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這是我第三次看見殷尚發火的樣子。前兩次是在初三和高一的時候,兩次我都沒敢看這傢伙五秒以上。發火的他,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唇角勾出抹狠厲的冷笑,修長的身子在我面前滲出令人寒悸的冷色。
「啊!」我嚇得一下捂著腦袋蹲在了地上。
「這個該死的傢伙,居然敢插在你我之間,他真是不想活了!」從沒見殷尚用過這麼狠毒的言詞罵人,他真的是氣急了,把手上的書包使勁砸在地上,繞過蹲在地上的我就要往澄弦遠去的方向追去。
「不要!殷尚!」我也不知從哪兒冒出一股超人的力量,使勁拽住了他校服的衣角。
「你讓開!」他冷漠的瞳孔開始縮緊,身上籠罩著令人透不過氣的寒意。
「你要去哪兒?」我拽緊他校服的手加大了勁。
「當然是去找那個小子問清楚!放手!」他怒氣漸盛,冷冷的神情越來越濃。
「你不要這樣好不好?錯的是我!他除了出現在我夢裡面沒有任何罪過!」我近乎哀求了。
「這個理由就已經夠充分了,我一定要去找他算賬!」殷尚的表情令人不敢逼視。
「要打你就打我吧!」我的眼睛噙滿了淚水,我也不知道這淚水是為誰。
「你……你快放手,走開!在我沒有完全爆發之前!」殷尚啪的一下推開我,讓我再次跌坐到地上,他推開旁邊三三兩兩圍觀的人群,頭也不回地向澄弦遠去的方向衝去。
圍觀的無聊觀眾當然絕大多數是我們學校的學生,我也顧不得什麼顏面了,依舊自暴自棄地坐在地上,腦子一片空白。
剛才被殷尚推開的學生中有一個正是我們學校惡名遠播,經常在教導主任那兒「金榜題名」的三年級前輩,號稱黑道開道先鋒。他不服氣被殷尚推開,轉身又擋在了殷尚的前面。一種不祥的預感在我腦海升起。
「你,認識我嗎?」殷尚咬緊牙,一字一頓地說。
「不,不認識。」那個前輩沒想到殷尚這麼狠,有些膽怯了。
「那你擋在我前面幹什麼?」殷尚冷冷地看著他,平靜得如爆發前的火山。
「我什麼時候……」那前輩沒好氣地說,還沒有意識自己擋在了殷尚前面。
只聽一陣風聲劃過,前輩話音未落,殷尚已經結結實實地伸出一拳掄向前輩的臉部。呃∼!所有人倒吸一口氣,集體開始往後退。糟了,這樣下去要發生大事了,殷尚這拳明擺著是應該衝著我來的,現在能阻止這場惡仗的也只有我了。雖然很害怕,但我還是強迫自己大聲叫了出來。只有嗓門大的人打架才能贏不是嗎?
「權殷尚!你是流氓嗎?」我有些聲嘶力竭。
「你給我閉嘴!」他眼含怒意望著我。
果然好恐怖啊!
「為什麼……你為什麼亂打無辜的人!錯的人是我,從頭到尾就只有我一個人!」我幾乎帶著哭腔。
「夠了。閉上你的嘴,你在這兒老老實實等著就行了,知道嗎?哼!」殷尚的語氣中沁著絲絲冷意。
「真不知道你怎麼會變成這樣?以前你不是這樣的。知道嗎?現在送你四個字最合適,人、間、垃、圾!」說出來了,終於說出來了,這是我第二次說討厭殷尚的話。我說出後,感到自己也快要虛脫了。
就在我吼完最後一句,殷尚卻不怒反笑,嘲弄的笑聲比任何利器還要傷人。他一臉陰霾地看著我,眼瞳轉為深深的黯綠,接著深深吸了一口氣,彷彿要把整個世界的空氣都吸進肺裡。
「你又什麼時候真正看過我了?為什麼變成這樣!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副樣子!你問過我,哪怕是一次沒有?」
不僅聲音,連眼神都寒冷如冰,那個嬉皮笑臉、輕浮浪蕩的殷尚一下被扔到了九霄雲外。我的腦子嗡的一聲,對自己一直以來對他的認知產生了懷疑,他真的是我記憶深處那個只會幹傻事,毫無心機的殷尚嗎?
扔下在原地發怔的我,殷尚拔腿又要去找澄弦了。我知道旁邊的人現在一定都很不屑我這個壞女人,不過哪怕千夫指、萬夫指,我現在心中惟一的念頭就是要保護澄弦。我心念一轉,衝著殷尚遠去的背影大聲喊道:
「好啊,你走,一路走好!今天就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以後你好自為之!」
「什麼?」殷尚果然定住了身形。
「……」
「你是提出要和我分手嗎,剛才的話?」他的語氣冰冷。
「是的。」我毫不留情地奉送。
「你真的要逼得人發瘋才善罷甘休?!」殷尚像看著陌生人一樣望著我,令人不敢對視。我和他只相隔一米的距離。
「你是故意這樣說的對不對?經常拿這個掛在嘴邊很有意思嗎?」每一句話都壓抑著憤怒。
我黯然無語。
「TMD,我不去找他了!行了嗎?就按你說的,我不去了!今天我就再忍一次!」殷尚咬了咬嘴唇,很是艱難地吐出一句話。
「……」
「你是碰巧做夢夢到他的對不對?每天都見面的同學,做夢夢到他也是正常的,所以你才會幾次在夢中叫到他的名字!怕我吃醋,不想看到我抓狂的樣子,所以才敷衍我他是女孩,你也是出於好心對不對?!」殷尚眼中流露出期盼的目光。
「……」
「對不對?我說得沒錯吧!是我誤會你了,一切都是我的誤會。我會忍下來的,什麼我都會忍下來的。」他夢囈似的說著,像是詢問又像是自言自語。他俯下身子,伸出顫抖的雙手,緩緩拾起地上的書包和手機。只因為我一句分手的話,殷尚整個人都變了,處於爆炸邊緣的怒火也被他強行壓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