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其實完全是度過了一個nuitblanche,但還是不得不早起的。我大概也過了能熬夜的年齡了,浦一下地,就覺頭重腳輕,昏昏沉沉。但是就算現在想調息一番,也來不及了,今天有太多事是不能等的。
對自己說吃了早飯血糖濃度高些就會好的,我在小綠的幫助下穿好了衣服——紅鳳要裡外打點,要檢查廚房的飯菜有沒被下毒,把伺候我的工作部分移交給了小綠,小綠因此很高興,不過總的來說,他的心情也不算很好:他的夥伴小珠生死不明,錦楓又成天鬱鬱寡歡。
到了客棧的飯堂,周紫竹正正襟危坐,面不改色地喝著一碗稀可見底,小米和糠麩熬的顏色詭異的粥,看到我抬頭微笑,打招呼說:「張兄……張大人睡得可好?」
我無可無不可地坐下來,一邊揉著太陽穴,一邊說:「周兄還是叫我青蓮吧……」
周紫竹沉吟了一下,我剛開始後悔自己過於隨便——須知稱呼也是大學問,我們還算敵對政黨,關係也沒親近到那份上,隨便讓人叫自己的名字非常不好。說起來,張青蓮也沒有字,這裡似乎並不像中國古代每個讀書人都有字,但是有字的人還是不少。
正後悔呢,周紫竹似乎也想通了,展顏一笑,說:「如此有僭了。」繼而又關切說:「青蓮不曾休息好?」
我點點頭,想起來,問:「紫竹兄,貴介怎麼不在?」
「噢,」周紫竹微笑說:「他察看馬匹去了。」
我突然想起,來到信陽後周紫竹他們似乎就有些鬆懈,好像不怕再有人行刺,這其中到底有些什麼緣故?他們又知道了什麼呢?
於是我問他:「前頭的刺客紫竹兄心中可有些數兒?」
周紫竹看了我一眼,微微浮出些笑,說:「有阿三在,青蓮不必替我擔心。」
我看他分明像是不想說的顧左右而言他,也不再多提,跟他扯些外頭災民的境況,昨日分粥耗了多少糧說了幾句,便有人將一碗和周紫竹那個一樣詭異的粥放在我面前。幸虧我已經鍛煉出來適應性了,捏著鼻子就灌了下去,喝完胃卻難受起來。
周紫竹側過臉望著我說:「難喝麼?」
我笑笑。
「這是放賑的粥,咱們在這裡的時候都喝這個好麼?」他溫和地說,但是貌似很堅決的樣子。
我點點頭。
周紫竹釋然一笑,好像很欣慰,我雖然不反對他的創意,卻覺得頭更痛了。
在街上轉了一圈,屋簷下,地上,台階上,到處都是災民,和著濕漉漉的泥地,襤褸衣衫,對梁王歌功頌德之聲愈熾,也不必多言,幸而進城之後,沒怎麼見到人餓死,心裡還算不太難受。
然後便有幾個衙役突然跑到我們面前,說是太守大人請我們過府用午膳,中南督撫盧良大人就要到了。
等的就是這個,我和周紫竹交換了一下目光,微不可查地一頜首,讓那些衙役前頭引路,為首的見我們是步行湊趣說要去找兩抬轎子,被周紫竹嚴詞拒絕。看來此兄是打定主意要在此役奠定他的名臣聲名了。當然,也不排除畢竟嬌生慣養長大的周公子被災民慘狀刺激了良心。
步行到太守府並不遠,不知為什麼我竟走得有些兩腿發虛,大太陽也出來了,我出了一身汗,覺得看東西都有點恍惚了,強打精神撐著。
太守一如既往地對我奉承,對周紫竹貌恭實倨,不過這是個比路人甲略高一點的角色罷了,不值得為他浪費筆墨。梁王殿下不曾露面,他家魏關流出來了一次,致歉說梁王身體更不好了,今天沒法見客。態度依舊謙恭自如,滴水不漏。我想起昨天梁王身邊那個年輕沉默的護衛,不知為什麼有點希望見到他。
