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難以維持的婚姻
本來只想維持,不想肖正連維持都不讓蘇典典維持了。
昨天夜裡,他又久久地坐在電腦前上網,久得典典再不在乎也沒法不在乎了,她是人不是動物。於是裝作無意地時時過來溜上一眼。一會兒送上一杯水,一會送上一小碗洗好的葡萄,最後,又拿來了一個小碟,這時,肖正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她解釋:「——盛葡萄皮兒用。」肖正點了幾下鼠標,下了網,問她怎麼今晚沒出去玩兒;典典問我在家影響你嗎,他說對。典典就是這時被激怒了,忍無可忍了,說了,但聲音不大,她說:「你是不是在找她?」肖正一驚,片刻,光!嘩啦!——他把杯子、碗、碟一股腦兒掃到了地上,同時吼:「都八百輩子以前的事了你還有完沒完啊!」聲嘶力竭。
是夜,典典一夜沒睡,清晨時分,打了個盹兒,但很快,又清醒了過來。久久地想,怎麼辦呢?肖正已經走了,去了哪裡沒有說。電話趴在那裡一聲不響。典典思來想去,前前後後,最後,採取的是最無力的一招:拿起電話,給朋友們打電話;就是不說這事,能有人說說話也好。今天是週六,她們應該有時間。
典典打來電話的時候小雨和會揚正往家走,小雨考試順利通過,全家今天集合為她慶賀。當典典得知她正走在回家的路上時,羨慕不已:「你多好啊,爸媽在北京,週末還能回個家。」小雨立刻熱情相邀,她說聲「再說吧」就掛了電話。先問問陶然幹什麼再說吧,如果陶然沒事,就去找陶然。她怕人多,更怕那種溫暖的家庭氣氛,那會讓她難過。
陶然正和徐亮在紫竹院公園划船。徐亮手裡操著漿,眼睛看著坐在船頭的陶然,陽光下,笑盈盈的陶然動人極了。這時典典打電話來問她在哪裡,她說在紫竹院公園;典典問和誰,她說「你猜!」這就是答案了,用不著猜了,典典傷感地說聲「不打擾了」,放了電話。找人說說話都沒有說成。坐了一會兒,想,肖正去了哪裡?平時不在家,星期六還不在家,連說一聲都不說,他當她是什麼,木頭還是白癡?心頭一陣火起,拿起電話一下一下撥,先撥他辦公室——不到萬不得已,她還是怕撥他手機——沒人!她想也不想地撥了他的手機,也算是逼上梁山,撥完後,懷著視死如歸的心情,等。
肖正在和夥伴們聚會,在一個有著相當檔次的餐廳裡。他們這一群在這個高檔餐廳裡也得算是亮點。男的瀟灑,女的漂亮,都年輕,都透著文化,講起黃段子來都跟俗人不通。「……夜裡十二點多了,宿舍裡的幾個男生還在討論一個十分重大的問題,這個問題是,如果遇到一個很醜的女生向你示愛時你會說什麼;同學們你一言我一語開始討論,聲音越來越高,把一個困得要死、已經睡了的男生給吵醒了,他翻了個身說:『咱們睡吧!』」
眾笑,典典的電話正是這時候打來,肖正看了一下來電,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眾立刻安靜。肖正接電話。
「肖正,你在哪裡?」
肖正看眾人一眼,不動聲色地:「我在加班。」眾人會意地、不出聲地笑。
