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真還跟平時一樣來到學校,但是覺得氣氛有些異常。
一切都亂糟糟的,更要命的是學生們走過身邊時看她的眼神滾燙而又尖銳。
大家三五成群,都在交頭接耳地議論著什麼。每當雅真走近,她們就連忙停止交談,急匆匆地走開了,彷彿有意躲著她。
雅真第一次感覺通往教室的路竟然這麼漫長。她的心情變得無比低落。
「雅真,聽見了嗎?」雅真心情不爽地走進教室,美子問她。
熙娜今天也安安靜靜地坐在座位上,既不看她,也不像從前那樣抱著她的胳膊撒嬌。
她忽然感覺有點兒空虛,雖然還不到一個月,她已經熟悉了熙娜的行動。
她突然想到被馴服真是件可怕的事情。
記憶那端的他曾經這麼說過。俊姬的精神支柱海爾珍說這句話的時候,俊姬實在太幼小了。
月光就像頭髮,彷彿伸手就能碰到。那時候,她以為自己伸手就能抓到。
風一樣的海爾珍像風一樣停留,又像風一樣消失了。然而她已經被馴服了。
「現在流傳著非常奇怪的消息,說是你讓瑞琳痛苦不堪。」美子的聲音把沉浸在回憶裡的俊姬,不,是雅真拉回了現實。
「行動開始了嗎?」雅真挑起了眉毛,心裡倒是充滿期待。
「這是謠言。因為不管瑞琳如何獻媚都無動於衷的恩結太聽雅真的話。」熙娜生硬地說。
「呦。你是因為瑞琳比你漂亮所以嫉妒她了吧?瑞琳什麼時候那樣了?瑞琳不是有河努哥哥嗎,她可是相當專一的了,如果你說的話被她聽到她會哭得很厲害。」
周圍的同學都點頭稱是。
看起來美子對瑞琳不太瞭解,而且其他人也是一樣。
「還有別的傳聞,據說雅真在恩結和恩炫之間腳踏兩隻船。」美子說道。
「對,都說她在打他們兩兄弟的如意算盤。」
「就因為雅真,他們兄弟之間的關係變壞了,據說是雅真在挑撥離間。」
……
周圍的同學們唧唧喳喳地附和。
那天晚上的日記和夢已經讓俊姬對瑞琳有點兒瞭解了,但是直到現在還沒正式會會她。不過現在她在散佈這樣的謠言,看來好戲就要開始了。
「真是要多荒唐就多荒唐。他們兩個什麼時候好過嗎?」
聽了熙娜的挖苦,剛才還對自己聽到的謠言津津樂道的同學們頓時愣住了。
「爛橙子和恩結是兄弟?」雅真一愣。
「你不知道嗎?他們兩個是雙胞胎。」
「但是長得完全不像啊。」
恩炫有著濃濃的花花公子氣質,而恩結看女人就像看石頭。雅真的腦海裡浮現出他們兩個人的影子,自言自語道。
「不對,仔細看的話很像,況且也可以是異卵雙胞胎呀。」熙娜盯著恩炫、恩結比較起來。
事實上,恩炫和恩結是不是雙胞胎這並不重要。
問題是雅真和他們之間傳出的並非粉紅色緋聞,而是讓人情緒變壞的謠言。
「咳。就因為你們這些人,讓雅真被那些奇怪的傳聞折磨壞了。」熙娜用手指著眉頭緊皺的恩結和直撓頭皮的恩炫大聲吼道。
「我們怎麼了?」
恩炫好像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愛至極地歪著腦袋問道。
嘻嘻——於是乎有個滿臉漲得通紅的女生流著鼻血暈倒了。
「哼!別裝清純了,那可是熙娜我的專用表情。」
開始還不錯,可惜不一會兒熙娜又換上了她那特有的甕聲甕氣。
「還以為你今天老實了呢。」
雅真搖了搖頭,熙娜又貼在她的胳膊上撒起了嬌。
「真的嗎?嗯……那麼……這個表情,也是你的?」恩炫用牙齒咬著來歷不明的聖女果,故意擺出一種極其性感魅惑的表情,笑嘻嘻地問道。
哈……哈哈!滴溜溜……
因為恩炫的表情,班上竟然又出現了流血事件。倒在地上的女生中間還夾雜著身體健壯的男生。
