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語法 正文 第十章 失敗的演出
    京姬叫醒我。

    「仙郎,吃了飯再睡吧。」

    「幾點了?」

    「九點。」

    「讓我再睡一會兒。」

    昨晚,想著賢珠,沒有睡好。

    京姬扯開被子,把我拉了起來,我順勢抱住她。

    「唉呀,肉麻死了。」

    「昨天晚上你抱我的時候呢?」

    「那是為了哄你啊。」所以說女人很狡猾。

    我胡亂洗漱後坐到了飯桌前。

    「是不是沒睡好,為了賢珠……」

    「我沒有。」

    「昨晚你做夢了,還喊著『不行』。」京姬為了逗我,胡亂編著。我是做了噩夢,不過沒有夢到賢珠。

    「你也說夢話了。」

    「說了什麼?」

    「老師,不行……行……行……」

    「這孩子。」京姬向我翻著白眼兒。誰要是隨便跟我開玩笑,可佔不著便宜。她拿賢珠尋我開心時,她的初戀故事是我用作反擊的最好武器。

    「怎麼了?」看我放下筷子,她問。

    「沒胃口。」

    京姬問都不問,就往我的湯裡泡飯,逼我吃下。

    「唉,有其母必有其女。」我伯母就是這樣,偶爾去伯父家吃飯時,如果我剩飯,她就連哄帶騙地勸我吃完,那是伯母對侄兒的愛。

    我雖然沒有胃口,但還是把飯全部吃掉了。人生也是如此,吃飯有時也是為了別人。

    賢珠的問題也是。

    為了她的幸福我們只能分手,雖然很痛苦,但這才是真正愛她的辦法。

    吃完飯,我就給賢珠打電話。

    「喂?獎忠洞。」是賢珠的母親,她學過聲樂,音色非常美,但是這個理智的聲音讓我退縮,這絕對不是我想像中慈祥的岳母的聲音。

    「是賢珠姐家嗎?」

    「是。」

    雖然什麼也沒做錯,但我的心跳得厲害:「可以讓賢珠姐聽電話嗎?」

    「對不起,您是?」話筒裡傳來戒備的聲音。

    「是……京姬姐的弟弟仙郎。」

    「京姬?稍等。」

    一會兒,興奮的聲音傳到了耳邊:「咦,你怎麼給我打電話了……」

    「嗯,你的禮拜什麼時候結束?」

    「一點左右,幹嗎突然問這個?」賢珠聽出我的聲音有些不尋常,擔心地問道。

    「見面再說。」

    「在哪兒見?」

    「隨便。」

    「鍾路吧。」

    「好。」

    「不過,發生什麼事情了?」

    「見了面再說。」

    「什麼嘛,一點都不為這個擔心你的人考慮。」我很心痛,我在打著分手的算盤,她卻毫不知情……

    「京姬呢?」

    「在。」

    「讓她聽電話。」

    我衝著洗碗的京姬喊道:「電話,是賢珠姐。」

    「什麼事?」

    「你來聽。你就裝著沒和我談過似的。」我壓低聲音。

    過了一會兒,京姬來到我房間。我跳了起來:「都說了些什麼?」

    「她問我你有沒有不順心的事。」

    「那你怎麼說的?」

    「我說不知道。」

    「做得好,還說了些什麼?」

    「說她母親打電話的事情。」

    「她說什麼?」

    「別用審問的口氣,我也挺內疚的。」

    「我有嗎?」我放鬆地笑了。

    「她說,她對那個男孩根本沒感覺,結婚之類的事更是連想都沒想過,為這個她很生氣,還問我你知不知道這件事。」

    「什麼?」我火了,照這麼下去我的計劃就全泡湯了。

    「對不起。」

    「我不是叫你裝作什麼都沒跟我說過嗎?」

    「哈哈……你就這個德性。」她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

    「我——沒——說。」京姬一字一頓地說。

    「哼,這就是說謊的下場。」

    「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即使我犯了大錯也……」京姬氣哭了。我很為難。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你知道的,越是跟親近的人,我越是對他不好。」

    我越哄她,她哭得越傷心。

    「對不起,求求你了,我再也不發脾氣了。」我跪下來裝出討饒的樣子,她卻不屑一顧。

    「那我去刷碗吧。」

    我為了逗她樂,圍著圍裙刷盤子。她還是不理我。

    看著她擦眼淚的樣子,我覺得她不像從前了。

    她以前很狂,如果考試考了第二名,晚上絕對睡不著;考上梨花女大後也是一副傲視群雄的樣子!而且從來沒把我放在眼裡過!

