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童話 正文 61. 睡女王
    從前在西班牙,有一位公正而又仁慈的國王,名叫馬西米裡亞諾。他有三個兒子:古列爾莫、喬萬尼和安德列諾。安德列諾是最小的兒子,也最受父親喜愛。國王得了一場病,成了瞎子。全國所有的醫生都被請來給國王看病,可是沒有一個人能看得好。一位年紀最大的醫生說:「一般的醫術恐怕治不好您的病,您還是請位佔卜師來看一看吧!」於是,所有的占卜師都被從四面八方召集到王宮裡來,他們每個人都翻遍了自己的藏書,可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在這些人中,有一位誰也不認識的巫師。當其他人都表明了自己的觀點後,這位巫師走上前說道:「馬西米裡亞諾國王,我知道,而且十分瞭解您的病因。只有睡女王城市中的井水才能治好您的病。」說完,他便消失在充滿驚訝的人群當中,從此再也沒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國王想知道此人到底是誰,可是誰也沒見過他。有一位佔卜師說他好像是憑借魔力從亞美尼亞一帶來到這裡的巫師。國王問道:「那麼,是不是睡女王的城市就在那個遙遠的地方?」宮廷中的一位老臣答道:「在我們找到她之前,誰也不知道她的下落。如果我還年輕,我一定會立即去尋找。」

    大兒子古列爾莫上前說道:「如果需要有人去遠行的話,那麼這個人就該是我。在三個兒子中,我理所當然是第一個要為父親的健康著想的人.」

    「親愛的孩子,」國工說道,「我祝福你。你去拿些錢,帶上馬匹和所有需要的東西出發吧!三個月後,我在這裡等你凱旋。」

    古列爾莫在王國的港口登上船,揚起帆,向著布達島方向駛去,在那裡停留三個小時後,再向亞美尼亞出發。在布達島,占列爾莫走下船,想看一看島上的風光。正當他漫步時,遇到了一位美麗且舉止優雅的貴婦人。就這樣,三個小時在他與這位貴婦人的聊天中不知不覺地過去了。規定的時間到了,船揚起了帆,離開了布達島,把古列爾莫留在了島上。開始,古列爾莫感到非常懊悔,可沒過多久,那位貴婦人的陪伴便使他忘記了父親的疾病和他的使命。

    三個月以後,國王不見兒子回來,便認為他己經死了。這樣,在他原有的失明之痛上,又增加了失去兒子的悲哀。為了安慰他,二兒子喬萬尼提出要去尋找他的哥哥和那水井。國王雖然害怕悲劇重演,但還是答應了他。

    船出發後不久,喬萬尼就遠遠地見到了布達島。這次船在岸邊停留半天的時間。喬萬尼下船去遊覽這個島,他進了一個又一個種滿愛神樹、柏樹和月桂樹的花園,花園裡有大大小小的池塘,清澈的湖水裡五顏六色的魚兒嬉戲著。隨後,他走進了一個街巷縱橫的村莊,來到了一個廣場上。廣場被各種紀念碑和建築物包圍著,還有一個大理石的水池,廣場的正中,是一座雄偉的宮殿。宮殿的柱子是鍍金鑲銀的,而牆壁都是水晶的,在陽光下反射著耀眼的光輝,透過水晶牆,喬萬尼看到他的哥哥正在那裡散步。

    「古列爾莫!」他大喊道,「你原來在這裡!你為什麼不回家?我們還以為你已經死了呢!」說著兩個人擁抱在一起。

    古列爾莫向他講述了自己是如何來到這個島上的,又是如何被那位美麗的貴婦人所引誘,從而再也沒能離開這個島。最後他說:「這個貴婦人叫露吉絲黛拉,是這個島上的主人。她有一個非常漂亮的妹妹,叫依莎貝拉,如果你願意,她就是你的了!」

    就這樣,十二個小時以後,帆船上的人未見到喬萬尼的蹤影,便離開了布達島。喬萬尼和他的哥哥一樣,在經歷了片刻的內疚之後,便忘記了他的父親和那魔水,變成了水晶宮的一位新客人。

    三個月過去了,國王馬西米裡亞諾見二兒子也沒有回來,陷入了極度的痛苦之中,整個宮廷都被悲哀的氣氛所籠罩。這時,安德列諾自告奮勇地站出來,對父親發誓要找到兩個哥哥和那個睡女王的水井。「連你也要離開我?」國王說,「像我這樣年老體衰,眼睛又看不見,身邊怎能連一個兒子都沒有呢?」可是安德列諾給了他能夠看到三個兒子帶著神水平安歸來的希望,最後國王終於同意了。

