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娜終於找到了小站的商店,是在一個小胡同裡,怯怯的樣子。裸露的磚塊,裂縫中抽出嫩嫩的苔鮮。好像每個人對這樣的畫面都是熟悉的,可是不知道在哪裡出現過。胡同裡有窄窄的一道陽光,有穿著紅棉襖的小孩子在踢毽子。塞娜看著他們,笑了笑。
商店的名字叫娜娜,紅色的字,在冬天灰灰的胡同裡很醒目。塞娜看到的時候還是愣了一下,她想起咻咻寫在樹背後的自己的名字,也是冬天。A城和三城的冬天大都是很寒冷的,於是所有人都在尋找一個愛人的溫暖。塞娜想如果兩個人並不相愛呢?那會不會讓寒冷加倍?
電視上播著《路拉拉》的MTV,紫色的背影,窗台上是兩個微笑的男女娃娃,桃桃和一個英俊的男人擁抱。深夜畫面變成了藍,娃娃有了生命,牽著手走在一個迷宮裡。好像是沒有盡頭的,一直一直走,停不下來。
路拉拉你不要哭呀
路拉拉我是不想打你的
我只是想你一直愛她
我以為你的愛不是浮花
路拉拉你不要像他一樣把愛輕易放下
路拉拉你是一個乖娃娃,你一定要乖啊
NANANANANANANA
小站倒了一杯熱水給塞娜,塞娜握在手裡,一直看著兩隻娃娃走在迷宮裡,偶爾穿插桃桃的臉,下垂的眼簾,微動的唇。塞那從來都沒見到過一個女人的憂傷可以嫵媚得令人如此著迷。塞那看著看著就問小站:有煙嗎?
小站猶豫了一下,從櫃檯裡拿出煙和打火機,塞娜緩慢地點燃,只吸了兩口就忍不住跑出去蹲下來嘔吐。可是什麼也吐不出來,只是感覺到胃裡不斷地翻湧出難以忍受的氣味。
小站站在塞娜的身後,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塞娜把手放在小腹上,艱難地笑了笑,輕聲說:就是這樣,我懷孕了。
從醫院裡走出來時又下了雪,塞娜脆弱地靠在小站身上抬頭看天,可是什麼也看不清楚。一片片的雪花落了下來,冷靜而自若地看著這個世界。小站打了一輛車,塞娜坐進去。身體還是很疼,那樣尖銳的疼,如刺一樣扎遍全身。塞娜把腦袋歪在小站的腿上,很快就睡著了。小站脫下了自己的外套蓋在塞娜身上,看著她蒼白的臉。才半年而已,她已經不是她了。半年前的那個圓圓臉蛋的女孩轉身就變成了一朵枯萎的花朵,散發著淒涼的芳香。那芳香,卻是單薄而疲倦的,漫不經心地凍住了時間。
不知道要把塞娜送到哪去,也不忍心叫醒她。小站只好把塞娜抱進自己的床上,給她蓋了被子。然後他一直坐在旁邊看著她。她偶爾會皺起眉頭,有時企業不停地吸鼻子。塞娜從小就是一個不輕易洩露悲喜的孩子,她所有的感情都轉移到了夢裡發洩。小站握住塞娜的手,塞娜的身體卻向後縮了縮。在夢裡她都能分辨面前的這個人是不是她深愛的。小站多想見見那個男人,看看他是一個怎樣的魔術師,能把一個娃娃吸引到他的身邊再也不想離開。
塞娜睡了一天一夜,終於是醒來了。她看著小站,發了一會呆,突然地下床說:我要回家。
天已經黑了。小站說。
我一定要回家。塞娜很堅決。
兩個人在路邊,一直等不到車,塞娜蹲在地上不停地發抖。風很洶湧,好像復仇一樣地咆哮。天上有幾顆很明亮的星星,塞娜看到它們對自己說:明天是晴天,太陽會出來,雪會化掉,一切都會重新開始。她把手伸進衣服裡,感覺皮膚像是一隻可以取暖的爐子。可是孩子沒有了,花還沒開,就敗了。想著想著她狠狠地咬著衣服領子,讓自己安靜下來。
終於有一輛車停下,塞娜坐進去對小站說:你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小站看著她,沒說什麼。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
謝謝你。塞娜很認真地說。
愛不需要感謝。小站勉強地笑了笑,轉身消失在風中。
房間裡沒有人,可是所有的窗戶都是開著的。塞娜一個一個地去關上窗子,房子裡才微微地積了一些溫度。不知道大七去了哪裡,塞娜坐在地上抽一支煙,身體還在疼,而最疼的其實是心。塞娜看著窗外的那枚月亮,它實在是冰冷。
大七回來了,他打開燈,看著塞娜。
你去哪了?大七面無表情地問。
你出去找我了嗎?塞娜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我為什麼要去找你?即使你死了又跟我有什麼關係?