    但是她變了,一件不值一提的事情也會讓她受傷。

    「姐姐,真對不起。」我很內疚,也很為難,所以握住她的手。

    她抬起頭來看著我,眼裡含著眼淚。

    她說:「仙郎,我是跟你相依為命的弱女子,別惹我哭,還有賢珠。」

    昨天她還勸我和賢珠分手呢,今天又玩什麼花樣?

    這讓我心如刀割。

    鬧鐘把我吵醒了,我足足睡了三個鐘頭。鬧鐘旁放著京姬的留言條。

    親愛的郎:午飯做好了,吃完了再出門吧。

    姐姐

    京姬的關懷讓我感動。我一個人吃了午飯。吃飯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想起了賢珠悲傷的眼睛。

    我到達鍾路的時候,起了風。咖啡廳裡的大部分客人是女士,她們穿著各式各樣的襯衣交談著。

    這時,一個穿著湛藍色襯衣的女孩走了進來,是賢珠。她的出現好比屋裡升起了一輪明月,在客人的注目下,她走到我身邊坐下。

    「你也有深沉的時候?」看樣子,我的表情在她眼裡顯得很沉鬱。

    「喝完咖啡咱就走吧。」

    「急什麼?服務員!來兩杯冷咖啡。」

    賢珠喝完咖啡,小心翼翼地問:「跟京姬吵架了?」

    「嗯。」

    「為什麼?」

    「逗你呢。」

    「這孩子!」賢珠可愛地衝我翻著白眼兒。

    「到底是什麼事情?」她好奇地問。

    因為我突然給她打電話,她的表情很嚴肅。我轉移話題,沒有說出我的決心。

    我站起身往外走。我設想著離別,賢珠則猜測著我突然沉默的原因,兩個人漫無目的地在路上走著。

    「咱們去哪兒?」

    「兜風。」

    「奇怪。」

    看我坐上開往議政府的汽車,賢珠猶豫了一下,也跟上來。

    直到汽車駛出市區,我們什麼話也沒說。

    我突然想起和賢珠一起去龍仁自然農園時的情景。一想到我們這份從那裡開始的愛即將要結束,我就心如刀絞。

    我們在長壽園下了車,過了小橋,沿著小溪一直往上走。

    「累了?」

    「沒有。」賢珠穿著高跟鞋,還緊跟著我,臉上卻一點倦意都沒有。

    走三四里路,到石林寺山谷的時候,賢珠走不動了,就坐在綠陰下的岩石上。我也在她身邊坐下,她脫下高跟鞋,放鬆雙腳。

    她說:「下回再來這裡你得事先告訴我。」

    我心如刀絞,我想著這是最後一次,她卻在……

    賢珠脫下襪子後,把白皙而小巧的腳丫伸進了溪水裡。我看著她那漂亮的腳丫,突然產生了把這個女孩據為己有的衝動,一開始她可能會反抗,但是一定會順從我的。或是分手,或是合為一體,都在我的一念之差。

