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香終結篇 正文 第十三章 姝美愛爸爸
    是不是昨夜通宵接待客戶,結果身體透支了?

    承宇早上無論如何也爬不起來,嗓子像撕裂般地疼痛,全身肌肉像挨了毒打一樣難受。

    「金社長,再換個地方吧!」

    「哦……不知道其他幾位什麼意思……」

    「剛才只不過漱了漱口。走吧!歌和酒都得有小姐陪著才盡興,我知道個好地方。」

    這是一次生意上的應酬,承宇請在CF界一言九鼎的廣播事業團徐鍾祿專務吃晚餐,吃飽喝足已經過了12點了,但50多歲的徐鍾祿專務興猶未盡,不由分說就興致勃勃地站到街邊叫起出租車來了,H製藥公司的宣傳理事李仁求和宣傳室長柳仁慶緊隨其後。

    承宇不喜歡酗酒,不喜歡喝起來就沒完沒了,最終搞得人事不省。但在生意場和社交生活中,不得不違心應酬的場合越來越多了。

    怎麼辦?我今天身體狀態本來就不太好,而且現在已經過了12點了。承宇向剛結完賬走出來的金代理投去徵詢的眼神。

    「社長,有什麼辦法呢?眼看就到手的鴨子,總不能讓它飛了吧?待會兒酒我代您喝,您再堅持一會兒吧!」

    「哎呀,明振你現在連陪客戶喝酒的事都擔下來了,多讓我過意不去呀,又不能給你高工資。」

    「瞧您說的!我比社長酒量大一倍,又有什麼辦法呢?能者多勞嘛!哦,車來了,去了再說吧!」

    「金社長!你坐後面的車跟著來吧!今天我要讓你見識一下真正的男子漢是怎麼玩的。」

    「是。」

    就這樣,一行人朝著新地點出發了。

    H製藥公司計劃今年6月20日在韓國西海的海上孤島———獨島上拍攝一個新廣告,主題是表現韓國年輕人的英雄氣概。劇本已經寫好了,主要場景是5個大學生僅憑雙手搖櫓把小船划到獨島,登陸時歡呼的場面。拍攝這個廣告的目的在於把年輕人的挑戰精神和英雄氣概與公司的形象聯繫起來。

    承宇曾經工作過的電台下屬的廣播事業團接受H製藥公司的委託,負責整個廣告的製作。徐鍾祿專務以前就認識承宇,提議把廣告的音樂製作交給M-JM,因此安排了今天製藥公司的負責人與M-JM的人見面。也就是說,M-JM只有贏得H公司作決定的理事和室長的歡心,才能最終拿到這單業務。由於專家的實力強弱一時很難分辨出來,起決定作用的因素就是人際關係了。

    今晚所有的費用當然都由M-JM來付。到現在為止,氣氛一直很融洽,但如果接下去喝酒的時候承宇或明振得罪了H公司的李理事,結果李理事叫柳室長結賬了,那麼一切努力就付諸東流了。因為那就意味著雙方各結一次賬,誰也不欠誰,今晚的聚會喝酒都跟工作無關,只是一次一般性的會面,今後再也沒必要見面了。這是商場的潛規則。由於對此心知肚明,承宇雖然身體不舒服,也只能勉為其難了。

    他們去的是江南的一個高級夜總會,那裡的傢俱和室內裝修果然金碧輝煌,不同凡響。

    他們剛坐下,就有一群像明星一樣苗條漂亮的女孩走進來,像事先約好似的每人身邊坐了一個。

    這一輪的主導者不是徐專務,也不是金承宇,而是40多歲的李理事。他看上去熟門熟路,先開了口:

    「好,先做杯炮彈酒1吧!」

    自我介紹曾當過特種兵的李理事果然很有魄力,不但給自己身邊的小姐下了命令,對其他小姐也下了同樣的命令。

    炮彈酒!一聽到這個詞承宇的頭就大了。他最受不了的就是不同的酒混在一起喝,喝了之後一定會醉,吐得一塌糊塗,因此他左右為難。

    呵!居然不是一對一地勸酒!