「那我剛才往你辦公室裡打電話怎麼沒人?」
「加班就一定得在辦公室嗎?」
「你們怎麼一到週末就加班?」
「我不加班哪來的錢?」
……
肖正收了電話,在座的一位同性立刻道:「肖正,得加強教育了!」
肖正道:「是是是,加強教育——這麼不懂事,哪成?」
於是一位女士馬上對另一位女士說:「看見了嗎?這就是男人,壞著哪!咱們趁早別對他們抱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
所有男人都得意地笑了起來。……
典典出門。沒有想好去哪,只是不想呆在家裡,再呆下去她會瘋掉。打了車,上車,司機問去哪,她愣了一會才說「直著」。「直走」了好一段路才想出來一個去處,小雨家。
小雨家一派節日氣氛。靈芝也來了,將剪出來的幾個大紅字用膠帶往對著大門的牆上貼,那幾個字是「慶祝小雨姐考試成功」。
廚房裡煎炒烹炸熱氣騰騰,小雨媽媽坐著輪椅在廚房門口指揮。「倒上點醋,再加上一點點糖。……記住啊小夏,加點兒糖醋,素炒出來的蘑菇它就是海鮮味兒!」
這邊靈芝貼好了字,跳下椅子端詳。「阿姨,『祝』字是不是有點歪?」
小雨媽媽哪裡有閒心去管那個,看也不看地就說「不歪」,又說:「是這麼個意思就行。你快去廚房幫幫她,快到時間了。」於是靈芝去了廚房。
門開,譚教授到家,這是很長時間來他的第一次回家,帶著久違了的感覺。夫妻二人相見,彼此打量,心中頗多感慨,一時無語。小雨媽媽先開口了。
「回來啦?」譚教授應了一聲,小雨媽媽:「你瘦多了!」目光裡充滿真誠的關切,還有因丈夫回家而產生的點點喜悅。
譚教授笑笑:「是嗎。……你怎麼樣?」
小雨媽媽:「老樣子。……你是不是胃病又犯了?」
譚教授含糊地:「還行。」從包裡拿出張紙,「人家給了個治類風濕的偏方,你看看。」
小雨媽媽接過去拿著,眼睛依然看丈夫:「——你中藥還是得吃!」想想,「這麼著,每天在家裡煎好了讓小夏給你送一趟。你那有冰箱吧?」
「護士夜班室裡有……不用這麼麻煩了吧……」
「胃病的關鍵在於調養,五十多歲的人了,總住辦公室吃食堂,不行啊。」
「啊,啊啊。」不想再將這樣的交談與妻子繼續下去,正好一抬頭看到了靈芝貼的那幾個字,搖搖頭笑了,大聲地:「靈芝是不是來了?」
靈芝應聲從廚房裡探出頭來,「是!叔叔怎麼知道我來啦?」
譚教授指著那幾個字:「還用說嗎?那裡寫著呢!」
靈芝看那幾個字,在心裡念了一遍,不明白:「哪寫著呢?」
譚教授指出:「在這個家裡頭,只有你叫小雨『姐』!」
靈芝愣一下,笑了,笑著,說:「小雨姐真棒啊,一年時間就通過了全部考試,別人都得好幾年呢,有的還考了十幾年呢,都考不過。」
「脫產學習到底是不一樣,這得歸功於會揚。」正好這時會揚小雨進家,這話讓他們聽了個正著。小雨不願意了。
「呀!爸爸,不能這麼說吧!這與我自己的努力也是分不開的!毛主席都說了,外因是變化的依據,內因是變化的根本,這一年裡我掉了八斤稱哪!」
靈芝聞此從廚房裡衝了出來:「真的掉了八斤稱啊小雨姐?那你真是——」模仿演員,「好幸福好幸福啊!」