    我們沉默了一會兒。望著溪水,我突發感慨,人生似流水,水有碰撞岩石的痛楚,人怎麼會沒有離別的痛苦呢,流水能戰勝痛,人也應該能走過痛苦。

    溪水知道自己搬不動岩石,所以繞它而流;人也應該正視自己的能力,要懂得繞道而行。

    望著流水,我悟出了蘇格拉底的真理,於是我下定決心。

    「姐姐。」

    「怎麼了?」賢珠亮亮的眼睛看著我。

    「……」

    「說吧。」

    「……」

    真怕繼續望著她那可以包容一切的眼睛,會闖出禍的,倘若真那樣,我們純潔的愛情就在旦夕間墮落為世俗了。

    「為什麼自尋煩惱?有什麼話不能跟我說?」賢珠用手帕擦著腳,問我,這讓我感到了揪心的痛。

    「姐姐。」

    「說吧。」賢珠焦急地握住我的手,手指間的溫柔快把我的手給融化掉了。

    「姐姐,你有沒有事兒瞞著我?」

    「我?」

    「嗯。」

    「我沒有什麼可隱瞞的。」

    她那真誠的話語和清澈的眼睛向我訴說著自己的內心。因為她深愛著我,所以根本沒把父母選中的人放在心上……不過我的義務是勸她找到幸福。

    「我有事兒一直瞞著你。」

    「怎麼?」

    「我得坦白了,再也不能隱瞞了。」

    「坦白?」她屏住了呼吸。

    「我不能再和你見面了。」

    賢珠的臉頓時變得煞白。

    「為什麼?」

    「我有女朋友。」

    我的演技非常逼真。她濕潤的眼睛在望著我。我心裡很痛,很想告訴她這不是真的,但是為了我深愛的她,我也該狠下心來,不能感情用事了。

    「姐姐。」

    我下意識地把她擁入懷裡,賢珠什麼都不說,只是抽泣著。我的眼裡也蓄滿了淚水。

    賢珠悄無聲息地掉眼淚,如果她哭哭啼啼地埋怨我,我還舒服些,但她什麼也沒說。我不忍心看她那張淚流滿面的臉,扭過頭去。

    「姐姐,起來吧。」

    「……」

    我拿手帕給她擦臉,她沒有看我,也沒有動。我給她穿襪子、穿鞋,她都像蠟人一樣任我擺佈。

    突然,她抓住我的胳膊問:「咱們不能再見面了嗎?」

    我迴避著她哀求的表情和渴望的眼睛,說:「總之,不能像以前那樣了。」

    「為什麼?」她搖晃著我的胳膊問。

    我無法正視她那哀傷的眼睛,低著頭說:「她不喜歡。」

    那一剎那,賢珠的手軟了。

    我想殘忍到底,於是說:「對不起。」

    「啊——」她把頭埋在膝蓋上,雙手舉在半空中叫喊。我攥緊拳頭強忍著淚水,我打算用徹底的背叛,讓她忘掉我的存在……

    回去的路上,我們一直沒有說話。我發現路邊有個咖啡廳,就走了進去,賢珠也默默地跟進來。

    點好咖啡,賢珠開口了。

    「我也想過遲早會有這一天,但是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她說不下去了。

    「對不起,姐姐。」我只能這麼說。

    「不,你讓我感到了幸福。雖然只有三個月的時間,可我還是覺得沒有枉此一生。」

    賢珠拭去眼淚強顏歡笑。她的一言一行在分手的時刻還那麼柔美。要是她打我耳光,扭頭就走,我也不至於這麼痛苦。

    「我想拜託你一件事,」賢珠整理好思緒,「我想見她,你女朋友。」

    「……」

    「我絕對不會妨礙你們的。」

    我只好答應。

    「那說定了。」我們拉鉤。為了那個不存在的女孩,她做好了退出的準備。

    純潔到極至的眼睛望著我問:「她是哪種類型的女孩?」

    我謊稱她是高麗大學家政系的一年級學生,叫李智慧。

    「有一次咱們在梨花女大附近喝咖啡時我提到過,就是在扶輪國際天橋上見過的那個女孩。我們又見面了,已經有五個星期了。我應該早點告訴姐姐的,但還沒來得及說。」

    賢珠的眼睛裡寫滿了嫉妒。

    「我走了,對了,我們在哪兒見?」

    「我給你打電話吧。」

    「不用了,你就說在哪兒見吧。」她有些冷淡。

    「週六吧,三點鐘在『秋天』見。」

    「我不想去咱們約會過的地方。」

    「那去明洞的『畫地』吧。」

    「那裡安靜嗎?」

    「嗯。」

    「那好,到時候再見。」

    外面已經是夕陽西斜了。

    「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有腳。」

    「別這樣。」我從她手中搶過《聖經》抱在自己懷裡,她也沒有再堅持。

    我默默地向她家的方向走去。眼前浮現出和賢珠一起度過的點點滴滴。走到一半的時候,賢珠說:「好了,你回去吧。」

    我很想和她做最後的吻別,但是始終沒有說出口。

    「姐姐!」我叫她,她卻匆匆轉身跑進了胡同裡。

    姐,祝你幸福,我永遠也忘不了你!

