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裡,她也在刻意地躲避著善宇,送報告這樣的事都交代給由京去做。即使有時湊巧在電梯裡碰到了,也就是簡單打個招呼,或者乾脆不說話。最初的時候,還覺得有些尷尬,不過慢慢也就適應了。
這天晚上,瑞英擰開電爐,準備熱一杯牛奶當晚餐,門鈴忽然響了。瑞英還以為是住在附近的由京,開門一看,卻是喝得醉醺醺的善宇。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善宇這副樣子。
「我解除婚約了。」
善宇一頭倒在窗邊的沙發上。瑞英走進廚房,端出剛熱好的牛奶喝了一口,然後坐在餐桌前。
「我終於這麼做了。你知道爸爸問我為什麼的時候,我是怎麼回答的嗎?」
瑞英的心一沉。
「呵,你別那麼看著我。我什麼也沒說,你以為我會像個瘋子似的說我愛你嗎?」
雖然說話還很清楚,不過從語氣看,善宇確實喝多了。儘管喝醉了,脫掉外套後,裡面的西裝依然筆挺如新,這就是善宇。
「你的未婚妻那麼容易就同意了?」
瑞英關心的,是俊希的反應。
「我還以為你根本就不關心呢。」
「……」
「以她的脾氣,一開始當然是大哭大鬧,不過……」
他突然停住了話頭,站起身向瑞英走過來,腳步堅定,完全不像一個喝醉的人。
「我想要的人是你,只有你。就算會傷害到俊希,我也必須這麼做。」
他粗暴地吻住了我,而我,也沒有拒絕,但也沒有回應。他的嘴裡帶著濃烈的酒氣,一隻手已經探進我的衣服裡,撫摸著我的身體。雖然心跳得很厲害,可我還是盡量保持著冷靜。他的腿忽然一軟,癱坐在地上,我連忙蹲下來扶住他,或許是因為從來沒有見過善宇這樣,我的心在隱隱作痛。是我讓他變成這樣的嗎?一想到這兒,我也雙膝一彎,坐到了他的面前。
「今天先回去吧,我們明天再談,等你清醒以後,好嗎?」
他把頭埋在我的雙腿中間。
「瑞英!」
正允推門走了進來。
「吃晚飯了嗎?」
「嗯。」
走進客廳,正允環視了一下這個房間,沙發前面的桌子上,放著一瓶威士忌,還有一個酒杯。
「喝酒了?」
「嗯。」
「除了『嗯』就不會說別的了嗎?」
「嗯。」
「我是來看看你房間的,我可以進去嗎?因為要買傢俱,所以得先看看這裡的情況。」
「……」
成俊沒有回答,又倒了一杯威士忌。正允沒有立刻走進房間,而是看著他說。
「俊希的婚約已經解除了,你知道了嗎?」
酒杯停在了嘴邊,成俊抬起頭。
「看來你還不知道,已經好幾天了,因為這件事,媽媽和爺爺都不太高興。所以你不要總悶在家裡,也該去公司裡看看。」
「我去了可以幹什麼?」
成俊重新端起酒杯,一臉漠然。
「你不是打算拍完這部電影以後,就去上管理課程嗎?」
「我為什麼要那麼做?」
「為什麼!你是大股東不是嗎?」
「大股東不一定都要掌握經營權。」
成俊的口氣,好像這件事完全與己無關。看著身子陷在沙發裡,一手酒瓶,一手玻璃杯的成俊,正允已經無話可說。因為在成俊決定和自己結婚的時候,她就已經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正允走進臥室,打開成俊的衣櫃,裡面只有一些平時不怎麼穿的西裝、內衣,還有襪子、領帶等。平時常穿的那些衣服都哪兒去了?正允一邊想,一邊又推開另一間房門。而她的這些舉動,成俊好像沒有興趣,已經在客廳了打開了電視。
正允突然想起,這裡有一個單獨的衣帽間。環顧一周,掛了大概三四百套衣服,正允在一排排的衣服間穿梭,忽然腳碰到一個大紙袋。裡面裝著幾十套還沒有剪去價簽的女裝。從價簽看,是在日本買的,而尺寸,全部都是最小號!正允覺得腿忽然有些發軟,她知道……這些全部都是買給瑞英的衣服。正允的眼眶發熱,巨大的恐懼包圍著她,她知道,或許自己永遠都不會得到成俊的心。
