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我用力地一腳踢開了大門。沒想到,因為太用力,大門重重地砸在牆上,然後又反彈回來,「啪」地一下砸在我的臉上。
「痛,痛死我了!」
我用手捂著鼻子,怒氣沖沖地看著大門,有沒有搞錯,就連大門都跟我作對嗎?
真是氣死我了,樓梯跟我作對,大門也跟我作對,白王子也跟我作對,老天爺也跟我作對……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東西是不跟我作對的嗎?
我提前透支的那五十年霉運,究竟什麼時候才能用掉啊。
越想越生氣,我瞪著大門,眼淚很不爭氣地就開始從我的眼眶裡往外湧。
「可惡,可惡!」
我用力地打了一下門,想要宣洩我的怒氣。
下一秒,我甩著手在原地跳來跳去,痛得連話都快要說不出來了。
嗚嗚嗚,我真的好倒霉哦,什麼事情都不順心……
「夏朵,你在幹嗎?」
克裡斯多夫從窗口探出頭來,十分奇怪地看著我:「你終於打算接受我的建議,準備晚上到白王子的房間去跳舞嗎?」
「閉嘴啦!」
我怒氣沖沖地朝著它大吼了一句。
「喂,你到底在發什麼脾氣啊?幹嗎一副受挫的樣子,你又跟白王子吵架了?」克裡斯多夫狐疑的目光在我身上掃來掃去。
呃……
我一下子僵住了。
之前因為覺得克裡斯多夫太不靠譜,所以我並沒有告訴它,我的「奶油蛋糕大作戰」計劃。
現在,我開始慶幸我的這個決定——如果讓它知道白王子甚至都不願意吃我送給他的蛋糕,它一定會笑死我的。
嗯,說不定它還會像之前那樣,給我提一些匪夷所思的建議。
一想到那樣的情景,我就覺得全身一陣惡寒。
「不關你的事,討厭!」
恰好這個時候,電話鈴響起來了。我趕緊裝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快步走進房間接電話。
雖然我一直極力克制自己的怒氣,我的腳步還是變得重重的,動作也有些粗魯。
結果,在這種情況下,我一手拿著電話,另一隻手卻不小心按到了電話上的免提鍵。
甘橘焦急的聲音立刻從電話裡頭傳了出來,清晰地在大廳裡迴響。
「夏朵,你成功了嗎?我打了你好久的電話都沒有接,白王子有沒有接受你給他準備的奶油蛋糕啊?」
一瞬間,我整個人都石化了。
甘橘,你為什麼要說話!這下子,克裡斯多夫一定知道了我的計劃……這麼丟臉的事情,被它知道了……
我呆滯地拿著話筒,站在電話旁邊,完全不知道該做出什麼樣的舉動。
我是應該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繼續跟甘橘說話,還是立刻掛掉電話,對克裡斯多夫說:「哈哈哈,是誰打錯了電話啊?」
正當我打算採取第二個行動的時候,甘橘的聲音卻再一次響了起來。
「……夏朵,夏朵你在聽嗎?為什麼你不說話?白王子有沒有因為那個奶油蛋糕而原諒你啊?」
不說話是因為我已經無話可說了。
我鬱悶地看著電話機,真想把電話給砸掉。
「我在聽,甘橘,我的『奶油蛋糕大作戰』失敗了,白王子根本連碰都不願意碰那個蛋糕。」
我十分鬱悶地對甘橘說了這句話,然後就「啪」地一下把電話掛掉了。
我知道這樣很不禮貌,可是,我真的快要鬱悶得掉頭髮了。
為什麼我想要做的事情,沒有一個成功呢?
