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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矗立在眼前的琉璃玻璃門,不知從何而來的悅耳歌聲立即輕輕包圍住我。這是電影《HappyTogether》中的歌曲!我高興地閉眼微微陶醉,微熏在這美妙的歌聲中。哇∼!簡直太棒了,和電影裡原唱的聲音超級像。花真絲毫不膽怯,昂首闊步地走進了舞廳。「歡迎光臨。」
穿著長禮服的小姐在門右側站成一溜,微笑地向我們問候。
「聽說你們這兒招打工的。」
「啊,請稍等一下,我這就通告社長。」
「謝謝您。」
那位親切的小姐敲了敲收銀台後門的門,舉止優雅地走了進去。
這舞廳,比想像得還要大,說它是舞廳也不完全是,風格又有幾分似高檔咖啡廳,五十來張桌子散放在大廳四周,已經有三分之二坐滿了人,廳中央是一個橢圓形的水晶秀台,上面,一個男人斜斜地靠在椅背上,深情投入地唱著歌。我和花真同時張大了嘴。
「這,這不是權殷尚的朋友嗎?」花真直到此刻才顯得很慌張。
「好像是!」我回了她一句。
「天呀,怎麼辦,我們該怎麼辦才好。」花真盯著台上的殷尚的朋友,有些手足無措。
「花真,我們去別的地方打工好了。」我悄聲安慰她。
「為什麼要去別的地方,我們還怕了他不成?」花真撅起嘴,不滿地說。
可是光民很可怕啊!幸而他也無暇看到我們,在眾人的掌聲中唱得更投入了。
「呃,你們還是學生吧?」就在我和花真別彆扭扭、各持己見時,這兒的社長忽然笑瞇瞇地出現在我們面前。社長看上去五十剛出頭,八字鬍漂亮地向上翹著,衣著考究,看得出是一個十分講究的人。搞不好還很奢侈呢!
「坐著說話吧!」社長指了指最靠近收銀台的一張桌子,示意我們坐下。
「是。」我在沙發凳上坐下,腦袋裡只有光民的歌聲。「我們現在只需要一名臨時員工。你們多大了?」社長笑容可掬。
「我們都是八四年生的。」花真噙著強裝自然的笑容,彬彬有禮地回答道。
我真是佩服她,瞧她那笑容,以及那談吐,我才明白什麼叫渾然天成、無懈可擊。
「啊,你們知道這兒的報酬嗎?」社長若有所思地問道。
「聽說是每小時三千五百塊,你們真的只需要一名嗎?」
「是啊,你們要是早一天來就好了,這下可怎麼辦好!」說著,社長一臉惋惜地看向我,十分為難的樣子。搞什麼搞嘛!這麼說他已經直接決定了,捨我而取花真,所以才用這副眼神看著我。不過反正殷尚的朋友在這兒我也沒法在這兒工作,正合我意,這麼想著,我開口了:
「啊,花真,那你在這兒工作好了。」
我話音剛剛落,一個男人如風般衝了過來,嚇了我和花真一跳。
「社∼∼社長,我來了!」一個清脆的好聽的男聲。
「啊,我們東英來了啊!你可是又遲到了。」社長看似嗔怪,但是語氣裡充滿了慈藹的意味。
「咦?她們在這兒幹什麼?」東英睜大著雙眼驚詫莫名地看著我們。
「哦,她們是來應聘臨時員工的。」社長笑容和藹地替我們答道。
該死的!這麼說,他們全體在這兒打工啦!我低頭使勁地埋怨把我帶到這兒的花真,可是這女人,眼神十分的不同尋常啊,我暗自琢磨著她這兩眼亮晶晶的含義。東英很快湊到了社長身旁,就差沒撲到人家身上。
「她們兩個您都打算用麼?」
「不,就剩一個名額了,所以我才難辦啊。」
「這丫頭不行!」東英匪夷所思地說了一句。
「哪個?」社長也是一驚。
「那個眼睛瞪得大大的,假裝很漂亮的丫頭!」
東英毫不猶豫地指向花真,我看花真氣得沒當場咬下他修長的手指。這兩個人,又來了,又來了。
「喂,你話說清楚,我什麼時候假裝很漂亮了!」花真瞪眼冷視著他。
「長得就很狐媚的樣子。社長,用江純吧,你看她多結實啊!做事也勤快!這個丫頭,她是那種一看見有錢的客人就會撲上去的人,然後二話不說地解人家衣服紐扣。」東英斜睨花真一眼,一副看你能把我怎麼辦的神情。
「我為什麼要解紐扣!你不覺得你說話太過分了嗎!」花真氣鼓鼓地甩出一句。
「好吧,我取消剛才的話,換種說法,她是那種穿長絲襪的女人,吃喝玩樂很內行,讓她做事,準是這缺一塊,那差一點,什麼都做不好,除了拿著無聊當有趣,狗嘴裡吐不出好話,我看不出她能幹什麼。用江純吧,用江純吧。」
「你什麼時候見過我做事了?」花真更加氣憤了,雙眼直欲噴火。
「啊喲喲,真可怕啊!我好怕被你吃了啊,被你吃了!喂,江純,你上身穿五五的吧?我看差不多,社長,你給她套工作服吧,她從今天開始上班。」東英這小子一臉得意的壞笑。
社長為難地看著我們,卻架不住東英撒嬌似的央求,只能無奈地點了點頭。花真小臉通紅,騰地一下從座位站起身:
「喂,李江純,你一個人在這兒工作好了!我今天真是撞鬼了!」