    金代理本來打定主意要偷偷替承宇喝掉杯中酒,因而緊挨著他坐下了,現在卻只能咋舌驚歎。

    別擔心,我也不是一點兒都不能喝。承宇給他使了個眼色。

    小姐們熟練地把洋酒杯投進啤酒杯裡。

    「今天真高興啊!來,一起乾杯!直擊胸膛!」

    李理事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像是敲響了進攻的戰鼓,端起杯裡的酒一飲而盡。承宇只好閉著眼睛咕咚咕咚地把炮彈酒倒進了喉嚨。所有人都喝光了,一齊豪爽地把啤酒杯倒過來舉到頭頂上,用一個手指擋著杯口,洋酒杯在裡面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好,第二輪至少要連乾三杯!大家都知道吧?」

    哎呀!一開始就連乾三杯炮彈酒?

    李理事一喝醉就變成了酒鬼。他似乎相信一個人是否有男子氣概,是否有魄力、有能力,只有通過酒量的大小和與烈酒拚命的勁頭才能證明。在他的指示下,連吃點兒下酒菜的時間都沒有,第二杯炮彈酒已經做好了。

    「好,這次……嗯,為徹底解放我們的心———我們飽受折磨的心———乾杯!直擊心臟!」

    第二杯剛喝下,李理事就說「三」才是個吉祥的數字,第三杯炮彈酒也舉了起來。

    「來,最後一杯。這次為我們的靈魂!為解放我們被邪惡壓抑著的呻吟的靈魂乾杯!來,乾杯!直擊靈魂!」

    靈魂呀,自由吧!

    還有什麼口號能這麼深刻呢?從自己開辦公司以來,承宇也經歷過不少應酬,喝過不少酒,見過不少客戶,但像今天這種情況還是頭一次。一般都是一杯炮彈酒就結束,或者三三兩兩地勸酒,今天居然一開場就是三杯炮彈酒!天哪!這到底是跟酒鬥爭還是跟自己鬥爭?要麼是跟充滿壓力的公司生活鬥爭?又不是在廣島投放原子彈,現在也不是殖民地時期,喝酒的時候說什麼解放!或許這位李理事的祖先中有人是受盡壓迫的吧?

    在場的人全都二話不說連乾三杯炮彈酒,真不愧為策劃出大學生搖櫓抵達獨島的廣告方案的人們。承宇也一口氣喝了下去,明知第二天早上一定會很難受。

    接著是一場解放胸膛、心和靈魂的狂歌亂舞。承宇雖然不舒服,還是一直撐到了最後。凌晨3點半散場,等承宇半清醒半迷糊地打車回到家已經是凌晨4點多了。

    那天晚上,承宇覺得自己像去陰曹地府走了一趟,五臟六腑都吐了出來,後來從臥室到衛生間嘔吐以及從衛生間回到臥室,渾身無力,幾乎只能爬著來去。最後他終於癱倒在床上,人事不省地陷入渾渾噩噩的睡夢裡了。

    一睜眼已經是11點多了。

    全身像開滿了火花,皮膚燒得通紅,胃裡一陣陣泛著噁心,每次嚥唾沫嗓子都像針扎一樣疼。頭只要稍微一動,頭蓋骨就像要裂開了一樣,痛得牙關發抖。一句話,他全身都亮起了紅燈,宣告進入危急狀態。