    我望著她的背影發呆,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一會兒它就變成決堤的洪水滾滾而下了。

    約定的日期逼近了,我開始犯愁。

    我答應賢珠讓她和我的女朋友見面,但這件事卻把我給難住了。除了五公主和系裡的女同學外,我從來沒有跟其他女孩接觸過,哪來的女朋友啊!

    我不是沒想過向賢珠說出真相,讓她做我的女朋友,但我怎麼也不能逾越我們之間的年齡差距。事實上,這成了我們倆結合的最大障礙,很大程度上支配著我的意志。結論是長痛不如短痛,還不如早些了結。

    但是我去找誰冒充我女朋友啊,也不能隨隨便便抓一個過去給她看。

    正犯愁時,我突然想起了順兒。她像高中生一樣可愛又伶俐,我們是在排練迎新晚會的節目時認識的。對了,她可以幫我解決眼前的煩惱。不管是相貌、演技,還是口才,她都能以假亂真。

    「順兒,去喝杯咖啡吧。」

    「怎麼,咖啡店搞促銷啊?」

    週四下午放學後,我拉她去了畢愛爾。

    「你想追我嗎?」她和我開著玩笑。

    「看這丫頭,哪有這麼跟哥哥說話的?」

    「廢話少說,你找我幹嗎?」

    「想拜託你一件事。」我大致地說明了賢珠的情況。

    「所以,你要我扮演你的女朋友?真掃興。」

    「我不是開玩笑。」

    「我真沒想到仙郎君也會戀愛。」

    「你答應了?」

    「要不要我給你介紹一個?」

    「先別說這個,現在讓姐姐死心最重要。」

    「啊,對。知道了。」

    「你答應了?」

    「答應什麼?」

    「順兒,你不擔心期末考試了嗎?」我知道如果她想順利通過期末考試,沒有我這個老師可是萬萬不能的。

    「得高分兒也不一定能嫁個好人家……唉喲,差點忘了,我還約了人呢!」她匆忙地站起身。

    我很下不了台,但還是追到了車站。她真可惡,我都後悔找她幫忙了。

    我可以向賢珠說明真相,公開我們的戀愛關係。那麼,就沒有必要哀求順兒了。但我不能感情用事,現在我很需要她。

    所以不管有沒有人會笑話,我像鴨子似的緊緊跟在她後面。

    「在哪兒?」她嚼著口香糖問道。

    「明洞,『畫地』。」

    「我是問你家住哪兒?」我以為她答應了,但她還是在捉弄我。

    「不願意就拉倒。」我知道她會追過來。

    果然,她跟過來拉住我:「仙郎君!」

    「……」我繼續向前走。

    「那也用不著發火啊!」她抓住了我的胳膊。

    「真是的。」

    這時,她突然挽住我,緊張地說:「仙郎君,你什麼話都不要說,跟著我走就行了。」

    「怎麼了?」

    「走啊。」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跟著她愣愣地走到路邊。

    「我要瘋掉了。」她鬆開我的胳膊,滿面愁雲。

    「怎麼,你也有人追?」

    「是啊,每天都來煩我。」

    「你就給他一次機會吧。」

    「看著都煩,怎麼約會?」

    「他叫什麼名字?」

    「我叫黑子。」這時,一個臉色黝黑的男孩慢悠悠地向我們走過來,他很壯實。順兒抓著我的胳膊瑟瑟發抖。

    她賠著笑敷衍:「您有事兒嗎?」

    「想跟你聊幾句。」

    「跟我?」我故意插話。

    「我跟你有什麼談的?我想和這位小姐談談。」

    「別怕,有我在,你就跟他說幾句吧。」我安慰順兒。

    「不要。」她根本沒有那個意思,看來那男孩一定是在單戀。

    「看來順兒沒有和你交朋友的意思,請回吧。」

    「你是誰?」他的口氣很放肆。