喝酒是為了可以入睡,可夜越深,頭腦卻好像越清醒。正允一走,成俊就躺到了床上,可是,俊希解除婚約的消息卻攪得他心神不寧。他不禁想,如果自己也像她希望的那樣,解除了婚約……這段時間,他都是通過永佑瞭解瑞英的近況,不過並沒有結婚或者別的類似消息。
搬家以後,還一次都沒有去看過爸爸,只是偶爾打個電話。這天,善宇的媽媽安社長請瑞英到家裡吃晚飯。瑞英沒有特別不想去,也想不出拒絕的借口,所以就答應了邀請,她只是有些擔心善宇,因為對於善宇來說,瑞英並不只是這對半路夫妻的女兒那麼簡單。
「準備好了嗎?」
善宇來到2樓的辦公室接她。晚飯時間是7點半左右,還有一個小時的富裕時間。和其他職員打過招呼以後,瑞英跟著善宇進了電梯,準備去地下停車場。在電梯裡,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可當電梯到達地下1層的時候,善宇突然抓住了她的手。瑞英抬頭望著他,善宇的臉上寫著堅定。
走出電梯,善宇按了一下遙控器,不遠處的車燈閃了兩下。正當兩個人要走過去的時候,後邊傳來開關車門的聲音,緊接著,就聽到一個女聲。
「果然是因為這個女人!」
女人的眼睛盯著善宇的手。
「有什麼事嗎?」
善宇冷冷地問。
「你問我有什麼事?我們解除婚約才多久啊?你就這麼對待我!」
「以後再說吧,我們趕時間。」
「趕時間?就是趕著和這個女人在一起是嗎?哼!你難道不知道嗎?她是被我哥甩掉的女人。」
女人把臉轉向一直默不作聲的瑞英。
「你!以前和我哥同居,後來跑到日本和別的男人結婚,然後又離婚,現在又回來搶別人的未婚夫,你有沒有一點羞恥啊?」
「夠了!」
善宇厲聲打斷了她,瑞英想要掙脫開他的手,可善宇卻更用力地握住了她。
「什麼夠了?你知道這些事情嗎?我說的都是事實!」
瑞英猜到善宇應該已經知道這些事情,不過,現在通過俊希的嘴說出來,還是讓她有些慌亂。
「我們先走。」
善宇拉開車門,想讓我先上車,俊希卻又大聲說。
「別走!你這個壞女人!」
她幾乎是在喊叫,而瑞英的忍耐已經達到了極限。
「壞女人?那你為什麼會被我這樣一個壞女人搶走未婚夫?你罵我,是因為你對自己沒有信心,包括你哥哥在內,根本嚇不到我。」
瑞英的聲音不高,而且盡量做到冷靜。說完這些,瑞英伸出顫抖的手拉開車門鑽進車裡。
善宇面色冷峻地看了一眼俊希,也轉身上了車。後視鏡裡照出俊希呆站在那裡的身影。
瑞英上車以後就後悔了,應該再忍耐一下,完全沒有必要說那些沒用的話。而且,俊希說的並沒有錯,可是,在善宇面前受到這樣的指責,讓她感到非常憤怒。
「快進來吧,都在等你們了。」
「好久不見了,姐姐。」
善宇的媽媽和貞宇站在門口迎接我,爸爸的氣色很好,這讓我想起了住在京都醫院裡的媽媽。
「瑞英你的臉色不太好,哪兒不舒服嗎?」
一看到我,爸爸就先關切地問,我感到有些過意不去,他自己的身體也不好,卻還要擔心我。
「哪有什麼不舒服,我挺好的。」
「是不是還經常失眠?」
他的口氣好像什麼都知道。
「爸爸!快吃飯吧。」
貞宇的聲音還是那麼爽朗。善宇的媽媽嗔怪地看了她一眼。餐桌上,善宇一直都很安靜,對於家人的問話,他的回答都很簡短,幾乎沒說什麼話。
我忽然真切地體會到,什麼叫做「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只是,這一場暴風雨,是我所無法掌握的。晚飯快要結束的時候,一直沉默的善宇終於開口了。
「我有話要說。」
他的眼睛盯著桌上的水杯。
「你解除婚約的事才過了沒多久……現在又有什麼事?」