    儘管渾身一點兒力氣都沒有,承宇還是掙扎著拿起話筒,撥響了樓下的電話。

    「明振啊,對不起!你上來一下好嗎?」

    金明振見到承宇的樣子嚇了一跳。兩個人都喝到那麼晚,但金代理至少表面看上去還算正常。

    「哎呀!這是怎麼回事?整晚上都是這樣嗎?」

    「沒關係,死不了,就當是跟H公司的人打了場解放戰爭負傷了吧。」

    「是啊,我一上午也覺得胃裡翻江倒海的……可是,您打算怎麼辦呢?看上去情況挺嚴重的,我送您去醫院吧?」

    「去什麼醫院,很快就會好的。你給我買點兒藥吧!症狀你也看到了,就是醉酒後遺症。這次似乎真的來勢洶洶,嗓子也疼得很,看來還是前段時間太累的緣故。」

    「那倒是。您從美國回來後一點兒都沒休息,幾乎天天晚上加班。稍等一會兒!我馬上回來。」

    金代理快步走了出去。

    電話鈴聲響了。臉色蒼白如紙的承宇從床上欠起身,伸出顫抖的手拿起聽筒:

    「啊……慶恩?」

    「承宇君?」

    「嗯,怎麼把電話打到家裡來啦?」

    「我現在就在M-JM的辦公室裡,因為您還沒來上班,所以打電話問問您怎麼回事。您的聲音聽起來很奇怪,是什麼地方不舒服嗎?聽說昨晚喝到很晚,喝得過量了吧?」

    「有點兒……對了,你來辦公室有什麼要緊事吧?」

    「我正好在附近辦事,眼看快到午飯時間了,想看看您有沒有時間一起吃午飯,就順路過來了。哎呀,聽您的聲音嘶啞得厲害,恐怕真的病了呢!我上去看看您好嗎?」

    「別……別來了!我只是感冒而已,已經托金代理去買藥了,沒事兒了。對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哈哈哈!我現在稀里糊塗的,問的順序都顛三倒四了。」

    「前天。不行,吃藥不管用,還是得先理順腸胃……藥也得飯後吃才行。我這就上去。」

    「真的別擔心!我跟保姆說說,她會給我做醒酒湯的。」

    「您……不喜歡我去您家裡嗎?」

    「不,不是,只是……」

    「那好,我這就上去。要是就這麼走了,我會整天心神不定的。」

    電話掛斷沒多久,就傳來二樓玄關門打開的聲音,很快,慶恩輕悄悄地推開門走了進來。承宇的臉、脖子、胳膊和手背都燒得發紅,額頭上滲出冷汗,他難堪地對慶恩笑了笑。

    「天哪!這樣下去怎麼行?」

    「呵呵……慶恩第一次來我們家,我就這副樣子,真不像話呀!」

    「別為這種事擔心了。您一定得吃點兒什麼……可是,家裡好像沒別人,廚房裡也沒人。」

    「是嗎?裡屋也沒人嗎?阿姨!阿姨!哦……真的,阿姨可能出去買東西了吧?」

    「您看呀,幸虧我上來了吧?等一下……」她用手摸了摸承宇的額頭,「看來得先吃點兒退燒藥。家裡有藥箱嗎?就是盛常備藥的箱子?」

    承宇把藥箱的位置告訴了慶恩,慶恩去客廳找出藥箱,拿著退燒藥和水杯走了回來。服侍承宇把藥吃下後,慶恩走進廚房。餐桌上放著做好了的飯菜,是保姆準備的,但那些東西並不適合宿醉的人食用。慶恩簡單收拾了一下餐桌,開始在廚房裡尋找可以做醒酒湯或別的湯的材料。她發現了一包打開的明太魚乾,又快手快腳地準備了幾樣輔料,洗洗切切,準備做明太魚湯。

    把鍋放到煤氣灶上後,慶恩這才有時間把視線投向承宇的居住空間。看到客廳酒櫃上那瓶戈蘭仍原封未動,慶恩不由歎了口氣。她也看到客廳沙發旁的桌子上有個相框,照片裡的女人燦爛地笑著。啊……就是那個女人,他深愛的妻子……那個曾是電影導演的女子……

