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生開學了,我在一大堆的分宿舍名單中,尋找自己的名字。葉喬貞,鍾南公寓D區501。原來,研究生和本科生宿舍對換。
我張大嘴巴,被妙不可言的緣分擊得一愣一愣的。
我的同屋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大姐,工作後才讀研的。開學時她視察一樣,看了一眼宿舍,就再沒來住過!
韓莉尚的工作定了,在一家廣告公司。她說,她要努力賺錢,供我讀研究生。我知道她居心叵測哄我開心,她想一輩子套牢我。她曾經說,以後要把自己的孩子交給我養,因為她自己脾氣太臭,怕影響下一代。
老綿羊,讓我們戀愛吧。這是她每一次新戀情開始的宣言。我知道,她整天只顧對著那些花花草草流口水,才不會管我死活。
追她的人不少,雖然沒有她曾設想的「從天安門排到長安城」那麼誇張,但從我們學校南門排到西門足夠了。(注意,我們學校很小,尤其是西門跟南門幾乎挨著。)她還沒有甩夠,所以我不必為自己「門前冷落鞍馬稀」而哭泣。
李文娜的工作很好,和「1」的關係也不錯,他倆站一起更像「10」了,估計李文娜沒少虐待他,也沒虧待自己。
高元莉寫E-MAIL來說,荷蘭的天空好藍,風車好美,木鞋好漂亮。帥哥多得不得了。可她還是整天想著回來開一家「損人公司」,專門鍛煉咱中國人的心理素質。廣告標語都取好了——「損不死你白活了!」
我常常一個人坐在陽台上看書,看天空,喝咖啡奶茶。
樓下大廳裡。坐在我面前的是一個中年的婦人。她穿精緻的緞子旗袍,戴小粒的鑽石耳釘,化淡淡的無懈可擊的妝,氣質高貴但讓人覺得疏離。我不認識她,不知道她為什麼知道了我的電話並約我出來?
「你就是葉喬貞嗎?」她問。
我點頭,做蒙娜麗莎狀微笑。
「哦。」她開始細細打量我,上三路下三路的。那目光讓我覺得她是在市場上打量牲口。
我渾身雞皮疙瘩往下掉,心想著,該不會是我平時得罪了哪位姐妹兄弟的,對我進行打擊報復,把我悄悄給賣了吧!真沒眼光!我又值不了幾個錢的!
她看完了之後點頭說:「哦,原來他喜歡你這種類型的女孩子。」
我想,完了,我真的被賣了,她說的「他」是誰啊,我該不會是被賣去哪山溝溝裡當媳婦之類的吧?那樣的話也太慘了!
她說:「哦,忘記介紹了,我是李炫日的媽媽。」
我說:「你好。」心裡想著,這人真夠居高臨下的,牛什麼啊。不就是李炫日的媽媽嗎?早說啊,害正襟危坐緊張半天,我還以為是什麼總統夫人呢。
恩,不對,等等,她是……李炫日的媽媽?!我突然像被雷轟了一樣,震得不能呼吸。
「我和李炫日溝通太少了,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在美國,他整天悶悶不樂的,抱著一罐子幸運星發愣,又不肯好好合作鍛煉,對腿的恢復很不好。聽佳綺說,那罐子幸運星是你送的。我剛好回國,就來看看你。想跟你聊聊,順便也許能更多理解我孩子。」
我的腦子一下子亂了,等等,她在說什麼啊,我的腦筋又不夠使了。她大概是說要和我討論他兒子的事。我又沒養過兒子,我怎麼知道經驗!
「對不起,我聽不明白。」我說。
「出車禍後,醫生說李炫日的腿可能殘廢,我只好把他帶到美國去。最近他剛做完最後一次很重要的手術,還不知道結果如何。我聽佳綺說,李炫日怕連累你還曾騙你,要跟你分手。他應該是很喜歡你吧?我想跟你聊聊。……」她說。
我的淚刷的一下就下來了,卻衝她笑得陽光明媚、稀里嘩啦的。
她詫異得要死,一定覺得自己被糊弄了,她白馬王子一樣的兒子怎麼可能喜歡一白癡?……
秋天的一天,落葉如雨。我趴在陽台護欄上看樓下的人群,突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在對我笑。好像李炫日啊,我想。幻覺可真的折磨人。想到他,便幻想他能夠出現。
樓下人來人往,那人一直站在那裡,對我笑。我揉了揉眼睛,他還不走。我看見他拿出電話,撥號,放在耳邊。
褲袋裡的手機滴滴響,摁下接聽鍵,熟悉的聲音:我的心裡積滿了雨點,我聽到你在裡面走來走去,撲哧撲哧地走,讓我整夜睡不著。我想問問你有沒有覺得有點累呢?你在我心裡走了那麼久。
「沒有,我說,我要一直走,一直走,直到你把我從心裡趕出來。」
「老綿羊,讓我們戀愛吧!」他說。
我的眼淚掉了下來……
罐子裡,666只紙鶴展翅欲飛。
分別了666天,王子終於來找他的灰姑娘了……
請允許我塵埃落定/用沉默埋藏了過去/滿身風雨我從海上來/才隱居在這沙漠裡/該隱瞞的事總清晰/千言萬語只能無語/愛是天時地利的迷信/啊,原來你也在這裡/啊,那一個人是不是只存在夢境裡/為什麼我用盡全身力氣/卻換來半生回憶/若不是你渴望眼睛/若不是我救贖心情/在千山萬水人海相遇/啊,原來你也在這裡
樓上不知誰的音響,在反覆唱著這樣一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