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音琪看看牆上的時間,已經過七時半。她換好衣服下樓,準備去工讀的ILLMORE酒吧。
「你今天別去吧,我打電話替你請假吧。這幾天你的臉色一直就不好。」望著面色不佳的音琪,成敏擔心的說。
「不行,今天有一個生日派對。」
「以前有生日派對,不都提前回家的嗎?」成敏走到音琪面前,態度很堅持。
「也許,又是很特別的客人吧。」
「要一起去嗎?」
「沒事,有事他們會往家裡打電話的。下午睡的太久了。」
到酒吧的時候,離八時還差一點,音琪在後面的休息間坐著。整整一下午的時間,她覺得自己迷迷糊糊的似睡似醒,好像一直在看一部很長的影片,電影裡的人是她自己,還有一個人不停的出現,好像是明浚。
他們在離島的海邊守候著黑臉琵鷺,海面上吹來的微風讓一切看上去都是那麼的美麗。「沙沙」的聲響在耳邊迴響,她依偎在他溫暖的懷抱中,是多麼的溫暖,多麼的安詳,彷彿世界就在那一刻停止了運轉。
一個巨浪襲來,琵鷺驚叫著四散開,慌亂地衝向未知的遠方,消散在暮色蒼穹之中。冰冷的海水頃刻將自己緊緊地包圍,似乎要將自己吞噬在深藍色的深淵。
驚慌、惶恐、不安……無助的自己伸出手臂,向海邊的身影求救。
沒有焦慮,沒有關懷,迷離中,只有一種冷漠的眼神射向自己,不帶任何的感情,沒有一絲溫柔。
「為什麼?這究竟是為什麼?」她掙扎著,追問海邊模糊的影子。
聽到自己的聲音,影子頹然跌坐在海邊,「你知道嗎?你們的距離你知道嗎?沒有資格做選擇的人,應該不要再奢望……況且他的旁邊還有一個那麼相稱的……未婚妻……」
突然衣著光鮮的他,還有和他一起旋轉在舞池裡的人……又再一次的出現在了音琪的面前,他們在她的面前不停的舞著……舞著……
「不要——不要——」音琪抱著頭,蹲下嗚嗚嗚的大哭了起來。
「音琪!!音琪!!」
一陣急促的呼喚聲在音琪的耳邊想起,難道是他——音琪猛的一驚,抬起頭,才發現自己是在做夢。
這時,嘴唇被塗得很厚的傢伙突然出現在她面前,讓她驚了一下。再仔細看,是澤秀那只經常換妝的SD人偶娃娃——
「音琪你幹嗎哭呀!」
「沒什麼,夢見媽媽了,有點想她了。」
「是不是今天的晚上又吃速食麵了?所以想到媽媽做的好吃的菜了啊,沒關係,澤秀哥哥想你吃飯吧!」」
聽到是澤秀平時主持節目時的聲音,看到人偶娃娃手舞足蹈的滑稽模樣,音琪忍不住低頭笑了。
「笑了笑了,澤秀快看,姐姐笑了。說吧,什麼時候去?」
「今天,哦。太好了,太好了……」SD娃鬧騰著倒在音琪肩頭。
看到音琪的笑臉,澤秀從後面竄出來,唧唧喳喳繼續說起來:「音琪,利川路那邊新開了一家料理店,大家去過一次,說味道很不錯,下次我們一起去吧。」
音琪笑著,不說話。
澤秀見她不答應,便又躲到她身後,將人偶娃娃舉起來。
「去吧去吧,就你和澤秀哥哥沒去過那裡了哦。」人偶娃娃一邊說一邊用小手扯著音琪的胳膊。
望著人偶娃娃可愛的樣子,音琪忘記剛剛自己還那麼沉重的心情,溫和的笑著對娃娃說:「好的,我答應了,不過你要對澤秀說,時間由我決定。」
「好的好的!」娃娃一邊說一邊擺著手往通往外面的門口退去,在門口轉身的時候用尖細的聲音對音琪說「謝謝。」
門關了,突然又打開,澤秀伸了個腦袋進來,沖仍坐在那裡帶著笑意的音琪說:「由你來決定,不管什麼時候,我都可以等。」說完就消失了。
望著澤秀那雙即使離開校園還是稚氣未脫的大眼睛,音琪覺得自己以前更加快樂,也許像澤秀一樣快樂吧。她站到休息室巨大的鏡子面前,望著裡面的自己。