略等了一會兒,那個千呼萬喚始出來,忠奸難料的盧良終於到了,我也不禁精神一振,和周紫竹一樣朝門口望去。
只見一個五短身材,紫黑臉膛,眉心有顆痣,總在三四十歲的男子走了進來,一臉肅然,衣裳也不奢華,卻很乾淨,看上去倒像既耿直又有幾分正氣的漢子。
他步伐矯健,步子也跨得很大,沒有官腔,走進來就躬身抱拳說:「卑職見過周大人,張大人。」對我和周紫竹分別見禮,也不見有什麼區別。
周紫竹板著臉動了動下巴算是打了招呼,態度很冷淡。我朝他微微一笑。
這人看上去很不像張青蓮一派的,也就是說很不像個奸臣,但其實奸臣也不會在額頭上刻字,所以,我先保留意見。
太守大人搓著手,笑著說:「盧大人辛苦了,辛苦了。」又對我們說:「盧大人可是武將出身,一點點攢軍功陞遷至今,寬正嚴明,我們此間的百姓都是敬畏有加的。」
我判斷太守大人這輩子只有當路人甲的命了,我和周紫竹都是年少擢拔,他捧一個一下得罪兩個更重要的,實在沒前途。
或者,他覺得盧良比我們兩個還重要?
太守大人見人齊了,就吩咐開宴,居然菜色奢華,器皿精緻,絲毫不遜於在京城,而且還叫了家妓來獻歌舞,絲竹齊備。
我暗暗搖頭,乾脆沒動筷子,果然,周紫竹冷下臉,說:「本官已經決意,這外頭的災民一天吃的是什麼,本官就和他們吃一模一樣的東西。」他臉生得偏向清俊柔和,不過這臉色一沉,倒有幾分官威。我並不反對他這樣做,形不形式化的,也有喝阻這些貪官的一點用處,而且表明立場雖然現在容易樹敵,將來倘若有命當了什麼閣老相爺的,也多一樁可留汗青的美談啊。中國做官的讀書人不自古都這樣麼?
我還沒來得及表明支持的立場,盧良已經大聲擊節道:「周大人所言甚是!卑職敢不從命?」揮手命使女撤掉面前的菜餚。
我結果就成了除倒霉的主人外最後表態的,點頭說:「本官也一樣。」又因為身體不舒服說話有氣無力,很有隨大流的嫌疑。已經可以預見,將來我就是史書裡名臣軼事美談中為周大人正氣所伏,不得不勉強依從的某官員。
倒霉的太守大人臉都黑了,只好說:「下官無知,下官慚愧。」揮手讓歌舞伎退下,使女僕童們寂靜無聲地收拾完未動的菜餚,片刻端上來四碗和早上一樣顏色詭異的稀粥。我一邊想那些菜會如何處理,一邊和其餘主客三人一起「咕咚咕咚」一言不發地把粥迅速喝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食物對人影響大,大家臉色都迅速變得和喝下去的粥一樣詭異。
用膳畢,應該說正題了,不料我還沒開口,盧良突然離座,往我們面前推金山,倒玉柱地直挺挺一跪,朗聲說:「卑職有罪,罪無可恕。請二位大人責罰。」
我一驚,很配合地說:「盧大人何出此言?」
盧良鏗鏘有力:「郭刺史為人不端,心思詭譎,喜好奇技淫巧,時而修壩,時而造橋,巧立名目,往往對百姓多征徭役賦稅,向上頭索要錢糧。卑職因而素來對其有偏見。此次水患,卑職轄處不曾如何受患,見郭刺史言辭浮誇,便以為也是如往常一般托詞,為了多從國庫支取錢米,也不曾好生查訪,便彈劾了郭刺史。今日來此一看,饑民夾道,竟是卑職錯得離譜。大錯已經釀成,懇請二位大人將卑職治罪。」說著將烏紗帽撤了下來,放在地上。
我聽得目瞪口呆,這盧良實在不簡單,這番話說得合情合理,不卑不亢,擲地有聲,還處處不忘貶低郭正通,抬高自己,推卸責任。偏生感覺又很真切,勇於承擔,倘若是裝出來的,這一手以退為進,貌似正氣凜然簡直就是我的真傳。
現在一時間,如何看得出真偽?