他的媽媽放下勺子,溫和地看著善宇。我也抬頭看著他。善宇把視線從水杯轉向爸爸。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握緊了拳頭,好像下定了決心。
「你不要再嚇我們了。」
他的媽媽有些不安地說,可能從他不同尋常的表情上,已經察覺出了什麼。善宇忽然抓住我一直放在膝上的手,站了起來。到這個時候,我終於明白了將要發生什麼,可是已經太遲了。善宇很快開口,根本不容我說什麼。
「我要結婚。」
餐桌前的三個人不約而同地睜大了眼睛。
「和誰?」
貞宇問。
「叔叔,我愛瑞英,我要和她結婚。」
他改變了對爸爸的稱呼。在他媽媽和貞宇的一臉愕然中,我努力想抽出自己的手,但卻不行。
「爸爸!我!」
我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可爸爸打斷了我。
「善宇,其實我早就發現你看瑞英的眼神有些不同。不過,我沒想到事情原來是這個樣子。」
「對不起。」
善宇低下了頭。
「沒有什麼好對不起的。我和你媽媽,都能夠理解。」
「他爸!你在說什麼?他們倆是可是兄妹啊。」
「不,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兄妹。」
我沒想到爸爸會這麼說,他的態度讓我不能理解。
「我現在說這些話,並不是要得到您們的同意,即使你們不同意,我對瑞英的心意也是不會不會改變的。只不過,我不願意欺騙你們,而且,我也沒有信心再繼續隱瞞下去。」
「你說的也是瑞英的想法嗎?」
他的媽媽第一次問我。
「這不是我的想法。」
「這麼說,是善宇一相情願了!」
雖然這不是百分之百坦白的回答,但在此時此刻,我別無選擇。
「那就給你們時間再好好考慮一下吧。」
爸爸說。爸爸的態度比善宇的魯莽更加讓我琢磨不透,難道他是對自己的女兒有什麼私心嗎?
「謝謝您!」
善宇站了起來,不過依然沒有放開我的手。
「今天我們就先走了,您休息吧。」
他的媽媽一直扭過臉沒有看我們,不過,我還是鞠了個躬,才告辭出來。
一直回到我的住處,沉默了一路的善宇才開口說。
「那並不是我一個人的想法,對不對?」
他希望能從我這裡得到肯定。可是,我只是看著他的眼睛,卻無法做出他想要的回答。
「好吧!那就先這樣吧,如果讓你感到為難了,那麼對不起。」
「……」
善宇把我擁進了懷裡。這是一個安全的地方,對於我來說,善宇的意義與洋介是一樣的。我很難過,因為我會像傷害洋介那樣,同樣傷害到善宇。
那天夜裡,我夢到了美嘉。那是一個很祥和的夢,美嘉在我懷裡甜甜地睡著了,發出均勻的呼吸,夢境如此真實,當我醒來的時候,根本無法接受她已經不在的事實,整個房間都變成了一池綠色的湖水。那以後,有一個多星期的時間,我夜夜都無法入眠。
「哥哥帶正允姐來的?還是正允姐帶哥哥來的?」
看到成俊和正允一起走進來,俊希沒有一點歡迎的意思。
「我坐成俊哥的車,從公司一起回來的。」
正允回答。
「哦。」
俊希隨便地應了一聲,她的心情好像很不好。成俊接過正允的外套,和自己的衣服一起放在沙發上。看到成俊這樣,俊希從鼻子裡哼了一聲。
「我回來了!阿姨,晚飯準備好了嗎?」
成俊的媽媽從2樓走下來,幾個人一起走進廚房。
「吃晚飯吧,爺爺去參加高爾夫的聚會了,要後天才回來,今天就只有我們幾個。」
在餐桌上,成俊只顧著低頭吃飯,一句話也不說,而成俊的媽媽和正允一直在商量結婚的事,從在哪裡買房子開始,一直到客人名單,還有禮服的款式……晚飯以後,這個談話繼續進行了一個小時。然後,成俊的媽媽把正允叫到了自己的房間,好像是有什麼東西要給她。
客廳裡只留下了俊希和成俊。成俊在一邊喝果汁,一邊看電視。電視頻道突然一變,成俊扭頭看著手握遙控器的妹妹。
「你幹什麼?我正看呢。」