登登登——
就在這個時候,克裡斯多夫一路小跑來到了我的旁邊。
「你為了給白王子道歉,做了一個奶油蛋糕,而他沒有吃?」
克裡斯多夫大聲地問我。
它看上去好像有些著急的樣子,讓我更加不自在了。
我撇了撇嘴角,不自覺地將視線移到了別的地方。
「是,是啊……反正我誠心做出來了一個奶油蛋糕,他卻擺出一副根本都不想碰的樣子。我想他大概根本就沒有打算原諒我吧!」
「夏朵,根本就不是這樣!」
克裡斯多夫搖著頭,十分著急地對我說:「喂,白王子那個傢伙雖然很彆扭,可是如果你真心真意做出來的東西,無論怎麼樣他都會開心地收下來的,可是,奶油蛋糕是例外啦!那個傢伙對奶油過敏,所以他完全沒有辦法吃帶有奶油的食物。」
啊?
我緩慢地扭過了頭,呆呆地看著克裡斯多夫,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騙人,怎麼會有人對奶油過敏啊?
這下子,我徹底地傻了。
白王子之前的遲疑,難道並不是因為他不想接受我的道歉,而是在猶豫該如何收下這份禮物吧。因為他對奶油過敏,所以我做的奶油小蛋糕,他根本就沒有辦法吃啊!
沒有搞錯,難道我又誤會了他一次?
一想到我不僅沒有解決之前犯下的錯誤,反而又誤會了白王子一次,我的頭腦就空白了。
我一推克裡斯多夫,然後拔腿就往外跑去。
「夏朵,你去幹嗎?」
克裡斯多夫好像也嚇了一跳,它跟在我後面急急忙忙地叫道。
「我去找白王子!」
我是這麼回答它的。
雖然說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去找白王子。
可是我心裡好像有一個聲音在不停地催促我,叫我找到他,不然,我一定會後悔的。
話是這麼說啦……
當我趕到學校的時候,白王子早就已經不在之前我見到他的那個地方。
可惡,那個傢伙究竟跑到哪裡去了。
我在原地東張西望地四處打量,想要找出他。
在這個時候,地上有個東西吸引了我的注意。
那是一個空空的盒子。
而且,正是我之前用來裝蛋糕的那一個。
我拿著那個盒子,十分鬱悶。
為什麼這裡只有一個空蕩蕩的蛋糕盒?蛋糕到哪裡去了?難道是白王子把它丟掉了?可是如果只是丟掉蛋糕的話,也沒有必要單獨把蛋糕拿出來,然後把盒子留下。
這裡既然出現了這個空空的盒子,就代表蛋糕已經……已經被他吃掉了?
他不是對奶油過敏嗎?
一時間,我的心裡亂糟糟的。
我既希望他把蛋糕丟掉了,這樣的話他就不會過敏,另外一方面,如果他真的把這個丟掉了,我又會有點傷心。
可是他如果把蛋糕吃掉的話,我也會很擔心啊。
聽說外國有人對花生過敏,哪怕只是一點點花生醬,他們也會因為過敏而死掉。白王子他也會這樣嗎?
我有點不敢繼續往下想。
我在學校裡找了一圈又一圈,可是根本就沒有找到白王子的蹤跡。
天啊,那個傢伙究竟跑到哪裡去了,他該不是因為過敏,在哪裡暈倒了吧?
可怕的想法就像下雨後的蘑菇,一個一個冒了出來。
明明是週末,不用上學,我卻在學校裡耗費了一整天,這一整天,我只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找白王子。
最後,我還是沒有找到他,帶著各種十分可怕的猜測,我垂頭喪氣地回了家。
不過,剛剛打開我家大門,我就在玄關處看到了一雙熟悉的鞋子。
等,等一下……
這雙鞋不是白王子的嗎?
之前冷戰的時候,我每次都要偷偷地踩幾下,那幾道腳印到現在都還印在他的鞋面上呢。
這雙鞋現在竟然出現在了玄關,那麼,只能代表一件事情,那就是白王子已經回家了。
之前我一直擔心白王子因為過敏而暈倒在某個我不知道的地方,現在他到家了,我應該感到開心才對。
可事實上,我……
我超級生氣。
怒火辟里啪啦地在我的每一根血管裡燃燒,我覺得我都快要因為怒氣而爆炸了!
