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捷,安好,四月回京,勿念。」
我不無疑惑地看著這張紙,紙上的字跡飛揚灑脫,卻穩重而不輕狂,說不上是很好的書法,卻看得人舒服。
可是,沒有落款沒有抬頭,是給我的嗎?是誰呢?
「是兵部邵將軍嗎?」姚錦梓淡淡的,看不出表情。
我咬咬嘴唇,搖頭說:「不知道。」
突然有不好的預感。
姚錦梓伸手接過去,看了一眼說:「確實是邵將軍的字。」
我想到高玉樞說過的,就問:「是兵部尚書神舞將軍邵青嗎?」
「嗯,」清冷冷的聲音,有自製的意味,「你對他還有印象嗎?」
我再次搖頭。
「邵青,京西大族邵家的二公子,北方士族勢力培養的這一代領袖,今年二十九歲,我朝第一名將,先帝去世之後,你能穩住朝中地位,十之八九賴於此君。」
原來如此,這位就是張青蓮背後的軍事支柱嗎?可是,從字條看……語氣很親密啊。
「那個,嗯……他和我……」我有點難以啟齒,不由悄悄握住了拳頭。
姚錦梓淡然的瞥了我一眼:「神舞邵將軍是張學士的入幕之賓,天下盡人皆知。」
我腦子裡轟的一聲,也不知臉紅了沒有。雖然告訴自己醜聞天下知的,被姚錦梓這樣諷刺的是張青蓮,不是我,卻還是止不住心裡面上火燒火燎的感覺。
況且,還有我的理智在提醒我很可能遇到的大問題:這神舞將軍與張青蓮有曖昧,從姚錦梓的說法和種種跡象看絕對不是空穴來風。等他四月回來,若來要求同我溫存怎麼辦?
看看我的容貌和身子骨,再看看人家的地位職業,這誰攻誰受還不昭然若揭?可是……我不要被雞姦啊!
我是連口交都不願意的,何況這種深惡痛絕的非自然的變態的交配方式。眾所周知的危險,違背自然規律,噁心,傷害健康,使愛滋的傳播幾率大幅度上升……最最可怕的是,會很痛很痛很痛啊!
但是,那個人是我朝中最重要的支持者,我得罪不起的人,我有這個膽子和他翻臉嗎?
我一時心亂如麻,死死咬住嘴唇,一言不發往前走,姚錦梓也不說話,但是,以他的立場,又能說什麼呢?也許,我被人那樣他反而高興出了口氣吧?
回到古代的第一次,我有想哭泣的衝動。
不過,我還是擅長自我調節的人,等到了書房時,我已經初步平靜了心態。再怎樣再怎樣不濟,我還可以學郝思嘉說一聲「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明天一切都會好的」,何況,事情還沒到那個份上,離他回到京城還有兩個多月的時間,事情未嘗沒有轉機,我若是從現在開始就惶惶不可終日,在這樣的處境裡,那也不用擔心這個神舞將軍的問題了,因為等他回來,我已經是個死人了。
所以,收攝心神,還是先做我要做的事情吧。
我拿出了劉春溪的折子,給姚錦梓看,他看了一會兒,然後說:「大體說得沒錯。」
劉春溪的折子其實是一個揭露戶部現有弊端的改革倡議,第一條說的是戶部內部分支機構冗雜重複的問題,這個比較專門化,而且我也沒什麼興趣,打算讓吏部酌情辦理。況且,這個現象雖然平白耗費國庫,遇事互相推餒或擎肘,使得效率低下,究竟危害有限。而且,會造成這種局面,必有其深層理由,一旦要動,就牽涉到裁員問題,那就會得罪各個勢力,對我的危害不是一星半點。我要是現在去做這個,那就真是壽星上吊嫌命長了。
第二條,是說各部官員拖欠庫銀的問題,情況好像很是嚴重,據他說,國庫帳上有積銀一千萬兩有餘,但實際庫中銀子不足二百萬兩。他很擔心,如果爆發大規模戰爭或天災,戶部就會拿不出銀子來。
姚錦梓和我說,如今我們正在兩處小規模用兵,一處是西南吐藩,因為土司不聽話,發兵教訓教訓他,將軍是王和靖,是古韻直的學生,翰林周紫竹的姐夫,也是江南大族出身,理所當然的清流黨。從這種意義上說,清流黨也代表了江南士族的利益。
一處是我的「老相好」,邵青,正在平一直臣服我朝,近來卻公開叛亂的回鶻首領,他手裡掌握了歷來對抗匈奴的最精英的北虎軍和鎮守西北的西北軍,佔我國軍隊的五分之三強,這也是我為什麼可以一手遮天的最重要原因之一。這樣說來,我這一派更多是代表北方士族的利益。
除此之外的外戚黨,則代表了京城士族和部分王族,首腦彪騎大將軍李閔國,掌控著御林軍,人數雖只有兩萬,但重要的是衛戍京師,動輒可以逼逼宮,清清君側,所以不可等閒視之。
這樣一理清思路,我立刻想到了我的利益增長點,那就是庶族地主和商人,庶族手裡也有很大的實力,卻沒有相應的政治地位,比如說劉春溪,據資料看,家中亦是一方豪富,和周紫竹同年的進士,但是一為士族,一為庶族,在朝中地位不可同日而語。以他急功近利的心態,怎麼可能心裡不抱怨?還有那個林貴全,像他這樣富可敵國的大商人,何嘗不想嘗嘗鐘鳴鼎食的味道?
