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星星一樣亮晶晶 正文 第十五章 吻 如巧克力般甜蜜苦澀
    「不是說不跟任何人說的嗎?申孝珠!你這個叛徒!」

    看到仁旭的瞬間,筠曦的目光最初五秒鐘是驚訝,然後是慌張,最後是怒視著他身後差不多有20步遠的孝珠。面對著如此尖聲大叫的筠曦,仁旭和孝珠幾乎同時喊道:

    「閉嘴!你馬上把圍裙解下來,過來!」

    「閉嘴!無論如何,離家出走都是不可以的!」

    孝珠第一次看到仁旭這樣向筠曦咆哮,雖然自己也一起對筠曦大喊大叫,可她還是匪夷所思地愣愣地看了仁旭好一段時間。原來他生氣的時候也會這樣啊。仁旭發怒的樣子,筠曦雖然比孝珠看得多一些,可此時丈夫的臉對她來說是陌生和可怕的。雖然她曾經預想到過仁旭找到自己的時候會大發雷霆,可還是很害怕。

    為了不表現出來自己的恐懼,她看著眼睛噴火一樣怒視自己的丈夫,故作冷漠。真不知道她曾經是不是就是戲劇中的那個女主人公——莎樂美?

    「就算你這樣吼,我也一點都不害怕!如果一起上法院辦離婚手續的話,我現在就跟你一起走;可如果不是的話,我是不會和你一起走的……啊,啊!」

    突然筠曦的話中斷了,傳來她低聲驚叫的聲音。原來仁旭再也不想聽她囉嗦,直接把她扛到了肩上。

    「喂!放開我!姜仁旭!放開我!啊啊啊!」

    仁旭對在自己肩頭上掙扎,用拳頭一個勁捶打自己後背的筠曦毫無反應,只是對在旁邊一直看著這一場面的孝珠說,要馬上帶筠曦回去,向告訴自己筠曦在哪裡的孝珠表示感謝。不知什麼時候,小區派出所裡的警車出動了,已是一片狼藉的水餃店也恢復了平靜。

    「謝謝。多虧了你!」

    「要謝謝我的話,以後就管好你的老婆。這幾天供她吃,供她穿,供她住,還要打仗,真是煩死了。」

    從時間上來算,仁旭和孝珠只有一個星期沒有見,可是對於孝珠來說,卻彷彿過了100萬年一樣。黑暗中,她對仁旭表白愛情,而仁旭卻問她「你瘋了吧?」,就算喜歡,在一起也不可能幸福。現在,在明亮的空間裡孝珠再次看到了仁旭。好久沒有理髮,看起來有些髒亂的頭髮,雜草般的眉毛,因為消瘦而顯得更加尖銳的臉的輪廓,固執的鼻樑。他是這樣的嗎?這就是我愛了那麼久的男人嗎?

    「孝珠?」

    仁旭看著呆呆地望著自己的孝珠,覺得有些奇怪,於是輕輕地喊了她的名字。看著這樣的仁旭,孝珠覺得現在真的該說再見了,一切都結束了。

    「仁旭啊!」

    「嗯?」

    「上次我說的話,是開玩笑的,你知道吧?」

    聽著孝珠慢吞吞的提問,仁旭有些不好意思,然後馬上點了點頭。做出曾讓申孝珠痛苦了好多年的明朗的,帥氣的微笑回答道。

    「當然知道。」

    水餃店旁邊有一家音像商店。音像商店門前擺放的音箱裡傳出歌聲,傳到水餃店裡。歌曲真的很美妙,非常符合當時的意境。

    「……Andthehardestthingunderthesunaboveistosaygoodbyetotheonesyoulove.NoIwillnotweepnormakeascene.(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就是對心愛的人說分手,我不會哭,不會吵鬧。)」

    這是MelanieSafka的歌曲,題目好像是《TheSaddestThing》。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

    就是和心愛的人說分手。

    我們曾經擁有的時光,

    已經成為我生命的全部。

    在這樣美好的時刻說分手。

    我應該痛哭。

    但是我不想哭,更不想吵。

    我只想對你說:

    感謝你在我的生命中出現過。

    提出要和仁旭分手的是筠曦,可諷刺的是,現在和仁旭分手的卻是孝珠。她說過,仁旭像瘋了一樣每天只知道錄音,不能因為喜歡一個人就要照顧他的一切,可是在微笑的外表下,她卻痛苦地深愛了他那麼多年。雖然,她不應該愛他的理由有那麼多,沒有錢,不聰明,更重要的是他深愛著別的女人,而現在,全部都結束了。雖然孝珠不斷地說服自己,愛一個男人沒有什麼丟人的,就算愛上一個結了婚的男人也沒有什麼丟人的,可是從一個受到嚴重傷害,非常痛苦的女人手裡搶走她的丈夫,申孝珠確實無法做到。在愛著仁旭的這麼多年裡,孝珠一直覺得很對不起筠曦。尤其是被她聽到自己向仁旭表白,更讓她覺得對不起筠曦。

    「換成是我,一定會像明芝照顧貞旭哥一樣,把你照顧得白白胖胖!讓你永遠開心地活著!是的!如果換成是我,我決不會讓你像現在這樣黑黑瘦瘦!決不會像筠曦那樣只考慮自己,一點兒都不關心你!換成是我,我一定會讓你過得比現在幸福得多!」

    現在,孝珠在內心裡對仁旭默念。

    「就到現在,就到現在這個瞬間為止。我再愛你10秒鐘,然後我就會放棄。1,2,3,4,5,6,7,8,9……到了。」

    在心裡結束倒計時的瞬間,孝珠用力適度地打了仁旭小肚子一拳。

    「喂,申孝珠!」

    「走吧。姜仁旭。下次見。」

    好像並不想對自己為什麼打仁旭做出解釋一樣,孝珠接著打了打扛在仁旭肩頭的筠曦的屁股,說道:

    「喂!徐筠曦!下次見面的時候把這幾天的飯費和宿費還給我,一分都不要少!」

    「別做夢了!」

    臉被打得一塌糊塗的男孩看著扛著筠曦的仁旭,稱讚道「太帥了」。孝珠笑著送走了他們。可是當仁旭和被仁旭扛在肩頭的筠曦漸漸走遠,漸漸消失,又留下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孝珠嘴邊掛著的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眼淚。從肚子裡面一下一下湧上來的哽咽讓孝珠自己也無法控制。為了避開疑惑地看著自己的水餃店男孩的視線,她突然向附近的公共電話亭跑去。給她現在唯一能想到的人打電話,懷著跟溺水人在最後一刻揪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的心情。

    ∼★☆★★☆★∼

    「喂?我是韓信宇。」

    接電話的時候,最初傳到信宇耳朵裡的是熟悉的曲調憂鬱的流行歌曲,然後是低聲抽泣的聲音。

    「Oh,goodtimegoodbye.It』stimetocry(在這樣好的時候說分手。我應該哭了)……」

    和《It』stimetocry》的歌詞一起傳來的是連續二十秒鐘的哭泣聲。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難道是出院的病人或者外來病人打來的電話?不會啊。

    「喂?」

    五秒鐘之後,他腦子裡突然出現一個名字。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可是這聲音好像很熟。不會是…

    「你是申孝珠?」

    又過了五秒鐘,電話那邊傳來了哭泣的聲音,真的是申孝珠。

    「你在幹什麼?」

    「剛剛處理完一個說自己是埃及艷後和聖母瑪利亞再世的病人,現在在休息。你在幹什麼?」

    「邊給你打電話邊哭,嗚嗚嗚∼」

    這個回答簡單的讓信宇覺得自己的問題很白癡。預感到這次通話時間可能要很長,信宇倚靠在椅背上,好像要安慰電話那邊哭泣的孝珠一樣,慢條斯理地問道:「為什麼哭啊?」

    「你有時間嗎?」

    「只有半小時時間。」

    其實他是想利用這寶貴的半個小時時間小睡一下。可是,電話那邊孝珠的樣子,他即使沒看到,也能想像出來,所以打消了對她說「不行,我要睡一覺」的念頭。真是的,10年的朋友,沒有辦法。眼皮直打架的信宇這樣對自己說著,然後輕聲問道,用病房護士們全都認可的最溫柔的聲音問道:

    「什麼事?」

    「我把筠曦還給仁旭了,不,應該說是把仁旭還給筠曦了嗎?嗚嗚嗚嗚嗚∼」

    「那你哭什麼呀?」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把仁旭送走後眼淚就一直往下流。可能是淚腺壞了。我也不知道。嗚嗚嗚∼反正止不住眼淚,真是怪死了。信宇啊,嗚嗚嗚,我放棄他也不是第一次,嗚嗚,為什麼今天這麼難受,仁旭跟筠曦結婚那天我都沒有哭。」