「小心把電視看眼睛裡去。哥哥,你比我想像的窩囊多了!」
「什麼?」
成俊從俊希的手裡奪過遙控器,調回剛才的頻道。
「你知道我解除婚約的事了吧?」
「那又怎麼了?」
「那你知道張善宇為什麼要和我解除婚約嗎?」
成俊的心裡動了一下,不過眼睛仍然盯在電視上。
「他要和被哥哥甩掉的那個女人結婚。」
俊希說完這話,便留心觀察著成俊的反應。成俊扭過頭,漠然地看了妹妹一眼。
「那又怎麼樣?」
「『那又怎麼樣?』那女人算什麼東西?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可是……這不是太可笑了嗎?」
「你閉上嘴吧。」
「我閉嘴?為什麼?我這麼說那個女人,你心疼了?哥哥比張善宇還讓我覺得寒心。我看,是哥哥被她甩了吧?哼!我絕對不能容忍,這樣一個女人把善宇哥搶走。」
俊希看了一眼媽媽的房門,低聲說。說這話的時候,她眼睛裡已經轉起了淚花。可是成俊的眼睛裡,卻空空如也。
過了一會,正允和媽媽一起來到客廳,成俊站起身。
「我還有個約會,先走了。」
「你怎麼能這樣?」
正允驚詫地望著他,可成俊已經拿著外套走出了玄關。母親看了正允一眼,連忙叫住了成俊。
「那你也得先把正允送回家啊,她是坐你車來的。」
成俊沒有說話,逕直走了出去。他把車從車庫裡開出來,在門口等著正允。看到正允走出來,他立刻發動了汽車。
「我把你放在能搭出租車的地方,你坐出租車回去吧。我要遲到了。」
「這個時間還約了人喝酒嗎?打個電話說晚一點過去不就行了。」
「好煩。」
這句話傷害到了正允的心。
「你是說打電話,還是送我?」
「兩個都是!行了吧?」
成俊忽然暴躁起來。
「怎麼突然生這麼大的氣?是俊希說什麼了嗎?」
她的問話明顯帶著誘導的意味,或者她是明知故問,不過,這時候的成俊根本不願意去想這些問題。
「你不需要知道。」
「又是這樣!好,我知道了,讓我在這裡下車,反正哪兒都可以叫到出租車。」
正允提高了聲音,她的話剛說完,成俊就踩下了剎車。
「我明天一早就會去你那兒,記得等我。」
正允威脅的口吻讓成俊皺了皺眉頭,他掃了正允一眼,等待著她下車。然後,成俊掉轉車頭,向著亦森洞駛去。路上,他給永佑打了個電話。
「告訴我朱瑞英搬家後的地址。」
瑞英的頭痛已經到了無法忍受的地步。她住的樓裡正好有個神經科的診所,之前曾經去那裡拿過一些安眠藥,不過還一次都沒吃過,今天看來是不吃不行了。這已經是第5天,她每天的睡眠連2個小時都不到。她吃了一粒安眠藥,然後就睡著了。不知道過了過久,有人按門鈴,而且鈴聲一陣急似一陣,然後就傳來砸門的聲音……我意識模糊地從床上爬起來要去開門。這時就聽見了門外的喊聲。
「朱瑞英,開門!開門!」
那是成俊的聲音。我一打開門,他就衝了進來,差點兒把我也帶倒。屋子裡立刻瀰漫開一股酒氣。
「好久不見了,哦不對,是在6年前見過,要不就是兩個月?還是一個半月?這算什麼好久啊!是不是這麼幾天的工夫,你又把我的臉給忘了?」
他喝醉了。
「你說話呀,朱瑞英!你不說話,是不是因為討厭我?」
很久以前,也曾經有過一次,他像這樣找上門來。我們開始同居大約過了一個月,那天晚上10點多,我從便利店打工回來,像往常一樣,回到他在學校附近的公寓。
我一插鑰匙,門就自己開了,玄關那裡擺著一雙女式皮鞋,但並不是我的,客廳裡散落著他和幾件女人的衣服。以前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情況,雖然我知道他有很多女朋友,可是,我們在一起的這段時間,他卻從來沒有做過什麼出格的事。臥室的門開著,裡面傳出女人的聲音,那是一種暢快的呻吟……我站在成俊面前,可是他卻沒有絲毫的緊張和慌亂,一切就好像是計劃好的一樣。我默默地關上門,然後離開他的家,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屋裡。
