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這算哪碼子事,唱哪出戲!我腦袋裡亂作了一團。為什麼寶藍會出現在殷尚的房間裡,寶藍有點不知所措,惶恐地看著我,不自然地和我打招呼:
「你好!」九十度鞠躬,家教還真是好,不知道是不是出於心虛。
「嗯,嗯。」我臉色不怎麼好看地哼哼了兩聲,其實我也不知該如何應答。
「殷尚他喝醉了,吐得一塌糊塗,而他家裡什麼人都沒有,所以我就……啊,你千萬別誤會,真的。」寶藍如嬌嫩花朵的面容上有著一絲慌亂。
「嗯,不會。」看著比我還要緊張的寶藍,我只能盡量放鬆表情,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越過寶藍的肩膀,我能看到正躺在床上的殷尚,他支起身子,也盯著我,靜靜的眼神,沒有絲毫波瀾。
「你昨天幹什麼去了?!」聲音宛如浸在冷水裡。
「你說什麼?」我推開寶藍向他走去。
「你不要告訴我你昨天閒得沒事才爬窗戶溜出去的?說,你去見誰了?」聲音更加冰冷,眼神也是寒冷的。
「我去見澄弦了!怎麼了?!」我豁出去了,剛才的不悅加上連日的矛盾,真的都豁出去了。
「什麼?」殷尚果然一副震驚的表情,滿臉的不可置信和慌亂。
「我、去、見、澄、弦、了。」呵,我盯著殷尚,一字一頓地又重複了一遍,沒想到自己也可以如此殘忍。
「哈!」殷尚吁了一口氣,若無其事地轉過肩膀,但是我還是看出他的肩膀在顫抖,難道他在極力壓制憤怒?而寶藍,花容失色,滿眼張皇地在我和殷尚身上掃來掃去。
「不要吵架!怎麼都好,就是不要吵架!」寶藍的聲音微弱無力。
「讓開!」說著,暴怒的殷尚終於一把掀開被子跳下床,朝我就撲了過來。
夾在當中的寶藍看見此時殷尚已經失去理性,趕忙跳過來一邊攔著如狼似虎的他,一邊喊道:
「殷尚!你冷靜點!拜託,有什麼話好好說嘛!還有你江純,你先避一下好不好?」
「我不!我今天一定要把話跟他說清楚了,權殷尚!」反正已經箭在弦上了,就來個痛快的吧。
「你說什麼?你再給我說一遍!」殷尚見我一副豁出去的架勢,雙眉緊擰,眼睛更紅了,如同火山馬上就要噴發出來一樣。
「說就說!誰怕誰呀!!你初三的時候不也背著我去相過親嗎?我還不是原諒你了!你敢說你不記得?」我絲毫沒有退縮,與他針鋒相對起來。
「死丫頭,我看你的生命線今天算是到頭了!」殷尚完全不理會我說什麼,聲音低沉地吼我,彷彿咆哮的老虎。
而寶藍看著此刻針尖對麥芒的我倆,臉上已經呈現出死灰色了。從她微微抖動的嘴型裡大概可以讀得出她此刻的潛台詞是:OH!MYGOD!
「光是高一的時候跑到海雲台去和女校學生的集體見面會就有五次!還和女性前輩去山裡面旅行!現在更是光明正大地和寶藍在家裡打情罵俏!這些好事都是誰幹出來的啊?!而我呢,只是和男生說個話就會被你罵到臭頭!我也是有人權的!」是可忍孰不可忍!本小姐也是有尊嚴有脾氣的,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我一氣之下將他的「罪狀」一一列出。
「你這事兒和我的事兒能一樣嗎?我根本沒把那些女人看進眼裡,再說寶藍,我壓根兒就沒把她當女生懂不懂?」殷尚也不甘示弱地喊道,但是氣勢已經減小許多了。
「哎呦哎呦,多漂亮的借口啊!那我也告訴你,我也沒把澄弦當男生看,這樣行了吧?從今以後你就沒有理由反對我和他見面了吧?!」我白了他一眼,冷哼一聲。
他怒視著我,我也恨恨地望著他,兩人對視,空氣也似乎凝固變涼,如死寂般,冰冷冰冷。
在心裡,其實連我自己都覺得這樣的對話實在是幼稚到一定水平了。不過我這一番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方法看起來還挺有作用的,殷尚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軟綿綿癱坐在了床上。站在一旁的寶藍看了看垂頭喪氣的殷尚,慢慢地朝我走了過來。
「江純,求你不要再和殷尚吵了好不好?很多事情都不是像你想像的那樣。我和殷尚真的只是很單純的朋友,你不要誤會。」寶藍拉著我的手輕聲地說,聲音中帶著一絲哽咽,眼底是慌亂的歉疚和失措。
「你不要誤會才好,寶藍,我並不是那個意思,我沒有生你的氣。」我突然意識到剛才的話好像在無意間傷害了眼前的這個女生,雖然滿懷委屈的我沒有一丁點的義務再去照顧別人的心情,但我還是用緩和的語氣安慰寶藍。
「崔寶藍,你出去。」坐在床上的殷尚頭也沒抬地冒出這麼一句話來,聲音冷得如寒冰。
不行,寶藍姐姐,你可不能走啊!老實說,我現在怕得要命,你沒看見我的手都不受控制地抖個不停了嗎?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聽到我心底的求救聲,反正寶藍意味深長地對我微微一笑,隨後就輕輕地走了出去。完了,以前總聽別人說不要和受傷的野獸待在一起,今天我總算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感瞬時間籠罩在全身。