氣死我了!我在外面找他找得那麼辛苦,他卻在家裡睡大覺。
難道他是在整我?
我啪啪啪地大步跑到白王子的房間,然後啪地一下,用力地把門給踢開了。
「白王子你這個混蛋,整我很有意思嗎?」
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我對著那個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人大吼起來。
看到他一動不動,一派安然的樣子,我就覺得更加生氣了。
我跑到了他的床邊,然後伸出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喂,你不要把我當空氣……」
當我的手碰到他裸露在衣服之外的皮膚的時候,我忽然感到了有什麼東西不太對勁。
為什麼這個傢伙的皮膚溫度這麼高?害得我都有點覺得燙手了。
而且我都這樣推他了,他竟然還是一動不動的。
靠得這麼近,我還可以聽到他沉重的喘息聲,感覺好像很難受似的。
「喂……白王子?」
莫名的,一種不太好的預感出現在了我的心裡。
我壓低了聲音,叫著白王子的名字,然後試探性地拍了拍他的臉。
哇,他的臉也好燙哦。我一下子著急了,把他整個人翻了過來。這下我看清楚他的樣子了——白王子原本白皙的臉上現在卻起了很多很多的紅斑,嘴唇也腫腫的。
而且他還在發燒……
天啊,他這個樣子,難道……是過敏?
我的心咯登一下,立刻著急起來。
「白王子,白王子你怎麼了?」
我嚇呆了,一直不停地拍著他的臉,終於把他吵醒了一點。
「嗯,好吵……」
「你怎麼了?為什麼會忽然變成這樣?你,你吃了我給你的奶油蛋糕?」
我抱著最後一絲希望,不確定地問。
老天爺,千萬不要告訴我他是因為吃了我的奶油蛋糕而過敏。是那樣的話,我可真的是欠他太多了。
就在我祈禱的時候,他已經給出了答案。
「你做的蛋糕真的很難吃。下次如果你還做這麼難吃的蛋糕來道歉,我死都不會原諒你……」
白王子十分虛弱地說道。
我倒抽了一口冷氣,之前雖然我會覺得他如果把我的蛋糕丟掉了,我會傷心,可是現在聽到他說他把我的蛋糕吃掉了,我卻一點都不覺得開心。
「你是白癡嗎?你不是奶油過敏嗎?既然如此,你幹嗎要吃掉那個蛋糕啊?」
我氣得要命。
在開口說話的時候,我才發現我的聲音裡竟然帶了一絲哭腔。
「所以說,你們這種死丫頭就是麻煩死了,不收你的蛋糕會生氣,吃了你的蛋糕也會生氣,拜託,你到底要我怎麼做。」
白王子聲音沙啞地對我說道。
「可是你不是過敏嗎?為什麼你不告訴我啊!」
「我還沒有來得及說,你就跑掉了啊……而且,那是你費了很大的勁才做出來的吧,不吃掉的話,總覺得會被那些麵粉和牛奶詛咒。」
可惡,我簡直都不知道該怎麼回復他才好,這個傢伙都已經這個樣子了,還要開口損我。
我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然後忍著想哭的衝動,找到了手機,然後按下了120的號碼。
於是,托白王子的福,我第一次坐上了不停閃著燈的救護車。
「天哪,這到底是怎麼搞的,有過敏史怎麼還要吃那樣的東西呢……」
一路上,隨車而來的急救醫生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教訓著白王子。
我用一隻手握著白王子的手,另外一隻手不由自主地緊緊揪住了裙子的布料。
這不是白王子的錯,是我的錯。
我真想對醫生這麼說,可是,最終我只能低著頭,看著白王子昏迷不醒的臉,心痛得要命。
緊閉著眼睛的他身上那種又凶狠又凌厲的氣質好像忽然就消失了。
其實仔細看一看,他的五官真的都好漂亮。
如果不是大家都叫他「暴君」,大概,會有人覺得他很帥氣吧。
啊,不對,早就有人覺得他很帥了,那個把自己打扮成雞毛撣子的女生,大概就是喜歡白王子的吧?