這種變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從離島回來以後嗎?她不確定。
酒吧經理走進來,摩挲著手掌站在音琪面前,音琪抬頭便看到他一臉想要拜託的樣子。
「什麼事?經理。」
「音琪,對不起,你已經很辛苦了。可……我該怎麼說?」
「是不是又要延長演奏時間?」
「哦,不是,是別的……」
「什麼事啊?」
休息室外面已經很熱鬧了,音琪看見正舉著人偶娃娃表演的澤秀。
「晚上好!大家一定都在等ILLMORE慶生使者出現吧。不過,先別著急。派隊最高潮時,按照慣例,壽星許願之後,酒吧會送上客人想聽的歌曲。所以,我待會出現的時候大家都要準備好掌聲……」
音琪對著鏡子深深吸氣,站起來準備出去。
「音琪,樂隊主唱突然來電話說趕不回來了……」經理慌慌張張跑進來對她說。
「那就用演奏代替好了。」
「可今天有客人慶生,很早就預訂了歌曲……」
「經理!你每次都這樣,我該怎麼辦?鋼琴會唱歌不錯,可它沒有安裝人聲裝置,可況還是主唱的!!」
「音琪,只能拜託你了。」
「我會多彈半小時。」
「韓小姐特別囑托一定要唱的歌……由你唱一定行,你剛來應試的時候演奏唱得就很好,加油,拜託了!」經理說著將節目單放在音琪手中,轉身就走了。
「經理!你越來越過分……」音琪將手中的節目單扔到桌上。
「現在,我要在這裡介紹今天的壽星lark明……還要謝謝ILLMORE永遠最優秀的琴師——音琪小姐。」
外面的澤秀說著向門口投來鼓勵的目光,準備走到外面的音琪轉身拿過桌上的紙團,走到鋼琴前面坐下。
亮起的追光打到樓上的時候,一夥人正在喝酒,鬧成了一團。只有支支聽到了主持人的聲音,她站起來對大伙說:「儀式要開始了,別吵啦。」大家這才安靜下來坐好。
「妍智怎麼還沒到?」
「明浚,怎麼回事,這麼久還沒到?會不會……」
「呸呸,你少多嘴啦。」支支連忙將話截住,不管那傢伙想繼續說什麼,應該都不是什麼好事。
「沒事,一切按照原計劃進行,我們也要在這裡留很久。」支支提議道。
三層的白巧克力蛋糕上面,依次插著16根、6根及1根蠟燭,望著分三層插的蠟燭,明浚在想著怎麼吹滅的時候,支支拉了拉明浚的衣角,做著鬼臉說:「等會你只要吹一下就好。」
燈關了,明浚將臉湊近蛋糕,只輕輕吹了一口氣,蠟燭便一齊全滅了。
「誰幫忙了,說!誰是叛徒?是誰?」大家紛紛將目光移向支支。
支支見勢忙躲到了明浚身後,說:「明浚哥,以前可就我一個人沒有叫你『雲雀』……」
「可你一直管他叫『大叔』。」
「大叔?」明浚轉身盯著支支。
支支連忙解釋道:「他們污蔑我,大叔,我……去看妍智來了沒有。」說完,跑到了樓下。
望著支支跑下去的背影,明浚轉身拿起酒杯笑著喝下去,說:「支支真像顆開心糖果,當時怎麼沒發現呢?」聽到明浚的話,一旁的隆再終於忍不住站了起來,沖明浚及在座的人大聲說:「我喜歡支支,她可是我的糖果。」
大家哄堂大笑,都說:「隆再,你這麼認真,支支她知道嗎?」
「臭小子,那得加油啊,小心你速度太慢,支支她真喜歡上別人了。」明浚拍著隆再的肩膀鼓勵。
「不知道,不過,我會告訴她的。」自信滿滿的隆再拿起桌上的雪利酒喝下滿滿一支。
見隆再的樣子,大家突然都沒了話,沉默下來。
過了一會,不知道誰冒出一句:「隆再,表白吧,就今天晚上,現在!」
一段時間,大家都不說話,都拿起酒來喝,樓下的歌聲很清晰的傳過來。
Tilltheendoftime,
longasstarsareintheblue,
longasthere-saspring,abirdtosing,
I-llgoonlovingyou.