屋子裡洋溢起一片笑聲。熱騰騰的桌子擺上了,加上靈芝的一家五口人到齊了,保姆小夏來來回回上菜。吃著飯,譚教授對小雨媽媽說:「那個方子你還是試試,用過的都說有效。」
小雨媽媽這才想起方子的事,從身上兜裡摸出來看,看不清,靈芝自告奮勇拿過來方子來,念:「黑螞蟻焙乾,磨成粉沖水喝,一天三次,每次……」
聽到這小雨媽媽笑著一擺手:「黑螞蟻!上哪去弄黑螞蟻?有些偏方啊,好是好,就是讓人沒法操作。」
靈芝說:「怎麼沒法操作?找著一個螞蟻窩就是找著了一堆螞蟻,我還可以打電話回老家讓他們幫著給弄——阿姨,這方兒好辦,這方兒比起那些『兩個青蛙眼一對羊睪丸』之類的好辦多了!」說完了方覺不妥,眼神不自覺向會揚那邊瞟了一下。眾人都有所覺察,感到好笑,怕靈芝尷尬,都忍著沒笑,但最終還是沒能忍住,不知誰先笑出了聲,立刻,所有人都跟著笑了起來。這個一直過於寂靜的家今天達到了它歡樂、圓滿的頂點。歡笑中好像聽到門鈴響,但沒有人理會,有保姆小夏在外面呢。小夏去開了門,來人正是蘇典典,她一眼就看到了門口前方牆上的大字:「慶祝小雨姐考試成功!」同時聽到了屋裡熱烈的喧笑。這邊小夏看她眼熟,最終還是沒想起是誰,便問:「你找誰?」這時典典已迅速做了決定,回說:「對不起。走錯門兒了。」轉身離開,小夏關了門。
離開譚家後,蘇典典去了醫院,沒事,就是因為沒事才去。走進住院部,走出電梯,看著眼前熟悉的一切,恍若隔世。由於週末,樓道裡十分安靜。典典沿著潔靜的走廊走,邊走邊看,心情複雜。一個小護士推著治療車從病房裡出來,她非常年輕,也就十七歲,顯然剛從護校畢業不久,一如當年的典典她們。
「你找誰?」小護士問,口氣裡帶著點不客氣。病區可不是什麼人都可以隨便進的。
典典和氣地道:「你是新來的吧?……我以前就是這個科的。」
小護士不相信,或說不理會:「是嗎。沒事您還是請回吧。」
好不客氣啊!典典盯著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乾脆道:「我找陶然!」
小護士立刻客氣了:「噢。陶老師她今天休息,您有什麼事我可以幫您……」沒等她說完話那漂亮女人已轉身走了,叫小護士不安。看樣子她似乎和陶老師很熟;小護士尊敬陶老師還有些怕她。陶老師很厲害。業務厲害,人也厲害。
……典典乘出租車漫遊,路過一家酒店,酒店門前停著一大排車,這時,一輛熟悉的銀灰色本田進入了典典的視野——肖正的車!她急叫「停車」,司機停了車。計價器上顯示金額是89元,典典扔下一張百元的票子下車就走,一直走到那輛銀灰的本田旁邊。為了確認,她還向車裡細看,看到了熟悉的椅墊,熟悉的飾物,包括車後座上方那個餐紙盒,都是熟悉的。……
肖正一干人從酒店出來,與朋友們告別後向自己的車走去,赫然看到了站在車旁等他的典典。
肖正難以置信地:「你怎麼在這?」
典典盯著他:「你就在這加班?」
「你——跟蹤我!」
「不過是偶爾碰上。」
肖正根本不相信這個說法,冷冷一笑:「對我來說,吃飯也是工作,這個你根本不懂。」伸手打開車門,進去。關上車門。走。
典典一個人站在那裡,孤零零的,任風吹拂她的臉頰,吹亂了她的頭髮。……
2.靈芝是個第三者?