    「……」

    「可是,可是這次好像真的結束了。嗚嗚嗚∼啊,本來我剛才想跟他說聲再見來著,可是,可是就是沒說出口。嗚嗚嗚∼我就打了他肚子一拳,然後說你走吧,走吧,就那樣來著。」

    雖然知道姜仁旭和申孝珠分手的時候不會擁抱或者接吻,可是竟然打了仁旭一拳來分手,這可真是孝珠的風格啊,想到這裡,信宇一下子笑了。可能要是現在坐在孝珠對面,她會生氣地問他「可笑嗎?」幸虧她現在是在電話的那一頭,看不到他的臉。

    「信宇,他們會幸福吧?筠曦過一段時間就會好吧?我把她還給仁旭是對的吧?說我做的好吧!我,嗚嗚嗚,我做的很好。」

    「做的好,申孝珠.」

    「就算沒有仁旭,我還會遇到好的男人,是嗎?就像仁旭不能沒有筠曦一樣,也會有一個人,沒有我就不能生活了,是嗎?嗯?是嗎?」

    聽到孝珠好像要抓住任何一點點希望似的語調,信宇內心裡歎了一口氣。他不是可以預見到未來的預言家,只是一個可以傾聽受到傷害,心裡痛苦來醫院治療的患者心聲的精神病科醫生。他甚至不可以預測到自己的未來。因此他不能保證他的話就一定能實現,而孝珠卻很想從他那裡得到確認。對聽著分手最痛苦的歌曲而難過不已的孝珠,信宇當然不可能說出自己無法預見的話。於是他安慰孝珠說:

    「當然了,你和我都會遇見好人的。我們兩個的初戀都很辛苦不是嗎?你有看男人的眼光,所以下次遇見的男人一定會比現在好更多。」

    啊,這樣令人起雞皮疙瘩的話也能說出來。韓信宇,你真的長大了。可是信宇認為,對於一個勁地抽泣不已的女人來說,現在需要這種能讓人起雞皮疙瘩的安慰,而且這不是100%奉承的話。

    「孝珠,你是一個非常不錯的女孩子,一定會有一個適合你的男人出現的。」

    「真的?」

    「我以希波克拉底醫師的名義,以我一個月全部花銷的名義發誓,真的,你一定會找到這樣一個男人的。明天就開始找吧。」

    電話真是個奇怪的東西。孤獨的時候可以給任何人打電話傾訴,雖然看不見對方的臉,但是卻可以聽到想聽的聲音。如果不給任何人打電話,這樣安靜的時候只會讓人孤獨,可是如果下決心撥通電話後,就可以和別人傾訴。就算不在一起,也可以談論失戀的話題,一起聽音樂,可以安慰對方。聽著電話那頭的哭聲漸漸平穩下來,信宇內心鬆了一口氣。「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就是對心愛的人說分手」的歌聲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停下來了。短暫的沉默之後,信宇聽到哭累了的孝珠淡淡地喊自己的名字。

    「信宇呀……」

    她要說「謝謝」吧?要不然就是威脅說「要是告訴別人我哭了,你就死定了。」?面對突然深沉下來呼喊自己名字的孝珠,信宇的聲音也不知不覺深沉下來。

    「怎麼了?」

    過了一會,剛才因為失戀而痛哭的孝珠平靜地問道:

    「對了,你,一個月的花銷有多少啊?你剛才發誓,可是金額是多少啊?」

    差不多過了五秒鐘時間,孝珠聽到電話那頭傳來「啊哈哈」的聲音。人家可是很真誠地在問啊。就這樣,在八月的夏日夜晚,申孝珠和初戀真的分手了

    我應該痛哭。

    但是我不想哭,更不想吵。

    我只想對你說:

    感謝你在我的生命中出現過。

    就像MelanieSafka歌中所唱的那樣,雖然孝珠沒有做到不哭泣,但是她做到沒有爭吵,平靜、輕鬆還有一些難過地和他分手了。

    ∼★☆★★☆★∼

    平靜而輕鬆地。

    自從決定和仁旭分手以後,筠曦就希望最後給他這樣的印象。再不會猶豫不決,在他討厭自己,感到疲憊之前,平靜地,輕鬆地離開他。一個星期後再次看到他,筠曦問自己決心是不是還沒有動搖。想他,不想他。離開他,不離開他。筠曦想起尚孝說過的如果兩個都想選,就選一個自己更想選的回答。可是,就在她猶豫不定的時候,剛才把她像扛大米一樣扛起來的男人首先打開了炮筒,非常生氣地問道:

    「你怎麼膽子這麼大?受過一次傷,就不應該再做那麼危險的事情,不知道嗎?如果不是我正好趕到,怎麼辦?你還要挨一次打嗎?」

    面對仁旭責難似的提問,筠曦做出使壞的表情,就像心裡「想他」和「不想他」兩個聲音在頑強地對抗。

    「我沒有叫你去。仁旭,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會改變決定的。我們分手吧。」

    仁旭無可奈何地盯著如此生硬地筠曦,過了一會兒,非常生氣地說道:

    「別那麼輕易說分手!」

    「為什麼?讓你違背了對著星星許下的誓言?別擔心,就算那樣也沒有人會罵你的。反正誓言是可以打破的。」

    「你到底怎麼了?筠曦?你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想工作,想重新振作起來,為什麼和我在一起就不可以呢?是離開我,你有更好的出路嗎?」

    「沒有!沒有也要分手!分手吧,仁旭,嗯?你原諒我吧。我現在根本就不能忍受和別人一起生活。」

    「就算我做得再好?就算我再努力也不行嗎?」看著仁旭懇切的表情,筠曦心裡想,正因為這樣才不行,於是無可奈何地苦笑著說:

    「這是不可能的,你還能做得怎樣呢?」現在不是你做得好不好的問題,問題在於我,在於我自己。」

    「我不想這樣離不開你,我討厭這樣。我怕自己會傳染給你,我討厭自己現在的陰暗。」

    筠曦心裡這樣吶喊著,大約五秒鐘之後,她接著說。殘忍地,冷靜地,好讓他對自己徹底失望。她感覺脖子好像被人掐住一樣難以呼吸,很想大哭一場。

    「我現在很難受,非常難受,難受得要死。我根本顧不上你,所以仁旭……」

    「你還不如讓我死呢!」

    筠曦的告別被仁旭打雷般的怒吼打斷了。姜仁旭從來都沒有抓住女人的肩膀搖晃,不,是曾經沒有這樣過。可是,現在他抓住筠曦的肩膀使勁地搖晃著,對著想甩掉自己的妻子低聲吼叫著。

    「回憶?別做夢了!誰要回憶?你對我來說從頭到尾都必須是現實!我不是想要回憶才愛你的!難受也要在我身邊難受!你不是想哭嗎?在我身邊,把頭埋在我的胸口上哭!就算難受一輩子,就算每天都哭,我都不會說什麼的!聽懂了嗎?你這個笨蛋!」

    看著眼睛裡含著眼淚和怒火,狠狠地抓住自己肩膀的仁旭,筠曦覺得異常疼痛,她非常害怕。可是卻不想讓仁旭看到自己的恐懼,她揚起下巴,瞪圓眼睛,一字一頓地命令抓住自己肩膀的這個男人。

    「放開我,你弄疼我了!」

    「……」

    「姜仁旭!你放手!我很疼!」

    仁旭把手鬆開,筠曦心裡鬆了口氣。可是,馬上,仁旭的手順著她的胳膊滑下來,抓住她的手腕。然後任憑筠曦如何喊叫,如何大罵,仁旭都不理不睬地抓著她的手腕,拖著她走去。

    「放手!你幹什麼?你帶我去哪?我很疼,仁旭!」

    仁旭好像瘋了一樣。戀愛的時候,結婚之後,筠曦從來都沒有看到仁旭這樣過。好像瘋了一樣抓住她的仁旭終於帶她到了「那個地方」。是那個殘忍的4月,從醫院裡回來的第一天,她把他攆出去的他們的臥室。

    一進到屋裡,仁旭就用後背堵住了無法上鎖的房門,不讓筠曦逃跑。然後把自己襯衫的扣子一個一個地解開。

    「你幹什麼?你、你瘋了嗎?」

    「沒有!我非常好!非常正常!」

    仁旭表情堅定,不容分說地回答道。過了一會,燈滅了,在昏暗的房間裡,仁旭的上身清楚地映進筠曦的眼簾。100多天以來第一次看到仁旭健壯的上身,筠曦馬上轉過頭,生氣地低聲命令道:「把衣服穿上!出去!」