    船在布達島的岸邊拋了錨,將在這裡停留兩天。「您可以下船,」船長對安德列諾說,「可一定要準時回來,否則便會像幾個月前的另外兩個年輕人一樣,被留在島上不知下落。」安德列諾明白船長說的是他的兩位哥哥,他們一定就在這個島上。於是他便開始在島上尋找,並在水晶宮裡找到了他們。兄弟三人擁抱在一起,兩位哥哥向安德列諾講述了他們留在島上的原因:「告訴你,我們現在像生活在天堂裡一樣!」大哥說,「我們每個人都有一位美麗的夫人,我的夫人是這個島的主人,喬萬尼的夫人是她的妹妹.如果你也願意留下來,我想她們還應該有一個表妹。」

    可安德列諾說:「看得出你們已經失去了理智,因為你們已經忘記了對父親應盡的職責!我要去尋找睡女王的神水,而且無論是財富、享樂還是美女,都不能改變我的決心!」

    聽了這番話,兩個哥哥都陷入了沉默,十分生氣地轉過了身去。安德列諾立刻回到了船上,升起了船帆。船順著海風,很快地來到了亞美尼亞。

    一到亞美尼亞,安德列諾便開始向所有的人打聽睡女王的城市在什麼地方。可是好像誰也沒有聽說過這個地方。在經過幾個星期的徒勞的詢問後,一個人告訴他在山頂上住著一位隱居的老者。「他是一個和這個世界一樣老的老人,名叫法爾法內羅。如果他也不知道這個城市在什麼地方,那麼就沒人能夠知道了。」

    安德列諾爬上山,在一間茅草屋裡找到了那位年邁的、留著長鬍子的老者,並向他表明了來意。「哎,年輕人呀!」法爾法內羅說,「是的,我確實聽說過這個地方,可是它距此非常遙遠。首先你要穿過一個大洋,這至少需要一個月的時間,而且這將是一番充滿危險的航行。即使你能夠平安地到達,在睡女王的島上等待你的將是更大的危險。正因如此,人們給它起了一個聽起來就感到悲哀的名字:『哭島』。」

    終於打聽到確切消息的安德列諾,帶著滿心的歡喜,登上船,離開了布林地斯港。海上的航行充滿了危險。有很多隻身軀龐大的白熊在海裡游泳,即使那些巨大的捕魚船也會被它們弄翻。可作為一名優秀獵手的安德列諾一點也不害怕,他駕著船,在這些白熊的利爪中穿梭,最後終於到了哭島。小島的碼頭似乎己被廢棄多時,周圍一片寂靜。安德列諾上了岸,看到一個拿著長槍的哨兵,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他走上前去向他問路,可那哨兵好像一尊雕像,一言不發。他叫碼頭上的搬運工搬行李,可他們也一動不動,有的搬運工背上背著沉重的箱子,一條腿還正伸向前方。走進城,馬路的一邊,一位鞋匠正做著拉線的動作;馬路的另一邊,一位咖啡店的夥計正舉著壺給一位婦女倒咖啡,所有的人都靜止不動。在馬路上、窗戶下或在商店裡,到處都是人,可他們就像蠟做的一樣,都被靜止在一些非常奇特的姿勢上。就連馬、狗、貓也都靜止不動。在這一片寂靜中,安德列諾來到了一座雄偉的宮殿前,那裡有很多用來紀念島上從前的國王的雕像和石碑。在宮殿的正面有一個刻滿圖案的浮雕,上面有一行光芒四射的金字:獻給聰明人的女王,她統治著這座巴利慕斯島。