tilltheendoftime,
longasrosesbloominmay,
Myloveforyouwillgrowdeeper,
Witheverypassingday.
tillthewellsrundry,
Andeachmountaindisappears,
I-llbethereforyou,tocareforyou,
Throughlaughterandthroughtears.
So,takemyheartinsweetsurrender,
Andtenderlysaythati-m,
Theoneyouloveandlivefor,
tilltheendoftime.
明浚喝了一口啤酒,扭頭望下面的時候,坐在鋼琴前面的音琪正被柔和透明而幽藍的光裹著,她望著門口唱著PerryComod的《tilltheendoftime》,像是在等久久未歸的人回來。
看到音琪的那一刻,明浚長長的歎了口氣。在這個地方,這個日子,誰也沒有聽到、更不會想到有這樣沉悶的一聲,像一直緊繃的橡皮繩抵達極限終於斷開,像深夜時的潮水通過突然決裂的堤口無聲洶湧地蔓延。原本以為自己能夠忽略掉的念頭,還有那些來連自己也無法確定的複雜感受,都因為被這婉轉而惆悵的音律牽扯到要害而全盤湧出。
他覺得自己被擊中了一般,只是,因為失去重心而倒下的過程在個人的感受裡被無限放慢、延長。
這到底是怎麼了?一切都不能掌握的感覺是第一次啊。
想要接近她的念頭在腦海裡瘋狂的響應著,一點點吞噬原本堅硬的心。猛喝完手中的酒,明浚低下頭來,將自己埋身在色彩相互交織的斑斕裡,內心卻彷彿隻身淌進浩瀚的九月深海,充滿了被俘虜的恐懼。
9.
人生常導致一些意外發生,卻不一定是因為錯覺。
當手指停留在鋼琴上的最後一個音終於落下來,音琪唱完後從座位上站起來,微微的行禮時,有人已經在下面的座位上起哄著叫嚷:「唱一首《甜蜜的寶貝》怎麼樣?」
「樂隊主唱今天有事沒有能為大家唱歌,實在有些抱歉……」
看到客人的氣氛過於熱烈,澤秀的SD人偶娃娃馬上出來打圓場:
「我們不要什麼主唱,要聽她唱。」
剛剛叫嚷的那個年輕人從座位的沙發上站到了桌子上,看來是喝多了。
「對不起,先生,今天的歌是為慶生的客人而準備的,我會繼續為您演奏鋼琴。」音琪很有禮貌的補充到。
「為慶生的人……唱?不為……我唱嗎?」
「對不起,先生,剛才的歌也是送給您的……謝謝您光臨ILLMORE酒吧。」
「不行,那首歌……不算,我要聽《甜蜜的寶貝》,你……來唱,不……我們一起唱。」
「對不起,我會為您演奏鋼琴的。您還是下次來聽主唱唱歌吧。」
「我要……和你一起唱,快來吧。」這個喝醉酒的傢伙邊說邊伸手曖昧地拽著音琪的手往前面走。被拖著手臂的音琪覺得自己的胳膊一陣酸痛,連說著「放開我,放開我!」但這個傢伙全然不顧,還將自己的手臂攬到了音琪的肩上。
澤秀氣得扔掉SD娃娃,要上來揍那傢伙,被經理攔住了。
「只是唱一首《甜蜜的寶貝》而已,那可是重要的客人。」