譚家餐畢,全家人聚在客廳裡,討論畢業後的小雨的就業問題。靈芝在念廣告:「現誠聘銷售代表6名。要求:男女不限,年齡22歲至28歲,學歷大專以上,形象氣質俱佳,並有良好的英語口語基礎,一年以上房地產銷售經驗,業務特性強,有團隊精神,能承受工作壓力,有意者請將個人簡歷、近照、學歷證明……」不念了,看大家。「我覺著這個挺適合小雨姐的,年齡,學歷,形象氣質,英語基礎,……」
小雨搖頭:「還有『一年以上的專業經驗』呢?」
靈芝說:「其他的都要兩年以上呢!」
會揚開口了:「我想過了,去我們那兒。他們瞭解我,我可以做承諾。」
小雨看他:「什麼承諾?」
會揚說:「把我的經驗變成你的。」
靈芝聞之,驀然看會揚,心情複雜。這時會揚呼機響,有人要水,他站起身便走。譚教授也便站起身來要走——他很怕人都走了剩下他與妻子單獨相處——被小雨媽媽攔下了,說是有重要事要跟他說。但又沒有馬上說,而是先把保姆小夏叫了來。「小夏啊,廚房都收拾完了嗎?……收拾完了就休息吧,為這頓飯累好幾天了。去商場轉轉,你不說想給孩子買衣服嗎?」從身上摸出錢包,抽出一張五十元的票子:「喏,孩子的衣服,就算是我給他買的。」保姆接錢高興地說了聲「謝謝袁老師」,走了。片刻後,外面傳來開門關門的聲音,確認保姆確實不在家裡了之後,小雨媽媽開口說了。
「好了,現在我可以說了。這事靈芝什麼都知道,瞞不了,也用不著瞞。」所有人聞此都不由看她,譚教授有所預感似的,不自覺挺直了腰板。小雨媽媽看著他:「文冼,這事早就想跟你說了,你一直不肯回來。這麼大事,我又不想在電話裡說,就這麼著,一直拖到了今天。不過也好,今天小雨在。本來嘛,沒有孩子婚姻是兩個人的事,有了孩子,婚姻就不是兩個人的事了——文冼,我同意離婚。」
眾皆愣住。好久。
小雨說了:「爸,媽,這事先別對會揚說好嗎?」
小雨媽媽:「怕他聯想受刺激?……可你早晚得讓他知道。」
小雨說:「能晚一天是一天。我們倆現在的情況,」她用了玩笑的口吻,「都很脆弱。……」
小雨媽媽歎口氣,沒說什麼,只對譚教授道:「文冼,這事既然定了,你就來家裡住吧,抓緊這段時間好好調養一下。」
這次,譚教授點了頭。
小雨媽媽又給靈芝介紹了一個對象,一傢俬企的會計,老家石家莊,年齡長相也都合適,總之,對靈芝來說,一點都不委屈,或者應該說是相當般配。那人看樣對靈芝也滿意,走前主動送靈芝了一張他的名片,小雨媽媽便很高興。靈芝送客回來,小雨媽媽坐著輪椅在客廳裡等,等著問靈芝的感想。靈芝卻不說,張羅著收拾茶几上招待客人的茶水,水果。
小雨媽媽只好問了:「這個你看怎麼樣?……我看不錯。」靈芝沒做聲,依然收拾。小雨媽媽皺皺眉:「你坐下,有小夏收拾就行了!」
靈芝就坐下。片刻,說:「阿姨,算了吧。」
小雨媽媽有點急:「為什麼?見了七八個了你都不滿意——說實話,我也不滿意,可是這一個確實不錯。……你是不是嫌他家是農村的?」
「我自己就是農村的……」
「就是。再說了,現在了還分什麼城市的農村的?只要能掙到錢,你可以在任何一個城市裡生活,你自己不就是一個例子?靈芝啊,在這件事上,心不能太高,得根據自己的條件和對方的條件來。」
「我條件不高。我只要他能夠理解女人,知道疼女人就好。……」
小雨媽媽意外地:「咦,你小小年紀怎麼會有這麼些——實際的想法?」
「我剛懂事的時候我媽就跟我嘮叨這些了。有些事一直沒跟您說,嫌丟人:我爸,就是農村裡說的那種二流子,玩的事兒樣樣不拉,吃苦受累的事一樣不幹,都推給我媽。一年到頭,我媽忙完了地裡忙家裡,就這樣幹,還得挨我爸的打。打起來沒輕沒重,哪湊手哪打。有一回把我媽這半耳朵都扇聾了。那天夜裡我爸睡了,我媽拿把菜刀就要砍他,讓我拚死給攔下了。那晚我媽哭了一夜,說了一夜,一夜裡就說了幾句話,說,靈芝啊,記住,將來你找男人,窮也罷,富也罷,丑也罷,俊也罷,最要緊的,他知道得心疼女人!……」