    可是仁旭沒有聽她的話。筠曦「出去」的命令對他來說好像慫恿他進來一樣,他慢慢地,一步一步地靠近筠曦,在筠曦甩開他之前,在她尖叫之前,開始解開她穿著的藍色短袖襯衫的扣子。就像解開自己的扣子一樣,沒有一點的猶豫,利落地解開。

    「不要!」

    黑暗中,她雪白的肌膚從解開的扣子裡面露了出來。

    「他瘋了!真的瘋了!」

    筠曦這樣想著,面色蒼白,想大聲尖叫。可是仁旭沒有拖她去床上,而是把她拉到了他們家裡最大的鏡子,她的化妝台前面。仁旭真的很奇怪,他用一隻手緊緊的握住筠曦的胳膊,用另一隻手把房間的燈打開。慢慢亮起的燈光刺到了筠曦的眼睛,她想用手擋住眼睛。可是仁旭緊緊地握住她的手讓她動彈不得,然後靠近她的耳邊低聲說道:

    「不要閉眼,看清楚!看清楚你的臉,你的身體!」

    「不!放手!放開」

    「我不是現在就讓你和我一起睡覺!」

    聽到仁旭的低聲吼叫,一直在掙扎要甩開他的筠曦不動了。

    「聽懂了?我現在不是要和你做愛!我不是要碰你!只是你在我身邊!像以前一樣在我身邊!還有以後!一直到你重新活過來!我也重新活過來為止!我是讓你看!你現在沒有瘀青!聽懂了嗎?你的身體跟我的一樣,一丁點兒瘀青都沒有!不要轉頭,睜開眼仔細看清楚!看清你自己!還有你的臉、你的身體有多漂亮,我要你看清楚!」

    他的聲音裡好像有魔法一樣,筠曦忍不住睜開雙眼,看著鏡中的自己,還有站在身邊的男人。刺眼的日光燈下面,是她白淨的臉龐、白皙的脖頸和豐滿的胸部。沒有一處留有瘀青,一處都沒有,毫無痕跡。

    為了再仔細地確認一下,筠曦在鏡子前面脫下了搭在身上一半的上衣。用發抖的手解開了褲袋,脫下褲子,然後匆匆脫下文胸,內褲,還有薄薄的絲襪。筠曦仔細地看著鏡子裡一絲不掛的身體,看了又看,沒有瘀青。

    「沒有瘀青,筠曦,和我一樣。」

    沒有瘀青,真的沒有瘀青,可是……

    「你知道嗎?你現在有多漂亮?」

    我怎麼能和你分手?沒有你我怎麼活下去?仁旭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頭髮,輕聲地對她說。真的很奇怪,感覺著他的撫摸,聽著他的聲音,瞬間,仔細地看著自己身體的筠曦留下了一行熱淚。睫毛膏溶化了,筠曦現在看起來很可笑,可是她根本顧不得,她感覺著仁旭的手在自己的頭上撫摸,流下了眼淚。最後,她哭著說,就像是被旁邊鄰居打了,委屈地傾訴一樣。

    「我感覺所有的人都在看我。仁旭。」

    「!」

    「去醫院和學校的時候是這樣,在水餃店裡工作的幾天也是這樣。我很想抬起頭來,可是所有的人好像都在看我。好像在說我怎麼這麼沒有廉恥,怎麼還能抬起頭來生活一樣。搬家的時候,還有去報案的時候,那個警察說的話,嗚嗚嗚。」

    筠曦想起了出院後第一次去警察局的情景。記得她去警察局報案時,那個警察居然問她「晚上去買冰淇淋幹嗎要打扮成那樣?」。我沒有錯,在他們摀住我嘴之前,我真的很想喊救命啊!我拚命掙扎,可最後還是被他們狠狠揍了一頓。那兩個流氓的力氣實在太大了,我根本沒辦法掙脫!筠曦想起了面無表情看著自己的警察,想起了從那個小區搬走時,匆匆忙忙打包,好像要逃亡一樣的仁旭,也想起來那些從背後偷偷打量自己,然後竊竊私語的小區裡的女人們。這些現實讓她憤怒,讓她委屈,所以她忍不住哭了。