躺在病床上的白王子顯得有些脆弱,脆弱得連我都忍不住恍惚起來,這個人真的是我認識的那個「暴君」白王子嗎?
他也會有這麼脆弱的時候……
而他的脆弱,全部都是因為我。
一想到他之前給我的第一個答案,我就覺得又好笑,又無奈,又感動……各種各樣的情緒混亂地堆積在我的胸口,複雜得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究竟在想什麼。
我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以後我大概不會像之前那樣討厭白王子了。
「夏朵,你終於和白王子和好了啊。」
下課鈴一響起,我就急急忙忙地開始收拾書包,連甘橘什麼時候來到我的旁邊我都不知道。
聽到她這句話,我嚇了一跳,臉也開始有些發熱。
「你在亂說什麼啊,我和他……算了,他都已經病成那個樣子了,我也只能勉為其難地容忍他那些臭脾氣,懶得跟那個討厭鬼吵架了。」
「哦,是嗎?」甘橘笑瞇瞇地看著我,眼睛彎成了月牙,彷彿知道了我的什麼小秘密一樣,「那麼,既然你還是覺得他是一個討厭鬼,為什麼每天一放學,你就開始往醫院跑呀。」
嘩啦啦——
這是血液湧上我的臉的聲音。
我偏頭,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冷淡地說:「哼,我只是可憐他而已。聽說他的父母都已經到國外工作,所以他生病了也沒有人照顧他,我也是看他可憐才過去的。你不要想多了。我去醫院陪他和他是我的未婚夫完全沒有任何關係!」
「我沒有想多了……我什麼話都沒有說哦,未婚夫這三個字是你自己說出來的哦!」
甘橘挑了挑眉毛,打趣地看著我,臉上滿是一種讓我覺得渾身發毛的笑容。
「是啊,我也聽到了!」
「我也是!」
……
也不知道怎麼搞的,周圍的幾個同學也聽到了我們的對話,然後圍了過來,他們笑瞇瞇地看著我,紛紛打趣道。
我覺得我的臉現在不僅可以煎雞蛋,還可以烙餅了。
這些傢伙到底有多無聊,為什麼都這麼八卦呢?天地良心,我只是看他可憐而已,我真的沒有喜歡上白王子哦。
夏朵你不要緊張了!不過是因為那個該死的魔法,大家才會覺得你和白王子是一對,等三個月的任務完成以後,大家都不會覺得你和他是未婚夫妻了,到了那個時候,你就可以解脫了,我的心裡暗暗地對自己說道。
不過,真的還蠻奇怪的,按道理,這樣的想法應該是讓我覺得安慰的,可是一想到三個月之後,我和白王子之間就再也沒有任何關係,我的胸口就泛起一陣暗暗的疼痛。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道我的腦袋也壞掉了嗎?
我有些不安起來。
啊,對了,一定是因為這段時間,我一直在醫院照顧白王子,所以我被他傳染了白癡!
我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讓自己不要再胡思亂想。
不過就算是這樣,在我心底的某個角落,還是有一個地方,有些酸酸的。
我飛快地收拾好書包,然後狼狽地從同學們的圍觀中逃脫出來,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醫院。
在白王子因為嚴重的過敏而住院的這一段時間,我一直都有照顧他,所以幾乎每天放學之後,我都會趕到醫院去。不過,今天我之所以會這麼快趕到醫院,是因為今天有些特殊——今天是白王子出院的日子。
「這個死丫頭,你幹嗎來這麼晚!」
一走進病房,我就聽到了白王子不客氣的話。
如果是在之前,我應該會因為他這句話而暴跳如雷然後會抓著他大吵一架吧。
不過,在這麼長的一段相處之後,我做出的反應是……我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然後把沉重的書包重重地丟到了他的床上。
看到他一副吃痛的樣子,我抿著嘴,露出了一個小小的得意笑容。
看你對我說話這麼不客氣,我也要給你好看!