班裡亂作一團。
「哼,我也可以。」
熙娜搶過恩炫嘴裡的聖女果,放進自己的嘴裡——
「不要——」
熙娜剛要咬住,卻被突如其來的叫喊嚇了一跳,聖女果也囫圇咽進了肚子裡。
儘管不是出於本意,熙娜和恩炫卻還是間接地接了吻。剎那間,傳聞的主人公換成了熙娜。
「腳踏兩隻船的人不是雅真,而是熙娜。」
「聽說熙娜當著恩炫的面與恩結接吻。」
……
轉眼之間,流言傳遍了學校。多虧熙娜,雅真得以平安地逃開了流言蜚語。
「你聽說了嗎?不,不是那個傳聞。聽說恩炫和恩結多虧了雅真,關係變得好多了。以前他們兩個不是大吵了一架嗎?還是雅真讓他們和好的。據說,從熙娜那裡救出恩結的人也是雅真。」一個女生拿著手機嘮叨起來。
這話有些失真。不過,雅真沒有去更正它。她的嘴角不自覺地向上翹起,相反,站在她旁邊的熙娜卻是臉色扭曲,彷彿扔在垃圾箱裡的包裝袋。
「因為熙娜長得像個美少年,所以我們的事情會變得很簡單。嗯。對。那是當然,相比恩炫來說,冷酷的美少年跟她更般配。呵呵,像熙娜那樣的特級美少年竟然是個女孩兒,真是可惜啊。」
女生轉過身來,發出奇怪的笑聲,把手機合上了。
卡嚓——
掐住女同學脖子的熙娜臉上帶笑,卻充滿了殺氣。
「你說誰像美少年?」
那個女生臉色發青,用哀求的眼光望著雅真。
「我也想幫你,但是熙娜失常了我也攔不住呀。」
雅真抿了抿嘴,然後用雙手遮住了眼睛,替那個可憐的女生祈禱冥福。
……
「理解熙娜比理解外星人還難。」
聽了雅真的話,美子答道:「那是,熙娜是來自億萬光年之外的恆星上的生物啊。」
但是,不管怎麼樣,因為有了這個奇怪的生物的活躍,發生在雅真身上的惡劣傳聞逐漸轉好了。
關於雅真的傳聞後來還有很多。
但是所有的傳聞都有個共同點——最開始散佈的時候都是不好的傳聞,後來全都變成了好的。
「不是都這麼說嗎?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雅真微笑著自言自語。
但是瑞琳的折磨也在無形之中加劇了。
有一天,雅真在廁所裡受到水的「洗禮」,這件事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學校。
「聽說雅真搶了英姬的男朋友,所以英姬把雅真關進了廁所。」
「真的?雅真看上去那麼乖巧,真不知道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就這樣,流言甚至抖摟出了具體的人物。
果然,雅真身上掛著大顆大顆的水珠,這讓他們更加確信了。雅真搶走了英姬的男朋友,英姬教訓了她一頓。
但是!雅真怎麼會被素未謀面的英姬折磨?換成從前的雅真還說不準,但是對於多血質的俊姬就無法忍受了。
她立即跑向廣播室。
因為是午休時間,所以播音組的同學放上音樂,去吃飯了。
雖然還有幾個人,但是誰也沒敢阻攔氣勢洶洶的雅真。
「啊……啊……測試麥克風!嗯,嗯,能聽清嗎?」
緩緩的古典音樂結束了,聽見廣播裡傳來陌生的聲音,學生們好奇地回過頭。
「全校名叫英姬的同學,聽到廣播後趕緊到廣播室前集合。再播送一遍,全校名叫英姬的同學,不,包括老師,老師也到廣播室來。」
沒過多久,廣播室裡聚集了三個人。雖然教科書裡經常出現英姬這個名字,沒想到現實中叫這個名字的人卻不多。三個人裡面還有個卷髮的男老師。
「英姬呀,你有男朋友嗎?」
看著和自己有著同色名簽的女同學,雅真親切地問道。
女同學莫名奇妙地搖了搖頭:「沒有。」