我正費躊躇,突然外頭有點騷動,有人狼狽在報:「陵陽刺史郭大人……到……」然後就有一人推開攔阻的,大步走進來。
我一看不覺一愣,此人尖嘴猴腮,黑瘦臉皮,骨節突出,步伐雖大,卻虛漂,我來到這時空,接觸過的大臣裡,目前以此君最醜,最不像好人,兼最不像大臣。
難道,這就是清流的郭正通?
如果是,也就難怪他和周紫竹同年,至今還是小小偏僻地方的刺史了。
來人被太守府的家人扭得官袍都歪了,而且我看他袖口都是污跡,實在不像個樣子,偏他進來也不見禮,就朝跪著的盧良撲過去:「你這個畜牲!你耽擱了多少條命在身上!要不是你……」聲音嘶厲難聽。
盧良似乎比他強壯不少,一把扭住他襟口,大罵說:「郭猴子!別給臉不要!」說著用力一推,那郭正通竟摔了個觔斗,滾在地上。
我看兩個堂堂地方官員居然像地痞流氓一樣打架吵罵,滿地打滾,一時簡直無法相信。回過神來,勃然大怒,站起來一拍桌子,怒道:「你們倆給我住手!成……何體統!」怒到一半,突然胸口一悶,竟發不大出聲,頭也一陣天旋地轉,身子晃了一下。
周紫竹忙著站起來叫「郭兄,你們住手!」沒注意到我的動靜,眼看我要摔倒,突然後頭一隻手穩穩托住我。
我掙扎著回頭一看,竟是梁王那個面無表情的年輕護衛,好像叫小屠的,不知什麼時候出來了。
他仍是一臉死板板的,掃了我一眼,聲音平平地說:「殿下午睡醒了,命我請周大人去對弈。」一邊扶我慢慢坐下。
我今天就是很不舒服,很像貧血要暈倒的症狀,胸口悶,呼吸不暢,胃不舒服,只怕真是病了,幸好這人來得及時,恰好幫了我一把,免我當眾暈倒出醜。
我閉閉眼睛,想緩過一口氣,那倆也終於不吵了,大家都看著我。
那個奇怪的護衛扣住我的手腕,貌似搭脈,半晌說:「張大人體質太虛,最近又不曾好生飲食休息。請太守大人派人收拾出屋子,讓張大人好生休養。」聲音神色僵冷死板如故。
太守連忙一迭聲催人去辦。
我幾乎癱軟在椅子上,心跳異常清晰,額上的冷汗也一滴滴滲出來,看著他搭在我手腕上的三隻修長的手指,胸口一片煩悶欲吐。
我恍惚間被交給了周紫竹,幾個人七手八腳半摻半架地把我扶到一間廂房,讓我躺在床上。
真是難受得很了,人果然是很脆弱的生物,尤其是病中,覺得什麼情緒,什麼傷春悲秋都是廢話,只要能健健康康活著,沒病沒痛,已經是老天很給面子了。
我這次生病真不是時候,又在這種地方。
來到這個時空半年了,雖然受傷過一兩回,但都有錦梓在身邊,願意撒嬌賭氣都不打緊,這一次……真是分外淒涼。