「過來。」一直低著頭陰著臉的殷尚突然說。
「幹嗎?」我緊張得快要窒息,心怦怦跳個不停。
「我讓你過來就過來,囉嗦什麼。」他的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我幹嗎過去,你不會是想要打我吧?」雖然我的口氣還是凶巴巴的,但連傻子都聽得出來我此時聲音中的顫抖。
「你說什麼?」他繼續冷笑,眼神黯淡如夜。
「好話不說二遍,反正你也不敢打我。好,坐就坐!」我拿出最後的一點兒勇氣,慢吞吞地挪到床邊,貼著床沿小心地坐了下來。為了不給自己造成更大的心理陰影,我目不斜視地注視前方,無視殷尚眼睛裡射出來的兩道寒光。
「你剛才說,樸澄弦只是你的朋友對吧?」坐在我身邊的這只危險動物開口問道。
「是又怎樣!」我琢磨著他說這話的含義。
「好,這可是你親口說的,你以後可別後悔。」
「我為什麼要後悔啊!」老實說,聽他這麼沒頭沒腦的一說,我心裡還真有點兒發毛。不過為了維護本小姐可憐的尊嚴,我還是面不改色地回答。
「你吃飯了嗎?」他突然轉換了口氣,先前的冰冷彷彿受到暖陽的照射而融化了。
「啊?」我是不是聽錯了?這傢伙說的話怎麼越來越讓人摸不著頭腦了?
「別裝了,看你這副打扮就知道你一定是剛從被窩裡爬出來,一定沒來得及吃飯吧?是不是被我猜中了啊?」這傢伙只是在幾秒間,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極力壓制怒火的他不見了,另外一個雲淡風輕的他自信滿滿地說。
「是又怎樣!賴床犯法啊?!」唉,我還強撐著。
「等著,我給你做香蔥烤餅去。」說著,就起身朝廚房走去,帶起一股酒味,連鞋都沒穿。
天啊!這世間真是太奇妙了,怎麼能創造出這麼奇怪的生物啊?!剛剛明明氣得一副七竅生煙的樣子,嚇得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應付才好;可還不到十分鐘,怎麼又心甘情願地給我做飯去了?唉,面對這種個性的怪物,我也只有無言了。剛才被殷尚驅逐出去的寶藍見屋裡恢復了平靜,便又悄悄地走了進來。
於是,我們兩個並肩坐在床邊上,面面相覷地看著正在廚房裡一邊哼歌一邊煮飯的「怪獸」。聽著廚房裡傳出來的鍋碗瓢勺進行曲,感受著房間裡慢慢散盡的火藥味,我剛才激動萬分的心情漸漸地平靜了下來。我不禁問自己:我為什麼會坐在這兒等著吃那個怪人做的飯啊?還這麼順理成章的。就算是泡沫電視劇裡都沒有這麼莫名其妙的劇情。
「嘻,真是太可笑了。殷尚這傢伙真是個怪胎耶,生氣還沒到幾分鐘,就像換了個人似的跑去做飯了。」寶藍撲哧一聲笑著說,笑聲清脆而悅耳。
「是啊,誰說不是呢。那個……你和殷尚從高一開始認識的嗎?」我悄聲問。
「嗯。」寶藍眨著夢一樣的眼睛,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動手開始在客廳的餐桌上擺起碗筷來了。
「高一的時候殷尚真的很叛逆,比現在可怕多了。每天沒有什麼話,只是一味地找人幹架。打架打出了名,就連高年級的學長都不敢找他的麻煩。」寶藍說這話的時候,眼睛裡閃現著一抹溫柔的色彩,彷彿沉浸在一個柔美的夢裡。
「嗯?殷尚還有這麼誇張的時候?」雖說這傢伙脾氣是比較暴躁,性格也十分古怪,但是在我的印象裡他應該沒做過非常出格的事啊。
「可不是嘛,就是高一的時候;準確地說,應該是在那年七月之前吧。不過那之後他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不像以前那麼難以接近了,還交到了好朋友。」我看到寶藍的笑容裡有著壓抑不住的喜悅。
「不可能,那個時候我們已經在一起了啊。他當時也是挺開朗的,每天笑嘻嘻的呀。」無論如何,我還是不相信殷尚曾經和現在判若兩人。
「哦?是嗎?可他那時在學校的確是很另類的啊。」寶藍滿臉意外地搖了搖頭,如童話的大眼睛裡滿是驚訝。
就在此時,我們兩個同時發現了餐桌上突然多了一盤看起來十分奇怪的食物。我滿心疑惑地望著殷尚……
「吃就行了,誇獎的話就省了吧,要不然我會覺得尷尬的。」這盤奇怪物體的製造者大言不慚地說。
「殷尚,你覺不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燒糊了的味道啊?」我用鼻子聞了聞,不解地問。
「那是我的愛情燃燒的味道。」(這句話原是韓國電視劇《火鳥》中由Eric主演的男主角的經典台詞,後來成為韓國男生們向女友表達愛意時必說的佳話,讓不小心聽到的人都跟著起一身雞皮疙瘩。——譯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