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的流逝決不算慢。雨還在下,根本看不到雨的盡頭。宇宙太廣袤了,許是這場雨來自河外星系。銀河外還有多少星系呢?這問題看來像是男人為什麼會是男人一樣,沒有人能回答得了。
紫瞳在雨地裡已經站了4個小時了。他不能走,因為他是男人。男人等待心愛的女人自古以來,都是這樣堅定而執著的。他努力著張開著眼睛,向遠處望著每一個出現在視線裡的車子和身影。可是,他等待的十一還沒有來。
現在在下雨,她不會不知道;他會執著地等她,她也不會不知道。唯一有可能她不知道的,是他今夜要對她講的話。
「我——喜——歡——你!」紫瞳要說的就是這四個字。很簡單的四個字,好像放慢了語速也講不過1分鐘就可以全部講完。但是,這是紫瞳想了好久以後才決定要說的。他知道這四個字的份量,而且,他知道他若說出這四個字以後他所要承擔的責任和付出的代價。
其實,他原本不想在這個時候對她講的。因為,這個時候不是講這四個字的最佳時間。男人應該在自己最佳的狀態時候向心愛的女孩表示愛意,而他現在正處在水深火熱之中。連自己的事業都不一定能保住,怎能再拽進自己喜歡的心愛的女孩?這不是一個男人應有的作為。但是,紫瞳想,他實在無法忍受十一和其他的男人在一起的那種心碎,那是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通徹每一個根痛感神經的心碎。喜歡一個女孩到了這種地步,相信任何男人都不能再繼續沉默。
你怎麼變得如此的不易忍耐?你往日的耐力都跑到哪裡去了?紫瞳揚了臉,對著天空傾瀉下的雨在心底裡質問自己。
你不來,總要打個電話給我吧?哪怕你心裡一直不肯原諒我,你也要告訴我吧?何必這樣懲罰我、讓我受如此的煎熬?紫瞳看了看腕上的手錶,時間過了4小時27分鐘。
第二天約莫到了11點鐘左右,宋十一將電話打到紫瞳的辦公室。得知韓紫瞳生病了。他生病的原因宋十一心知肚明。她當時因為爸爸拉她參加一個有關孤兒的慈善會,無法脫身。而且,爸爸近來知道韓紫瞳在追求她,很不開心。爸爸將她的手機拿走,使她當時無法和紫瞳聯絡上。
紫瞳家的地址她還記得。進了大門她已經上到紫瞳正躺著的三樓,猛然看到米米,就收住了要前行的步子。他要等就等、要病就病與她何干?他是有女朋友的,而她,也有男朋友。不知蔣易知道了她來找紫瞳會不會對她有些微詞。應該不會的。蔣易是個很大度的人,他很關心紫瞳,像是關心自己的兄弟一樣。他不會責怪她的。可是,她並沒有向蔣易說昨天晚上紫瞳約了她的事。前天在聚會上她回到座位時,蔣易問她有什麼事嗎,她還像蔣易刻意地隱瞞了紫瞳約會她的事。真是不應該。她低著頭走出紫瞳家門,想著自己興沖沖地來、灰溜溜地走的樣子,不禁暗暗責備自己。
街邊的路燈已經亮起來了,像一隻隻被圈養在水泥柱頂的螢火蟲,孤獨而好奇地側了耳朵,想聽一聽十一摩挲得有些發燙、有些發亮的心事。街道的兩邊都沒什麼車,想是這裡離市裡有一段距離的緣故。或許是每個人都回家吃飯去了。是啊,家,那是紫瞳的家,那是米米的家,甚至,是紫瞳和米米兩個人的家。自己……也該回家了吧!
不要去想過去的事了。十一想。無論是昨天晚上的他還是剛才的她對自己而言都已不再重要。一個有女友的人即使等不到另一個女孩也是無所謂的,而一個有男友的人即使沒去赴另一個男人的約也是無可厚非的。她,是宋十一,蔣易的女朋友,和紫瞳沒有任何關係。而紫瞳呢,他有米米,米米是他的女朋友,紫瞳和她之間沒有任何瓜葛。
為什麼要來找他呢?因為昨晚的失約還是因為聽到他病了?這些好像都不是理由而是借口。為了見一個人而衍生的兩種借口。如果還是堅持去見他的話,相信,自己還可以找到更多的借口,但是,現在這些都過去了,他在別的女人的細心呵護下,她的借口一下子變得十分荒謬和可笑。
要說在這世上也不算可憐,但是,怎麼這會兒心竟感覺莫名的酸楚。人都是貪婪的。有了親情要擁有友情,有了友情又想擁有愛情。原來親情不可以代替友情,友情也不代表愛情。
可是,愛情來的時候為何不說一聲呢?她就那樣靜悄悄地在一旁閃著,像街燈一樣窺視自己成一則笑話。她為何這樣殘忍,通知了所有的人卻將她一人淘汰出局?她來不及提防來不及觀望,愛情就開始在她的身上悄無聲息地自彈自唱,讓她迷失在另一個女孩的森林中,然後以悲劇告終。
像落到柏油路面上的淚水一樣,但願天亮以後太陽出來它就默默地消失了吧。十一想。15分鐘過去了,還沒有車。胡思亂想的十一站在街道上開始心急。
她確信自己不是一個膽小的人,但是,她終歸沒有嘗試過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郊外的街道上那種越站越有點不寒而慄的味道。時間像催化劑一樣,將她的這種感覺正在無限放大,她已經聽到街邊的每一隻蟲的低鳴甚至還有微弱的奔跑的腳步朝她這邊移動而來。
快點啊、快點啊、快點來車!十一閉上眼睛在心裡默念。此刻,她聽到腳步聲離她越來越近,好像有人已經貼近了她的背後。她狠下心來回轉過頭準備放大膽量看上一看,可是,當她的頭回過一半時,她的身形已然跌靠在一個滾燙的懷裡。
「昨晚我一直在等你,可是你沒來……」
十一扶了他拚命地點頭。可是,面對無力而又無助的他,她不知是扶他回家還是送到他醫院,她一下方寸大亂。
「十一,你……讀過《莊子?盜跖》嗎?」紫瞳斷斷續續地問。不知此時他提起讀書是為了什麼。十一看他的身形已經開始有些不穩,情急之下來不及考慮他的問題,只用了雙臂攬住他的腰。
由於第一次對男人有這樣的動作,十一羞紅了臉並將臉轉向了一邊。
「十一,你聽我說——那書裡面講……古時候有一個叫尾生的人……他和一個女孩相約在村邊的橋下見面……可是……他等了很久那女孩也沒來……他就繼續等……後來河水開始上漲了……女孩還沒有來……尾生就這樣一直等著……他抱著橋柱子……直到河水淹沒了橋柱……他……他還在那裡等……最後……河水漫過了他抱的橋柱,他依然在那裡死死地等她……你知道嗎——昨晚,我像尾生一樣一直在等你……可惜雨水……雨水不夠大……沒能淹了我……大雨對我還算不錯的,是不是?它還肯讓我……還肯讓我今晚再見到你……我想告訴你……即使像尾生一樣等不到你……即使我被水淹沒了……我也不後……」
「悔」字還沒有說完,紫瞳就暈倒在十一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