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開始時,比基尼核試驗基地上臭名昭著的「蘑菇」雲在翻滾升騰。
應該讓觀眾既有初次看到,又有再度看到這股「蘑菇」雲的感覺。
「蘑菇」雲應該非常雄渾、碩大,成長得十分緩慢,並由喬萬尼?菲斯哥的樂曲的開頭幾個節拍伴奏,烘托出它的翻滾升騰。
隨著這股「蘑菇」雲在銀幕上升騰而起,煙雲下面],漸漸呈現出兩個赤露的肩膀。
觀眾只看見這兩個肩膀,是被齊頭齊腰截去的部分軀體。
這兩個肩膀緊緊摟著,上面沾滿了灰燼、雨水、露珠或汗水,任人隨意想像。
關鍵在於讓人感到這露水或汗水是由[比基尼核試驗基地上的]「蘑菇」雲在升騰飄逝的過程中灑下的。
這一畫面勢必造成一種非常強烈、非常矛盾的感覺,既感到清新,又陡生慾念。
兩個緊摟的肩膀膚色各異,一深一淺。
菲斯哥的音樂伴隨著這一幾乎令人反感的緊摟動作。
兩隻不同的手的差異應該十分明顯。
菲斯哥的音樂由強到弱,漸漸隱去,一隻[經特寫鏡頭而顯得很大的]女人的手放在黃皮膚肩膀上,不再動彈,所謂「放」只是一種說法而已,「抓」似乎更確切些。
一個沉濁而又平靜的男人的嗓音誦讀般地響起:
他
你在廣島什麼也不曾看見。一無所見。
這句話可以隨意運用。
一個十分沙啞,也很沉濁的女人的嗓音,似背誦那樣沒有抑揚頓挫地回答:
她
我都看見了。毫無遺漏。
菲斯哥的音樂重又響起,此時,女人白皙的手正好又在肩膀上捏緊,鬆開,愛撫著,並在這黃色肩膀上留下了幾個指甲印。
彷彿這指甲的印痕能暗示出,它是對「不,你在廣島什麼也不曾看見」這句話的一種懲罰。
然後,女人的聲音重又響起,這聲音依然平靜,毫無生氣,像背誦似的:
她
我連醫院也看到了。對此,我確信無疑。廣島有醫院。我怎麼能對此避而不見呢?
醫院、走廊、樓梯、病人,在攝影機無情的拍攝下逐一展現在畫面上。(觀眾在銀幕上始終看不到正在觀看這一切的她。)
現在鏡頭又回到那只在黃色肩膀上不停地抓掐的手。
他
你在廣島並沒有看到過醫院。你在廣島什麼也不曾看見。
然後女人的聲音變得更加客觀。(含義深奧地)強調每一個字。
此時,博物館的畫面一一展現。光線刺眼而令人討厭,同打在醫院上的燈光一樣。
資料解說牌接連閃出。
原子彈轟炸的種種物證。
支離破碎的各式模型。
一根根扭曲的鋼筋。
一張張蠟制的被燒焦的人皮,一堆堆烤糊的頭髮。
等等。
她
我曾四次去博物館……
他
廣島的哪個博物館?
她
在廣島,我曾四次去博物館。我看見一些人在那裡徘徊。因為沒有別的東西,人們若有所思地在一幅幅照片和一件件複製品之間徘徊;因為沒有別的東西,只能在一幅幅照片、一幅幅照片和一件件複製品之間徘徊;因為沒有別的東西,只能在解說牌之間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