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評人敦誠
孔慶東的《匹馬西風》,封面蒼蒼,馬尾飛揚,好一幅江湖圖畫。少年更上47樓,老大評作教授副。噫吁兮,歲月忽已晚,醉俠仍醉中,隻身行「古道」,不走立交橋。
乍看書名,就想到金庸的《白馬嘯西風》,孔氏客居韓國兩載,教鞭小鞋輕勝馬,何妨徐行且吟嘯,於是,就有了這洋洋灑灑的聽潮之作。雖說「韓流」來襲後,國人盡哈之。但我們其實並不瞭解一個真正的韓國,那個比它的時尚產品與流行文化更豐富精緻、深閎內美,也許比我們更接近儒家傳統的韓國。好在這位作為孔子的第七十三代旁系傳人的北大教授講學高麗,為我們帶回了令人捧腹深思的見聞:譬如中秋節,韓國對這個偉大節日的重視程度令我們汗顏,似乎已到了「假如敵人中秋節這天進攻韓國,豈不是舉國亂成一團,一觸即潰」的程度。孔慶東當然不是以此勸我們多吃點月餅,常回家(抬頭)看看,他指出了一種可怕的淡漠,對中秋這樣的節日的淡漠本質上是對民族文化的淡漠。
再比如每週打飛機來聽課的呂承娟,讓孔慶東這個資深的教育工作者為「教育」感動,向學生學習。孔慶東從來不是一個板著臉的教師,他也從來不是一個讓人「汗不敢出」的作家。他有多認真,就有多胡鬧。他可以在板門店題字,與李昌鎬對弈;他可以把峨嵯山考證成「我操山」。對於韓國人的山地性格(倔強、脾氣暴,要強,善變),他適時祭出中庸的傳家寶、金庸的無招勝有招,取得了民間外交的一次又一次勝利。
本書以其親歷性,給出了一個具體而微的韓國:化妝室裡的韓國,餐桌上的韓國,與韓劇的女性意識對稱的幽怨的韓國。但它不僅僅是關於韓國的現場報道,孔慶東主要的用心還是借韓國杯酒,澆祖國塊壘。這一點他在自序的牢騷裡已流露一二。為人父、為人師,為人大代表,守著讀書人齊家治國的傳統願望,竟惹得街坊媒體諷謗後的滿腹悶騷。但孔慶東像李文秀一樣有著古高昌國人的固執。世風是滑車鐵壁,筆紙乃匹馬西風。因此慶東之「嘯」,既是快板評書,亦是馬嘶蟬鳴。
想當年,少年聽雨47樓上,醉裡挑燈蚊帳,如今是,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嘯西風。我們欣慰地發現,在這本書裡,選擇用一隻翅膀飛翔(左翼)的孔慶東,意氣並未隨年華而消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