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天底下怎麼還有這麼過分的人啊?」花真猛的一下子從看台上站起來,跺著腳發洩著心中的不滿。
「你小點兒聲,這麼喊下去說不定還會有更多的飛來橫禍呢。」面對著不公平待遇,我想還是盡量息事寧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你這丫頭!我們去找剛才來過教室的前輩們告狀不就得了!」花真說著就拽上了我的胳膊往外拖。
「拜託,你真的想這麼硬碰硬下去嗎?」儘管我也想找座靠山,但總覺得這好像並不是解決問題的最好方法。
「那要怎麼辦啊?!難道我們就這樣接受任人欺凌的命運不成嗎?媽呀!怎麼又來了!」
在體育老師不知道的情況下,下手穩、準、狠的美英裝作一副認真練習的樣子,抓住時機又把排球朝我頭上「招呼」過來了。
唉,她這麼卓越的運動神經,畢業以後要是不去為國爭光那可真是國家排球隊莫大的損失啊。無處可逃,這次還是被砸中了。看來她是抱著必殺的決心啊。
我的腦袋火辣辣地疼,頭上的神經也被一波接一波的苦痛牽動著一頓亂跳。身邊的花真再也忍不下去了,拿著手機跑了,不知道這丫頭去搬何方的神仙來當救兵了。
我心中一陣悲哀。唉,這都什麼時代了,怎麼還會有六月飛雪的冤枉事情發生啊。我垂下備受欺凌的腦袋,無力地用手輕撫著腫起來的大包,口中不斷地吸著涼氣,眼淚都快要出來了。
就在這時,一個修長的身影,像夏日的濃蔭般,突然清爽地遮住我。
「你的頭沒事吧?」熟悉的聲音在頭頂上響起,如輕風般,溫潤的手也輕輕撫摸上我的頭。
「哦。」我傻傻地應了一聲,然後對他露出白癡樣的笑。
沒有穿體育課的運動服,一件紅色的體恤衫把他如陽光一樣柔和的感覺映襯得恰到好處。就像四月的春風拂在臉上的感覺,澄弦帶著令人舒心的明媚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澄弦的突然出現,讓剛要發起新一輪進攻的美英和她的幫手們慌了手腳。面對冷峻而堅決地用帥氣的身體給我豎起一座保護牆的澄弦,那群小丫頭片子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才好。
澄弦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們,用冷冷的眼神。
靜靜地,對峙了十分鐘後,澄弦冷漠悠遠地看著美英她們,背脊挺得筆直。
氣氛沉悶,空氣中也彷彿游離著躁動的分子。
「喂,樸澄弦!你還要不要考試了?趕緊給我下來!」終於,體育老師吹著憤怒的哨音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我今天不考了。」澄弦臉色出奇地平靜。
語畢周圍一片騷動。
「你平常那麼聽話,成績又好,今天怎麼這麼反常啊?趕緊乖乖地給我下來考試!」體育老師完全沒想到一向的模範生也會有叛逆的時候,臉上頓時像被安上了五綵燈泡,青一陣白一陣的。
「您就隨便給我個D吧。」澄弦紋絲不動,依然沒有下來的意思。(韓國學生的成績按英文字母排列,A+為最好成績,F為不及格。——譯者注)
「D?美得你,我非給你個E不可!臭小子!!」當著這麼多學生的面,下不來台的體育老師使出了老師的殺手鑭。「那正好,比起D來,我更喜歡E呢。」澄弦一副豁出去地樣子。對於學生來講最大的威脅也沒有對澄弦起一點兒作用,他依然像雕塑般站得筆直,緊緊守護在我的前面。
「好哇,我看你們這個班的學生都不把我這個老師放在眼裡是吧?!」體育老師臉色鐵青,翻開手裡的成績冊,刷刷刷地就往上寫著什麼。
完了,該不會是真的把E記在了澄弦頭上吧。
「你這是在幹什麼啊,趕緊下去考試啦!」看見老師動真格的了,我不禁為澄弦擔心起來,用力拉住他的衣角,輕輕地說。
「我要是走了的話,你一定還會挨排球打的,不行!」他臉上露出堅決的神情。
「不會的啦,我回教室去避一避不就得了。」
「不行,我不願意你有任何危險。」他的眼睛有些紅紅的。
「我讓你去參加考試你到底聽到了沒有啊?真的得了E的話可怎麼辦啊?」面對著澄弦殺死人的溫柔,我不由得替他急紅了眼眶。
「和你比起來,分數又有什麼可重要的呢?」他的話中包含著讓人承受不了的深情。
我突然覺得,他短短的一句話,讓我所受的委屈在片刻間灰飛煙滅。即便是委屈如天大,我也能從容面對。
一個溫柔的人,一顆溫柔的心,澄弦啊,我該怎麼辦呢……