塞娜看著大七,沒說話。
你還沒有回答我,你去哪了?大七走近塞娜。
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它一點都不有趣。
呵呵。不有趣。大七突然地揪起了塞娜的頭髮,很憤怒地說:我的問題你覺得你可以不回答嗎?
塞娜看著大七,定定地看著,似笑非笑的表情讓大七想到了桃桃,他愣了愣,把手放開。然後他抱住塞娜,輕輕地一遍一遍地說:對不起,對不起。
塞娜把頭埋進大七的懷裡,終於是哭了。
塞娜發燒了,大七在睡夢中感覺到她一直一直在顫抖,睜開眼睛才發現她已經滿頭是汗。
塞娜,塞娜。大七叫她的名字,可是她說不出話。
大七穿了衣服抱起塞娜下樓,叫了車開往醫院。塞娜縮在大七的懷裡,一直模糊不清地囈語。大七來不及分辨她語言的內容,但還是隱約地聽到了她說孩子。他把臉貼在塞娜的額頭上,滾燙的溫度在這個冬夜裡像一團小火苗。大七這個時候才發現他是如此地擔心這個女孩,他想到她寫來的信,小小的字體,有一斜。有時候她畫一些可愛的表情符號,它們像花朵一樣綻放在紙上。他沒有想過他要不要愛上她,他甚至連回信都懶得寫。當她第一次站在他面前的時候,他突然感覺到滿心的喜歡。也許並不深刻,可是真真切切地存在。有那麼多那麼多的感情都不夠刻骨銘心,但是有足夠的力量穿透每個人脆弱的心房。大七是自私的,他無法珍惜別人的愛是因為他不想付出同樣的愛,他給自己建築了保護膜,漸漸地它們都長出了刺。大七不知道這些刺有多少殺傷力,他從來都沒有想過收起它們。然而這一刻,他充滿了自責。
塞娜,馬上就到醫院了,會好的,會沒事的。我在,我一直都在。他抱緊她。
天亮的時候塞娜才醒過來,她睜開眼睛看到趴在床上睡著了的大七,伸出手去碰了碰他的臉。
大七醒了,看著塞娜,心疼地笑了笑。
塞娜問:我怎麼了?
發燒了。大七說:差點死掉。他過去抱住她,想起什麼,問:為什麼有了孩子你不給我說?
不想讓你感覺麻煩。塞娜簡單地回答。
大七微微地蹙了眉。
大七,你什麼時候帶我去遊樂場?塞娜把頭靠在他身上問。
等你病好了就去。
這時旁邊床上的一個人打開小收音機,早間新聞主持人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三城政府決定拆掉已有三十年歷史的城郊遊樂場,而在城中心新建一個大型的現代遊樂場,計劃一年後完工。
大七抬頭看著塞娜,她一直盯著收音機發呆,眼睛裡有灰落下。
塞娜和大七趕到遊樂場的時候,是中午。陽光很單薄,遊樂場外面圍著一層塑料布子,隱約能看到裡面的工人在作業。宣傳牆上畫著新的遊樂場的計劃圖,塞娜只看到冰冷的機器。她不知道要說什麼,想到那張丟失的童年的照片,突然覺得有很多東西都是不存在的,比如幸福和滿足。每個人都在這些東西疲憊地尋找著,從一條街到另一條街,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一個人身邊到另一個身邊,盲目得好像失去視覺的飛蟲。尋找的最終結果不過是一場空,所有的一切都是華美豐盛的自欺罷了。
可是自己從A城來到三城尋找大七尋找遊樂場又為了什麼呢?難道也要悲劇收場嗎?