    「朋友。你是體育系的吧,有何貴幹?」看他那個出言不遜的樣子,絕對不能給他好臉色看了。

    「發情了。怎麼,不行嗎?」

    「順兒,走。」我理都不想理他。

    他卻抓住了我的肩膀。

    「放手。」

    「如果不放呢?」我很想給他一拳。但是跟這種人打架,讓我覺得掉價。

    「請放手。」

    「要是不放呢?」

    我壓不住火了,但是聲音還是壓得很低:「你是想挨揍,還是乖乖放手?」

    他揮著拳頭向我撲了過來,但摔出去的卻是他。

    「兔崽子。」他從地上爬起來,又撲上來。

    「你沒長耳朵嗎?我是表演系的羅仙郎。」

    他根本不聽,一腳踢了過來。光動嘴是不行了,我抬起左腳擋住他飛過來的腳,順勢用腳抽了他一記耳光,然後用橫踢把他踹翻在地。我這些動作一氣呵成,不到三秒鐘就結束了。

    「小子,認識老俞嗎?」我托起他的下巴問,他的表情很痛苦。

    「別裝模作樣了,不會死的,你聽見我說話了嗎?」

    「是,他是我們足球部的部長。」

    「他向我切磋過跆拳道。」

    「該死,我有眼無珠。」

    「大榮你知道嗎?」

    「知道,是棒球部的師兄。」

    「他跟我學過棒術。」

    「是嗎?」

    「嚇著了?認識胖子嗎?」

    「會柔道的……」

    「你倒是都認識啊,他在我手下學過硬氣功。還有谷秀,認識嗎?」

    「認識,劍道部的。」

    「我教過他刀術。」

    「啊?」

    「洛克助教向我學過什麼知道嗎?是韓國功夫。蓋寶認識吧?」

    「學柔道的。」

    「是我手下敗將。」

    這些都是事實,他們都比我大,也是一等一的中央大學武將,但是都向我學過武術。

    「向他們問好。」那小子向我道歉後,垂頭喪氣地離開了我的視線。

    「仙郎君太棒了。」順兒挽住我的胳膊。

    「都是因為你太招搖了,才招來那種貨色。」

    「我很本分的,倒霉——」她撅起了嘴。

    「走!」

    「去哪裡?」

    「你家。」

    「送我回家嗎?」

    「那怎麼辦?」

    我話音剛落,她就攔了一輛車。

    我們在她家附近下了車。

    「仙郎君,要不要喝一杯?」順兒把我帶到一家很有派頭的酒吧。

    這次是我第一次跟五公主以外的女孩喝酒。我向她詳細地講述了賢珠的事。為了完美的演出,應該做好作品分析嘛。

    聽罷,順兒有些驚訝:「那麼,那個姐姐都想過結婚了?」

    「那我不知道。」

    「仙郎君呢?」

    「我沒有想過要結婚,所以想拜託你。」

    「那個姐姐也太可憐了。」

    「可憐什麼?本來是把我當成弟弟的,後來就變成愛情了。」我輕描淡寫地說,心裡卻很不是滋味。

    「得了男性厭惡症的女孩通過跟自己朋友的弟弟接觸,改變了認識,而且漸漸產生了愛情……」她一邊給我斟酒,一邊總結。

    「你也懂這個?」

    「你這是什麼話?」

    因為我整天跟海闊天空、無所不知的五公主打交道,所以總覺得順兒像個高中生。

    「順兒,我看見你總會聯想到兩點,知道是什麼嗎?」

    「媽媽和姐姐。」

    「南陽奶粉和尿布。」

    「別瞎鬧了。」

    「你有男朋友嗎?」

    「排著長隊呢。」

    「同性朋友呢,多多益善。異性朋友則是多多益害。」

    「那怎麼辦啊?」

    「在男女關係中,由不得女孩。」

    「我有信心。」

    這不過是像她這樣的純情女孩的錯覺罷了。五公主念大一時,不也抱著這種想法嗎,可現在呢?