我的天使守護了我整整一個小時。這期間他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靜靜地、靜靜地守護著我。我心中溢滿感動,每當我感到無助的時候,他都會不動聲色地守在我的身邊,用他一貫的溫柔驅散我的悲傷和難過,就像在大雨瓢潑的夜裡給我撐一把傘,在數九寒冬的清晨為我遞上一杯熱咖啡。
澄弦,我溫柔的天使啊……
下課鈴聲響起了……
「我說,剛才澄弦真是帥呆了!臉長得又好,又有錢,再加上『掐死你的溫柔』……天吶,這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二個這樣完美的人了吧!那個傢伙真是打死都沒法跟他比呀!」花真把肩膀杵在掃帚的桿子上,滿懷陶醉嚮往地說道。
「你說的那傢伙是誰啊?」和她一起在做課後掃除的我白了這個花癡一眼。
「還能有誰?當然是那個小混混殷尚啊!」
「殷尚不是小混混,這可是我最後一次強調了啊!」我狠狠瞪了她一眼。
「明明是你自己每天『小混混、小混混』地叫著的呀!」花真很不滿我對她的態度。
「那……那只不過是我一時的氣話罷了。」不知道為什麼,雖然自己明明也很氣那個不太正經的殷尚,但是聽見別人說他的壞話心裡還是翻江倒海地不舒服。
「什麼嘛,平常被他氣得要死要活的,現在幹嗎又站在他那邊啊?」見我如此為殷尚開脫,花真很生氣。
「好了好了,別吵了,趕緊做掃除吧。」我有意轉移話題。
頭已經夠疼的我把氣鼓鼓的花真扔在一邊,低頭專心地跟我腳下的地板較起勁來。可我還沒掃出去兩米,一雙突然出現在我視線中的腳讓我不得不重新抬起頭來……
清沁的面龐,柔美的笑容。水色的雙眸,如波光漣漪的湖面,拂過來一陣溫暖。是澄弦。
「嗯?」我既喜悅又驚訝。
「今天結束之後跟我一起走吧。」他笑著說,溫燙的氣息讓我窒息。
「那個……我今天有必須要去的地方。」我囁嚅道,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充滿了複雜的感情。
「我不管,從今天開始你跟我一起回家!」他霸道地說。
明明是要求每個人做掃除的,可是他好像卻一點要勞動的意思都沒有似的,手裡空空的什麼傢伙都沒拿。
「我明天再跟你一塊兒走吧,今天真的有點兒事。」我低頭不敢望他。
唉,面對著這樣一個無比執著的人,我連說話的聲音都變軟了。
「什麼事?」他雙眉輕蹙。
「明天再跟你說。」我輕咬著嘴唇,低聲地說。
「是去見你男朋友嗎?」他靜靜地看著我,如秋天童話般的眼睛彷彿融進了天空的深邃,但我分明看見有種受傷的神情一閃而過。
「不是的,我明天一定告訴你還不成嗎?對不起啦澄弦,就這一次好不好?」我輕聲地安慰他。
「好吧,反正還剩下28天呢。」他獨自笑了,像一朵清幽逸靜的蘭花,散發著獨特的香氣。
「嗯!」終於說服他了,我輕吁了一口氣。
澄弦像是要確定什麼似的,又回頭看了看我微笑的臉,似乎希望把我攝進他的眼裡帶走,隨後他把書包往肩膀上一甩,轉身走出了教室。他的這一系列動作很帥,流暢完美。我深深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雙眼一動不動地盯著澄弦遠去的背影。
旁邊的花真拿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才有了片刻的清醒。猛然發現,那個帥氣的天使竟然沒有做值日就走了。而且他臨走前的那句「還剩28天」,讓花真起了疑心,可惡的小妮子開始對我進行新一輪的盤問。
「喂喂喂,28天是什麼啊?到底是什麼意思啊?!」花真睜大充滿疑問的眼睛。
「什麼都不是,沒什麼意思。」我趕緊低下頭,生怕花真看見我此時臉紅的樣子。
「你現在是不把我當朋友了對吧?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傢伙!」見我不肯老老實實地交代,花真頓時揮起掃帚就要來打我。
空氣中漂浮著灰塵,上面還有我和花真的青春氣息。
「花真,怎麼連你也要把我往死路上逼啊。從今天早上開始我就沒落得過一刻清靜,拜託你看在咱們的交情上,放我一馬吧!」我裝作求饒地說道。
「不行!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趕緊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等到了28天以後你們倆要幹嗎?!」花真窮追猛打。
「哇啊!求你別再說了。」我用手指塞住耳朵,不想聽,也不願意回答。那樣的理由,讓我怎麼好意思說出來?