過了幾天,他就像現在這樣,喝得醉醺醺地來敲我的門。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我們在我的小屋裡擁抱在一起。可是,我卻擔心他的痕跡會留在我的空間裡。後來,我又在他的公寓住了一個月,但最終還是選擇了離開他。
「朱瑞英!」
他的喊聲把我從過去拉回到現實。可能是藥力的作用,我的頭一直在嗡嗡作響。
「你那天在病房裡是怎麼說的?你說不管我訂婚也好,結婚也好,只要我願意,你都會陪在我的身邊。」
他真的醉了嗎?他的聲音裡彷彿有些哽咽,是我因為安眠藥而產生的錯覺嗎?
「……」
「那你就要那麼做呀!就得和張善宇撇清關係。」
我抬頭忘著她,他的眼睛好像也有些濕潤。
「如果被正允看到我和你在一起呢?」
雖然心潮澎湃,可我的聲音和平時一樣冷靜。現在,這種冷靜的聲音好像已經變成了我的習慣。
「瞞著她不就行了。」
我忽然笑了,他也一定知道自己的言語都多荒唐。
「怎麼瞞?」
「現在我不知道,不過,總會找到辦法的。」
他到底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話?為什麼要抓著我不放?如果他真的像在他母親面前表現的那樣需要我,又怎麼會那麼輕易的就放棄我,而跑去和正允訂婚呢?
「李成俊,你到底想從這裡得到什麼?」
這是我很久以前就想要問的一個問題。一直手按在桌子,以便支撐住身體的成俊,搖搖晃晃地向我走過來。
「你!」
「我的什麼?」
「全部!」
他想要吻我,卻被我躲開了。
「你總是這樣對我。」
「什麼?」
「先丟下我的人是你呀,雖然你說,我突然就消失不見了,可在那之前,你已經想要離開我了。」
成俊好像在努力思索著什麼,我的腦子也開始混亂起來,睡覺之前吃的那粒安眠藥,正在支配著我的一半精神。
「是,我的確是那麼想過。」
我的心一沉。
「你承認了。」
「可是,事實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辯解著,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他為自己的行為辯解。
「為自己辯解可不是你的作風啊。」
「在你面前,我早就不是我自己了!」
如果繼續聽他說下去,我就又要被扯回過去。而我不相信,我們的交談會有什麼結果。
「回去吧!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再說這些已經毫無意義。」
我打開門,把成俊向外推。
「走吧!你回到你的位置,我也回到我的位置。」
「你的位置在哪兒?」
「哪裡都行!只要沒有你的地方,都可以是我的位置。」
就這一句話,彷彿在成俊的心裡釘了一顆大鐵釘,而在我幾年都無法釋懷的心裡,也是一樣。
她的表情異常冷淡,這是她的真心嗎?這就是她逃避6年後得出的結論嗎?因為酒精的作用,他的腦子也開始混亂起來。
瑞英打開門以後,便轉身走回了房間。成俊看著她歎了氣,又在牆上靠了一會兒,可還是理不出什麼思緒。他滿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淚水終於流了下來。當他走到家的時候,酒也差不多醒了。他不知道,這樣渾渾噩噩的日子還要過多久?走出電梯,一看到玄關門,他立刻想起昨晚正允說的話。
他按密碼開了門,就看到了正允的鞋。房間裡響的音樂,但並不是成俊喜歡的,正允坐在客廳裡,身上還穿著昨天的衣服。成俊無力地笑了笑。