    「我是男人,但也在擔心。我結婚後絕不生女兒。」

    這時,她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偷笑起來。

    「怎麼了?」

    「沒有。」她笑出了聲,一定跟我有關係。

    「說吧。」

    她呷了幾口酒後才艱難地開了口:「聽說,仙郎君是處男?」

    「難道我是有婦之夫?」

    「我不是那個意思。」順兒臉紅了,那模樣很可愛。

    「誰說的?」

    「聽說的。」

    「她們跟我睡過啊?」

    「你……胡說些什麼,」順兒對我翻翻白眼兒,接著說,「其他系的女生看見仙郎君經過,就會說,『喂,看見那個寶了嗎』。」說完,她咯咯地笑了,我也無可奈何地笑了。

    過了一會兒,順兒又有了新的提議:「我有一個很清純的朋友。」

    「漂亮嗎?」

    「那是。」我心動了,要是順兒介紹的,我可以考慮。

    「想見見嗎?」

    「我要是看不上怎麼辦?」

    「她肯定對你胃口。我覺得她和你挺

    配的。」

    「那就叫她出來吧。」

    「現在?」

    「是啊,速戰速決嘛。」

    「真是急性子。稍等,我去打電話。」

    為了忘掉賢珠,我的身邊應該有個女孩,雖然「李智慧」這個角色由順兒來擔當,不過我還是想找個真正的女朋友。我認為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於是心裡飄飄然的。

    我們足足等了兩個小時。可那個女孩出現時,我真想找個老鼠洞鑽進去了。

    一想到那一刻,我現在還心有餘悸。一句話,她的長相會讓人聯想到她有北京人爸爸和尼安得塔爾人媽媽。

    順兒太過分了,居然如此捉弄我。

    在洗手間裡,我努力撫平了受創的心。我的長相還不至於那麼嚇人吧!

    那天我喝了很多酒。我無法控制對賢珠的思念,我拿起電話,但是始終沒有摁下最後一個數字。我醉得一塌糊塗。

    我去了賢珠家。僅存的最後一絲理性,不許我按下門鈴。她的房間裡還亮著燈,她好像在拉小提琴,從屋裡傳出哀傷的旋律。

    她望著窗外時,我就藏起來;她拉琴時,我就癡癡地望著她的房間,流著淚。

    週六下午兩點半。

    在MSTT等順兒時,我覺得不應該放棄賢珠,但是事到如今,已經不容我後悔了。

    打扮華麗的順兒終於出現了。

    「你以為是去拍電影啊?」

    「不是你叫我打扮得漂亮一點嗎?」

    「我可沒讓你化妝。」我大為光火,她還塗了胭脂。我的心情無異於奔喪,她卻穿著參加結婚典禮的盛裝。

    她不高興了,轉身要走。我趕忙把她拉回來。

    「順兒,我是怕你太漂亮了會傷害姐姐。」

    聽了我的解釋,順兒的氣消了,女人就是為悅己者容的動物。

    「是不是過分了點?」順兒不好意思地

    笑著。

    「還行。不過,把耳環摘了吧。」我小心翼翼地說。

    「你是怕我打扮成你不喜歡的樣子,她會懷疑是吧?」

    「對了,就是那個意思。」

    「知道了。演員應該服從導演。」她把耳環摘下來放進包裡。

    「喏,戴上這個。」我把高麗大學校徽遞給她,是從朋友的女朋友那裡軟硬兼施地借來的。

    「呀,一轉眼成了高麗大學學生了。」

    「謝我吧。給,這是教科書。」我遞給她《家政學概論》。

    「你考慮得挺周到嘛。」

    「去鍾路書店花五千塊買來的,本想找人借來用用,可是誰都不答應,說要準備考試。」

    其實,京姬也有這本書。但我只怕被細心的賢珠看出破綻,所以才忍痛買下的。

    我們像在學校排大戲似的開始綵排。如果演戲效果能達到排練的水平,賢珠肯定會信以為真的。

    「你叫什麼名字?」

    「李智慧。」

    「學什麼專業?」

    「現在念大一,還沒分專業,不過打算學習衣類編織學。」

    「多大了?」

    「屬豬的。」

    「什麼時候認識仙郎的?」

    「仙郎君告訴我說四月份時在天橋附近見過我,但我沒什麼印象。我是在鍾路等車時第一次見到他的,印象還不錯。後來他給我寫了一封很奇怪的信,因為好奇我去赴約了,可是等了半個鐘頭,他也不見出現,所以我就放棄了。不過感覺下不了台,就給他寫了回信。其實我很希望他能到學校找我的,但是他始終沒有聯繫我,後來我也把這件事忘了。但在四個星期之前,我們又偶然遇見了。」