算了,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吧!我打定了主意。
在與花真進行了二十多分鐘的你追我跑的拉鋸戰之後,我總算是甩掉了她,成功地逃上了開往北門的公共汽車,得到了寶貴的喘息機會。呼……不管怎麼樣,先喘口氣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吧。
首先,去會會上次那個害我不淺的女人,洗刷我的不白之冤,然後向花真坦白一切,再接下來,好好籌劃一下我、殷尚、澄弦我們三個人的未來吧。雖然一想起這些事,我的頭就大,但是現在也只好兵來將擋了。嗯,就這麼辦!
下定決心後,我惴惴不安地拿出手機,用顫抖的手指撥通了那個並不熟悉的電話號碼。
嘀嘀嘀嘀……嘀嘀嘀……接通後,一曲傷感的情歌為背景的彩鈴柔柔地傳進了我的耳朵。
「喂?」一個女聲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
「……」雖然剛才下了很大的決心,但當我真的聽到對方聲音的時候,竟然一時間不知道該用哪一句開場白才好。
「喂?」
「……」
「誰呀?!」連續問了幾次都沒有回答,讓對方的聲音變得不耐煩起來。
「還記得我嗎?我是和澄弦同校的朋友,上次在麗可絲見過一次面的。好久不見了。」終於,我鼓起勇氣說了出來,儘管聲音聽起來有些沉重……
在接下來的三分鐘通話時間裡,那丫頭的反應比我想像中的平靜,這讓原本緊張萬分的我放鬆了許多,我們很容易就定好了見面的時間和地點:六點,中央劇場旁邊的咖啡店。
我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如果現在坐車過去的話,大概六點五分左右就可以到達目的地了。
隨著公共汽車奔馳的速度,我的脈搏也越來越快地跳動起來。是因為內心燃燒著的憤怒之火嗎?我臉上的表情在自己都沒有意識的情況下變得像寒冬一樣冰冷。從身體裡湧上來的一股氣流頂在喉嚨裡,好像有什麼東西隨時會爆發出來一樣。我不斷地給自己打著氣,手裡緊握的手機簡直快被我攥出手印來了。李江純!十分鐘以後,你一定要用冷酷的、高傲的外衣把自己武裝起來去面對敵人!
就這樣,我渾身散發著熊熊燃燒的鬥志,邁著堅定的步伐一步一步來到了中央劇場前面。
剛一站在劇場的門前,我的眼睛就不由自主地固定在了巨幅海報上,仿如大海般的藍色主調,魅惑的男主人公嘴角勾出優美的弧度,整個人帥得真叫人心動啊……我又不自覺地想起了天使澄弦,下意識地往海報靠近了些,思緒也有了片刻的沉溺。
不對不對!!我輕拍了拍額頭,我怎麼能因為美男而忘記我偉大的使命呢!我趕緊提起精神,向著那家咖啡店快步走去!