周紫竹坐到我床邊,憂慮地看著我,一隻手輕輕放在我額上,滿懷愧疚地說:「青蓮……張大人,對不住,只顧著……竟沒想到你的身體受不住,你又是受驚,又是落水,這一路也吃了很多苦,又沒吃幾頓飽飯,心中又有事牽腸掛肚,我竟逼著你和我一起喝稀粥……紫竹實在慚愧。」他眼中自責甚深,估計我的氣色也是難看得緊了。
我胸口好似壓了塊大石,呼吸甚是不暢,卻仍勉強對他笑道:「這樣至少百年後我出現在史書上……也不會太難看。」
周紫竹瞠目,我笑起來,一下又覺得胃疼,嘎然而止,喘著氣說:「紫竹兄,不必理會我,你……你去和梁王殿下……對一局玩玩罷……」
周紫竹皺眉:「這種時候,哪有……」我沒等他說出來,就在他放在我手邊的手上掐了一下,又使了個眼色。他會意,皺著眉站起來,有點不情願地說:「如此張大人好好休養。」出去了。
然後我說要休息,把後面站著的什麼盧良,郭正通,太守等人都轟出去,不過一會兒大夫來了,又折騰一番,然後紅鳳,小綠他們也聞訊趕到,緊張莫名,忙前忙後服侍張羅起來,然後藥煎好了,又要喝藥,苦得我懷疑大夫是把什麼熊膽蛇膽烏龜膽,飛禽走獸的膽全熬一鍋裡了。再然後,又是人參雞湯,又是冰糖燕窩的送了來,我只求病快好,不管什麼都捏著鼻子灌下去。
期間魏關流也露了面,代表他家王爺關心了我一下,但是那個扶了我一把的小屠沒再露面。
紛紛擾擾,勞民傷財的混亂中,我無意間瞥到錦楓,在人群後頭,一雙眼睛一直跟著我,我吐了口濁氣,柔聲說:「錦楓。」
他看著我,遲疑了一下,鼻子裡輕輕「哼」了一聲,以表示他仍然貫徹他一貫對我的鄙視和敵意,不過仍然有點憂慮地看著我。這兩天錦楓沉默了許多,好像也長高了,變瘦了。
我心中痛了一下,溫柔地說:「不用擔心,錦楓,你哥哥他,不會有事。」
錦楓驀然抬頭看著我,眼中閃爍怒意:「你怎麼知道?為了哄我麼?我不是小孩!如果,如果有事,你又能怎麼負責?」
我無力地閉了閉眼睛,睜開來,堅定地說:「不會有事,我就是知道。」
錦楓懷疑地看著我,不過至少沒再大叫大嚷。
一直到晚上,才算忙活完,紅鳳想留下來給我守夜,我堅決不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大家都轟了出去。
屋子裡立刻靜下來。
生病的話,還是不想讓一堆人在自己身邊待著,就像野獸們受了傷,也喜歡自個兒躲著,不願意把脆弱的東西暴露在別人面前。
我緊緊裹著被子,不知道是不是發燒了,不可抑制地發起抖來。我咬住被子,不讓我嘴邊的那個名字變成聲音,眼睛裡的水分不知不覺濡濕了被頭。
捂不出汗,捂點眼淚出來也不算壞事吧?
