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整個的小天橋為之轟動了。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大發殯似地齊來為大漠金錢豹送行。熙熙攘攘,亂亂哄哄,熱鬧得實在可以。一時間竟使得鮑爺暈暈乎乎,恍若又登臨了武林豪傑的頂峰。
熱淚盈眶,心潮澎湃!
但誰能料想到,老少爺們蜂湧著轉悠了半天,最終又轉悠回到了小天橋的地界裡。原來,趁大夥兒在外頭瞎撞這功夫,過街蛆那衙門果真在茶樓上開了張。沒有一個茶客,卻多了兩個歪脖兒警察兩條槍。
安靜!地道的清水衙門。
看來,老掌櫃所言不虛,過街蛆背後確有高人指點。今兒個顯然又得了什麼高招兒,正在一個勁兒指點另兩位千萬別忘了大局長的吩咐。可另兩位歪脖兒卻只顧著搖頭兒,愣不信現如今世面上還有這種傻鳥。
大漠金錢豹是怵這個的嗎?
話音兒剛落,就聽得茶樓下邊一片嘈雜。高人果然不俗,那漠北第一條好漢竟真格地聽調遣上樓來了。仇人相見,本當分外眼紅,但過街蛆牢記上司的吩咐,楞禮賢下士地迎了上來:
「喲呵!這不是鮑爺嗎?」
「是又怎麼樣?有種的別專找軟的捏,你爺爺我來了!」
「什麼?」似大感意外。
「好漢做事好漢當!」一拍胸脯,「我就是衙門裡要找的鬧事元兇!」
「這、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委婉勸說。
「玩兒!」猛一擊桌。
「別!別!」還是那麼耐心,「新開張,您是第一位主顧!話不說清楚了,要落埋怨。鮑爺,您先坐、坐!」
「少廢話,來吧!」伸手待縛。
「瞧您!」有點兒委屈,「大局長早吩咐過,民國了,要想讓抓起來也不那麼容易!元兇、元兇得十好幾條罪名呢!您、您一條條都能配得上嗎?」
「什麼?」深感屈辱。
「比如說,」還得壓著性子解釋,「上頭有一條;反民國,您敢反嗎?」
「反!」一聲吶喊。
「鮑爺!」只能佩服得五體投地了,「還是我們大局長有眼力,大老遠的就瞧出您渾身儘是俠肝義膽兒!知道您準會來,還特意囑咐我一定要變著法子成全您!」
「成全?」嗤之以鼻。
「真的!」更加誠懇感人了,「大局長發話了,只要是您來。絕不許駁了您的面子!」
「還我鐵卷憑書!」驀地提出。
「這、這這……」似很為難。
「哼、哼哼……」接連冷笑。
「成!」誰料一咬牙竟答應了,「可、可您也得給我個台階兒!要知道,民國也有民國的規矩,就看您敢不敢在這小紙片兒上畫個押了!」
「拿來!」絕不含糊。
「等等!」更設身處地為他著想了,「您又不是小天橋的宋江,幹嘛要為這破玩藝兒過大堂?您哪!破鏢局子改座車馬大店,點頭哈腰照樣過安穩日子!」
「放肆!」怒不可遏了。
「您、您瞧!」仍在開導,「這上頭除了反叛民國,還有十好幾條呢!」
「住口!」又是一聲吶喊,「快還那鐵卷憑書!縱有千條萬條,你鮑爺也全包了!」
「難哪!」只剩下讚不絕口了。
齊了!這就算齊了!過街蛆還真不忘大局長的吩咐,臨上手銬腳鐐前還讓大漠金錢豹出盡了風頭。當著他的面兒把鐵卷憑書還給了老掌櫃,只引來茶樓上下一片驚天動地的歡呼。這最後一樁鏢總算奪回來了,大漠金錢豹也果不食言乖乖戴上了手銬腳鐐。
憑窗而立,昂首大笑……
老掌櫃早抱著祖宗牌位不見了,各路諸侯也隨之躲回各自的鋪面兒裡去心滿意足。兩位歪脖兒以為他哪兒出了毛病。
但都很耐心,干晾著……
「走!押你鮑爺走!」驀地怒吼。
「去、去哪兒?」過街蛆似不理解。
「過堂!過大堂!」好不威風。
「幹嘛?」似更覺奇怪。
「哈哈哈哈!」又是一陣大笑,「你鮑爺扔下渾身功夫,你也扔下那洋玩藝兒,咱們就在大堂上一見高低!」
「用不著了!」冷不丁的一句。
「甚麼?!」怒目相視。
「鮑爺!」抖著那張紙兒,「這不是?您全招了!」
「你?」目齜盡裂。
「我?」軟語開導,「還得告訴您,民國了,不時興血糊淋拉地動大刑了、憑著您畫的這個押,按的這個手印兒,就絕不會為難您!一條該著幾年就幾年,您就合計著十幾條該蹲多少年大獄吧!」
「拼了!」大喝一聲,陡然想起渾身的武林絕技!
但晚了……
只聽手銬碰響,腳鐐叮噹,卻再難見得到大漠金錢豹縱騰竄躍了!
還有三支槍……
天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