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那個喬裝打扮的黑衣人首領既然是「夫妻」,只好睡一張床,而唐小淵這個假扮的童兒則「服侍」小皇帝,睡在他屋子裡的榻上。
這兩個人看來十分有專業精神,演戲都這麼力求細節到位,只是對於這個安排我和小皇帝都十分不爽。
黑衣首領怕生事端,叫人把飯送到屋裡,一桌子擺上來,不過是些尋常飯食,但那兩個綁匪都餓了,吃得很是香甜,黑衣首領還對我說:「娘子,你多吃點。」
又給小皇帝夾了一塊肉,說:「兒啊,多吃點身體才會好。」說完哈哈大笑。
小皇帝不像我這麼有幽默感,眼中殺氣一閃,黑著臉。他雖是個孩子,也頗知道九五至尊的尊嚴,被人佔這樣的便宜,自然是起了殺念。
唐小淵也跟著哄笑,我瞥了他一眼,表示鄙視這種惡俗的江湖幽默感,唐小淵怒了,也惡狠狠瞪著我。
我別過頭當沒看見。
我其實也餓了,但是手軟綿綿沒力氣,吃得很慢,結果那兩個綁匪風捲殘雲把東西吃完,就叫來店小二收走了食物,我歎了口氣,決定不跟這兩個粗人一般見識。看看小皇帝,顯然也沒吃飽,正一肚子怒氣瞪著那兩人。
我也沒法開口安慰他,只得又暗歎一口氣。
唐小淵把小皇帝扔到床上,胡亂給他蓋上被子,奸笑說:「公子,快安歇吧。」
那個黑衣首領也把我扔到床上,自己也在我身邊躺下,我很是不爽,極力往裡邊挪動,,那黑衣首領嗤笑:「你又不是大姑娘小媳婦,一個大老爺們,當我很想跟你一處睡嗎?」說完就開始呼聲如雷了。
我想想也是,對男人有興趣的男人終究是少,雖說張青蓮長得這般禍國殃民的模樣兒,畢竟是男子,也不用太在意。就放心睡覺。
只恨旁邊的人睡覺十分粗魯,不但打呼,還放屁磨牙,不時翻個身一條沉重的大腿就擱到我身上來,好不容易給他挪下去,一會兒又來了,恨得我牙癢。
折騰了半宿,我累得筋疲力盡,才沉沉睡著,這一覺倒睡得香甜,只覺得腮幫子生疼,猛然醒過來,卻見唐小淵碩大的笑臉,正扯著我腮幫子猛擰。
我怒視他。
唐小淵笑道:「可算叫醒了。」我一看,旁邊小皇帝和黑衣首領都收拾好了。
唐小淵把一套新的衣服扔到我面前,說:「富家太太沒有不換衣服的道理,夫人,俺伺候您更衣。」
我紅了臉,抬手想擋住他,卻軟弱無力,被這小子一把按住,剝了外衣,給我把新的衣服套起來。倒也穿得像模像樣。
我有幾分羞惱,若在往常到可以說幾句話嘲諷一下他給自己找回場子,苦於啞穴被點,作聲不得。
依舊是那個黑衣首領抱著生病的兒子小皇帝,唐小淵這個惡毒的童僕扶著夫人我,從客棧大堂出去,到門口把小皇帝放下,對我們說:「我去結賬,等等。」
我們被唐小淵看著在門口等,我心裡暗暗計量:雖然此時我和小皇帝手軟腳軟用不得力,但是若門外有匹好馬,就可以上馬逃掉……只可惜壁爐不在。
正想著,突然門外晃進來一個人,三十多歲,長髮青袍,面孔瑩白,長眉入鬢,背上一柄長劍,端的是風流人品,氣度不凡。我看看覺得眼熟,便多看了幾眼,突然想起來,不由僵在那裡:這可不是當初梁王的首席幕僚魏關流嗎?
梁王事敗,魏關流飄然遠去,我看在原慶雲面子上,也不曾為難他,此人也是個深沉莫測的高手,零落江湖,也不知最近都做些什麼。
按理說,我因為梁王的事算是他的死敵,但他最後走得瀟灑,也沒什麼怨懟之心,更沒什麼要為梁王報仇的意思,倒也似敵似友。
我心思飛轉,在想要不要向他求救。
魏關流見有人盯著他看,也注目過來,看到我愣了一下,因我女裝打扮,沒認出來,又多看幾眼,突然眼中露出一絲笑意。
我知道他認出我來,心裡就開始怦怦跳,也不知他會不會救我一救。但是小皇帝在後面,我卻挪動身子擋了擋,不想讓他看出來,怕這樣情形落在有心人眼裡,起了什麼投機之心。
不料魏關流卻根本不理會我,抬腳就要走,我見他要走,倒有點急了,連連跟他使眼色,示意他救我。
魏關流掉過頭去,只當看不見,眼中笑意卻更甚,連嘴角都彎了起來。
這時那黑衣首領結完帳過來,看到魏關流,臉色一變,拱拱手,道:「這不是魏大俠嗎?」
魏關流笑笑:「我卻不是什麼大俠。」
黑衣首領臉上陪著笑,:「魏大俠說笑。」看看我和小皇帝,「經手一單小生意,等生意了了好好跟魏大俠請安去。」
魏關流微笑著,鼻子裡哼出聲音來:「問你們教主好。」
說著揚長而去。
我心裡大大失望:這該死的魏關流跟這個什麼教主原來是熟知,看來是不打算救我們了。
唐小淵看他走遠了,沖地上啐了一口,「呸,好大架子。」
黑衣首領連忙阻住:「小心被他聽到,此人面善心狠,武功高強,得罪不起。」依舊把我和小皇帝扔到車上出發不提。
我一路總覺得魏關流會回頭來救人,或者有別的動靜,即便從人的好奇心出發,也不可能看到我這麼一個朝廷大員被人販子挾持而毫無作為,誰想果然如泥牛入海,竟一點兒動靜也沒有了。
我失望日甚,就這麼一路顛簸,來到了揚州。
兩個人販子把我們帶到一處郊外莊院裡,估計也是他們的一個據點。我和小皇帝被鎖在一間房裡過了一夜,第二天唐小淵進來,丟了紙筆給我,說:「給你家老爺寫封信,叫他拿五萬兩銀子來贖你們!」
我拿起紙筆,心中大喜:藏頭詩,密碼,我來了,終於又到了我一展文采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