旁邊的英姬是一年級的學妹,她紅著臉低聲答道:「原來有,但是一年前分手了。」
「那就是說現在沒有嘍?」
面對雅真的問題,英姬秀氣地點了點頭。
「最後一個問題。我們今天是第一次見面,對嗎?」
兩個英姬同時點頭:「嗯。」
「老師,您有男朋友嗎?」
聽了雅真的話,老師瞪大眼睛,無奈地笑了笑。
「別看我這樣,也是大韓民國的男人。你聽說過捉鬼的海軍嗎?我在那——」
雅真把興致勃勃滔滔不絕的老師交給了兩個英姬,然後對著麥克風喊道:「聽見了嗎?我沒有搶英姬的男朋友,也沒有跟著英姬去洗手間。不過,我在洗手間裡遭遇了水的『洗禮』,這卻是事實。不管是誰做的事,但是別讓我抓到,給我小心點兒!如果再拿我散佈荒唐謠言,到那時看我怎麼收拾你。卡卡——」
雅真握住拳頭,掰起了手指,令人緊張的聲音通過麥克傳了出去。
「最後,對於那些沒有聽到謠言的同學,如果給你們帶來了損失,我感到很抱歉。真是的,現在也吃完飯了,該消化消化了,我想取消沉悶的音樂,送給大家帶勁的好東東。」
雅真話音剛落,超強節奏的搖滾樂就開始了。
趕回來的播音組長看了看雅真的眼神,主動又自覺地放起了她認為「帶勁」的歌。
「DANCETIME,START!」
雅真握起麥克一聲令下,霎時午休時間變成了狂亂的DANCE時間。
天才的舞者到走廊裡表現了超凡的舞蹈實力,其中還有爛橙子恩炫。
「啊,哥哥太帥了!」
到處都傳來悲鳴,走廊裡變成了演唱會場。上課的鈴聲淹沒在他們的號叫聲中。
傳聞終於消失了,但是肉體上的痛苦卻在加劇,今天也是那樣。
雅真今天負責打掃班級衛生區的花壇,由於打掃得太認真,在這樣的嚴冬臘月都出了滿頭大汗。
花壇裡的垃圾多得超乎尋常。雅真撿起掉在角落裡的煙頭,腰好像要斷了似的,但她還是勉強忍住了。
「怎麼會在這裡,呼,又不是藏寶遊戲,把東西藏在這裡幹什麼啊?」
如果不仔細看的話,角落裡的垃圾根本看不見。
「是不是眼睛得了感冒,所以把垃圾當成了寶物啊?」
荒唐地思考片刻,雅真開始了挖寶遊戲。不知道是誰藏的,她真想誇獎一番。
好不容易收集起了所有的垃圾,她心滿意足地環視花壇。
「嗯,新鮮的空氣!只剩檢查了吧?」
雅真得意揚揚地領著老師回來了,可是——
「咦?」
亂七八糟——好像把她收集起來的垃圾全都倒出來了,花壇重新變成了垃圾場。
如果僅僅是這樣還可以忍受。卡嚓——,腳下的樹枝粉碎了。不知是誰把所有的樹枝都折斷了。
雅真怒目圓睜,渾身顫抖。老師無言以對,只是搖了搖頭。
「今天已經晚了,回家吧。」
「不,我要重新掃完再走。」雅真鼓氣似的吹了吹額頭的劉海兒,想到:就算賭氣也要掃完,讓她看看無論如何我決不動搖。
於是,等同學們都放學了,雅真還在清掃花壇。後來,美子和熙娜過來幫忙,可是仍然花費了相當長的時間。
雅真一邊擦汗,一邊撿垃圾,同時重重地說道:
「我生活在東方禮儀之邦,所謂禮尚往來,有來無往非禮也。今天我受了罪,今後我要加倍奉還!」
這就是對那個明知其存在卻抓不住證據的「犯人」說的,只是不知道她有沒有聽到。
熙娜和美子答應等她,但是雅真說沒關係就讓她們先走了,能幫她清掃已經很滿足了。
最重要的是「犯人」往往會再度出現在現場,甚至直到看著自己再掃一遍才肯離開。雅真有種預感——今天肯定會遇見犯人。
她的預感確實命中了。
雅真回教室拿書包。大部分同學已經放學回家了,整個學校安靜得如同廢墟。
呼——
走廊那邊的窗戶吹來一股涼風,把雅真的頭髮吹得亂飛。
