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帝國·潘多拉之盒 正文 第二章 奶茶劫案
    「啪!」

    卓王孫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臉上已結結實實地挨了一耳光。兩杯奶茶受到了株連,嘩啦傾灑在地上,兩隻羊毛襪各自一杯。

    居然有人敢打我耳光?極度的震驚感讓他一時沒明白發生了什麼時,他感受到熱辣辣的疼痛,目光訝異地望向這個灰色的小姑娘。驚愕讓他甚至來不及震怒。

    「你們這些貴族,除了知道用錢侮辱別人,還知道什麼?」

    相思臉漲得通紅,雙手緊緊抓著她那只被清癟了的錢包,憤怒地望著卓王孫。自小到大,她最討厭的就是這種人了!什麼都不做,只知道將支票擺到別人面前,以為就可以買走一切。難道就因為我們窮,就因為我們是平民,就不能有尊嚴嗎?

    「你可知道,你花的這些錢、你身上這可笑的衣服,都是我們納稅人出的!你們還要拿來羞辱我們,你不要太過份了!」

    她怒吼著,將這些鬱積心底已久的話倒了出來。然後,看著對面的那個高大的男生臉色越來越陰沉。

    他俯瞰她的臉就像是雷雨聚攏的天空,陰沉地覆壓在她心頭。相思心底不由得升起一陣驚懼,本來的理直氣壯一掃而空。她戰戰兢兢地看著卓王孫的臉色越來越可怕,就在他要發作的前夕,她突然閉上眼睛,尖叫:

    「搶劫啊!」

    這句話成功地將卓王孫的怒火遏止了一下,更值得欣慰的是,它召來了在遠處晃蕩的校警。那筆挺的警服立即讓相思安心了不少。

    「發生了什麼事?」

    校警嚴肅而負責的聲音讓相思雙眼中充滿了淚水,她當然知道惡人先告狀的優勢:「校警先生……」

    卻見校警一見到卓王孫,臉色立即大變,「唰」地行了個標準的軍禮:「大公子!」

    相思驚愕地張大了嘴巴,再也合不攏。她想不到,她向來尊敬的校警先生,為何會給這個惡霸行禮?

    難道,難道他也已經向惡勢力低頭了嗎?

    卓王孫三言兩語,將情況說了說。校警點頭表示清楚了。他轉向相思之後,親切的臉立即變得嚴肅起來:「這位同學,你怎麼能出手傷人呢?要知道,咱們學校是絕對不容許暴力存在的。」

    相思的心,禁不住又一次燃燒起來。如果她算是暴力的話,那他是什麼呢?青天白日搶劫,這是黑社會才幹的事情!勾結官吏,欺壓良民,那不是惡霸的招牌行為嗎?

    「校警先生,您怎麼會這樣說呢?明明是他搶劫我的!他是壞人!」

    校警看了看她手裡的錢包,顯然不會相信公爵之子會搶她這幾塊錢。他的臉沉了下去:「如果你堅持,我會調查的。但現在,請你跟我走,你打人的事實是抹殺不了的,我要將你拘禁起來。」

    「除非你現在就向這位公子道歉,而他肯原諒你。」

    相思頓時驚恐起來,因為,她知道,一旦這個罪名被落實,那麼,她有可能被開除學籍。那時,她就什麼都沒有了。

    但,她的骨氣讓她咬緊了牙,她絕不會向這樣的社會蠹蟲道歉的!

    她倔強而又惡狠狠地看著卓王孫,臉漲得通紅。

    突然,一個聲音懶懶地道:「我保釋她行不行?」只見秋璇斜倚在道旁的樹上,神色中似乎有一絲歎息。

    卓王孫:「你用什麼來保釋?」

    秋璇走了上來:「一杯奶茶。」

    卓王孫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相思。這個戴著黑框眼鏡的小憤青讓他感到一陣煩悶,他揮了揮手:「讓她走吧。」