我如果想培養真正屬於自己的班底,而不像以前張青蓮一樣用身體攀附皇帝或邵青,他們就是我最好的選擇。
言歸正傳,說到這個庫銀的問題,雖然確實很嚴重,但是拖欠的官員各派都有,我目前根基不穩,自身難保,是沒有可能做這種到處得罪人的事的。
第三條則是關於一個在我國古代始終存在的問題,土地兼併。因為士族是免賦稅徭役的,所以很多農民都自願把自有的小片耕地賣給士族地主,自己去做他們的雇工佃農,以至於士族的土地越來越多,小塊耕地越來越少,可以收賦的田地也越來越少,每年的國庫收入都在持續下降。劉春溪建議向士族一體徵稅。
作為一個現代人,我知道土地兼併的壞處,那是要動搖國本的。但是,同樣,我若是現在改革,雖說可以打擊政敵,同時也會得罪我目前還得罪不起的人,還不到時候。
說到底,這劉春溪的諫言我竟是一條也不能用。
不過,像他這樣的人我是會拉攏的。
第二天早朝時,邵青的捷報八百里加急送到,真是舉國歡慶啊。當然,只有我是「斯人獨憔悴」。不不,也不只我一個,確切地說,清流黨也就罷了,畢竟還知道大局為重,外戚們的臉色可不好啊,邵青立下赫赫戰功,我的地位權勢也會水漲船高,對他們打擊頗大。
邵青的捷報說生擒回鶻首領,現在只剩如何安撫處置當地部族的問題了,一個月後班師,等到京大概四月中旬,這下朝堂之上就討論怎樣迎接他凱旋的問題了,又是一場舌戰。
我一言不發,自然引人猜疑,不過他們大概覺得我變聰明了,知道韜光養晦,所以,敵對方的目光除了嫉恨還有警惕。
下朝後我通知光祿寺卿自己明天開始要每隔一日進宮陪皇上讀書,讓他記錄並著內府安排,這句話被不只一個人聽到,也不只一個人變色,呵呵,又不知要有多少版本的猜測出現了,最壞的肯定是說我想伺機弒君。
我派的人今天因此一律昂首挺胸,喜氣洋洋。
高玉樞偷偷湊著我耳朵說:「老林說,但憑相爺吩咐。」說著小人兮兮地嘿嘿笑。
呵,這就叫相爺了,我又不是真正的中書令。難道邵青打場勝仗回來我就能拜相?還是他們以為我要有大動作了?
我私下叫住劉春溪,把折子還給他,非常誠懇地說:「春溪所言,實良策也。然非青蓮眼下之力可以及,宜徐圖之。春溪有經緯之材,請為國珍重之,必可圖將來。」
我這樣掏心窩子的話等於把他看成了最可信賴的心腹,劉春溪激動得差點沒流眼淚,說:「大人,春溪素來聽人說過大人種種詬病,至此才知何謂積毀銷金。大人以國士待我,我必以國士報大人。」
我點點頭,著他去了。
姚錦梓在馬車裡等我,從今天起,他就是我的貼身保鏢,我去哪裡,他就去哪裡。雖然他一路上不怎麼搭理我,我還是因此心情好了很多。
回府之後,我也寫一張便簽傳書給邵青,既然他和張青蓮親密,我自然要格外小心謹慎,以免漏出馬腳,所以還是越簡越好:「甚喜,盼歸。有晉商林貴全,請給通商特許。」
我知道自己和張青蓮的字跡不可能一致,所以盡量避免寫字,折子因為是三位顧命大臣和六部協商批復,用不著我動筆,此時卻是第一次寫私函,我想來想去,讓姚錦梓動的筆。這傢伙的字端穩清俊中有靈秀,給我的感覺很像康熙的字。
這一天都很累,我覺得身心疲憊,所以很早就爬上了床,反正在這種時代,又沒電腦又沒電視,入夜只有一燈如豆,不睡又能幹什麼?