「經理!你……」澤秀甩開經理的手,正準備一個健步衝過去,卻看見——
一隻手抓住了醉酒的傢伙,很快將他從音琪身邊扯開,接著,另一隻手穩穩的將音琪攬在了自己的懷裡。
「啊,真帥啊!」酒吧裡的女人看到英俊男人,甚至突然暈倒的情況都有發生過。
澤秀望著音琪,站在了原地,出現在她身邊的男人比自己要高出整整一頭。他是誰?紅色貼身襯衣,深色長褲,再加上具有完美高度的身材,讓受他親近的人全遭到妒忌也不足為怪。
音琪抬頭望著眼前明浚,都驚呆了。但只是幾秒,她便意識到眾目睽睽之下自己的尷尬,試著用力掙脫他的懷抱。
他的手更加用力的摟緊,好像她是有人會來奪走的寶物。
「自己回去醒酒了再來!」明浚另一隻手一甩,那個傢伙便摔到了地上。
醉酒的傢伙這一摔,後面的座位上突然站起來好幾個人,全部圍了過來,將明浚和音琪圈在了中間。
「臭小子,你知道自己在剛才做了什麼嗎?竟敢讓我摔到地上?」醉酒的傢伙從地上爬起來,好像一下子清醒了,虎視眈眈向明浚前面衝過來,明浚本能的將音琪擋在了自己身後。「還有她,我說要她陪我唱歌,她就得陪我唱,你最好給我讓開。」
「讓開?」明浚冷笑著反問,隨手拖了身邊的一張凳子按著音琪的肩讓她坐了下來,自己則一臉悠閒靠在椅背上,問他道:「要是不讓呢?該怎麼辦啊?」
「你……」那傢伙伸出手來想提明浚胸前的衣服,被明浚用手抓住後甩開。這時,這傢伙身後的三個五人一湧而上,醉酒的傢伙自己則過來抓音琪的手,明浚狠狠的給了他一個拳頭,他捂了一捂自己的下巴,發現上面有血。
「血?!你們愣著幹什麼?」
整個酒吧的一樓亂作一團,樓上的人還在喝酒玩得正興。支支看見正帶著音琪衝出重圍的明浚,嚇得尖叫起來。大伙這才看到樓下正忙著閃躲、出拳、踢腿的明浚,紛紛望樓下跑。
為了女孩子打架,早已不是第一次,可牽著女孩子的手打架,這是明浚的第一次。他一直就覺得打架是很個人的行為,即使是為了別的人,也都由自己來決定進退攻守。
現在,他有種將自己的靈魂交付出去的感覺,而他這裡,也存著她的靈魂。這種意識才有的嗎?他幾乎不能確定。或許更早吧。當她趴在自己的背上躲開狼的吼聲,她的靈魂就已經沾染著明浚的氣息,所以才會接連不斷的遇見。因為,相遇本來就是兩個靈魂的感應交換。
牽著她的手的手,一直沒有鬆開。明浚帶著她跑到酒吧外面,那伙傢伙追了出來。
明浚帶音琪坐進車裡,啟動了車子。
趕到酒吧前正從自己車裡出來的妍智並沒有看到音琪的臉,只見明浚帶著一個女孩離開的背影。
「你怎麼才來?」大家都跑到酒吧門口,支支問站在那裡望著他們離開的方向發呆的妍智。
「那個人是誰?」妍智問。
「誰?」支支一臉的疑問。
「那個女孩……」
「哦,不認識,好像在哪裡見過似的……記不起來了。」
「啊,明浚的女人……喂,你們說,與他衣櫥裡的衣服相比,哪個更多?」中間金色頭髮的男生問道。
「臭小子,盡說風涼話,找死啊?」金髮的頭上挨了一下。
「現在怎麼辦?買單的人已經走了。」
「臭小子,不說話沒有人當你是啞巴。」又是一下。
「我預訂的時候已經付賬了。」妍智失落的聲音慢慢說道。
「……」
10.