    「這個女王在哪裡?」安德列諾自言自語道,「她大概就是人們所說的那個睡女王吧?」他登上了一道用雪白的石頭砌成的高台階,穿過幾個佈滿灰塵的大廳,每個大廳的門口都有那些中了魔法的武士守衛著,在一間最大的廳裡,有一個大理石的平台。一頂華蓋下放著國王的寶座,寶座上刻有國王的徽記,並且鑲嵌各種各樣的寶石。一株葡萄從一隻金的大花盆裡伸展出來,它長得那樣茂盛,枝蔓都爬滿了國王的寶座和華蓋,而且掛滿了一串串成熟的葡萄,從其他的花盆裡以及通過那靠近花園的窗戶,各種各樣的果樹繁茂地生長著,霸佔了整個殿堂。由於走了很長時間的路,安德列諾感到有些飢餓,便從樹上摘了一個蘋果吃了起來,他剛剛咬下第一口,他的視力就變得越來越模糊,後來就什麼也看不見了。「天哪!」他大聲喊道,「我變成瞎子了!在這個所有人都像雕塑一樣的陌生地方,我該如何是好?」他摸索著,希望能夠找到來時的道路,突然,他兩腳踩空,一下子掉進了水裡。他用力劃了兒下水,浮上了水面,剛剛露出水便發現自己重見了光明。原來,他掉進了一口深井裡,從井底可以看到外面的天空。「對!」安德列諾暗想,「這便是那個巫師所說的水井。只要我能從這裡出去,就可以將這水帶回去治好父親的病。」他看到有根繩子從井口垂下來,便順著繩子爬了上去。

    天已經黑了,安德列諾想找一張床睡一晚上,在靠近王宮正廳的一間臥室裡,他看到有一張大床,床上躺著一個天使般美麗的少女。少女緊閉著雙眼,神態安詳,一看便知她是在睡夢中中了魔法。思索了片刻之後,安德列諾脫掉衣服,躺到了那少女的身邊,就這樣和她一起度過了一個極甜蜜的夜晚,那少女卻好像根本沒有意識到他的存在。第二天早上,他跳下床,在床頭櫃上留下了一張紙條,上面寫道:「西班牙國王馬西米裡亞諾之子安德列諾在此床上度過了美好的一夜。基督紀元第二百零三年三月二十一日。」然後他取了一瓶能夠使人重見光明的井水,又帶上一隻使人失明的蘋果,便起程返航了。

    船在經過布達島時又停了下來,安德列諾去拜訪了他的哥哥。他向他們講述了自己在哭島上奇異的經歷,與那美麗的少女度過的美好的一夜,還讓他們看能使人失明的蘋果,和那瓶能使人重見光明的井水。兩個哥哥起了嫉妒之心,便商定了一個陷害他的陰謀。他們偷走了安德列諾的那瓶水,換了一個同樣裝滿清水的瓶子,然後宣佈,他們要帶著他們的妻子和他一起回家去見父親。

    他們到了西班牙。得知三個兒子都平安返回,國王的高興簡直無法形容,激動地擁抱了三個兒子之後,國王問道:「你們之中誰是最幸運的一個?」古列爾莫和喬萬尼閉口不言,安德列諾答道:「親愛的父親,我敢說我是最幸運的,因為我找到了兩位失蹤的哥哥並把他們帶回了家,我到達了睡女王的城市,井帶回了能使您恢復視力的並水。另外,我還有一個神奇的東西,我馬上就向您演示它的魔力。」

    他拿出了那只蘋果,遞給他母親讓她吃。王后咬了一口那只蘋果,立刻感到眼前一片漆黑,便驚叫起來。「別害怕,媽媽,」安德列諾邊拿出那瓶子邊說,「只要用一點這瓶裡的水。我就可以不僅使您恢復視力,而且還使久已失明的父親重見光明。」

    可是那水是被他哥哥們換掉的那個瓶子裡的水,所以並沒有能夠恢復國王和王后的視力。王后哭個不停,國王暴跳如雷,而安德列諾卻不知所措。這時,兩個哥哥走上前說道:「這都是因為找到睡女王井水的井不是他而是我們。它就在這裡。」他們用偷來的水沾濕兩位老人的眼睛,使他們重見光明。

    於是發生了一場爭吵:安德列諾大喊著稱兩個哥哥是賊和騙子。兩位哥哥卻輕蔑地把他稱做說謊的小孩子。國王變得越來越糊塗,最後,他相信了古列爾莫、喬萬尼和他們妻子的話。對安德列諾說:「閉嘴!不知羞恥的東西!你不但不想治好我,還想把你母親也變成瞎子!士兵,把這個忘恩負義的人拉到樹林裡去殺掉!我要你們將他的心帶回來給我,否則我就要你們的腦袋!」

    士兵們把絕望地喊冤的安德列諾拉出去,把他帶到了城外的一處灌木叢中。安德列諾向他們講述了自己的經歷,並使他們相信了他。為了不使自己的雙手沾上無辜者的鮮血,士兵們讓安德列諾發誓永遠不再回到這個國家裡來,便放了他。他們帶回給國王的,是從農民那裡買來的一頭剛剛被宰殺的豬的心。