明明心裡不斷地提醒自己要保持冷靜和強大的氣勢,可是我怎麼又覺得底氣不足呢?對了,我腦中靈光一閃,自信的笑容隨即浮上嘴角。之前殷尚不是教給過我臨陣對敵之策嗎?我曾經那麼用心背誦的作戰五步驟,現在該是派上用場的時候了!好吧,今天就讓我們看看究竟鹿死誰手吧!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抬起還是有些顫抖的手,推開咖啡廳的玻璃門。
剛一走進去,我就發現了那個叫惠珍的女孩靜靜地坐在一個咖啡座上,整個人流露出一股恬靜但危險的美,她這份冷靜也在無聲中狠狠刺痛了我。
我輕輕地拂了拂衣服,調整了一下情緒,面帶著微笑朝靠窗的那張桌子走了過去。
短短的距離竟會如此漫長。我在心中仔細琢磨了好幾種應對的方案。
等等,旁邊的那兩顆後腦勺怎麼看起來那麼眼熟呢?這對男女好像在哪裡見過似的……不管了,現在就算是天塌下來也與我無關了。
我保持著微笑,看了惠珍一眼,裝作隨意地坐在了她對面的沙發上。
「有什麼事兒嗎?你怎麼會想到找我出來啊?」見我坐下,惠珍輕抬了一下眼皮,若無其事地攪拌著咖啡問。
心裡本來就不痛快的我,見這丫頭這麼倨傲的態度,心裡的火燒得就更旺了,我臉上的笑一下僵掉,又如落葉般消失了。
兩人的目光短暫交鋒,空氣灼熱,充滿著窒息般的氣氛。
旁邊的兩人可能也覺得此時氣氛的怪異,就轉過頭來看,我這才看清了他們的廬山真面目。
頓時,我辛苦營造出來的高傲態度,以及必勝的決心在這一刻全都煙消雲散了。我就像是一隻洩了氣的皮球,趕緊把頭深深地低了下去。
真是欲哭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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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個人怎麼會在這兒出現啊?!我一臉不解地偷偷看了一眼正坐在鄰桌、親密無間地喝著飲料的光民和寶藍。
我發誓,這輩子都不會再來這家倒霉的咖啡店了。更加雪上加霜的是……
「你把我叫來幹嗎?就看你在這兒發呆啊?」就在我因為受到打擊而一時間精神遊離的時候,坐在我對面的惠珍輕嘲地說話了。
她冷冷地逼視著我。
我的氣勢彷彿已經被她壓制住:「啊?不是,當然不是了!我想跟你說的是,那個……!!」
「真是讓人倒胃口。」惠珍毫不客氣地打斷了我的話,冷艷如霧的眼睛往上翻了翻,不耐煩地哼了一聲。
冷靜冷靜,我記得殷尚教過我,要在氣勢上壓制住敵人的第一步就是吐口水。好吧,都已經逼到這地步了,我也來不及去想光民和寶藍看見會有什麼反應了,先解決重頭戲才是最重要的。不過我還是稍稍要顧及一下形象的,於是我含了一口眼前玻璃杯裡的清水代替口水,噗的一聲吐在了地上。也許我現在的所作所為在惠珍看來十分幼稚可笑吧,一抹譏諷的笑容浮上了她的嘴角。
「你要說什麼就趕緊,我沒時間在這兒陪你玩這麼幼稚的把戲。」惠珍冰冷地說了一句。
「你……把照片刪了吧。」我也不想和她多說,直接切入了重點。
「什麼照片?」不知道她是真的忘了,還是在和我裝傻。
「你不刪也沒關係,只要跟大家說明白就行了。和大家解釋清楚,上次我被大叔親到臉的照片是你一手策劃的。還有,別把我當傻子。告訴你,我也不是什麼好惹的角色!」生怕再怕她打斷,我一口氣說完了想說的話。