小雨媽媽唏噓,感慨,點頭:「這我就知道了。」
「阿姨,我這事讓你費了不少的心,以後,就算了吧。」
「算了吧是什麼意思?不找了?」
「不是不找了,是不用再麻煩你了。」
小雨媽媽盯著靈芝,「靈芝,你心裡是不是已經有人了?」靈芝思想鬥爭了一會,輕輕點了下頭。「能不能跟我說說他?」靈芝搖了搖頭。「那就算了。不過,你自己要掌握一條原則,千萬不敢和有婦之夫打連連,為了什麼也不行,這樣的教訓多了,吃虧的都是女方。」靈芝心裡暗暗一驚,但她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點了點頭。這時聽小雨媽媽又說:「還有個事。我和你叔叔的結婚證我記的是你給收拾的,放哪了?」
靈芝想了想,想起來了,在阿姨屋大衣櫃上頭的箱子裡,她正要去找,手機響了。她接電話,剛聽一句就瞟了小雨媽媽一眼,小雨媽媽立刻敏感到了。靈芝對電話說:「他要幾桶?……我沒事。馬上去。」收起電話。「阿姨,我有點急事,等回來再幫你找。」說著就向外走。
「靈芝!」靈芝站住,彷彿有所預感,沒轉身,背對著小雨媽媽。小雨媽媽說:「剛才那個電話,是會揚吧?」靈芝點了下頭。小雨媽媽一字字地又道:「你心裡的那個人,也是他吧?」
「阿姨,我先去送水。等回來再跟您說!」走了。
靈芝送水回來的時候已近傍晚,她來到小雨媽媽屋,坐在對面保姆的床上,久久沒有開口。小雨媽媽等不及,就自己說了。
「你是不是在等著他們倆——結束?」靈芝還是不響。小雨媽媽又說:「你知不知道你這種行為的性質?……第三者!」
這時靈芝態度激烈地反駁了:「不!我不是第三者!……我只是愛他,就像有的女孩子愛周渝民,有的女孩子愛周潤發!」
「可是人家單只是愛,並沒有指望著婚姻!」
「誰說的她們沒有指望?沒可能罷了。要有這種可能,你問問她們哪一個不願意,不樂瘋了才怪!」
小雨媽媽想想也是,覺著有點好笑似的微微露出了點笑意,但僅是一閃即逝。她繼續嚴肅地:「靈芝,你是不是覺著你有這種可能?」
「……是。您說話,找對象,得根據自己的條件和對方的條件來,就是說,得般配。我覺著,我和他,比小雨姐和他,更般配。都是——」她一笑,「體力勞動者。」
小雨媽媽不笑,定定看靈芝:「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要為治好他的病吃苦受累想方設法?」
「我愛他,當然就希望他好。」
小雨媽媽緊接著追了一句:「就不怕因此會失去他?」
靈芝沉默一會,點頭:「不怕。」
小雨媽媽微微點頭:「靈芝,你是一個好女孩子。」
這時保姆進來送坐便器、便盆了,靈芝站起身說聲「我該走了」,小雨媽媽點了點頭。正好這時保姆出去,靈芝向小雨媽媽走近幾步,輕聲問:「阿姨,假如會揚哥就這樣了,你是不是希望小雨姐能早點和他分手?」小雨媽媽不置可否,等於是默認。靈芝忍不住了,忍不住為劉會揚打抱不平:「可是當初他對您那麼好考慮得那麼周到,還要把您接到他的家裡去住——」
小雨媽媽面無表情地打斷了她:「母親就是母親。母愛是忘我的;需要的時候,是自私的。……」
3.小雨再就業
公司答應了劉會揚的請求,劉會揚也如期履行了自己的諾言,使譚小雨在六名新招聘的售樓人員裡脫穎而出,頭一個售出了一套房。