「怎麼回事?」
正允看著他。
「我不是說過早上要來嗎?」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你的衣服?別跟我說你是早上來的,而不是在這裡待了一夜。」
「那又有什麼關係,反正你到現在才回來。」
成俊不想再說什麼,他走進臥室,正允跟到門口。
「昨天夜裡,你在哪兒,在幹什麼?」
終於進入正式審問了?成俊一邊扣紐扣,一邊看著她。
「都告訴我,我想知道,你和誰在一起,你們在哪裡,做了些什麼,吃了什麼東西,怎麼回來的……」
成俊坐到床上,輕輕歎了口氣。他雙手抱膝,低頭凝視著腳尖。
「正允!」
他叫了一聲正允的名字,聲音裡聽不到任何的敵意。正允的身體一顫,她不知道,成俊的嘴裡會說出什麼。
「我們就這麼結婚嗎?」
「我說過了,這是我能夠得到你的唯一機會。」
「這樣得到我,會幸福嗎?」
「只要我們努力,一定會的。」
成俊放聲笑了。
「即使我們結婚,我也不會有任何變化。而且,這種一夜不歸的情況可能比現在還多,那些花邊消息也不會少。到那時候,你可能每天都要像這樣審問我,我們會每天吵架。這樣,能幸福嗎?」
成俊的口氣很平靜,卻帶著些自暴自棄。
「我說過我會努力,而你只要努力一點,事情就不會是那樣。」
「你很清楚,我不是那樣的人!努力?這個詞離我太遙遠了。」
正允坐在成俊的腳邊,她抓住成俊的手,抬頭望著他。
「我當然知道!因為我比你媽媽還要瞭解你。」
「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這麼做?你比我還清楚我在想什麼,這樣的婚姻有什麼意義?」
成俊甩開她的手,從床上站起來。這時,客廳裡的掛鐘響了,正允也站起來,整整衣服。
「可現在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結婚並不是我們兩個人的事,而是兩個集團的聯姻,你和我,都逃脫不了。」
「你走吧!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成俊不想再繼續聽下去,轉身走進了浴室。正允呆呆地望著關上的房門,裡面傳出嘩嘩的水聲,響了很久。
善宇用力打著方向盤,完全沒有了平日的冷靜和沉著。坐在一旁的由京緊張得瞪大眼睛,她是第一次看到善宇這個樣子,另一方面,也是因為車速太快了。
「室長!別的地方都打過電話了嗎?可能她沒帶手機,去哪個朋友家了呢?」
為了讓善宇暫時放下心,由京思索著每一種可能。
「據我所知,她在首爾沒有朋友。認識的人都是公司裡的同事。」
瑞英的爸爸什麼也不知道,而他和由京都知道,瑞英絕對不是那種不說一聲就不去上班的人。善宇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
「那,你給李成俊君打過電話嗎?」
由京猶豫了一下,還是小心翼翼地問。
「如果沒有的話,我來打好嗎?」
善宇當然並不想那麼做,可在現在的情況下,他不能放棄任何一種可能。萬一瑞英也不在自己的家裡,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那好吧,由京你打一下吧。」
善宇不想直接和成俊有什麼接觸。
「……」
「喂!你好?是李成俊君嗎?」
成俊放下手裡的書,拿起手機。雖然顯示的號碼並不認識,不過他還是立刻接通了電話。
「我是,哪位?」
「我是朱瑞英組長手下的宋由京。」
對方說的名字是第一次聽到,可卻又覺得在哪裡聽說過似的。
「哦。」
一說瑞英的名字,成俊的腦子裡便立刻浮現出了由京的樣子。可是,她為什麼會給自己打電話呢?