就像恐怖電影裡的某個場景,有一個女孩兒向她走來。
梳著荷葉頭的女孩兒非常纖弱,彷彿風一吹就會飛走。她的眼睛裡好像馬上就會流出眼淚,讓人一看就有一種想要保護的慾望。
「好久不見了。」
弱小如小鹿般的女子,小嘴裡冒出來的聲音卻是冷冰冰的。
「嘿,聽說你喪失記憶了。為你安排了終生難忘的生日,你忘得也太容易了吧?怎麼也得考慮考慮我呀。你就這樣忘了,那我的辛苦和努力豈不成了泡影了。」
「生日?」
雅真想起了那個冰冷的夢。
「難道連我的名字也忘了?天啊,不是部分記憶喪失嗎?好像全忘了?」那個女生動作誇張地胡鬧。
雅真已經知道這個女生是誰了。
小鹿般的少女已經不復存在了,只有做著滑稽表演的小丑。
「我不認識你。如果你一定要說莫名其妙的怪話,能不能讓開?」雅真說道。
「哼,不認識我?如果我說我是這段時間裡折磨你的人呢?散佈奇怪的謠言,在洗手間裡潑水,讓你打掃衛生甚至回不了家……這些全部是我做的。這回真的知道了吧?」
「你不覺得太幼稚了嗎?小時候還差不多,現在都高中生了。你還在做這些可笑的事嗎?」雅真問道。
瑞琳狡黠地笑道:「幼稚?你,真的長大了許多呀。以前我每說一句話都哼哼唧唧地哭個不停,什麼時候膽子變這麼大了?還敢跟我反抗,這是最後的掙扎嗎?」
「掙扎的不是我,好像是你額頭的皺紋啊?這個樣子被人看到了怎麼辦啊?千萬不能磨滅了你的辛苦傑作啊?不是嗎?」雅真拍著瑞琳的額頭說道。
「你算什麼東西!」瑞琳的臉漲得通紅,大聲叫喊。她的聲音響徹走廊。
她根本沒有想到雅真會說這樣的話。如果是從前的雅真,從來都是瑞琳說什麼是什麼,雅真唯命是從,根本不敢反駁。
「噓!聲音太大了!無論結局是好是壞,你可要從容鎮定地完成你的表演呀,如果中途停止,觀眾們會失望的。不知道劇本寫到哪兒了,既然已經這樣了,那就把結局做好吧。」雅真直直地看著瑞琳,輕聲說著,嘴角的微笑淡然而從容。
似乎因為受到這樣的打擊,瑞琳有些站不穩了。雅真下意識地抓住了眼看就要摔下樓梯的瑞琳。
可是,光當——隨著一聲巨響,還是有人滾下了樓梯,不過主人公竟然是——雅真。
「哼,瞧你那副模樣!你以為你說那樣的話我就會害怕嗎?別開玩笑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如果你不想跟上次那樣被關進倉庫,最好給我放老實點兒。」
原來又是瑞琳的圈套。
雅真的腦袋嗡嗡作響,視野漸漸變得模糊了。
貼在地上的耳朵,聽見了瑞琳的腳步聲,彷彿心臟在劇烈地跳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雅真才感覺到頭痛。然後,額頭上好像有什麼涼涼的東西。胳膊和腿就像針扎一樣,知覺在慢慢地恢復。
雅真還想繼續閉著眼睛,但是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於是不得不勉強睜開了眼睛。
這裡是病房,初到學校時曾經來過這個地方。
雅真勉強起身,濕毛巾從頭上掉了下來,就是這個涼涼的東西讓雅真清醒過來,白毛巾上面印著紅色的花紋。
「啊?」雅真下意識地摸了摸毛巾。
「血,額頭破了。」男孩兒一邊關窗戶,一邊說道。
「怎麼這樣。」雅真擦著從頭上流下來的血,低聲咕噥。
看見了鮮血卻如此從容不迫,男孩兒感覺很詫異,奇怪地看著雅真,說道:「你不害怕血嗎?病房老師已經下班了,所以我只做了簡單的應急措施。」