沒有錯,在照顧白王子的過程中,我發現了一個非常有用的事情——
很多時候,他說話會超級難聽,表情也會變得非常兇惡,可是……他能夠做的也只有這些了,除了對我擺擺大少爺的架子,也做不了別的事情。
「可惡,你還不知道我有多厲害,不要用你的白癡想法來揣測我!你真的以為我不敢打你嗎?」
一陣刺耳的咆哮聲傳來,我伸出手,滿不在乎地掏了掏耳朵。
唉,為什麼白王子突然又開始對我大吼大叫了呢……我用手摀住嘴,小聲地歎了一口氣。
真討厭,我好像又一不小心把自己心裡的話說出來了。
「雖然說打是情罵是愛,可是,太陽都下山了,就拜託你們,不要在我面前秀恩愛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陰森森的聲音傳來。
哇,什麼東西……
我嚇了一跳,連連後退好幾步,縮到了白王子的身後,然後才探出頭來望向聲音發出的方向。
汗,瀑布汗。
有沒有搞錯,原來是克裡斯多夫。
它蜷縮在陰暗的牆角,身上籠罩著一股非常陰暗的氣息,就好像有一大朵陰雲蓋在了它的頭上一樣。我幾乎都可以看到它頭上陰雲裡飄落的鬱悶雨了。
「哇,你怎麼了?」
我忍不住問道。
克裡斯多夫發出了超級難聽的聲音:「白王子住了這麼久的院,人家都不能到學校去找你玩了,也不能看到穿著校服的美女……我好空虛,好寂寞,好冷……」
一股惡寒順著我的背脊爬上來,我情不自禁地縮了縮脖子,滿身都是雞皮疙瘩。
天啊,為什麼我之前沒有發現克裡斯多夫是一個這麼噁心的傢伙啊。
我覺得我都快吐了。
白王子的臉色也變得好難看好難看,他一臉嫌棄地看了克裡斯多夫一眼,然後冷冷地說:「既然如此……你就夾著,尾巴,滾吧。」
克裡斯多夫的馬臉一下子變成了一個「囧」字。
「嗚嗚嗚……人家……」
眼看著它還要繼續哭訴,我趕緊打斷了它的話:「好啦好啦,這段時間你也辛苦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想法宛如一道閃電劃過我的腦海。
這段時間因為白王子生病,大家都很累很辛苦。當然了,我終於和白王子解除了那種緊張的關係,可是同樣的,這段時間一直泡在醫院,就連身上都彷彿瀰漫著消毒水的味道,讓人覺得心情很冷。
今天是白王子出院的日子,我們可以辦一個宴會,讓大家都開心一下……
我剛剛把這個想法說出來,克裡斯多夫就開心得跳了起來。
「太好了,夏朵你真是我的天使!那麼,就辦一個宴會嘛!白王子竟然沒有死掉,這種事情真的很值得慶祝啊!」
他的話音剛落,我就看見,白王子的臉瞬間變黑了。
我看著鬧哄哄的病房,忍不住歎了一口氣——為什麼別人的白馬王子會是又帥氣,又英俊的美少年,而我的「白馬王子」卻是一匹超級沒有神經的蠢馬和一個又彆扭,又喜歡「毒舌」的暴力狂呢。
雖然心裡還是在不停地腹誹,可當我的目光落在白王子有些無奈的表情上的時候,我還是控制不住地露出了笑容。
算了,這樣子的「白馬王子」,也沒有我想像的那麼壞,不是嗎?
不過,很快我就開始後悔了,我到底有多白癡,才會想出慶祝會的餿主意啊。
兩個小時之後,我推著堆積如山的購物車,看著我旁邊的白王子,後悔得腸子都青了。
不時有大媽大嬸從我們兩個的身邊走過,她們總是會對我露出超級詭異的笑容。而在走開一段距離之後,她們就會用自以為很小聲,實際上卻可以讓方圓十米之內的所有人都聽到的聲音交頭接耳:「好甜蜜喲,是小夫妻嗎?」
「那個小姑娘看上去好可愛,男生也很帥呢!這種新婚夫妻甜蜜相處的場景,就是好久都沒有看到過了,真是讓人羨慕啊。」
「是啊,是啊……」
什麼叫新婚夫妻啊……
這群大嬸的腦袋是不是壞掉了。
我和白王子兩個人到底有哪一點像新婚夫妻啊,拜託,我還是個學生啊,被人認為是新婚夫妻……完全沒辦法高興起來啊!