那天小雨接待的是一對青年夫妻,妻子已懷孕了,他們看中的是B2戶型,但這種戶型昨天已經賣完了,聞此妻子禁不住連連埋怨先生:「你看!賣完了!我說早一點來早一點來你非說要等到錢落實了再說。」
先生說:「錢不落實你拿啥買房兒?」
妻子說:「沒房兒你有錢不也白搭!借錢不肯借,貸款不敢貸,掙兩塊錢才敢花一塊,簡直就是——農民!」
「農民?我這叫量入為出!」
「現在興的是今天花明天的錢!」
「什麼時候興的?什麼人興的?我們工薪階層能趕那時髦嗎?」
「好好好,我們不趕時髦,我們就在那筒子樓裡住一輩子好了!」
先生大概是怕氣壞了妻子肚子裡他的孩子,忙說好話:「你看看你這人,怎麼說火就火?現在房子有的是,有錢還怕買不著房?咱再去別處看!」
妻子淚汪汪地:「我不想去別處看。小靜她們買的都是這裡的房,再說了,我媽家離這裡也近。」
此間小雨一直注意聽他們的對話,這時適時插進來道:「其實有一種E戶型也蠻好的,比B2戶型僅小5個平米,但是要便宜六萬塊錢,而且,它的客廳有一個大跨度外飄窗,外飄的部分不算面積。這種戶型今天是優惠價,僅限三天……」
晚上,小雨回到家裡,與會揚坐在床上,面對面地侃,繪聲繪色。
「……簽合同的時候,我手都抖得拿不住筆,要知道,這是我的第一單生意!新招的六個售樓員,到目前為止,只我一個人有業績!當時我牢牢記著你跟我說的那些話,『細細觀察,主動推薦』。他們倆吵架的時候我一直在一邊聽,最後得出了兩個結論,一,女的想在咱們這買房子,二,男的想買便宜一點的房子,於是就給他們推薦了E戶型,推薦時不忘展示這種戶型的亮點,大跨度外飄窗,還有優惠的價格和有限的優惠時間,請他們珍惜機會當機立斷。……對了,今天下班的時候經理還特地表揚了我!」
會揚問:「經理?熊傑嗎?」
小雨隨口答道:「熊傑。」但馬上就想起這是會揚的傷痛,撲過去摟住會揚的脖子,「沒關係會揚,等到你恢復了,你會比他們誰都強!」
又一日。小雨領工資的日子。雙人床上鋪了一片粉紅的百元人民幣,小雨盤腿坐在錢裡,歡快地對會揚:「數一數,我這個月掙的錢有多少!」
會揚笑:「不少。」
「數數嘛。」
「不用數,我有數。」售樓員基本工資多少,售出一套房提成多少,會揚一清二楚。這個月小雨售出了九套房,一躍成為了銷售部的銷售冠軍。
小雨長吁口氣,閉上眼睛:「有錢真好!」一個一個彎著指頭,「這個月你治病的錢不成問題了,你可以用手機了,……」自傷病後,會揚的手機一直停著。
會揚卻說:「那個再說,有呼機使著就行。得先給靈芝買點東西。治療期間要不是她幫忙,沈平那個大客戶絕對保不住,我是白天治療,他們是白天要水。」
小雨叫:「對了!靈芝!怎麼把這茬兒給忘了!」
會揚說:「買了東西,你給她送去,代表我。」
小雨鄭重點頭:「我知道。」
她鄭重得有點過頭了,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味道了,會揚只好解釋:「送水的事我真沒法找別人幫忙,能幫上忙的人裡,只有她時間上彈性大……」
小雨摀住會揚的嘴,嬌嗔:「我知道!」
小雨給靈芝買的是一條精緻的白金手鏈,戴到腕上一閃一閃,似有若無,很有一點現在時興的那種品位,花了小雨一千三。會揚卻說不貴,說比起靈芝為他們做的來,一點不貴。
「這我知道。等著將來咱們成了大款,給她買房子買地!」邊說連拿起電話,撥,邊對會揚眨眨眼:「叫她來拿!」
靈芝接了電話十分高興,放電話後沒過一分鐘,人就出現在了小雨的屋裡。
小雨吃驚地問:「靈芝,你剛才是不是就在我們家門口?」
靈芝笑:「差不多。我在你們家對門租了一間小北屋。剛剛剛搬進來。」
會揚令人察覺不到的一震;小雨則瞇起了眼睛:「你們劇組不是給提供住處的嗎?」