    這時,金代理買藥回來了。見到慶恩在煮明太魚湯,他有點兒意外,但似乎安心了,把藥交給慶恩就回辦公室了。

    「哎呀,味道真不錯!」

    「呵呵,是吧?我最擅長的就是做醒酒湯了。我爸爸要是喝多了酒,第二天早上就會指名要喝我煮的醒酒湯呢。」

    「慶恩你怎麼總能讓我吃驚啊?居然連這樣的事也會做!」

    「這沒什麼,我也是為了生存嘛。因為工作關係,我也經常喝酒,為了讓自己舒服點兒,就學會了做醒酒湯唄。」

    「這話聽起來怎麼有點兒……」

    突然,玄關的門打開了,傳來鼕鼕冬的腳步聲。

    「爸爸!」

    「嗯?是姝美呀!」

    承宇的神色有點兒慌張。

    雖然他也考慮過近期安排姝美和慶恩見面,但不應該在家裡,而且也不是像現在這樣自己病倒在床,慶恩給自己喂湯喝的時候。

    姝美皺著眉頭,看看爸爸,又看看爸爸身邊那個從未謀面的女子,偏了偏頭。

    「爸爸很難受嗎?聽珍姬姐姐說爸爸生病了,連班都沒上,我趕緊跑回家來了。」

    「是嗎?哎呀,姝美真乖!爸爸已經好多了,再過會兒就全好了。」

    「是嗎?可是,爸爸的臉為什麼那麼紅?」

    「啊……因為爸爸昨晚喝了太多酒。」

    「酒打爸爸耳光了嗎?所以這麼通紅通紅的嗎?」

    「哈哈哈!你說對了,不過很快就會好的。」

    「唉,我剛才擔心死了。對了……這個姐姐是誰啊?」

    看到姝美指著自己,目光略帶戒備,慶恩滿臉綻開笑容,向她伸出手去: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姝美呀!我叫鄭慶恩,跟你爸爸……嗯,是朋友。」

    「朋友?」

    「你在幼兒園也有男朋友吧?」

    「嗯。你跟我爸爸是那樣的朋友?」

    「是呀。」

    「是嗎?」

    姝美似乎不太相信慶恩的話,靠在承宇身上,雙手抱在胸前瞇著眼睛看著慶恩,小鼻子一聳一聳的,嘴唇微微翹著,頭微微側著,一副將信將疑的樣子。

    「這碗湯是姐姐煮的還是阿姨煮的?」

    「這個呀……嗯,是我煮的。」

    「為什麼?姐姐為什麼要煮湯?」

    「因為你爸爸是我的朋友。」

    「哼!我也有朋友,可是從來都沒給他煮過湯。」

    「噢……那是因為姝美還小呀。等你長到姐姐這麼大以後,男朋友生病的時候你也會給他煮湯的。」

    「這麼說,只有女人才會煮湯嗎?」

    「不是,女人生病的時候,男人也會給女人煮。」

    承宇神色緊張地在旁邊聽著她們的談話。姝美對慶恩的敵意並不是很厲害,要是她真的不喜歡一個人,立刻就會說:「你走!離開我們家。」這也可能是因為她還沒完全搞清楚情況,正在考察。

    看到慶恩的微笑,姝美直覺對方並不簡單,於是回頭看著承宇問:

    「爸爸,你喜歡那個姐姐嗎?」

    「嗯?什麼?」

    「你喜歡她嗎?」

    「這個嘛……嗯……」

    「爸爸喜歡媽媽,對吧?除了媽媽,爸爸就只喜歡我,是不是?」

    「嗯?對,對,爸爸只喜歡姝美。」

    哼!瞧!聽到了吧?

    得到承宇支援的姝美揚揚得意地看著慶恩。

    承宇在女兒身後跟慶恩無言地交換了一下目光:「哈哈哈!這就是我的處境,一點兒也甭想越軌。」「原來是這樣,愛的力量真偉大,您的女兒真可愛!」

    儘管姝美的目光似乎在說:「現在我回來了,姐姐可以走了。」但慶恩是不會這麼輕易退卻的。

    「姝美果然又漂亮又聰明,名不虛傳呀!因為你太有名了,姐姐早就想見你一面了。」

    「我……有名?」

    「是啊,姝美比張娜拉姐姐和寶兒姐姐還要有名。」

    「張娜拉姐姐?寶兒姐姐?我?真的?我怎麼會那麼有名呢?我從來沒上過電視。哼!說謊!」

    「姐姐沒說謊,是真的。」

    姝美的表情充滿了迷惑,她又回頭看著承宇:

    「爸爸!那個姐姐是不是騙子呀?」

    「騙子?哎呀,絕對不是。」

    「可是為什麼對我說謊呢?」

    「這個嘛……不是說謊……」

    承宇支支吾吾,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現在的孩子太聰明了,大人把他們誇得天花亂墜也哄不了他們。承宇以為慶恩不瞭解現在的孩子,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於是趁姝美不注意,對慶恩搖了搖頭。因為全神貫注於姝美和慶恩的對話,承宇緊張得全身僵硬,連疼痛也感覺不到了,只覺得身體有千萬斤重。

    但慶恩藏著一張王牌。

    「姝美,你認識字嗎?」

    「認識呀,我學了好多了。怎麼了?」

    「哎呀,現在的孩子認字真早呀!不過也是,姝美天天上幼兒園呢。姐姐前些天去了我們國家最大的書店,你猜我發現了什麼———書店裡有姝美當主角的童話書!」

    「書?童話書?我當主角?」

    「是啊,書裡有你的名字,還有你的照片呢!」

    「真的嗎?不可能呀……」

    「你看看,這是不是你?」

    不但姝美驚奇萬分,就連承宇也是莫名其妙。慶恩似乎早就為這一刻做好了準備,自信地從手提包裡掏出一本童話書遞給姝美。

    啊!是真的!書的題目是《姝美愛爸爸》,封面用紙考究,色彩鮮艷,中間是一張姝美調皮地笑著的照片。

    「爸爸!看這個孩子!是我吧?對吧?」

    「哎呀,真的呀!」

    承宇跟孩子一起發出一聲驚歎,看了看書,又抬起頭看著慶恩。姝美完全被有自己的名字和自己的照片的書吸引了。這樣的話,這個姐姐就不是騙子了。張娜拉姐姐和寶兒姐姐再有名,也沒當上書的主角呀。姝美翻著書,快活得一會兒看看承宇,一會兒看看慶恩,臉上一直笑瞇瞇的。局勢一下子變得輕鬆起來。

    是什麼時候呢?慶恩曾經問承宇有沒有女兒的照片,說想看看。承宇把自己錢包裡的照片拿給她看,慶恩就問照片可不可以送給她。因為家裡還有很多姝美的漂亮照片,承宇就同意了。

    一個月後,慶恩帶著那張照片找到一家兒童書籍專業出版社,還帶去了自己寫的100多頁的稿子。稿子的內容是她根據自己瞭解的承宇和姝美的生活寫成的,講述一個聰明伶俐的孩子姝美沐浴著父親的愛快樂成長的故事。她跟爸爸一起刷牙,一起洗澡,趴在爸爸背上睡覺,學習,畫畫,跟幼兒園裡的小朋友一起玩,跟爸爸一起去動物園,生活得非常幸福。但是有一天,姝美偶然發現爸爸獨自待著的時候露出非常悲傷的表情:啊……爸爸一定是在想念天上的媽媽。姝美想,如果爸爸身邊有個新媽媽,是不是會更快樂呢?於是她就去問幼兒園的院長。院長誇獎了她,告訴她那一定會使爸爸感覺更幸福。幼兒園院長是個老姑娘,因此姝美就請院長當自己的新媽媽……這樣,經歷了幾次曲折,最終爸爸、當上姝美新媽媽的院長和姝美成了一家人,一起過著非常幸福的生活。書裡面還配著跟內容相配的漂亮插圖和姝美的漂亮照片。

    姝美翻開書,臉上綻開快樂的笑容。翻過一頁後,她索性說要自己一個人看,拿著書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承宇對此驚異萬分:

    「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想到寫書的呢?」

    「我一直苦苦思索,第一次見到姝美的時候,怎麼樣才能讓她大吃一驚呢?結果就想出了這麼個主意。」

    「哈哈哈!祝賀你成功了!瞧那孩子說的話:『姐姐!不許走呀!等我回來!』這個驚喜計劃可以說是大獲成功呀!對了,出書需要多少費用?看上去真的費了不少心思。」

    「一開始我也打算負擔一部分費用,但結果出乎意料之外,我不但沒付費,反而從出版社那裡得到了一些報酬呢!當然,報酬不是錢,而是300本書。」

    「是嗎?那樣的話,這本書真的在書店裡賣啦?」

    「是啊,承宇君還在紐約的時候,我接到出版社的消息,說書已經上市了。」

    「哎呀,你又讓我吃驚了一次!這樣的話,慶恩你不就是作家了嗎?童話作家!履歷又增加了一項。」

    「我算什麼作家呀,只是……出版社那邊做得好罷了。當然寫的時候我是真心投入的,不過……」

    「嗯?」

    「坦白地說……我現在也有點兒害怕呢,出現在書裡的姝美,還有承宇君,讀了我的文字不知道會怎麼想……或許……我寫這本書的目的是不是太功利了?會不會反而讓姝美和您更難過呢?因為這些擔心,我現在的確惴惴不安。」

    慶恩的確有那種感覺。她在童話故事裡寫進了自己的願望,也就是即使承宇跟姝美媽媽之外的女人在一起,希望姝美也能理解和接受。新媽媽並不見得就一定像白雪公主的繼母一樣惡毒,也可能是一個比誰都愛姝美的人。而且,真的像童話裡講的那樣,只要承宇結婚以後能夠幸福,即使跟他結婚的對象不是慶恩自己也沒關係。雖然對她來說那將是非常痛苦、難以接受的,但如果真的像童話裡講的那樣,承宇娶了幼兒園院長,她也會為他們祝福。當然,如果自己能跟承宇一起生活,她一定會感謝上蒼,而且自信保證姝美幸福。這些想法在慶恩寫作的過程中時時在她腦海裡盤旋。

    「真的,我寫這本書本是出於好意,但一想到現在姝美正在讀它,心裡就覺得忐忑不安,甚至覺得害怕。」

    「沒關係。雖然我也還沒讀過,但就我對你的瞭解,既然你是費了不少心思寫的,一定寫得很好。而且,既然你寫的時候心裡有愛,就算暫時有所誤會,最終還是會在讀的人心裡留下感動的。」

    「您真的那麼想?」

    「當然了。」

    「謝謝!其實……我真的很擔心,萬一承宇君大發雷霆怎麼辦?萬一承宇君大喊:『為什麼不經別人允許就寫我們的故事?你做事就這麼沒分寸嗎?』我該怎麼辦?所以……雖然我一直把書放在包裡隨身帶著,想在見到姝美的時候給她,但……剛才掏出來的時候,我還是心跳得厲害。」

    「哈哈哈!人生中總有這樣或那樣的事令人驚奇……哎呀,現在沒那麼緊張了,頭又開始疼了。」

    「啊,您太勞累了,快躺下吧!」

    承宇對慶恩說了聲「對不起」,躺到床上。

    「嗓子刺痛,真難受,全身也痛。」

    「發燒還這麼厲害,還是去醫院吧!去打一針或打個點滴一定會好得快多了。」

    「去醫院太麻煩了,我現在醒酒湯也喝了,藥也吃了,好好睡一覺就好了。」

    「也許吧,可是……如果病情加重怎麼辦呢?」

    慶恩依然滿面憂色,小心地伸出手捂在承宇的額頭上。那手是那麼溫暖,似乎世界上再也沒有比蓋在額頭上的手更溫暖更柔軟的了。慶恩低頭看著閉著眼睛的承宇,自言自語般地說:

    「怎麼也得好幾天才能好吧……下次一定不要再這麼不要命地喝酒了!真的,似乎比我自己生病還要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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