「確實太簡單了。病房裡到處都是藥你不擦,卻往傷口上放條帶水的毛巾,你對我是不是有什麼意見啊?就算是路邊的野狗受傷了,也會照顧得比這好啊。」雅真不滿地哼唧。
「我不喜歡動物。」男孩兒毫無表情地說道。
「是嗎?幸虧呀,我的待遇要比野狗好得多。可是你知道嗎,其實人也是動物?」雅真忘記了自己的疼痛,開始揶揄起那個男孩兒。
「雖然人也是動物,但是還沒有討厭到看見受傷的人卻假裝不知道的地步。」
「那真是謝謝呀,嘻——」
這個人竟然得理不饒人,雅真的心情頓時變得很糟糕。
男孩兒的頭髮把眼睛全部遮住了,所以猜不出他在想什麼,還有他那乾巴巴的語氣也讓雅真很不爽。
這個男孩兒就像機器,壓根兒沒有活著的感覺。
「既然起來了,那就走吧。」男孩兒拿過放在桌子上的眼鏡,說道。
趁著他微微低頭的空兒,雅真看見了他金色的眼睛。男孩兒把雅真獨自留在病房,毫無留戀地走了出去。
「紳士風度,零分!都這麼晚了,竟然讓女孩子單獨回家?」
窗外的天空已經漸漸黑暗下來。
「哪怕是空話呢,也該問句『要不要緊啊?』」雅真喃喃自語:「還沒來得及說聲謝謝呢。」
讓她睡在病房舒服的床上,而不是堅硬的地板,這一點兒確實值得感激,儘管傷口更加疼了。
「如果沒有這個,沒準還繼續睡呢,難道是故意的?」
雅真拿起涼涼的毛巾,看著窗外。
「難道是想叫醒我?」
雅真覺得自己對那個男孩兒太過分了,心裡充滿歉意。
回到家裡又聽了雅民半天的嘮叨,雅真這才接受了正規的治療。
「在女孩兒臉上留下傷痕,是誰幹的?姐姐,你儘管說出來。我……」
怎麼說也是親弟弟,這麼擔心姐姐。——雅真在心裡偷偷樂著,嘴上還滿不在乎:「說出來怎麼了,你還想打她嗎?」
雅民氣憤難平,就像受傷的是自己一樣。想起瑞琳,雅真的心裡有些苦澀,就像嚥了一口苦水。她想到自己不是雅真的事實。
我不能成為雅真。——俊姬心想。
「我讓熙赫去嚇唬她。」雅民叫道。
「也只有你才能想得出來。」雅真笑著弄亂了雅民的頭髮。
「咦,別弄啦——」
雅民柔軟的金髮纏在雅真的手上又散開了,如此反覆。雅真呆呆地注視著散開的金髮,突然想起了病房裡那個男孩兒的金色的眼睛。
「其實我連名字都還不知道呢?」雅真喃喃自語。
「嗯?」
「沒什麼。」雅真掐著雅民的臉,調皮地說道。
儘管我不能成為雅真,不過臨時的也還可以。——俊姬逐漸接受了作為雅真的人生。
從雅真身邊經過的人們都回頭打量著她的臉,然後繼續趕路。有人為了忍住笑意而把臉憋得通紅,還有人當面笑她。有些上了年紀的人看著她,又是咂舌又搖頭。
「哎,這樣是不是顯得很呆啊?」雅真歎了口氣,摸了摸額頭上的創可貼。
也許是從樓梯上滾下來的時候碰了釘子,傷口遠比想像的要深。多虧是木製地板,要是換了水泥地,骨折也是說不定的事。
傷口很長。
「知道還問什麼?」冰塊熙赫的語氣冰冷,不過細膩的人還是能聽出責怪和心疼的成分,可惜雅真不屬於這類人。
根據雅民的強烈要求,熙赫將在未來一周之內負責接送雅真上學。
「呼——不如我們去喝杯茶?」雅真已經抓住了熙赫的弱點,時刻準備著使用這句話。
熙赫對雅真特製的茶毫無辦法。
「我有點兒忙……」他急忙離去,頭上掉下了碩大的汗珠。
「嘻嘻,下次做蒜茶怎麼樣?」
俊姬什麼稀奇古怪的茶沒喝過?這對她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但是熙赫頂多只喝綠茶或咖啡,當然感覺俊姬的茶比中藥還要難喝。
「第一次招待你的時候,只是普通的生薑茶,為什麼那麼痛苦?」雅真對著熙赫的背影小聲嘀咕。