「嘁,真是可笑,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你說那是我一手策劃的,有證據嗎?沒有的話就少在這兒血口噴人!」
我怔住了!她怎麼能這樣,自己做過的事竟然不承認!真是太不要臉了。我胸腔中有怒氣在翻湧。
好吧,既然你不肯乖乖地承認,我只好換上準備的第二種方法。
我冷哼了一聲,眼睛死死地盯住她,深吸了一口氣,把準備好的幾句髒話一口氣溜了出來。
「@#@#$@##%#%」
「你自己一個人在那兒叨嘮什麼呢!要說什麼就大聲說!」惠珍好像聽見了我的不敬之辭似的,很生氣地喊道。
「證據?如果我能拿得出來你又怎麼樣?告訴你,我就是最好的人證,到時候警察找到你頭上的時候你可別哭啊!」我故意把事態說得嚴重了些。
咦?這好像不在殷尚教給我的本事之內呀。不管了,先用上再說。
「人證?嘁,那你就試試看呀,就憑你這麼一張嘴,有人會相信你才怪呢!」我看見惠珍眼中的輕蔑和傲慢。
奇怪,她居然沒有被我的恐嚇嚇倒?我原本以為這一招一出手,一定能解決問題的。可是現在看來怎麼好像沒什麼效果呢。
這可都已經是第三招了,再往下我還有什麼能用的招數呢?想到這兒,我不禁有些緊張了,手指不自覺地纏上了校服的衣角。從桌子對面飛過來的像要殺人的視線,讓我的臉上像經受著煎烤一樣的火辣辣地疼。
就在這時,被我事先調成震動模式的手機有了反應。我趕忙一邊躲避著讓我渾身不自在的惠珍的眼神,一邊小心翼翼地把手機藏在桌子底下翻開了顯示屏。
「我現在去咖啡店打工,你八點左右過來找我吧!愛、愛、愛、愛!我愛你呦!」是殷尚發來的。
這種節骨眼兒上看見如此深情的短信,讓我更加不知道怎麼做才好了。我慌忙地合上手機,清了清嗓子,準備下一番的攻勢,對面的惠珍卻先說話了:
「喂,你該說的都說完了吧?那我說我想說的了?」
「哦,你說吧我聽著。」一見她這麼來者不善的表情,我趕忙振作起精神。
「你以後要是再敢出現在我面前的話,可別怪我不客氣了。聽見了嗎?」惠珍不動聲色地說著凶狠的警告。
「什、什……什麼?」我呆住了。
她無視我的表情:「以後不許你那張臭嘴念澄弦的名字,也不許和澄弦出現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
在她這句不通情理的惡言惡語的刺激下,我在連自己都沒有意識的情況下,使出了第四招,隨手抄起了什麼往對面那個傲氣的女人的臉上砸去。
不過遺憾的是,我下意識間抓起來的東西,偏偏是一張輕如鵝毛的口香糖包裝紙。那個小小的紙團不痛不癢地打了一下惠珍的肩膀後,無聲無力地掉在了地上。
啊!這可不是我所設想的情節啊!
惠珍杏眼圓睜,怒視著我,彷彿要一口把我吞噬:「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是吧?一定要看看誰先死?」
嘩!被我的舉動激怒的惠珍,潑過來的不僅僅是這句大喊,還有半杯香濃的卡布奇諾咖啡。
當咖啡潑至我臉上的那一刻,我知道自己之前極力保持的尊嚴外殼,被一下潑碎了。此刻我的樣子狼狽不堪,身上的衣服被咖啡浸染,呈現出不規則的奇形怪狀的圖案,不堪入目,咖啡也順著頭髮一滴一滴地往下淌。
我透過滴下的咖啡雨,緊緊咬著嘴唇,狠狠地盯著惠珍。
她剛才說的「看誰先死」就是指這個嗎?
好啊,反正到了這種地步,我也豁出去了!就看看誰才是這個問題的最終答案吧!