這些沒有回答的問題多叫人灰心和沮喪。
有一天塞娜夢到了路小野,他走在一個陌生的城鎮上,背著巨大的包,眼睛透亮。他的旁邊是一條小河,清澈的河水,能看得到魚兒在游動。身後是磚頭的牆,木頭門,好像是漁火之家。塞娜對這樣的地方是熟悉的,很多雜誌上都介紹過類似的小鎮,並且用一大堆諸如古樸和原始之類的詞語去形容它們。可是哪裡才有真正古樸和原始的地方呢?只要有人存在,就會有繁雜和紛爭,痛苦和死亡。
路小野說:塞娜我走到了南方,這裡的冬天一點都不冷,真的。
塞娜沒有來得及說什麼就醒了,是被音樂聲吵醒的。她睜開眼睛呆了一會兒,聽到隔壁放的是桃桃的專輯,那首《路拉拉》。輕輕的音樂混在車輛的行駛和人們的說話聲中,變得極其夢幻。
很久以後她感覺餓了,於是從床上爬起來。大七不在,他總是隨意地消失和出現。
塞娜要下樓吃些東西,出門的時候卻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是那雙白色的運動鞋,長久的路途讓它已經破損,很多地方被磨出了洞。塞娜想也許是該給咻咻寄一張明信片告訴他鞋的命運。
是黃昏,三城不知何時又下了雪,天空是沉沉的藍紫色,很好看。塞娜吃了東西去郵局,路上有人攔住她。凌亂的頭髮,劉海有一些挑染成了白色。紅色的風鏡,黑色的羽絨服,破的牛仔褲。塞娜不認識她,她笑了笑:真不認識了?
這個聲音塞娜是熟悉的,她尖叫:桃桃!
呵呵。桃桃沙啞地笑,感覺上桃桃一點變化都沒有,仍舊是落拓慵懶的樣子。
塞娜把桃桃領回了家,桃桃看到滿牆的兔子,笑。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抽煙,塞娜問:你怎麼會來這裡?
想來看看你。桃桃淡淡地說:看來還不錯。
塞娜沒有說話,拿起了桃桃放在茶几上的煙點著一根放進嘴裡。
終於還是抽煙了。桃桃問:大七呢?
不知道。塞娜說:不過要想找他的話也不難。你不想見見他嗎?
為什麼要見?桃桃反問她。
塞娜笑:你和路小野一樣,沒有勇氣去碰觸傷疤。
聽到路小野的名字,桃桃愣了愣,沒說話。
我夢到路小野了,就在剛才。
夢到他什麼了?
夢到他去了南方的一個小鎮,說那裡的冬天不冷。
呵呵。
然後桃桃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接起,聽了一會兒掛斷說:我要走了。她寫了一串號碼在牆上,說:你會有用得著的時候。又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卡放到塞娜手裡,看著她說:密碼是六個七,我知道上次的錢你告訴大七了,但這一次,你一定得自己留著。
塞娜送桃桃到樓下,桃桃坐上一輛出租車,又對塞娜說:知道我為什麼能找到你嗎?因為我知道你會去給咻咻寄明信片。我不是路小野的傷,大七也不是我的傷,我們的名字背後,不過是一段無法回復平整的歷史,上面很髒,擦不乾淨,所以不願面對。
塞娜笑,對她揮手。
這樣的重逢,沒有太多的喜悅和眷戀,只不過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看望,漫不經心的。塞娜看了看手裡那張銀行卡,想也許我們真的連朋友都不是,可是有些事情也不是一個感謝就能說得清的。
轉身要上樓,有人一把揪住了她的頭髮,回頭,是大七,他問:那個人是誰?
塞娜看著他眼睛裡流露出的一點不信任和憤怒,說:就是她,桃桃。
大七狠狠地一巴掌打在她臉上,他說:你居然把她領回家!
