都懂得,但請貴妃寬恕,饒了她一遭吧。」
慧貴妃冷冷一笑,理也不理如懿,只看著玫答應道:「自己才從奴才堆裡爬出來,就嫌棄人家是奴才不配動你了?你是皇上親封的答應,本宮是皇上親封的貴妃,雲泥之別,你敢冒犯本宮,就活該要受責罰!順成,給本宮狠狠掌她的嘴!」
話音剛落,玫答應雪白嬌嫩的臉頰上便已經狠狠挨了一掌。順成顯是用足了力氣打下去,玫答應的左側臉頰立刻高高腫起,嘴角溢出猩紅一抹血痕。她猶自不怕,仰著頭道:「旁人說奴才兩個字就罷了,貴妃娘娘自己也是包衣奴才出身,和嬪妾有什麼兩樣,又誰比誰高貴了?」
慧貴妃自抬旗為高佳氏之後,平生最恨人提起她是漢軍旗包衣出身,生生地比如懿矮了一截。此時又正當著如懿的面,她愈加氣得渾身發顫,指著玫答應厲聲道:「順成,她這樣不知死活,你也不必留情!給本宮狠狠地打,打到她老實為止!」
這一吩咐,順成更落了十二分的力氣,又狠狠扇了兩下。如懿轉過頭不忍去看,那聲音卻辟啪響亮入耳,想躲也躲不過去。
突然耳邊利落一聲「住手」,眾人聞言轉身,卻見浩浩蕩蕩一行人,前導四人執銷金鳳首提爐,隨侍太監在後執翟扇、掌曲柄五色九鳳傘,色彩灼灼,在紛白雪地中格外奪目。皇后身邊的趙一泰走在前頭喝道:「皇后娘娘駕到!」
眾人一個醒神,忙一齊屈身下去,齊聲道:「皇后娘娘萬福金安。」
皇后的神色並不好看,一時也未叫「起來」,居高臨下看著眾人:「本宮本想去阿哥所探視幾位公主阿哥,誰想才走到這裡,就聽見你們喧嘩吵鬧,毫無體統!」她的目光從貴妃、嫻妃、玫答應身上從容滑過,帶了幾分沉肅之意,「這裡是宮中御苑,不是你們自家的刑場,容得你們在這兒失了皇家的體統!」
慧貴妃恨恨瞟了玫答應一眼,努力擠出幾分笑色,回稟道:「皇后娘娘息怒。娘娘有所不知,玫答應出言狂妄,肆意犯上,不僅譏笑臣妾出身包衣,又譏諷臣妾人老珠黃……」
玫答應毫不示弱,仰起臉露出唇角兩道血痕,在她雪白面孔上尤顯得淒厲猙獰、「皇后娘娘明鑒,臣妾是說過慧貴妃出身包衣,但就因貴妃出身包衣才有今天的榮寵,這話並沒有錯。但貴妃娘娘所言『人老珠黃』,臣妾絕對沒有說過這四個字,只是歎息歲月匆匆罷了。」她轉頭看了如懿一眼,「皇后娘娘若是不信,大可問一問嫻妃娘娘。」
如懿聽她辯駁,雖然意指貴妃人老珠黃,但的的確確沒有說出「人老珠黃」四個字,只得回道:「方纔玫答應的確是出言不敬,但『人老珠黃』四個字,確實是沒有說過。」
慧貴妃愈加不忿:「她雖沒有說過這四個字,但的的確確就是這個意思。嫻妃你如此縱容包庇,要說和玫答應絕無勾連,本宮實在不信!」
如懿心中一驚,再想分辯,想想慧貴妃已然認定,再多言也是無濟於事,索性別過臉去不再理會。
皇后臉色一沉,喝道:「好了。各人有各人的意思,一時誤會也是有的。」她緩了緩聲氣,和顏道,「玫答應是新晉嬪妃,自然有禮數不周的地方。你是僅次於本宮的貴妃,管教約束也是應該的。既然掌嘴也掌了,臉也成了這個樣子,罷了,都起來吧。」
「玫答應是新晉嬪妃,自然有禮數不周的地方。你是僅次於本宮的貴妃,管教約束也是應該的。既然掌嘴也掌了,臉也成了這個樣子,罷了,都起來吧。」
眾人忙謝過起身,玫答應倔強道:「皇后娘娘,臣妾的確言語有失,但貴妃娘娘氣急敗壞便叫掌嘴。臣妾新侍皇上不久,就損傷了容顏,皇上若是問起,臣妾不敢不答。」
皇后看她的目光並不含任何溫情:「皇上若是問你,你們各執一詞,皇上誰的也不會聽。本宮只會秉公直言。你錯在言語犯上,貴妃罰你不錯,只是罰你的人下手太重罷了。你要再不安分,頻頻生事,本宮也不會容你!」
皇后甚少以這樣的口吻說話,如懿知道利害,忙在後頭悄悄拉了拉玫答應的披風。玫答應聽得皇后如此語氣,一時也不敢再言。
皇后見眾人都是默然無聲,便向如懿溫和道:「嫻妃,這件事你未曾過多參與。這樣吧,就由你送玫答應回去,好好勸解她幾句。」
如懿本不欲接這差事,免得眾人都以為她真與蕊姬有何勾連。可偏偏方才有些話沒有問完,想想既然身在這嫌疑裡,一時也避不開,便也答應了。
慧貴妃見二人去得遠了,忍不住憤憤道:「皇后娘娘寬厚仁慈,只是這種小婢子出身寒微,輕狂驕縱,若不好好教導規矩,只怕仗著皇上寵愛要翻了天的。」
皇后冷然瞟了她一眼:「打你也打了,雪地裡你也讓她跪著了。你還要怎樣?真打破了臉跪傷了膝蓋,皇上問罪下來,你怎麼回話?」
慧貴妃賭氣道:「臣妾就實話實說罷了。左右也是玫答應自己先錯了。」
皇后看了她一眼,搖頭道:「她的確是錯了,但你是貴妃,你是居上位者,應該有容人之量,這樣發作鬧起來,只為了幾句言語口角,即便真是玫答應錯了,皇上也只會怪你心胸不夠開闊。」皇后繼續推心置腹道,「好妹妹,不是本宮要說你,她是皇上的新寵,無論如何,你都應該要忍過這一時之氣。等到時日長了,皇上冷了下來,你要打要罰,皇上不會心疼,反而還覺得你對。你可明白麼?」
慧貴妃這才露出幾分懊喪之情:「那臣妾已經把她的臉打成這樣了,皇上會怪罪臣妾麼?」
皇后微微歎息:『你呀!好了,這件事皇上要真過問,本宮會替你圓過去。另外,本宮會讓人從太醫院拿些清涼消腫的藥膏替你送過去。這件事畢竟她也有錯,若她知道其中的利害,也不敢隨意去皇上那兒哭訴。」
慧貴妃這才稍稍放心,心悅誠服:「有皇后娘娘做主,臣妾就安心了。」
皇后轉頭吩咐:「素心,你即刻去太醫院送些膏藥去永和宮,別耽誤了。」
素心答應著去了。慧貴妃感激道:「臣妾謝過皇后。」
皇后含了一分欣慰的笑,道:「好了。你若有空,就陪本宮去阿哥所吧。」
慧貴妃忙扶過皇后的手,兩人攜著手踏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