    筠曦像一個8歲的小女孩一樣委屈地哭著,這時,仁旭輕輕抱住她,憐惜地撫摸著她的後背,好像在哄一個小女孩一樣。感覺著在自己懷裡渾身發抖的女人,仁旭暗自想到。早就應該這樣。100多天前,在醫院搶救室裡就應該這樣抱著筠曦。就算妻子哭著,喊著,發抖地要自己不准碰她,也不應該離開開,應該早就這樣抱著她,安慰她。我好像,不,真的很懦弱。倚靠在男人懷裡的筠曦哭喊道:

    「安然無恙是不可能的!即使是現在,到了晚上我還是不敢睡覺,仁旭!」

    「我知道,知道,筠曦!」

    筠曦猛然抬起頭,大喊道:

    「不!你不知道!無論如何你都不會知道!即使睡著了,我也會夢見那兩個可惡的傢伙!我嚇得逃跑,跑到喘不上氣,跑到岔氣!我也不停地跑啊跑啊,可最後我還是被他們抓到了。嗚嗚嗚∼我喊你喊得嗓子都啞了,可是你就是不來!所以,我、我醒來總是非常恨你!非常、非常、非常恨你!!」

    最初,筠曦的「不,你不知道」,那像玻璃一樣尖銳的聲音越來越細,漸漸地幾乎要停下來。仁旭靜靜地看著像哭一樣說話,像說話一樣哭的筠曦,聽著她說她恨他。

    「我知道是自己強迫自己這樣的,所以我知道這樣做不行……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不在我身邊,整天用憐憫的目光看著我,我受夠了,我恨你;還有什麼也不知道,卻裝作什麼都知道,整天像傻子一樣傻笑的明芝,我恨她;還有那些打我的傢伙,我恨他們恨得要死。還有那些偷偷看著我的人們,我恨他們!我現在還很難受。我討厭裝作沒事一樣,可看見我卻羞愧地轉過頭的媽媽,還有像白癡一樣,那天晚上一定要去買冰淇淋的我,我恨我自己!」

    好像身體裡的水全都變成了眼淚,筠曦不停地哭著。可奇怪的是,或許筠曦知道會發怒,仁旭看到在自己面前哭個不停的筠曦,100多天來第一次放下心來。同既不哭,也不笑比起來,哭出來要更好一些,看著好像8歲小孩一樣嗚嗚哭的筠曦,仁旭這樣想著。

    「我非常恨你,仁旭,我怎麼辦啊?我,好像不再是我了!我變成了這副樣子,我該怎麼辦啊?你,你又怎麼辦啊?你臉上的傷疤怎麼辦啊?怎,怎麼辦辦啊?嗚嗚……」

    仁旭緊緊地抱著躺在自己懷裡大哭的筠曦,撫摸著她的後背,在她耳邊低聲說。好像搖籃曲一樣輕聲地,卻用足以讓她聽懂地,清楚地說。

    「我們把它當成一個標誌好嗎?筠曦。」

    仁旭對抬著頭,哭花了臉看著自己的妻子說。

    「就作為讓我以後不再放開你的手的標誌,今後無論走到哪裡,一定要拉著你的手,一直到死都在你在身邊的標誌。好嗎?嗯?」

    在耀眼的日光燈下,筠曦和仁旭對視著。他們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對方,不知不覺兩個人的嘴唇慢慢地小心地碰觸到了一起。不知道是誰先吻誰的。100多天裡兩個人從來都沒有放下心來睡個好覺,因此,他們的嘴唇,塗著口紅的筠曦的嘴唇和仁旭的嘴唇都乾裂了。

    乾裂的嘴唇,好像玻璃碎片一樣敏感的神經。兩個嘴唇慢慢地,害羞地糾纏到了一起。30歲男人和28歲女人100多天來,或許是100萬年來第一次接吻。仁旭和筠曦都從對方的嘴裡感覺到了一種巧克力的味道。有點苦,還有點甜。

    那時,他們兩人感覺到的不是肉體的慾望,而是再也不要難過下去的相互加油和永遠在一起的約定。這是相互的安慰。就好像吃了之後能產生力量,能讓心情變好的香甜的巧克力一樣。在吻著筠曦嘴唇的瞬間,仁旭下定了決心,堅定地下定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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