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錫哥哥。」
在那一瞬間,泰錫身邊所有的風景、所有的人都消失了,只剩下恩熙和自己,他的胸口灼熱了起來,像是要融化了一樣。
「謝謝你。對我而言,那已經足夠了。」
泰錫慢慢地擁抱著恩熙。
恩熙站在醫院的入口望著從那頭駛來的車,他正在等著泰錫的車回來。
「你在等泰錫嗎?」
從她身旁經過的護士笑著問道。
「是的。」
凌晨從牧場回到醫院,恩熙心裡十分感謝老天爺。可以和哥哥一起度過一段那樣快樂的時光,讓恩熙覺得很幸福。可以如此偶然見面,不正代表他們很有緣分嗎?
「哥哥……讓我們用一生的心來相愛吧!只用心,用心來相愛!不要讓愛我們的幼美姐姐和泰錫哥哥傷心……就算是偽善又怎樣呢?我們一起撒謊吧!」
她決定照著自己跟哥哥說的一樣,只用心去愛,雖然不知道還剩下多少時間,她已經決定要利用最後的時間來好好對待泰錫。恩熙看到了泰錫的車,她笑著迎向前去。
「你想看看是誰來了嗎?」剛下車的泰錫問道。
就在恩熙轉移視線的瞬間,她看到坐在車子左側的親哥哥和坐在後座的兩位媽媽下了車。
「媽媽!」
恩熙的眼眶充滿了淚水。
兩位媽媽一看到恩熙也哭了起來。
「媽媽……」
恩熙雖然想要笑卻笑不出來,只是緊緊地閉著嘴巴。慢慢地走近,挽著兩位媽媽的手臂。
「恩熙……」
兩位媽媽的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似的,連恩熙的名字都叫不出來。恩熙抱住兩位媽媽放聲大哭了起來。
她和兩位媽媽一起走進病房。
「很痛嗎?我的……」
束草媽媽話說到一半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
「你的臉色變得那麼蒼白,三餐應該要定時吃!」
束草媽媽輕輕摸著過恩熙的額頭,眼眶裡的淚水一直流個不停。
「嗯!我都是按時吃飯。」
「不……不痛嗎?」
親生媽媽強忍著淚水,故作輕鬆地坐著問道。
「嗯!只有一點點,不會太痛的。」恩熙開朗地笑著。
「水……沒有水了。我去倒杯水再回來。」
「我去吧!」
束草媽媽拿起保溫瓶站了起來,親生媽媽趕緊將保溫瓶接了過來,走出病房。兩位媽媽互相看著對方的眼神,讓恩熙看了覺得很心痛。為什麼兩位媽媽要經歷她們無法承受的痛苦呢?
恩熙壓抑住內心的傷痛,開朗地說道:
「有兩位媽媽真好,對吧?叫聲媽媽就會有兩個媽媽回答,嗯……對吧?」
「嗯!對……」
束草媽媽一邊這樣回答著,一邊將頭轉向旁邊。
「哥哥……他不知道吧?」
「恩熙!」
束草媽媽愛憐地看著恩熙。
「他不知道吧?」
恩熙看到束草媽媽點頭,說道:
「還好,還好,我怎麼能常常讓你們這麼操心?媽媽……」
「不,恩熙,不要這麼說……」
「我……萬一……要是有萬一的話……」
「不行!恩熙,不要說那種話!要是媽媽送走恩熙的話,媽媽會活不下去,媽媽也會死的,因為讓恩熙獨自一個人走的話,恩熙會很寂寞的,所以媽媽也會跟著一起走。」
「媽媽,我不喜歡您說這樣的話……不喜歡……」
眼淚從恩熙眼睛中不斷滑落下來。
「嗯,對不起,恩熙,媽媽不會再說那樣的話了。」
恩熙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怎麼辦?給兩位媽媽帶來這麼大的傷痛,怎麼辦……要是我就這樣走了話,她們的傷痛要到何時才會痊癒?