「我想問問,組長她給您打過電話嗎?昨天到今天,她已經兩天沒來上班,而且也沒和任何人聯絡過……您知道嗎?」
聽到由京的話,成俊的心好像停止了跳動。如果是從昨天開始,那就是因為他昨天夜裡去了她家。
「也沒給張室長打電話嗎?」
「我現在就是和室長在一起,正在去組長家的路上,室長也是什麼都不知道。這麼說,她也沒跟你聯絡了?」
由京又確認了一遍。
「沒有!」
不安的情緒已經佔滿了成俊的心。
「我知道了。如果她跟你聯絡,麻煩告訴她一定給我打個電話。那再見了。」
由京掛斷了電話,可成俊還愣愣地舉著手機,他突然想起谷尾曾經告訴過他,在瑞英的治療過程中,她曾經企圖自殺過,「很奇怪,她選擇的是腳踝」。
門外的敲門聲響了好幾次,可我卻怎麼也睜不開眼睛。眼前黑乎乎的,分不出是夜裡還是早上……我想動一動,可身體卻好像已經不屬於自己,眼睛終於睜開,眼前還是迷茫一片,又一波的睡意襲來,我閉上了眼睛。
「瑞英!瑞英!」
焦急的聲音中,有人在拍我的臉,我睜開眼睛,善宇的臉從模糊變得清晰。
「啊!善宇!」
我喃喃地叫著他的名字,不知道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該死!」
他把臉埋在我的胸前,喘著粗氣。我到現在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撫摩著他的頭髮,努力想幫他平靜下來。
「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
「真奇怪,現在幾點了?你怎麼會到這裡來?」
他抬起頭望著我。我扭了扭脖子,仔細地端詳著他。他的眼睛有流淚的痕跡,一臉凝重。我想坐起來,可卻完全動不了。善宇連忙把我扶起,我的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記憶也停留在成俊走後又吃了安眠藥,其他就什麼也不記得了。
「你一直在睡覺?沒出去過?」
他問,話語裡除了擔心還有一些怒氣。
「一直是什麼意思?等等,今天是星期幾?」
我困惑地問。
「星期四。」
「這麼說,我睡了兩天了?」
聽到他這麼說,我比善宇更加吃驚。我使勁兒搖搖頭,想讓自己清醒一些。成俊走後,我就再也睡不著了,和他的談話,讓那粒安眠藥的效力跑得無影無蹤,只留下眼淚。我拿起桌子上的白色藥瓶,抓了不知幾粒藥就吃了下去,我只想要睡覺,讓睡覺幫我忘了所有事情,成俊,善宇,還有美嘉。可沒想到,一睜開眼睛,就成了現在這樣。這時,由京也跑進了臥室,手裡還拿著一個白色的塑料瓶。
「這是什麼藥?沒蓋蓋子就倒在桌子上。」
善宇從她手裡奪過藥瓶,仔細地看著瓶子上的說明。
「哦!那是我前幾天買的藥。」
我知道自己一定是像個傻瓜似的,糊里糊塗地多吃了藥,想到這兒,我不禁笑了一下,而善宇,已經在一臉憤怒地盯著我了。
「你還笑?把別人嚇成這樣,你還笑?」
聽得出,他在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對不起!」
我真心地道歉,然後把頭靠在他的胸前,摟住了他的肩膀,就像是對他為我擔心的報答,和每一次,因為沒有任何慾望,所以我都可以在他的懷抱裡找到安寧。
他們倆走後,我慢慢地站起來走到窗前,拿起放在窗台上的手機,已經沒電了。我換好電池後,打開手機。我想聽到他的聲音,雖然那天夜裡說了那些話,可我還是很想見到他。這時,手機發出聲音,沒電的時候,曾經有10通電話。先是善宇,還有由京和爸爸,最後一個顯示的,是成俊的號碼。難道他也知道了?
去往亦森洞的路還是那麼堵,焦急的成俊不時變換車道,可還是開不過去。看看表,時針已經指向9點了,還沒有接到由京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