    「五個星期。」

    「對,五個星期。我當時挺高興的,只是沒有表現出來。他請我喝咖啡,我這才知道他是一個很不錯的人。我是不會輕易喜歡上人,可現在不知怎麼陷得很深。」

    「仙郎怎麼說我?」

    「是位好姐姐。」

    「你不喜歡我跟仙郎見面?」

    「那倒不是……不過……」

    「好,行了,就這樣,好像不太願意表達自己的感情似的。表情就是雖然理解對方,但不怎麼希望繼續見面的那一種。你確實是奧斯卡最佳女主角的材料,再等十年,我當上導演的時候。」

    「還不如等沙子發芽呢。」

    「走,智慧。」我站起來,她挽住我胳膊。

    「我要不要擦掉胭脂?」

    「求之不得。」

    「仙郎君太貪心了,想把女人固定在自己的思維模式中。」

    我看著她擦掉胭脂,微笑著重新挽住我的樣子,頭一次想到要是她真是李智慧的話,真想讓她做我女朋友,那一剎那她就像一個可愛的小妖精。

    「我緊張。」

    順兒又喝了一杯水,這已經是第二杯了。

    「只當是演戲。」

    「如果那個姐姐說不能放棄你怎麼辦?」

    「那就說我們已經睡過了。」

    「唉呀,一下子失去純潔了。」

    「那你是處女了?」

    「我走了。」

    「對不起,對不起,她來了。」我看見賢珠推門進來。

    「真漂亮。」順兒低聲讚歎。

    「噓,安靜。」賢珠發現我,逕直向我們走過來。

    「這是李智慧,這是我提過的賢珠姐。」我向她們做了介紹。

    「你好,我叫李智慧。」

    「你真漂亮,我叫金賢珠。」

    兩個人都裝出一副輕鬆的樣子,但我覺得賢珠有點不自然。

    「見到你很高興。」

    「我也是。」兩個人都很會說話。

    「姐姐,吃過飯了嗎?」

    「吃過了,你呢?」

    「我們兩點鐘見的面,在奶奶家吃了炒魷魚。姐姐,你喝點什麼?」

    「咖啡。」

    「您呢?」順兒望著我。

    「一樣。」我怕自己笑出來,看著她的額頭回答。

    「老闆,三杯咖啡。」順兒的演技很純熟。

    「你住哪兒?」大概賢珠一時也想不出話題,只是談起家常。

    「現代公寓。」

    「鴨鳩亭洞?」

    「是的。姐姐,對我不要太客氣。」

    「可是……」

    「要不然我會不自在的,我姐姐也念大四。」據我所知,順兒的姐姐都是孩子的母親了。

    「你是最小的?」

    「對。」

    「您怎麼不說話?」順兒向我發難。

    「仙郎對你好吧?」賢珠看出我的困境,替我解圍。

    「他很頑固,穿衣服都要管,剛才還鬧了半天。」順兒看看我的臉色,言外之意是問我,我演得怎麼樣?