我難道已經老得像是主婦了嗎?
購物車的把手被我捏出了嘎吱嘎吱的聲音,我的額頭突出了無數根青筋。
就算不照鏡子我也知道,我現在的臉色一定難看到了極點。
啊啊啊,早知道會被人這麼誤會,我就不要跟白王子一起來買慶祝會的東西了。我寧願跟克裡斯多夫那匹蠢馬在一起!
可惡,為什麼超市要有「不許寵物入內」的條款啊!跟白王子比起來,克裡斯多夫可愛多了。
比起我的憤怒,白王子看上去是無比的淡定。他自顧自地走在我的旁邊,時不時地把一些奇怪的東西丟到我的購物車裡頭。
看到他那副鎮定的樣子,我反而更加覺得難堪了。
「喂,我說你,麻煩你找那些大嬸解釋一下好不好!你難道不覺得難堪嗎?」
我用力地戳戳白王子的背,然後鬱悶地說道。
「解釋什麼啊?難道你要我跑到她們面前對她們說『拜託你,看清楚,我跟我旁邊這個臭丫頭完全沒有關係』——這樣才會更加奇怪吧。」
白王子用一種看白癡一樣的目光看著我。
我咬咬牙,惡狠狠地瞪了回去。
可惡,我的腦袋絕對是被一百隻豬踩過,才會覺得他這樣子的傢伙人還不錯。
早知道他是這樣的傢伙,我在他過敏發燒的時候,我就應該把他丟到屋外,讓他自生自滅。
真是氣死我了。
「……而且,你不覺得這樣被人誤會是新婚夫妻,還蠻好玩的嗎?」
就在我氣得頭頂直冒火星的時候,白王子卻發出了非常奇怪的感慨。
「哪裡好玩啦!」
「至少說明一件事情啊,我們兩個看上去很般配啊!像你這樣的傻丫頭能夠跟我看上去很般配,你應該感到高興才是啊,到底在生什麼氣啊!」
白王子撓了撓頭,若無其事地就說出了讓我一瞬間變得面紅耳赤的話。
啊啊啊,這個傢伙,這個傢伙到底知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啊!
我在心底拚命地罵著他,臉卻不由自主地開始漲紅。
可惡,我幹嗎臉紅啊!
一種前所未有的慌亂忽然席捲了我。
恰好這個時候我們來到了飲料櫃,因為心情很亂,我也沒有看飲料上的標籤,直接抓了幾瓶就丟到了購物車裡頭。
「好啦,採購完畢,回家!」
我咬牙切齒地對白王子說,我真是受不了了,再這樣跟白王子一起採購然後被人誤會,再被他說上一些奇奇怪怪的話,我的腦袋也一定會壞掉的!
嗯,剛才的可樂好像跟往常不太一樣,是換了新包裝嗎?
「嗯,回家吧,我也有點餓了。」
白王子陡然回頭,對我露出了一個非常燦爛的笑容。
然後他十分不在意地對我伸出了手。
……這是,讓我牽他的手的意思嗎?
