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了。去年的這個時候,我正在寫這本書的第四個,或者第五個開頭,在另外一個城市的另一間房子裡。每天起床後,拉開窗簾,看外面那一座跨江而過的,十分冷清的大橋。現在我已經忘記了橋的名字。它有嶄新的灰白的水泥顏色,橋上是稀疏的車輛,橋下是偶爾經過的緩慢的貨船。它們運煤,運砂石。有一次我下定決心,從橋的這一頭開始,花了三個小時的時間,走到另一頭,又回來。
那段時間用一個詞來形容,是「清冷」的。就在今天早上,當我在成都的家裡,拉開窗簾,向窗外看去時,突然感覺到了某種相似。它們竟然一模一樣,這使我有些驚訝,躺在床上久久不能挪動身體。
2005年秋,到2006年3月,近半年的時間我一直在寫這部小說的開頭。如今我的電腦裡,仍然存放著九個不同的版本,直到第十個,才讓我確定下來,是了,就是它了。2006年夏天來臨之前,我在茶館裡完成了這部小說的最後一個字。我永遠記得完成每一部長篇時最後一天的感受,它們有許多相似之處,興奮,輕鬆,以及突然間被吊在空中的輕微的眩暈和不知所措。是啊,它已經寫完了,接下來會怎麼樣呢?
接下來的許多天,我看也不看一眼。甚至寧願把它給忘了,揉成一團,上個鎖,寫上警示牌「此物非我所有」。我睡覺,吃飽飯,每天照鏡子以查證臉上是否恢復了點生氣。
本書……不是一部續集。這是從一開始就確定了的。在魂行道官方網站的論壇上,我看到一個調查,內容是大家希望哪些人物能夠出現在第二部《魂行道》裡。我不知道這會不會讓大家感到失望——這不是一部續集。蘇曉和姜為早已向我揮手告別,所有的謎團,我尚未寫出的秘密,或是壓根從始至終就不知道的,都永遠地消失在《魂行道-湖濱鬼捨》那一個黑洞裡,再也不會回來了。
然而或許你們可以從本書中找到一些蛛絲馬跡,以推翻我的這個說法。那個森林裡的女孩是怎麼回事?寢室的門牌號?候車廳裡那個如此熟悉的神秘人?好吧,我承認,被你們發現了一點小秘密。我很高興被你們揭穿。那麼,你們還發現了什麼?
我知道合理性對於一些故事來說是十分重要的,可我常常就迷失在這樣的合理性之中。我無法為很多事情安排去處。我不知道出現在我筆下的人過去如何,又要向哪裡去。他們如此神秘。所以,我只能將這樣的迷惑在這一本書裡展示給你們,而不是為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安排一個看似合理,實則生硬虛假的答案。
不論如何,「魂行道」這三個字終於在本書中得到了某種完成。如果說《魂行道-湖濱鬼捨》寫的是「夢」,那麼現在你們看到的這一本,大概可以歸結為「記憶」。
不論如何,我要感謝你,在書店或是網上,於千千萬萬本書中無意間選中了這一本。以至於現在我可以猜想,你已經坐了下來,白天,或者夜晚,將這本書擺在面前,並且,正打算翻開它的第一頁。
2007年1月5日於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