「其實,我會唱《甜蜜的寶貝》……」音琪坐在前面駕駛座的旁邊,為剛才的事情既難過又自責。
「唔……那現在唱吧,我正好很想聽。」明浚的語氣平靜隨意,她覺得意外而看了他一眼。他正專注地開車。
「你……不害怕嗎?」音琪斜著眼睛看了正在駕駛的明浚一眼。
「甜蜜的寶貝……是首不錯的情歌吧?」明浚轉過頭來,沖音琪孩子氣地笑笑。
看著明浚身後被弄髒的衣服,還有嘴角擦破的傷,音琪還是覺得打架導致的後果很嚴重,便焦急的自言自語道:「怎麼辦?」
「怎麼了?」明浚看著她的眼睛,多停留了一會。
「你……嘴角都流血了……」都是因為自己,他才會打架的,音琪心裡深深自責起來。
「唉,那些傢伙,又打不到重點,真是的……肚子好餓,去吃點東西吧。」一臉什麼事也沒有的明浚想著,如果現在去吃東西的話,至少可以繼續在一起多呆一個小時吧。這樣想著,他偷偷看了她一眼。今天,她穿了件短短的顏色亮黃的衣服,啡色褲加短靴,和自己的衣服在一起,真是很合拍的一種熱烈啊。
「你經常打架嗎?」音琪問他的話有些小心翼翼。
「你覺得呢?」他又笑了,這應該是媽媽離開他以後第一個完全沒有陰影的笑臉吧,像一個意外的早晨突然被陽光喚醒來的花,雖然同伴們早已追趕季節的腳步去了,它還是不急不慢的享受起來。
車子在一家裝潢整潔的料理店停了下來,音琪跟在他身後進去,穿傳統服飾的人幾乎都認識他,將他們引到裡面一處安靜的隔間。
兩個人在矮矮的長條形木桌兩邊對坐,被切成小塊的肉在鐵板上哧哧哧地響,明浚拿起筷子將肉塊全翻了過來,哧哧哧的聲音更大了。
他將一小塊兩面都煎烤得差不多的肉放進音琪面前的碗碟,然後自己夾一塊放進嘴裡,嚼了起來。
「原來這輛車真的是他的呀!」音琪望著窗外的紅色凌志喃喃的說,她又想到了那雙女人的手,心情一下子低沉了很多。
「你一個人嘀咕什麼呢?」明浚看見音琪的臉上突然變了一種色彩,於是關心的問道。
音琪輕輕的搖了搖頭,收回了剛剛的失神。
「據說,和一個人面對面坐著沉默的吃東西,已經是一種心意的交換呢。」明浚像是自言自語似的說著,像對待一個相處多年的人。
「你說話的口氣像個大叔似的。」音琪看著他,夾起碗碟中的肉塊放進口中。
「大叔?嘿嘿,那好,現在大叔想聽那個……『甜蜜的回憶』,唱吧。」
「是寶貝,甜蜜的寶貝。」
「好,那唱吧。」
「不行。」
「為什麼?」
「現在……不合適的……那是唱給……」
「我說合適,唱吧。」
「……」
「我們都已經交換過心意,還不能唱嗎?」連靈魂都交換了的人,還不能唱嗎?明浚心裡早已這樣想。他回想到剛才牽著音琪的手逃跑的情形,他緊緊的抓著那隻手,片刻都不敢放鬆,只怕自己一轉身看到她不在自己身邊,擔心她會處於危險當中,心裡從未有過的害怕。按理說,那三五個人真正一起上,也不會是他的對手,他的字典裡也從未有過逃跑的字眼。
mylastnighthereforyou,
samgoldsongs,justoncemore.
mylastnightherewithyou?
maybeyes,maybeno.