我一下子呆滯了。
「你在發什麼呆啊,不是說回家嗎?」
白王子完全沒有注意到我失控的心跳,他微微皺了皺眉頭,看了我一眼,然後就很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一把把我的手抓在了他的手心。
「真是的,說你是傻丫頭還不服氣,這種隨時隨地發呆的功能,普通人根本就做不到……」
白王子的抱怨漸漸從我的耳邊融化了。
這一刻,我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一樣東西上——白王子溫熱的手心。
原來,「暴君」白王子也會有這麼這麼溫暖的手啊……
「我的熱情,好像一把火,燃燒了整個沙漠……」
一種讓人無法形容的難聽的歌聲在不大的客廳裡迴盪。
我揉著自己的額頭,痛苦地看著桌面的一片狼藉……還有在桌子前面,抱著酒瓶大聲唱歌的那個人。
沒錯,酒瓶。
我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看著天花板無語地流下了兩行眼淚。
老天爺,我提前預支的那五十年的霉運,是不是還沒有用完啊?
不過是沒有看標籤而已,不過是沒有仔細地看包裝而已……請你告訴我,為什麼我明明買的是飲料,買回來的卻是啤酒呢?
買到的是啤酒也就算了,為什麼白王子和克裡斯多夫不過是喝了一瓶啤酒,就醉成這樣子了呢?
等我發現我的錯誤的時候,他們兩個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次元的生物了。
「白王子,你也給我閉嘴啦!」
終於,我實在是忍受不了那種超乎人類想像的難聽歌聲,捂著耳朵尖叫了起來。
醉酒就算了,為什麼白王子還要唱歌呢?
要知道,就連醉酒中的克裡斯多夫,在聽到了那個聲音之後,都只來得及發出一聲「好難聽」的慘叫,然後就口吐白沫地直接暈倒了。
之前我覺得克裡斯多夫的聲音很難聽,我沒有想到,白王子的聲音竟然比克裡斯多夫的難聽一千倍!
那種聲音簡直就像是地獄裡妖魔的慘叫,光是聽一個開頭,我就覺得頭暈眼花,腿腳發軟了。
「為什麼,為什麼要叫我閉嘴呢?」
忽然,我的手被抓住了。我嚇了一跳,抬起頭,白王子泛著微紅的臉就出現在了我的旁邊。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彷彿是天邊最明亮的星星一樣。
被他這樣看著,明明知道他只是一個醉鬼,我還是忍不住感到了一絲壓力。
「因,因為你唱歌很難聽啊!」
我結結巴巴地說道。
我沒有想到,當我說完這句話之後,白王子的臉上卻浮現出了一種我從來沒有見過的神情。
那是很濃很濃的悲哀和很濃很濃的黯然交織在一起的神情。
「很難聽啊?真的很難聽嗎?」
白王子忽然朝著我一撲。
哇……
我嚇得連連後退,還是被他給撲倒了。
因為他比我要高很多,我一個重心不穩,直接就被他撲倒在了地上。
這一刻,他好像離我離得特別特別近。
「白王子,你發什麼神經啊!」
我十分狼狽地大喊道,然後努力地推搡著他。
一滴溫熱的水忽然落在了我的臉上。
咦……
我整個人都僵住了。
這,這是……
我呆呆地抬起手,摸了一下落在我臉上的水。
是鹹的。
是眼淚的鹹味。
白王子……哭了。
我被嚇呆了,一下子就忘記了該怎麼行動。
我該不是做夢吧,為什麼我會看到「暴君」白王子抱著我哭?
「我,我以前唱歌是很好聽的,」白王子忽然低下頭,把下巴擱在我的肩膀上,然後幽幽地對我說道,「真的,不僅僅是唱歌,所有跟音樂有關的東西,我都可以無師自通,你相信嗎?」
他的聲音好像就在我的耳邊,我幾乎都可以感受到他呼吸時的溫熱氣息。
這種奇怪的感覺讓我整個人都感覺怪怪的,所以聽到他的話之後,我趕緊點頭:「我相信,我真的相信。」
「呵呵……那個時候,我也是相信她的呢……很久以前,也有一個傻傻的丫頭,當我們走在街上的時候,所有人都會覺得,我們是一對最好的情侶。那個時候,我一直堅定地相信,我和她會永遠在一起呢……嗚嗚……」
咦,為什麼白王子說的話,我開始聽不懂了?