    「挺好看的嘛。」賢珠笑道。

    咖啡上來了。

    「姐姐,放幾勺糖?」順兒拿起勺子問。

    「我自己來。」賢珠也微笑著拿起勺子。

    「一勺。」我找不到什麼話題,插了一句。

    「您自己放。」順兒硬是把白糖放進賢珠的杯子裡,對我說。

    「幫我做手指頭會掉嗎?」我拍拍她的臉蛋,可能是弄疼了她,順兒悄悄地踩了我一腳。

    「其實,仙郎君提到姐姐的時候我非常嫉妒,不過見到姐姐之後,感覺就像親姐姐似的,很親密。」

    賢珠有點緊張,但立即恢復過來微笑著說:「謝謝。」

    這一回,我踩了順兒一腳,提醒她別說太過分的話。

    順兒趕快換了話題:「姐姐,您住哪兒?」

    「獎忠洞。」

    她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主要是順兒提問,賢珠回答。

    我在一旁聽著她們的對話,猜測賢珠此時的心情。母親被兒媳婦搶走兒子都會嫉妒,何況是深愛過我的賢珠呢!不過她始終很沉著,一直微笑著。

    喝完咖啡,賢珠對我說:「仙郎,給我五分鐘……」是要我迴避的意思,我雖然很擔心,但是無法拒絕。

    「知道了,姐姐。智慧,我出去一下。」我示意讓她好好表現之後,離開了座位。

    賢珠姐會跟順兒說什麼呢?我心亂如麻地在外面轉了一圈,再次走進花枝。情況有點不妙,賢珠低著頭在哭,順兒正在安慰她。

    順兒發現了我,向我走過來。我轉身出門,她也跟了出來。

    「怎麼搞的?」

    「實話實說唄。」

    「什麼?」

    「那位姐姐真的喜歡你。」

    「誰不知道啊!」我發火了。

    「世上哪有像她那樣的女孩?對負心的男朋友沒有半句怨言,還給新任女朋友送東西。她的眼神讓我心軟了,我可狠不下心去騙她。」順兒抹著臉上的淚,「我真沒想到你會那麼絕情。你太讓我失望了,以後不要理我了,再見。」

    順兒走了。我百感交集,分不清這究竟是悲是喜。順兒,你不會理解我的,我也是因為太愛賢珠姐了,所以才導演了這齣戲……我傻傻地望著順兒消失在街頭,回到了畫地。

    賢珠的肩膀劇烈起伏著,啼哭裡半是被騙的痛苦,半是可以重新去愛的喜悅。

    桌上放著一串金佛珠和一個白色信封。我坐在椅子上尷尬地笑了,她沒意識到這些,跑進了洗手間。

    人們都在偷偷地看我。我的心情卻很好,因為我重新找回了賢珠,她可以給負心男友的新任女朋友送禮物,這種胸懷何等感人啊!

    我好奇地打開信封,裡面放著兩張紐約交響樂團音樂會的入場券。

    賢珠回到座位上,看樣子是洗了把臉。她看都不看我,把信封和佛珠放進包裡就走了出去。

    「姐姐!」

    「……」

    她甩掉我的手,繼續向前走去,火氣挺大的。我跟著她穿過了地下通道。賢珠站在路邊等出租車。

    「回家嗎?」

    「……」

    「去看電影吧。」

    「你自己去看個夠吧。」她終於開口了。

    「那音樂會呢?」

    「算了。」

    「我現在發現姐姐的脾氣也挺大的。」

    「剛知道啊?」

    一輛車停下了,賢珠上了車,我也跟上。

    「獎忠洞。」賢珠向司機報了目的地。

    「去別的地方吧。」

    「你自個兒去,我回家。」

    「別生氣了。」

    我握住她的手,她卻把手抽出來放在司機的椅背上。

    「真是的。」我又去抓她的手。

    「幹嗎抓人家的手。」

    「人家?」

    「對啊,我要訂婚了。」

    我的心咯登了一下,雖然不像是真的,但我心裡還是很不安。

    「真的嗎?」

    「我幹嗎要說謊啊?」

    難道她真打算訂婚了?難道她服從了父母的安排?

    我開始嫉妒。我以前很自負地說嫉妒是女人的專利,可現在才發現男人的嫉妒心比女人還要強。我不能放棄賢珠,別人休想把她搶走。

    「你真想訂婚?」

    「我訂不訂婚關你什麼事?」

    怎麼不關我的事?這種話能隨便說嗎……說不定是在逗我,就像我和她演戲那樣。

    「當然有關係了,我想。」

    「我們不是說好不再見面的嗎?」

    我為什麼要導演那出無聊的戲?不,那齣戲已經結束了啊!

    「姐姐,你來真的?」

    「對。」

    我第一次覺得賢珠像個陌生人。

    難道因為我告訴了她我有女朋友,她就草草地答應了這樁婚事?

    說什麼都可以,要訂婚也好,已經訂婚了也沒關係,可以取消嘛。

    現在我多麼渴望能回到我們的從前。我決不能失去她,我心亂如麻,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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