路過的行人停下來看著他們,平靜的三城,這樣的事不常發生。
塞娜的臉被甩到了一邊,臉頰上是熱辣的疼痛。這是大七第一次打帶那,也是第一次這樣凶狠地對她。之前他們也有過爭吵,但那只是輕浮的激烈,沒有實質的傷害。塞娜想到大七和桃桃不止一次的撕打,覺得自己身上升起來桃桃的影子。
很久後塞娜才說:上樓再說好嗎?
大七微微地抬了一下下巴,塞娜發現他的拳頭握了起來,並且在發抖。她握住他的手,想安撫他激動的情緒。但是大七甩開了她的手,然後轉身離去。
塞娜看著他逐漸模糊的背影,覺得一切都在碎裂。可是她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馬路的另一邊,小站看著那個男人的拳頭落在塞娜臉上,有一瞬間他想衝過去阻止這一切的發生。但最終沒有。他看不清男人的臉,只知道他的頭髮是曲捲著的,也許他的靈魂也是如此。
女人的選擇有時候會非常奇怪,她們會因為一件細小的事情而愛上一個沒有靈魂的男人,有時只是生物。但男人心裡總會注視到更多的東西,愛情可以什麼都不是。男人會很難愛上一個人,即使愛也不會放開自己的全部。或者是自私的,自私不過是男人過分的理智。男人很多時候都在保護自己,那是因為他們比女人更害怕受到傷害。
塞娜獨自回到房間,鏡子裡自己的臉有了浮腫,她那了一塊毛巾倒了冷水敷在臉上。疼痛在不斷的加倍,從皮膚滲入到全部身體裡。
突然有一枚煙花升到天空上,綻開。塞娜轉過腦袋藍,花朵在灰暗的夜空上看上去是那麼地明媚。可是熄滅的一瞬間卻讓人感覺到蒼涼。所有的東西最終都會墜落,沒有什麼是無敵的。
三天後的某個清晨,塞娜在熬一鍋粥,用了花生米和葡萄乾和小黃米,看上去很豐盛。塞娜加了很多糖進去,然後舀了一小勺餵進嘴裡,很甜蜜。這時有人來敲門,塞娜把門打開,看到外面站了兩個穿警官制服的男人。
請問是塞娜小姐嗎?他們問。
是的。有什麼事嗎?
你認識大七?
塞娜點點頭。
那麼請跟我們去一下,大七出了點事。
塞娜愣了一會兒,然後套上了一件外套跟著他們離開。
大七跟別人賭博輸光了所有的錢,可是他懷疑有人在抽老千,和他們爭鬥起來。大七的胳膊被人打傷了,同時他也打爛了一個人的腦袋,還砸壞了一台電視機。他要被拘役兩個月,但傷者需要治療,還有賠償其他的損失。
在拘留所裡塞娜見到了大七,因為好久沒有睡覺,他的眼睛裡佈滿了血絲,看上去極其憔悴。下巴從新扎出了很多鬍子,凌亂不堪地糾結在一起。他的衣服上有血漬,一隻胳膊無力地垂著,失去了重量。他抬頭看塞娜,眼神複雜。
你等我,我想辦法把你救出來。塞娜握了握他的手,那只曾經打在她臉上的手,然後轉身離去。
家裡已經沒有多少錢了,塞娜數了數,連一千塊都不到。她想了一下,從枕頭底下拿出桃桃留下的銀行卡,跑到最近的自動取款機前,把卡插了進去。三萬塊,桃桃給了她這麼多錢。七,七,七,七,七。她按下密碼,有了一刻的猶豫。如果全部取出來的話,那麼自己將會一無所有。但很快她還是點了確認鍵。她看著機子裡吐出來的一張張紙幣,心裡突然地開始荒涼。
然後去找小站。
小站問塞娜:我能幫你什麼?