「我今天真是撞鬼了!」東英那小子學著花真的聲音,尖聲尖氣地叫道。
「你就取笑吧,取笑吧!看你能把人開涮到什麼程度!」花真拿眼睛狠厲地剜了他一眼。
「慢走不送!以後不再見!」東英衝著氣急敗壞向門走去的花真拚命揮手,我也飛快地站起身,想跟在花真身後,哪知金東英大力拽住了我的腰帶。
「別走啊,狗純!我不會讓你走的,除非你殺了我!」某人自說自話地開始演戲了。
二十分鐘之後,我上身穿著白色制服,下身穿著黑色短裙,從頭到腳打扮得一絲不苟,在大廳裡小心翼翼服務。托東英那傢伙的洪福,我被他擋在廳裡哪兒也去不了,只能樓下來老老實實地幹活,他老人家嘿嘿一笑,正在三號桌旁服務。整個大廳只剩下三張空桌,沒想到打工第一天就這麼忙,我沒頭蒼蠅似的來回收拾著杯子、碟子,身體好像藥累垮了似的酸疼。坐在水晶秀台上的光民已經發現了我,他不時朝我射來異樣的眼光。我竭力避開那可怕的殺人目光。「哇,看上去好好吃喔。」
我手上端著一份牛排,穿著制服的東英不知怎的突地橫在我面前,他嚥著口水看著躺在牛排旁邊的薯條。
「你,你想怎麼樣?」我真怕他過來搶抓。
「我就抓一根吃吃,不會被發現的。」東英狡黠地笑道。
「不行,社長知道了會罵死我們的。」我極力避開他的手。
「怎麼會,你看!」
社長正在慇勤地問候著每位入場的客人,東英偷偷地瞟了他一眼,飛快地抓起一根薯條塞進嘴裡。
「嘻嘻嘻嘻,味道好極了。」
「啊!看來你是老手啊!經常這麼幹嗎?」
「嗯。」這傢伙忙不迭地點頭。
「噢!」難怪我這麼護著薯條,還是被他飛抓了一根。
「殷尚正在來的路上。」他衝著我眨眼笑。
「什麼?」我一驚詫,差點把牛排和薯條打翻。
「他說今天過來玩的,好像還有寶藍也一起過來,你自然一點,別太放在心上。」東英突然換上了另外一副面孔,那些嘻哈的神情全然不見了。
「……」我有片刻的愣怔,不知說些什麼才能表達此時我的心情。
「要是殷尚能抓住你就好了。」他歎了口氣,幽幽地說道。
第一次,我第一次聽到東英如此正經的聲音,緊接著,他扔下我,大叫著「光民大哥你好帥」向水晶秀台跑去。我愣怔在原地,細細回味著東英剛才的話,這麼說今晚又要碰面了,分手的男友,又要重新面對,怎麼可能別太放在心上呢……我腳步踉蹌,手裡端著的盤子抓得更緊了……三年了,最少有九百多天在一起的男朋友,怎麼可能……我的心因為殷尚沉到了谷底……
「喂!我們的食物怎麼還沒端上來啊?」一桌的客人叫了起來。
「啊,對不起,這就來了。」我慌忙把手裡的牛排奉到快抓狂的大嬸面前,低著頭連聲道歉,接著又奔向我負責的另一桌。
「哎呀呀,這小子唱得可真不錯啊,是不是?」聽著客人的讚賞,我心裡替光民高興。「是啊。您請快坐,就剩一個位置了。」我連忙拉開一個座位。
「嗯。」
「啊?這不是江純嗎?」一個如清鶯般的女音在耳邊裊裊升起。
是寶藍,她突然出現在大廳裡,打扮休閒,如清水芙蓉,一旁站著的是帥氣卻冷酷無表情的殷尚。這傢伙嘴裡什麼時候少過煙,今天也不例外,他看也不看我地從我身邊昂然走過,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寶藍一副十分高興見到我的樣子,扯著我的手不放,沒想到那邊的殷尚不耐煩地喊道:
「喂,還不快點過來坐下∼!」殷尚冷著臉,眼睛直視寶藍,半分無視我的存在。
「知道了,江純,一會兒我們再聊,對不起。」寶藍輕輕搔了搔頭髮,飛快地跑到殷尚身邊坐下,然後兩人一邊興致勃勃地聊著,一邊開心地看向唱歌的光民。我只想趕快躲進廚房,沒想到正在算賬的社長頭也不抬地對我說道:
「幹什麼呢,江純,客人來了怎麼不去招呼啊。」
「我……」
「怎麼了?」
「我能不能不去招呼?」
「說什麼呀,東英現在忙著,別的人也都忙著自己的事情呢,你怎麼了?」
「……」
我拿起菜單,慢慢地向殷尚他們走去。去就去,誰怕誰啊,難道我真要一輩子躲著不見他不成。
「請問您要點什麼?」殷尚正對著寶藍的耳朵竊竊私語些什麼,寶藍樂得咯咯笑,我很想理直氣壯的,可語氣仍有些不自然。
寶藍眼睛睜得大大的,正要回答我,不想殷尚突然握住了她的雙肩,深情款款地說道:
「寶藍!」
「嗯?」
「做我女朋友好不好?」殷尚灼熱的眼神直直望著寶藍。
「什麼?」寶藍頭一低,但臉上突然飄上兩朵紅暈,看了讓人心醉。
「我們交往吧,今後由你抓住我。」
電光火石間,我的腦袋裡嗡的一下,除了光民的歌聲什麼也聽不見,寶藍詫異地看著殷尚,他卻只是微微一哂,輕輕拍了拍寶藍的臉頰。
我無言的在他們面前轉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