「咦,雅真,你的額頭怎麼了?」看著雅真額頭上的大片創可貼,美子的臉湊了過來。
「沒什麼大不了的,稍微破了點兒皮,縫了七針。」
雅真舉重若輕,彷彿真的沒什麼大不了,美子嚇得大聲叫嚷。
「七針,那麼多?」
「只是七針而已。啊,想起來了,茶裡還摻了點兒益母草。」雅真拍著手說道。
「益母草是有點兒苦。可是他連這點兒苦都忍受不了,那還做什麼保鏢啊。」雅真點了點頭,深沉地說道。
「你是在說我哥哥吧?誰說保鏢就要愛吃苦啦,再說益母草只是有一點兒苦嗎?有這麼——這麼——苦啊!」熙娜跑了過來,使勁張開手臂。
「只要說起熙赫哥哥,熙娜就會像魔鬼似的出現。」美子偷笑。
對。因為害怕熙娜連話都不敢說了。——雅真在心裡對美子的話表示肯定。
「可是益母草又是什麼?是種草藥嗎?」美子問。
「是一種很苦的草藥。」熙娜皺著眉頭,身子發抖。
看見熙娜的表情,美子也跟著皺了皺眉。雅真聳了聳肩,問道:「熙娜你怎麼會知道?」
普通人對益母草都不瞭解,但是熙娜知道,雅真覺得很神奇。而且熙娜的表情非常真切,沒有嘗過那種味道的人絕對做不出來。
「因為我媽媽是中醫。」熙娜說。
「真的?看見熙赫哥哥,我還以為你父母的工作跟運動有關呢。」美子驚訝地說道。
「我爸爸還用刀呢。」熙娜彷彿說出了巨大的秘密,低下頭去竊竊私語,聲音小得只有她們兩個才能聽見。
「嘿,不會是刺刀吧?」美子充滿期待地盯著熙娜。
熙娜搖著頭說:「只要揮揮刀,就能讓數十個人暈厥,因為他是天下第一廚!」
「真不愧是熙娜的父母。」美子說完,雅真使勁兒點了點頭,深表贊同。
也許是因為時間太早,學校裡沒有幾個人。
雅真平時上學也很早,但是熙娜也趕在這個時間上學,實在是令人驚訝的事情。
「哈——這周我值日。別這麼看我。」可能是感覺到了雅真的視線,熙娜打著哈欠說道。
不一會兒,打著哈欠的熙娜被召集值日生開會的聲音叫走了。
看著樓梯間的鏡子,雅真下意識地摸弄著前額的頭髮。鏡子裡映出的樣子不是自己。
鏡子裡的人不是徐俊姬,而是別人,那是模仿自己動作的雅真。徐俊姬已經不存在了。
「還能看見嗎?」雅真用前額的頭髮遮住創可貼,轉身去問美子。
「能看見一點兒,但是強多了。早點兒這麼做多好。」美子幫她捋著頭髮說。
「可是感覺很悶。」雅真說。
其實煩悶的也許是她的內心。雅真長歎了口氣。
嗒嗒嗒嗒嗒——
焦急的腳步聲打破了走廊上的寂靜。
雅真跟在美子身後在走廊拐了個彎,突然被人撞倒了。
「啊!」
「沒關係嘛,要小心啊,在走廊上跑很危險的。」美子一邊說著一邊扶起把雅真撞倒的女孩子。
那個女孩子抬頭看見雅真就驚呆了,目瞪口呆,彷彿馬上就要哭出來。
難道雅真的臉像鬼?還是因為雅真臉上那塊大張旗鼓的創可貼?
「我不會吃你的,別哭了哈!」雅真整理著前額亂蓬蓬的頭髮,故作溫柔地說道。
「對……對不起!」女孩兒低著頭跟雅真打完招呼,匆匆忙忙地跑開了。
咕咕——雅真望著女孩兒遠去的背影,肚子裡的「鬧鐘」開始響了。
美子不無憐憫地注視著雅真。雅真覺察到了美子的眼神,笑道:「哈哈,還真不如剛才把她吃了?」
「我可沒有食人的朋友。」美子瞪了她一眼,認真地說完,便徑直走向教室,把雅真扔在了那裡。
「明知故問,裝什麼啊,難道我們之間還存在人種的差別嗎?」雅真自言自語。她想一下子站起來,卻又握住腳脖子癱坐在地上。
「嗚嗚……美子,你快回來,快回到我身邊啊。」雅真淒涼地呼喚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