哭累了睡著的感覺其實不壞,可是後半夜我真的發起燒來,感覺呼吸的氣體都要燃燒起來,就算不看鏡子,也知道自己現在一定是雙頰嫣紅。
心智還有點清明,我暗暗歎息:如果有退燒藥和抗生素就好了。
從貼身地方找出那瓶九轉丹,不管有沒有用,先吞了一粒。
我的嘴唇乾得粘在一起,可實在沒力氣起來弄水喝,也不想叫紅鳳。
就像困在沙灘上只會挺著肚子翕合魚鰓的擱淺的魚。
屋子裡唯一的聲音就是我急促沉重的呼吸。
難受至極的時候,似乎有液體滴在我嘴唇上,我急切地吮吸,索要更多,然後,很神奇的,果然得到了更多。
我的乾渴得到了疏解,終於顧得上睜開眼睛:眼前是一張依舊僵硬的俊臉,以他的身份根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一個人。
他平靜地看著我,面無表情地放下手中的杯盞,說:「要再喝點麼?」
我盯著他,點點頭。
他扶我起來,餵我喝了不少,又把我放下來,然後便要站起身離開的樣子。
我就著他的手喝了不少水,此時卻慌了,來不及拭掉唇邊水珠,嗆了一下,一把抓住他的手:「別,別走,錦……」眼睛憂急地緊緊望住他,臨時又吞掉到嘴邊的最後一個字的發音。
他頓住,雖然近在咫尺的肩膀和背還堅若山巖,總好像在胸腔裡面歎息了一下,半天才轉過來望著我,眼神清明。
「為什麼……你到底在……」我壓低了聲音,嗓子有點發澀,問得很是艱難。什麼事也不分明,我不能給他惹麻煩。
「你果然看出來了啊。」他輕柔地說,呼了口氣,垂下眼睛。
到現在才露出本來的聲音,我被朝思暮想的聲音刺激得渾身顫抖了下,手裡握得更緊。
他沒縮回去,仍是靜靜看著我,任憑我握著。
我平復著呼吸,伸出另一隻手去揭開他那張討厭的面具,就算再英俊,也不要這樣的死物蓋住我最喜愛的面容。
但是手在半空中被他捉住。
「錦梓。」我微微掙扎了一下,沒掙開,低聲對他抗議。
「我已經發誓,在我沒有達到目標的一天以前,不會拿下這張人皮面具。」他冷冷說。
「目標?」我有點驚慌。
「啊。」輕描淡寫的聲音,「擁有超過你的權勢,可以把你握在手心的那一天。」
我結舌,驚訝地看著他。
他伸出手捏住我的下頜和脖子,拇指輕輕撫弄我的肌膚,目光在我面上流連搜索,聲音平淡中好像帶著很深的戾氣和壓抑:「雖然迷戀你,也沒有辦法忘掉你是我滅門的仇人。張青蓮,我絕對……不會再做你的孌寵。」
我更加驚訝地看著他,他一隻手溜進我的被子裡,冰涼,我一個機靈,渾身發抖。
他卻毫無顧忌地在我身上摸索。
「以前的我已經死了,我要用新的身份為梁王殿下效力,賺到錦繡前程。」他用近乎陰狠的聲音說,「有一天一定會超過你,我會把你變成我的孌寵,你對我做的所有事情我都會加倍奉還……」
他的聲音壓抑著激動的顫音,眼神卻異樣清澈平靜,深深對著我的眼睛,好似催眠一般。他朝我俯下臉來:「我現在的身份,你最好忘掉,反正,你也沒法操縱我了,要取你性命也易如反掌……如果以後好好伺候我的話,我就不會……殺你……」最後的話都很模糊了,他一下低頭吻住我的嘴唇。
他的話這麼激烈,吻卻並不太蠻橫,搜索吮吸我的唇舌,帶著深深輾轉的依戀,溫柔深厚,銷魂蝕骨。我不覺便沉醉進去,忘掉了他奇怪的宣言,忘掉了我的病,也忘掉了問他錦楓怎麼辦。
他離開我的時候,我們都喘息得很厲害。
他脖子上掛的那隻翡翠鳳凰從衣服裡掉出來,恰好落在我嘴唇上,溫潤的觸感,帶著他溫熱的體溫。
我握緊了拳頭。
他也垂目瞥見了那隻鳳凰,低頭,把薄薄的,美麗的嘴唇在上面印了一下。
隔著鳳凰吻了我。
然後他放開我,溫潤溫熱的觸感也隨之離開了我。
「你好自為之,」恢復了清冷的聲音,非常清晰,「張青蓮。」
然後屋子裡又只剩下我。
才發現這間屋子居然這麼大。
我沒法放鬆握緊的拳頭。
錦梓,錦梓。
不知道心裡的吶喊,能否在這空蕩蕩的空間裡造成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