就在這個時候,白王子忽然抬頭,然後一隻手掐住了我的下巴,迫使我與他鼻尖對著鼻尖地對視著。
「其實你討厭我吧……」
他很認真很認真地看著我,問。
「沒,沒有啊!」
我的臉漲得通紅。
天啊,白王子發起酒瘋來為什麼會這麼奇怪啊,比起那個又毒舌又討厭的白王子,現在的這個白王子奇怪得簡直讓人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才好。
「騙人,你根本就是很討厭我的!如果不是妖精事務所的烏龍,你大概會希望跟我永遠都是陌生人的關係吧……」
黑線一根一根地滑下了我的額頭。
天啊,這個傢伙到底有多小心眼啊!
我都已經賠禮道歉那麼多次了,他還進了醫院,我還以為我之前說的話他早就已經不放在心上了呢。搞了半天他全部都記在心裡啊!
「你也是,她也是,你們都希望跟我成為永遠的陌生人……」
呃?「她也是」?
白王子到底在說什麼?
「其實我也很討厭妖精事務所的那幫傢伙,可是,為了她,我還是要給那個腦殘妖精打工,你想知道為什麼嗎?」
白王子一邊流著眼淚,一邊笑嘻嘻地對我說。
這真的是太詭異了啦!
我覺得我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不過,在他異常明亮的目光下,我還是僵硬地點了點頭。
「我之所以會在妖精事務所打工,是因為我與妖精做了一個交易……為了那個我以為我可以永遠和她在一起的人。你知道的,我其實真的很擅長音樂,唱歌也好,鋼琴也好,小提琴也好……而她也是拉小提琴的人,她跟我說,她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夠去法國皇家音樂學院學習小提琴呢……」
「呃,這不是很好嗎?你很擅長音樂,而你喜歡的人,也很喜歡音樂……」
我忍不住弱弱地插了一句嘴,結果白王子卻對我露出了一個非常哀傷的笑容。
「是啊,她真的很喜歡音樂,可是,有的時候音樂是很不公平的,明明很刻苦,卻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拉出有靈性的音樂,比如說她。還有的人,明明一點都不刻苦,可是只要聽過一次的曲子,就可以拉得非常動人,比如說……我。我從來都沒有想到,原來有一天,她會因為這個原因而離開我。『你連練習都不用,就可以拉出那麼美妙的音樂,而我卻一點天分都沒有……對不起,我沒有辦法再跟你在一起了』,她竟然這麼對我說!她竟然以這麼白癡的理由跟我說,希望我們兩個人永遠都是陌生人……」白王子俯下了身,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卻可以感受到他心中那種強烈的悲傷,「不過是所謂的『天分』而已,這種東西究竟有什麼用呢?所以,後來我作出了一個決定,我找到了妖精,然後跟他簽訂了契約,妖精將會用魔法將我的音樂天分轉移到她的身上,而我,我將會為妖精打工,直到他滿意為止……我做了很多很多不喜歡的事情,而關於你的任務,是最後一個了,很快,很快我就可以自由了,如果可以自由的話……」
白王子的聲音漸漸地低了下去,他的身體也越來越重。
最終,他整個人趴在我的身上,靜靜地睡著了。
我保持著之前的姿勢,躺在地上看著白花花的天花板,胸口的地方有一股奇怪的情緒在盤旋。
原來,白王子也有過那麼喜歡的人嗎?
那個女生明明那麼過分,最後他卻還是把自己的音樂天分給了那個女生,也不知道那個女生後來有沒有完成自己的夢想呢?
我咬緊了牙關,莫名地有種鼻子酸酸的感覺。
真是太奇怪了,一般人聽到這麼悲傷又這麼浪漫的故事,不是會覺得很感動嗎?為什麼我卻會覺得心疼呢?
「暴君」白王子,所有人都害怕的白王子,卻會因為一個女生而在醉酒後哭泣。
他……到現在還是喜歡那個女生的吧。
啊啊啊,可惡,為什麼一想到這一點,我的鼻子就愈發地酸了呢?
我把手擋在了眼睛的上面,腦袋裡一片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