我想你也許你認識什麼人。塞娜從抱裡掏出所有的錢說:這裡是三萬塊,如果不夠的話我再想辦法。
值嗎?小站看著塞娜問。
塞娜不懂他是什麼意思。
那天,我看到他打你。小站說。
塞娜低下頭,沒說話。
有時候,我真的想你能跟我走。小站托起她的下巴,看著她的眼睛說:我知道我不夠資格,我沒有錢,沒有身份,沒有能夠讓你愛上我的任何一電門,但起碼,我不會傷害你。我們可以回到我的家鄉,雖然小,但平靜,美好。我常常覺得你根本就撐不下去了,我希望你能有別的選擇。
撐不下去了,這是塞娜曾經對桃桃說的話,她沒有想過有一天,這句話會出現在自己身上。
小站,如果如你所說,我真的撐不下去了,我會來找你。塞娜說:但是現在,我必須得把他救出來。我需要你的幫助。
小站看了看塞娜,起身去打電話。塞娜看著窗外,快要過年了,小孩子們都穿著新的衣服在追逐打鬧。塞娜其實是不喜歡過年的,壓歲錢和新衣服都無法讓她開心,她不喜歡過於熱鬧的場合,大人的詢問和鞭炮聲都是她厭惡的。然而第一次離開家的春節,她不知道自己要怎樣度過。
過了一會小站說:好了,我們去接他。
從拘留所裡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出租車上,大七趴在塞娜的懷裡,一隻手綁著繃帶,塞娜摟著他,撫摩他的頭髮,像是一個媽媽對她的兒子。小站在倒車鏡裡看著他們,突然就覺得心裡很難受。司機在放一首歌:等你轉身等你回頭,等你愛上我鬆開他的手,可是還有多久才能等到盡頭?
還有多久?小站問自己。
大七養傷的那一段時間,生活很平靜。外面的店舖都關了門,塞娜買了一些米和菜,開始每天做飯的日子。大七整天都窩在沙發裡看電視,從清晨到午夜。有時候天氣很好,他們便一起出去散步。走很長很長的路,一直不說話。塞娜總是挽著大七的胳膊,覺得自己還是滿足的。常常會碰到一些情人,年輕的邊走邊跳,偶爾停下來用衣服遮擋住臉接吻。也有一些年老的人,穿得很厚,腳步緩慢,身邊有小狗跑來跑去。
兩個人相愛到老真的是一件無限艱難的事,新鮮容易丟失,生活容易厭倦。塞娜不知道什麼是能夠恆溫的,被堅持到盡頭。
也或許很多東西都是沒有盡頭的。
有一天剛出門就遇到了小站,那天是下了雪,小站混身都是白色的,塞娜幾乎沒有認出他。她正在跟大七說著一些什麼事情,大七卻一直盯著前面看,然後突然問:你在看什麼?
塞娜看到了小站,對他笑了笑,又對大七說:就是他救你出來的。
你真是偉大。大七看了看塞娜,冷冷地說:那你們聊好了。轉身要上樓。
大七!塞娜過去拉住他。
放開我!
塞娜幾乎是懇求地看著大七。
我再說一遍,放開。
突然地小站就走了過來,他把塞娜拉到盡量讓自己平靜地說身後盡量讓自己平靜地說:請你尊重她。
關你什麼事?大七比小站高了一個頭,然而他卻是抬著頭對他說話。
如果你不珍惜她的話,我就帶她走。
塞娜看著大七,可是大七說:隨你。
塞娜聽到自己的心碎裂的聲音,非常乾脆的,好像是一個杯子從很高的地方掉落下來。死無全屍啊,她想起對路小野說過的話,這場戰爭是不是要結束了麼?塞娜沒有給自己留下退路,就只能獨守荒涼的原野,看著滿地的屍體和碎片。她無法親手埋葬它們,她只是和它們一起腐爛,化為哀煙。
她被小站拉著走,眼淚沒有落下來。她一直看著大七,他卻沒有回頭,直徑消失在樓道裡。
小站說:這一次,我必須帶你走,即使將來你會離開我。然而我沒有辦法看著你再在他面前負累。
塞娜沒有說話。
小站抱住了她。
一個陌生的身體,塞娜無法嗅到她熟悉的氣味。她覺得自己的靈魂脫離了軌道很久,卻不知道它漂浮在多遠的遠方。
也許,它再也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