    校警長出了一口氣,急忙示意相思趕緊走。

    相思卻還不肯走,要跟卓王孫繼續理論。秋璇淡淡道:「我宣佈,今天下午的假期取消,你去通知韓青主回來上班。」

    相思呆了呆,俯身揀起地上的卡,塞回錢包裡,抽著鼻子走了。

    卓王孫:「現在,你可以告訴我那個故事了。」

    秋璇眨了眨眼睛:「從前有個人,養了一隻貓。別人打他的貓的時候,他很不高興,衝出去將那個人揍了一頓。這個故事就叫做打貓要看主人。」

    卓王孫皺眉:「這故事跟我有什麼關係?」

    秋璇:「你現在嚇壞了我的員工,我不高興說故事給你聽,行不行?」

    卓王孫沉默了一下:「說吧,你真實的意圖是什麼。不用跟我繞圈子。」

    秋璇小小地驚訝了一下:「想不到被你看出來了。」

    卓王孫淡淡道:「我只是知道,你絕不會無緣無故地約我。」

    從上次分別之後,秋璇躲了他整整三年,上一次發短信給他,只不過是為了蘇妲的案子,想必今天也不會列外。

    秋璇在長凳上坐下來,在斑駁的樹影中輕輕晃著雙腿。

    「大少爺,我的要求很簡單。請你回學校好好唸書,順利畢業。你難道不知道,現在的你,給國民樹立了一個壞榜樣?」

    卓王孫並沒有回答,淡淡道:「是侯德將軍拜託你的?」

    秋璇笑嘻嘻地道:「連這都沒有瞞過你。他給我的報酬實在太豐厚了,我想不接都不行。何況,就算他不拜託我,我也不會置之不理的。我可是很關心你的學業呢!」

    她微笑著看著他,語調真誠之極。若不是這三年的傷痛歷歷還在,卓王孫幾乎相信,她真的是在關心著自己,從沒有離開過。

    「你想讓我回來上課,可以。但,我有一個條件。」

    卓王孫面容一冷。

    「用你自己來換。」

    秋璇怔了怔,忍不住一笑:「又來了?上次的當還沒有上夠?」

    卓王孫沒有理會她的挑釁,淡淡道:「時間你選,地點我選。」

    秋璇想起上次在高速公路上,卓王孫提出了同樣的要求,結果由於秋璇將地點選在了汽車旅館裡,導致他好事不成。這次他要選地點,顯然是不想再次敗興。

    秋璇悠悠道:「看來你學聰明了一些,但我保證,最後的結果沒有什麼分別。」

    卓王孫搖了搖頭。如果地點由他來選的話,他當然有絕對的自信。

    秋璇歎了口氣:「難道你不明白一個道理?強扭的瓜是不甜的。」

    卓王孫冷冷道:「我只明白一個道理,壞人自有壞人磨。」

    秋璇笑了笑,沉吟了片刻,道:「好,我答應你。但你也要答應我,從明天起就回校上課。而且必須保證順利畢業!」

    「等你畢業的時候,我會將我選的時間告訴你的。」

    卓王孫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

    ——他的笑容裡有一絲壞壞的意味。

    秋璇看著他的神態,竟忍不住有些臉紅。她冷笑道:「你不要以為容易。雖然大部分教授不會為難你,但有一個人是例外的。那就是教授三戰歷史的。他被稱為北美歷史上最天才的少年,14歲就從西點軍校畢業,之後拿到了康奈爾、哈佛兩個大學的博士學位,是康奈爾大學的終身教授,最近被聘任到華音大學擔任客座教授。他治學態度極其嚴謹,堪稱嚴厲。每年掛在他手下的學生不計其數。他從來不管什麼大公、公爵,你若是向他求情或者要挾他,只會死得更慘。」

    卓王孫冷冷一笑:「這樣的學究我見的多了!」

    秋璇微笑:「但我相信你見到他的時候,一定會大吃一驚的。」

    卓王孫淡淡道:「只怕吃驚的是他。明天課堂上你就會明白了。」

    西階教室是華音大學裡最大的階梯教室,座落在大禮堂旁邊,環境優美,風格古典,有包銅的雕花大門和五層的水晶吊燈。能夠容納800多人一起上課。由於這個教室實在太大,往往只用於大一新生的音樂、藝術等跨系公共課程。而大多數時間,這個教室都用來上自習。

    音樂、藝術課幾乎成為大學新生們的逃課練習場,而這些課程的教授們多半早已看得開了,並不常常點名,考核也多半寬鬆。自習課更是只憑個人好惡。所以西階教室自建成始,就沒有擁擠過。

    但今天,顯然這個規律已被打破。

    凌晨七點鐘,看守西階教室的老大爺如時開門的時候,他詫異於門外鼎沸的人聲。隨著銅門拉開,無數學生叫嚷著,蜂擁而入。他們焦急地衝入教室,書包、課本、文具辟里啪啦地一陣響,堆放到了課桌上。這是華音大學例行的占座傳統,代表著學生們對這堂課的喜愛程度。

    但,西階教室什麼時候也迎來如此殊榮了?