怒火中燒的我手指抽緊。
空氣中飄散著濃濃的火藥味,緊張的氣氛一觸即發。
啪!!一聲清脆的手掌和臉頰親密接觸發出的聲響震動了整個咖啡廳。
咦?這一巴掌的受力者和使力者好像都不是我,雖然我現在腦袋有些蒙,但是還能感覺到自己的手和臉都不疼。那麼……媽呀!等我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的時候,頓時被眼前的狀況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原本坐在鄰桌的寶藍站在了我們旁邊。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寶藍竟然出人意料地扇了惠珍一巴掌,並且朝著惠珍大聲地喊道:
「我忍了很久了,看到現在實在是再也嚥不下這口氣了!你是什麼東西啊?啊?!穿的校服也沒見過,居然敢跑到我們這兒來撒野?」
「你……」寶藍的這一舉動把我都嚇得僵在原地了,更不用說是挨打的惠珍了,剛才還伶牙俐齒的她愣在那兒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耍無賴的人我見多了,但還沒見過你這麼不要臉的呢!再怎麼沒教養也應該有個限度!」寶藍沒給惠珍喘息的餘地,不屑地看著她,冷冷地說著。
「@#$!」
惠珍用噙著淚的眼睛憤恨地瞪著寶藍。看到旁邊還有篤定淡然的光民,估計今天佔不了上風,嘴裡小聲地罵了幾句後就頭也不回地跑出了咖啡廳的大門。
見這個禍害落荒而逃,寶藍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笑盈盈地坐在了我的對面。
「寶藍,真是太謝謝你了!」我心裡一陣感動,感謝寶藍的仗義。
「你沒事吧,江純?」寶藍看著失神的我關心地問。
「嗯,我沒事。寶藍啊,寶藍……」受了一肚子的委屈,再加上剛才的驚嚇,此刻感受著朋友的關心,我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
「我知道,我都知道,別哭了啊。不過剛才那丫頭是怎麼回事啊?從哪兒冒出來的?」寶藍一副好奇的樣子。
「有些事情……」
一想到我來這的根本原因,我不禁有些心慌意亂,小心翼翼地往四周看去。剛一轉頭,就和坐在隔壁正注視著我這邊動靜的光民的目光碰了個正著。淡漠的眉毛,連眼神都那麼冷酷,但因為少了些桀驁,整個人也憑空添了些溫柔的味道。唉,雖然心裡十萬個不想承認,但事實就是事實,那小子長得還真是挺帥的。
「你剛才用的那幾招都是殷尚教給你的吧?」光民看著我淡淡地說。
「什麼啊?」我小聲地嘀咕了一聲。
「吐口水、小聲罵人、脫衣服,再加上扔手裡的東西。」他似乎看進我的心裡,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的眼睛。
被他看穿了,我不由得一陣臉紅:「那又怎麼樣?」
現在回想一下,剛才做的時候還沒覺得什麼,可是現在聽光民這麼提綱挈領地總結,覺得作為一個女生這麼做確實太出格了。
「還好你沒使出最後一招,否則就真是有夠瞧的了。哈哈哈!」光民說著說著,突然大笑了起來,那緊繃的冷漠也隨著笑消融了一些。
哼!臭小子,你就不能給我留點兒面子?還在寶藍面前。我的臉發燙。
「快說最後一招是什麼啊?」聽得興致盎然的寶藍著急地向光民要答案。
「最後的一招嘛……就是拿腦袋撞牆。」光民眼角溢出了濃濃的笑意。
「哈哈!也只有殷尚才能幹得出來的。」一聽到這最後的殺手鑭,寶藍笑得花枝輕顫。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那傢伙說什麼這五招是他的獨門秘笈,就算是不動手也可以壓制住對方的制勝法寶。上次江純受欺負之後,他研究出來讓江純護身用的。」光民繼續解釋,說得一本正經,但嘴角分明有掩飾不住的笑。
「那如果這五招都使完了也沒嚇住對方的話又怎麼辦呢?」寶藍好奇地問。
「那就挨打唄,嘿嘿。」光民終於忍不住,大聲笑了出來。
「唉,就知道他這幾招行不通。到時候你就乖乖地等著別人打啊?」寶藍忍不住繼續追問。