可是,沒想到的是,在我到古代的這第三天的半夜裡,突如其來地發生了一件香艷的事情。
我的臥室雖然在水謝裡,但是,因為是冬天,睡的是耳房側面的暖閣,地方不大,床卻很大,像一個小屋子,有頂,有三面雕花的紅木板,把簾子垂下,就完全與外界隔絕,甜美和驚悚的夢想都只在那燭光透過簾幕微微波動的小小天地裡。
看到這樣的床,總讓我想起外婆家,外婆家也有一張這樣的古老的,精雕細琢的,三面包裹的舊式紅木床,那一般都是嫁妝,當然,沒有這一張來得精緻華麗。躺在裡頭的時候,會聯想到青石板的小路,小竹椅,下雨時中式庭院的屋簷角落「嘩嘩」洩下來的雨水,像水洗過一樣的青磚顏色……心裡會有悠久的惘然和點點的微痛。
雖然只睡了三天,我倒是有點依戀的感覺了,在這裡都是早睡早起,為了上早朝,凌晨四點就要起,因此,一般九,十點鐘就睡下了。哪像我在現代時,經常加班或應酬到兩三點,早上十點才過去公司。而且在這裡不知道是不是安靜的過,睡眠質量很好,長此以往,不知會不會發胖。
我的床和外婆家的床除了華麗程度,最大的不同就是我的床有一個像腳踏的比床面略低的窄窄的部分,上面也有被褥,據我看,這是給貼身丫頭睡的,便於晚上倒個水,遞個夜壺之類的。
但是張青蓮這個變態並沒有貼身丫頭,大概是因為「夜不獨寢」,一來不方便,二來用不到。
所以,這天晚上,我一個人在這張大床下睡下,和前兩日一樣,很快就入睡了。
睡到半夜的時候,突然被奇怪的感覺弄醒,好像有人在撫摸我的身體,光滑的胴體緊貼著我蠕動。
我還有點迷糊,一時不知是夢是醒,心想:莫非是我太垂涎我的美少年,竟做起春夢來?
我伸手在糾纏著我的肉體上摸了一下,真實的觸感,緊致光滑的皮膚,在柔軟的皮膚下有並不明顯的頎長的肌肉,手感很好啊。
咦,莫非是我的美少年在被張青蓮那個的時候從不習慣到習慣到愛好上了嗎?這幾天憋得不行,所以才趁夜摸到我的床上來?
唉,可恨我現在是個男人啊!
那個鑽進我被窩的傢伙很是熱情,從我的前胸一路吻上來,雙臂如蛇糾纏,唇舌摸索著尋到了我的嘴,輾轉吮吸,還企圖把我很想說是丁香舌其實卻就是一條滑膩膩的舌頭送進我嘴裡。
前文我已經說過了,我很反感別人不經我同意就餵我口水。性對我來說,是一種健康的需求和運動,最好與愛有關卻不是必要條件,理應是一個正常的成年人生活的一部分,但是不應該也不會沉迷其中……注重氛圍,雙方的感覺都很重要,因此如果不按我的規矩來,我就有權隨時叫停……(你有女權傾向我是早知道的,為什麼現在覺得你還有性冷淡傾向?——啊,兼愛非攻啊,我先走了!)
可是,對象是我的命運美少年的話,我是不是應該通融一下?
就在我嚴肅思考這件事的時候,那人撬不開我的嘴,已經轉移到我的耳垂,又舔又吮的。耳垂是我的敏感帶,那傢伙急促溫暖濕潤的呼吸噴在我脖子上,弄得我又癢又酥又麻又……那個。
就在我決定放棄一回原則的時候,那人緊緊摟住我的脖子,腿纏在我腰間,在我耳邊發出銷魂沙啞喘息的聲音:「青,青,……抱住我,抱住我……」
我全身都凍結了:女人!
長這麼大,第一次有女人摸上我的床!
很熟悉的聲音,是……紅鳳嗎?呵,原來是我的通房丫頭耐不住春宵寂寞了。
「紅鳳?」我試探地輕輕喚了一聲。
她僵了一下,不動了,把頭伏在我胸前。
我又喚了一聲,良久,她才從我下巴底下悶悶的,發出一聲幽幽的,鼻塞一樣的聲音:「是的,大人。」
我很想推開她,可是……她好像很難過啊。
轉念想,我改做男人之後還沒有機會試試新增加的功能呢,到底什麼滋味,人皆有好奇之心,何況又能解她的飢渴,這樣一舉兩得的善舉,何不偶一為之?