大概是因為吃了藥的關係,恩熙漸漸地睡著了,和以往不同,這一整天她都是這樣有氣無力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的時間,恩熙有種奇怪的感覺,她睜開眼睛,幼美正坐在她面前。
「姐姐?」
恩熙和幼美的眼神一接觸,幼美便落下了眼淚。
「怎麼辦,怎麼辦才好……恩熙?」
「沒關係,姐姐,我會好起來的,我會活著的,請不要哭……還有……」
恩熙緊握著幼美的手。
「絕對不可以跟哥哥說,等哥哥從美國回來後,我會笑著告訴他,我以前曾經很痛過……我會這樣跟哥哥說……」
「恩熙……」
「我不是為了姐姐,也不是為了哥哥,我是為了我自己。我不想讓哥哥看到我現在的模樣……你可以理解吧?」
「嗯,恩熙你一定要活著,等我們從美國回來時再見面,你不能就這樣死去,我也是為了我,為了我自己。」
「嗯……我會這樣做的,我一定會接受手術治療的。」
「恩熙,對不起,對不起。」
恩熙望著幼美顫抖不已的望膀,她輕聲的說道:
「姐姐……求你讓哥哥幸福吧!我現在的心願就只有這一個。讓哥哥幸福吧!好不好?」
原本不想要讓大家知道的,不想讓大家心痛、掙扎,但是連幼美姐姐都已經知道了。泰錫哥哥說過他跟媽媽和親哥哥說了,他說是為了我,他只能這樣做,而且他要媽媽和親哥哥去接受檢查,看看他們的骨髓和我合不合適。
雖然恩熙並不知道活在這世上的時間會不會變得很短暫,但她真的希望他們可以減少一些淚水和絕望,她閉上了眼睛。
啊……哥哥……不要讓他知道,就讓他這樣到美國去,裝做不知道,跟哥哥到美國去吧!最好是在很久很久以後才知道……知道我得癌症的事……
泰錫將身上的西裝脫了下來披在恩熙的肩膀上,和恩熙坐在一起的那張椅子上,滿滿的都是掉落的樹葉,就像是秋天正在等待著他似的。
泰錫看了一眼恩熙後,無奈地望著天空。
檢查結果說恩熙的媽媽和哥哥都無法做骨髓移植的手術。泰錫想到醫生曾經說過,手術要盡快做……泰錫在心底歎了口氣,他需要給自己一些力量。
「嗯……我們來想一些好的事吧!」
「好的事?」
「如果我能說出五個你必須繼續活著的好理由來,你就任憑我處置。」
恩熙瞪大著眼睛看著泰錫。
「第一個:爸爸和媽媽。」
「……」
「嗯……還有,大海……」
「大海?」
恩熙想想後,笑著點了點頭。
「那是第二,還有告解。」
「你怎麼會知道?」
「都有辦法知道的。那是第三,還有年糕……」
「你怎麼會知道那個的?」
恩熙驚訝地笑著。
「還有最後一個……」
泰錫停頓了下來,靜靜地看著恩熙,她納悶地眨了眨眼。
「唉,心情真糟。尹俊熙。」
恩熙的表情僵住了。
「那,現在你要任憑我處置了……好好活著吧!恩熙!」
恩熙的眼中滿滿的淚水。
「不要輸了,活著吧!」
「我也來說一個吧!」
恩熙靜靜地看著泰錫的眼睛說道:
「我再說一個讓我活著的好理由……」
「………」
「泰錫哥哥。」
在那一瞬間,泰錫身邊所有的風景、所有的人都消失了,只剩下恩熙和自己,他的胸口灼熱了起來,像是要融化了一樣。
「謝謝你。對我而言,那已經足夠了。」
泰錫慢慢地擁抱著恩熙。
「有了你這句話就夠了……很足夠了。」
一滴滴的眼淚慢慢地從泰錫臉上滴落下來。
「今天真是奇怪的一天。」
一直沒注意到紅綠燈的信號,等到後面的喇叭聲響起才回過神來繼續開車。並沒有特別在想些什麼事情,怎麼會一直魂不守舍呢?
「真奇怪。今天……真是奇怪的一天。」
俊熙喃喃自語地打開門走了進去,但是只看到站著的幼美,幼美也沒有回過頭來看他。
俊熙奇怪地看了一下,話筒掉落在地上,看起來幼美像是剛剛正在接電話的樣子。
「幼美?」
「俊熙……俊熙,怎麼辦?」
轉過身來的幼美彷彿快要像窒息一般。
「什麼……什麼意思?」
「該怎麼辦才好?俊熙,恩熙她……」
「恩熙?」
突然,俊熙感覺到他的胸口響起了混亂的聲音,像是心碎了的聲音。
「恩熙就要死了……她就要死了……他們說她現在是昏睡狀態……」
「什麼……什麼意思啊?恩熙她為什麼?」
「恩熙得了血癌,我隱瞞了你。俊熙,怎麼辦?恩熙如果死了該怎麼辦?」
俊熙的耳朵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他就這樣跑了出去。
「俊熙,你要去哪裡?」
幼美呼叫著俊熙,迅速跟了上去。
「我問你要去哪裡啊?你又不知道恩熙在哪間醫院……我們一起去吧!」
俊熙在醫院的走道上奔跑著,到了重病患室,所有的人都坐在那裡,大家都吃驚地望著俊熙。
「恩熙,她在哪裡?」俊熙的眼淚不停地滑落,他強忍著咬緊牙問道。
俊熙走進在走道盡頭的重病患室,坐在最前頭的泰錫攔住俊熙,俊熙推開泰錫想進到裡面去看恩熙,在一旁的男看護也幫忙攔住俊熙。
「讓我進去!」
護士和泰錫一起把俊熙推到後面,俊熙大喊著:
「讓我進去,我說讓我進去!放開!放開我!我要進去,我要進去看恩熙。我還有沒說的話要說呀!我還沒有跟恩熙說,恩熙!你,你說要等我們再見面的時候再說的不是嗎?說我愛你,哥哥還沒有跟你說不是嗎?恩熙,我愛你!恩熙!」
俊熙焦急地呼喊著,整條醫院的走道彷彿晃動了起來。
你是要一個人獨自離開哥哥嗎?所以要求我和你在一起生活六個月?所以和泰錫一起躲起來?所以說等我們下一次再見面的時候才跟你說我愛你?你想要等到下輩子才聽嗎?你就那樣走了,留下我一個人像傻瓜一樣過日子,你想要這樣嗎?
俊熙一邊嗚咽一邊用力捶著牆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