「當然不是啦。等等,我先接個電話。」說著,光民終於中斷了這個被他們兩個人聊得興致勃勃的話題,轉身接通了電話。
「喂?哦,是殷尚啊。你現在要去打工是吧?豬頭,怎麼到現在還不知道啊?你能找到中央劇場旁邊的SK電信吧?那旁邊的地下一層就是。嗯,我現在就過去,掛了啊。」
殷尚?打工?中央劇場?我怎麼越聽越有種不祥的預感呢。
寶藍也坐直了身子,仔細地聽著光民的話語。
合上手機,光民從位子上站了起來,坐在我對面的寶藍一臉莫名地看著他。
「怎麼了?」寶藍擔心地問。
「咱們也去殷尚打工的地方吧,東英說他一會兒也過來。」光民抿了抿嘴唇。
「真的?太好了。江純也一起走吧。」寶藍的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說著站起來就來拉我的手。
「哦?哦……」我想縮回自己的手,就彷彿寶藍的手帶有電流,但是卻無力拒絕。
我怎麼開始拒絕不了寶藍的要求了呢,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在我心裡的形象變得這麼完美了呢?難道是從她為我解圍的時刻開始的?我不禁苦笑。光民推開了門。
走出咖啡館的那一瞬,外面的清新空氣讓我神清氣爽,於是很享受地深吸了一口。寶藍會意一笑,靜靜地看著我。
我們三個朝著殷尚打工的酒吧走去。
也許是心情比較愉悅,感覺所走的路程很短,比我想像的要短很多,不一會兒就來到了目的地。剛走到門口就聽見從裡面傳出來的裊裊音樂聲,優雅的爵士樂讓這間酒吧顯得很有檔次。音樂真是有魔法的東西,讓站在門口的我不由得沉醉其中,聆聽起來。
「先進去嚇嚇殷尚,給他個驚喜,他一定會很高興的。」寶藍頑皮地笑著說,眼睛像彎月。
光民好像馬上就明白了寶藍話中的意思,遞過來一個心領神會的眼神。
這兩個傢伙怎麼什麼時候都想著玩兒啊。
雖說我有些不情願,但透著幽藍色燈光的門還是被推開了。
「哇啊!這是什麼呀!」幾乎是同時,寶藍驚呼了起來,雖然她試圖摀住嘴,但還是忍不住出聲,眼中流露出極端的不可思議和驚恐。
啊……啊啊……不可能,一定是我眼花了。
一走進這家酒吧,一張被放大到有A4紙那麼大小的照片就差點讓我暈厥,因為那正是曾經轟動一時的我和澄弦接吻的那張照片。更要命的是,這張照片被複製了不少於兩百張,它們貼滿了整間屋子的牆壁!!
視線緊張地延伸……
殷尚冰冷孤寂的身影藏在若明若暗的燈光中,彷彿此刻他就是那黑夜的武士。他站在那裡,背脊挺得筆直,散發著陣陣冷漠的氣息。
音樂還在流淌,卻仿若藏著一個深不可測的噩夢。
我的猛地抽緊。
「權殷尚!」光民緊張地叫道,聲音中有著慌亂。隨即嘀咕了一句什麼,轉身伸手用力地去撕貼在牆上的照片。
他的動作很瘋狂。
寶藍好像受驚嚇過度似的,身子無力地滑向旁邊的椅子,緊閉著眼。
我腦子裡一陣轟鳴,彷彿要死了一樣的感覺。思緒更是一片混亂,勉強支撐住了險些倒下的身體,朝著殷尚蒼白地笑了笑。
那笑,也是苦澀的。
這種時候我是不是應該跪下來請求他的原諒啊?可是為什麼我還硬撐著笑得出來呢?為什麼我會用這麼奇怪的表情面對殷尚呢?
時間在這一刻,突然頓住,停滯不前……
也許只是過了一會兒,也許已經過去了整個世紀。
殷尚緩緩地轉過身來,用手揉了揉僵硬的臉,帶著一抹令人痛心的笑容看著我。天啊,我情願他打我,痛打我,也不要,也不要……這樣……我的心此時此刻好像被撕裂了。
「你來了?」他輕聲地問我。
「殷尚……」我一時間真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
「你看那張照片裡的女生長得跟你多像啊,也不知道是哪個無聊的人把這些貼在這裡的,這又沒有什麼用。」殷尚艱難地擠出笑容,笑中帶著無盡的悲涼。他瞳孔失神地盯著牆上那些冷寂的照片,從他的眼神裡我看見了一顆遭受重創的心,在一瓣一瓣地被撕裂。
殷尚慢慢地走了過來,保持著令人害怕的笑容開始動手將照片一張張慢慢地撕下。
雖然他的嘴角依然保持著微笑,但那笑容慘淡如沙漠中的殘陽,狠厲冰冷。他的眼睛裡也早已經溢滿了傷心的淚水。
我看得到……我看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