反正跟男人是bl,跟女人是gl,也沒什麼區別了。
這樣想著,我有點遲疑地伸臂也回抱住她。
弄清楚我的意思,紅鳳的聲音裡綻出不敢置信的欣喜激動:「青——」
我閉了閉眼,強逼自己去撫摸她,本來還好,可是當我摸到她豐滿的前胸的時候,她雖然咬著牙氣喘吁吁,嬌吟不已,我卻像被一盆冷水當頭潑下:這種東西我原先也有啊!
怎麼可能對一個同性的女人感興趣?作為性取向正常的女人。
果然還是靈魂來得更重要些。
紅鳳興致都被挑起來了,我卻突然停止動作,她不耐地在我掌下自發地蠕動,磨蹭著我,咬牙喘息著呼喚我:「青……快點,快一點……」
我是實實在在很愧疚。
「紅鳳……對不起,我……」
紅鳳停了下來,我一時只能感覺到她胸膛劇烈的起伏,氣氛卻冷下來,好久,她才澀聲說:「大人……」
「大人,是紅鳳的不是……大人這幾日行為與往常迥然不同,也不召人侍寢……紅鳳以為……」說到這裡,這一向冷靜自持的女子居然也凝噎了。
我對女人一向比對男人寬容,這個女人素來舉止嫻靜,又能幹得緊,說得上秀外慧中,我是很欣賞的,現在見她這樣壓抑著慾望,羞恥,受挫,極力平復情緒的樣子,不由有點憐惜。
如果可能的話,我是很想做完,免得大家尷尬難受,可是,那個新硬件卻很不合作。
啊,莫非,我不但變成個男人,還是早在二十多歲就因縱慾過度而有早期陽萎徵兆的男人嗎?!
這時紅鳳已經起身點了燈,燈光下她一身紅羅褻襖,香肩半露,一頭青絲披散,比起平時嚴謹樸素的著裝,平添了許多風情嫵媚,我若是個男人,又豈會放過這樣送上門的好事,可惜……
「大人,可要紅鳳給您倒點水喝嗎?」語氣已經平靜了,也不叫我「青」了。
「不必了,你去睡吧……」我溫言說。雖然也擔心自己心軟了一點,太不像張青蓮,卻沒法不溫和地對她。仔細觀察她的眼睛下面,發現沒有水跡,鬆了口氣。
紅鳳出去後,我在這個時空第一次失眠。
誰想這種事居然有一就有二,第二天晚上,我的床上居然又在半夜多了一個不速之客:一個我記不得名字的男寵。
對男人我可不會像對女人這麼客氣,我勃然大怒,一腳把他踢下床。
這男人賣相不錯,大概因此有幾分倚恃,此時見我發怒,嚇得趴在地上求饒。
我餘怒難消:我是妓女嗎?我是妓男嗎?一個二個都隨便往我床上爬,尋思著我好欺負是不?
早知道不該把這幫賤人放出來的!縱虎歸山,倒傷了自己!難怪張青蓮要把他們鎖著!
我打鈴叫人,一會兒紅鳳,田純,朱纖細衣衫不整地匆匆跑來,我還氣得渾身發抖,指著那個男寵叫道:「給我把這賤人轟出去!不許再進這府一步!否則打斷他的腿!往後誰再擅自溜進我的水榭,殺無赦!」
紅鳳瞬時臉色煞白,我原不是針對她,此時見了也有幾分後悔,可說都說了,張青蓮總不能向個通房丫頭道歉吧?
我立刻轉移目標向那兩個:「還有你們兩個!護衛怎麼當的!這種貨色都能摸進我屋裡,要有刺客我豈不死定了!」
田純不作聲,朱纖細卻忍不住委屈了:「是大人您說不要貼身護衛,不讓我們在水榭待著!」
是啊,人家張青蓮有「玉蛛功」護體,我可是手無縛雞之力啊!
我鐵青著臉,說:「你們下去吧,把這雜碎弄走!我要睡了。」
紅鳳最後出去,我看她眼神有點幽怨,不免埋怨自己怎會一時糊塗,口不擇言。
第二天,我做了一個影響深遠的決定:我決定讓我的貼身保鏢的工作時間延長到二十四小時。
還是和姚錦梓一起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