    在哭島上,時間一晃過了九個月,那個熟睡的少女生下了一個美麗的男孩。就在男孩落地的瞬間,她醒了過來。女王一醒,莫爾加娜仙女因為嫉妒而施下的魔法也隨之消失了。於是所有的市民都醒了,城市又恢復了生機。那些原來站崗的士兵坐下來休息,由原來休息的士兵代替他們站崗。咖啡店的夥計繼續給客人倒咖啡,碼頭上的搬運工把貨物換到另一個肩上,因為原來的那個肩太累了。

    女王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語道:「是誰有這樣大的勇氣來到這裡,在這間屋裡過夜,使我和我的臣民擺脫了魔法?」

    一個侍女將那張留在床頭櫃上的紙條交給了她,看過紙條,她才知道了這人原來是馬西米裡亞諾國王的兒子安德列諾,於是她立刻給國王寫了一封信,讓他立刻把安德列諾送來,否則,她便要向他發動一場戰爭。

    國王收到信後,立刻把古列爾莫和喬萬尼叫來,讓他們讀了信並詢問他們的看法。兩個人都不知如何回答。最後古列爾莫說道:「這真是一件令人不解的事情,看來需要有人到這位女王那裡把事情弄清楚。我要親自去一趟。」

    古列爾莫的航行十分順利,因為莫爾加娜仙女的魔法已不再存在,那些白熊也都消失了。見到女王后,古列爾莫稱自己便是安德列諾王子。

    天性多疑的女王開始試探他的真假:「你第一次來到這裡是哪一天?當時的城市是什麼樣子?我那時在什麼地方?你在宮殿裡都做了些什麼?你這次來都發現了哪些變化?」等等。古列爾莫的思緒開始混亂,說起話來結結巴巴,顛三倒四。女王很快就確信他是在說謊。便叫人將他抓起來砍掉了他的腦袋,並將頭顱掛在城門的一根大釘子上,旁邊還寫道:「說謊者的下場」。

    睡女王給馬西米裡亞諾國王又寫了第二封信,說如果不把安德列諾派來,她的軍隊已經做好了戰爭的準備,她將把他的王國全部燒燬,把他的家族和人民全部殺光。國上已經後悔讓人殺死了安德列諾,十分懊喪地對喬萬尼說:「現在我們該怎麼辦?我們如何向她解釋安德列諾已經不在人世?為什麼不見古列爾莫回來?」於是喬萬尼提出他要到睡女王那裡去一趟。他來到島上,可當他看到城門上掛著的古列爾莫的人頭時,便什麼也沒有問,一陣風似的逃了回來。「父親呀!」他對國工說。「我們這下可完了!古列爾莫已經死了!他的頭被掛在城門上,要是我當時也進去的話,現在城門的另一扇門板上已經掛上第二顆頭了。」

    國王雙手抱著頭,痛苦地說道:「古列爾莫死了,他也死了!哎,安德列諾肯定是無辜的,而這一切都是我的罪過!可是你,喬萬尼,至少你應該在我死之前告訴我事情的真相,向我揭露這個騙局!」

    「這都怪我們那兩位夫人,」喬萬尼說,「我們從來沒有去過睡女王那裡,我們只是換掉了安德列諾帶回來的水瓶。」

    國王一邊訓斥著他的兒子,一邊痛哭著揪自己的頭髮。他叫來那些士兵,讓他們帶他到埋葬安德列諾的地方去。士兵們非常慌張。國王見此情景又重新感到了希望:「快告訴我事情的真相,無論你們做了什麼,我以國上的名義擔保,我都會饒恕你們。」

    於是,士兵們顫抖地說出了他們沒有按國王的旨意執行判決的經過。出乎他們意料的是,欣喜若狂的國王像瘋了一樣地擁抱、親吻他們。很快,在街道的每個角落都貼上了佈告,宣佈誰要是能找到安德列諾,國王將讓他享受一生的榮華富貴。

    安德列諾回來了,使他的老父親和整個宮廷都充滿了喜悅。他們立刻出發駛向哭島,在那裡受到了隆重的歡迎。

    「安德列諾,是你解救了我和我的臣民,」女王說道,「你將是我的丈夫和這裡永久的國王!」在這以後的好幾個月裡,島上到處都充滿了歌聲和歡樂,從此,人們便稱這個島為快樂島。

    (蒙塔萊·皮斯托亞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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