Ikindoflikedityourway.
howyoushylyplacedureyesonme.
oh,didyoueverknow?
thatIhadmineonyou.
音琪望著窗外,有些斷斷續續的輕輕哼唱。明浚看著她的側面,呆呆的樣子就如同雕像。那臉頰是溫熱的嗎?還是帶著冷氣房間的乾燥涼意?眼睛好像在說些什麼?是在說離島上那兩個與現世無關的人嗎?她亮黃色外套的衣領,可能是因為剛剛和他一起跑的時候翻了過去,露出裡面的鎖線邊。
明浚一動也不動的看著,將目光停留在她臉上的每一個地方。
想將那衣領再順過來的明浚,將手伸過去。
正望著窗外哼著歌的音琪,像觸電似的縮了一下,但這個細微的小動作讓她將目光從窗外拿開,放在了眼前的這個人身上。
Eyesonme?這歌的名字不是這樣說的嗎?
是的,只要注視我就好了。他的眼神這樣告訴她:這是我的本意啊。
四目相對的兩個人有一瞬間都呆坐在那兒。音琪覺得那眼神像兩個深深的漩渦,自己就快要被吸捲進去了。
「你的衣領……」明浚一邊探身在桌子一端坐下,一邊將反翻過來的領角順好。
音琪感覺自己心裡重重的壓迫感終於消失,放鬆下來,她一邊抬手自己去弄衣領,一邊調整剛才使自己緊張起來的坐姿。
突然。在音琪毫無心理準備的時候,她的雙唇被柔軟包圍,首先是涼,但接觸後立刻上升到燃燒的溫度,還帶著真露的香甜。
那一瞬間,音琪的心臟在毫無設防時彷彿忽然穿過百萬伏電流,覺得腦海裡嗡的響了一下後全成了空白,就像突然受到外力變速運轉的機器,讓心跳急沖沖到了咽喉那裡。眼前黑了一下,原本就沒坐好的她往後倒去……
明浚伸出手摟著她,扶著她的肩往後一起靠在被刷成原色的壁櫥門上。
只是秒,可全都亂了。
音琪能感受到全身的血液全都往一個地方湧,她掙脫著退坐到窗子邊,因為沒能平靜下來而喘息著望著眼前的明浚。
在意識裡確認門所在的位置後,音琪站起來以最快的速度對著門口衝出去。
正好送蔬菜料理進來的料理店員被她撞到,盤中的東西撞散了一地。音琪停下來望著地上的食物,店員站在那裡一臉愕然,連忙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明浚背對著門坐,他能感覺音琪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對自己這樣的舉動,她的心裡在想什麼?討厭嗎?哪怕心裡隱秘的地方的一絲絲情願也好,不是反感也好……
登登登的聲音,音琪已經跑下樓去了,戰戰兢兢的店員依然站在那裡。
「沒事,就當你送過來了。」明浚向後抬了抬手暗示「走吧」,店員將門拉攏後離開。
明浚將一整瓶真露嘩嘩嘩全灌進肚裡,將錢放在桌上後,一口氣跑下樓衝到了街上。焦急喘息的明浚在街頭張望,他希望能夠看到沒有離開依然等在那裡的音琪,可是,城市的身上塗滿了彩色的光影,一切都是陌生的。
明浚將自己扔進車裡,讓它帶這軀殼沒有目的的遊蕩,藉著酒意回想料理店短暫的瞬間。
她……
是第一次吧。
她慌亂的眼神猛烈撞擊著明浚的心房,因為覺得全身無力而將車停在了路邊。靠著座位仰躺下去的他,即使閉上眼睛,腦海裡也是她的身影,如果還有未被填充的地方,卻全是空白。
一聲沉悶而粗重的呼吸。
無盡的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