    靠近講台的座位最搶手,這代表著,他們搶座,不是因為這堂課重要,而是因為講這堂課的老師極受歡迎。僅僅只過了三分鐘,800個座位,竟然只剩下幾十個是空著的了!學生們占完座之後,緊張興奮的表情便鬆弛下來,打著哈欠去吃早餐去了。

    但這還遠遠不是終結。陸陸續續的,越來越多的人來佔座。幾十個位置很快就有了主,再來的人竟然從旁邊教室拖來凳子,放到走廊上當座位。再後來的,實在找不到座位,竟連窗台也佔了下來!

    過了七點半,正式來上課的人才多了起來。西階教室迎來了前所未有的擁擠。走廊上,後面空地,窗台上,講台前,全都坐滿了人。反倒是最早來佔座、佔了最前幾排的同學還沒有來,於是,旁邊的人就一次一次地被騷擾:「同學,你旁邊有人嗎?」而他們也一次一次執著地點頭。

    到七點四十五的時候,這些擁有最好位子的人才姍姍來遲。她們遲到的理由這才被揭曉。這些同學每個人都姿容姣好,衣著靚麗。她們遲到,是因為她們花了太多時間在化妝、選衣服上。她們是這座課堂裡最亮麗的風景。然而讓人刮目相看的是,她們一坐下,立即就拿出厚厚的書本,認認真真地複習著上一次課學過的內容。

    此時課堂已經坐滿了人,再晚來的,只能站在靠牆的邊角處。但就這樣,他們也心甘情願。保守估計,西階教室中至少容納了上千人,每個人都認真地複習著功課,只剩下沙沙的翻書聲。

    他們的書就是這堂課的課本:《第三次世界大戰戰爭史》。

    8點整的時候,教室的門被推了開來。

    那一刻,課堂中鴉雀無聲。

    隨著大門開啟聲,一縷初秋的陽光穿透白色窗欞,將高大的階梯教室映得透亮。陽光在雕花玻璃上折射出的瑰麗光暈,空靈而耀眼,讓人在剎那間竟有炫目的錯覺。

    漸漸地,光暈收束在一個人身上,在地板上倒映出修長的影子,隨著輕輕的腳步聲,向講台走去。

    那些第一次來課堂的人不禁發出了一陣驚聲:

    ——這位以嚴謹、博學著稱的歷史學教授,竟然是一位不滿二十歲的清俊少年。

    他抱著一本書,緩緩向講台而去,微卷的金髮披散在肩頭,擋住了他清晰的側容。那一瞬間,講堂裡通透的陽光彷彿也生動起來,在他身上灑下七彩的光影。而他的白色襯衫卻是那麼潔淨,甚至連那些躍動的光影都不能在上面稍作停留,依舊只是最潔淨的白,彷彿海天深處的雲,靜靜停棲。

    上課鈴聲在窗外敲響,發出悠遠的回音。

    他輕輕將書放在講台上,隨手扶了扶金絲眼鏡,抬頭道:「上課。」

    這個並不經意的動作激起了一陣驚歎。儘管學生們已經上過他很多次課,但這一刻還是禁不住目瞪口呆。

    他似乎專注於自己的世界,完全無視同學們的反應。輕輕俯身打開粉筆盒,卻不禁皺了皺眉。如往常一般,講台上又堆了厚厚的一疊信件,有些在封面上用口紅塗了兩個重重的心形,有些畫著可愛的笑臉。

    這些單純的孩子們啊。他沒有著惱,只是微笑著搖了搖頭,然後,打開課本。

    坐在最前排的女孩子們見他沒有什麼表示,不由得發出一陣失望的歎息聲。MrYoung卻已經轉過身,在黑板上書寫今天的課程。

    他的字跡與他的人一樣,整潔,柔和,優雅。一縷極細的白色的粉塵,透過他修長的手指,緩緩流瀉在潔白的衣袖下,彷彿是一場無聲的夜雪,亦彷彿是一曲悠長的吟哦。

    正胡思亂想的同學們禁不住精神一振,漸漸安靜下來。連前排那些最花癡的女生,也悄悄收起了相機,打開筆記本。

    這一刻,他們彷彿看到了年輕的亞里士多德,攜著他的羊皮經卷,站在希臘元老院的講台上,即將開始一段注定要銘記史冊的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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