靈芝大大方方地:「我是想,這樣可以更好地幫助你們。你們現在需要我的幫助。」
靈芝走後,夫妻二人半天無語,小雨先開口了,半開玩笑地對會揚也是對自己:「我是知識女性識大體顧大局我不吃醋……」
4.「只問病人,不談房子」
這天陰天,售樓處客人不多。老百姓買房不容易,考慮考察得就格外細,比如,房間裡的陽光如何。有的人上午來了下午再來,為的就是要親眼看到每個時間段陽光進入的情況。陰天沒有太陽,客人來得就會少一些。但售樓員們仍按時各就各位,等待著咨詢的電話或客人。這時,售樓處的自動玻璃門無聲滑開,進來了一個近五十歲的女人。此人很瘦,穿著樸素,直直的短髮,臉上帶著操勞的倦容,像一個勤勤懇懇的中學女教師。同小雨一塊應聘進來、業績卻總是不佳的楊小姐搶先一步迎了上去——有的時候,你的機會,你的豐厚收入,起點也許就在這「一步」上。楊小姐對女士露出了職業的笑容,女士正要做出響應,忽見這位小姐的目光從她臉上一滑而過,滑向了她的後方。她下意識順著小姐的目光回頭看,發現不知何時身後出現了一位西裝革履氣宇軒昂中段微突的先生。先生顯然比女士更像有能力買房的人,楊小姐的見異思遷顧此失彼也盡在情理之中——她得以工作為重。
楊小姐把她職業的笑容拋向了氣宇軒昂的先生:「先生,來看房嗎?請這邊來。」
受到冷落的女士毫不在意,走到售樓人員的工作櫃檯前,正好走到譚小雨的面前,小雨立刻站起身來招呼:「您好。您來看房?事先跟人約過嗎?」女士說沒有,她辦事路過順便進來看看。於是小雨步子輕快走出櫃檯,引女士到圓桌前,請她稍等,她馬上給她拿份資料。這時女士來了電話,電話很長,好像是家裡有個什麼病人鬧情緒了,令她十分擔心,惱火。小雨拿資料回來靜靜等她打完電話,把資料遞了過去,資料上別著她的名片,同時試圖介紹,女士卻翻看著資料擺手叫她先不必說,她自己先看;但她顯然看不下去,看兩眼又打開電話拔,通了:「小趙,然然現在怎麼樣了?……吃啦?好。太陽一出來就推他到窗跟前曬太陽。有什麼事及時打電話來。」收了電話。於是小雨問:「家裡有病人啊?」女士「啊」了一聲不願多說,低頭看資料。小雨還是堅持著說完:「在家裡曬太陽最好打開窗,玻璃窗對陽光的遮蔽在百分之五十以上。」女士抬起頭來:「是嗎?」小雨肯定地:「是的。我從前在醫院裡做護理工作。」女士馬上打開手機撥電話,顯然,家中的那個病人是她心中的重要牽掛。小雨退到一邊。
這時楊小姐那位氣度不凡的客人已經走了,楊小姐送他回來,一臉的鄙夷,小聲對小雨道:「看著像個人物——啥都不是。看了一大圈問了一溜夠,什麼都不說,走了。剛才我去送他,你猜人家怎麼來的?……騎自行車!真想對他說,要穿西裝您就別騎車。沒汽車不是?走著也比騎車強。上大街看看,再沒有比穿西裝騎自行車的中年男人更傻的了!」
小雨趕緊把楊小姐拉到一邊,生怕這種話讓客人聽了去。女士靜靜看資料。楊小姐用下頜指指她小聲問小雨:「你這位怎麼樣?」小雨做了個「未可知」的表情,楊小姐看著女士,「沒戲。十有八九也是來過房癮的,買不起,看看也好!」
這時女士合上資料站起身來,小雨毫不怠慢,立刻走了過去。女士說資料她帶回去,小雨點頭。女士又說她還有點事得馬上走,小雨的名片她留下了,她會派人跟她聯繫。小雨被這口氣弄得愣了一下,小心地問:「可不可以說說您的要求,我也許可以幫著提一些建議。」
「基本要求是,分三個檔次,每檔四套,每四套的標準要完全一樣。」
小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是說要——十二套?」
女士點頭:「對,給集團的技術骨幹。」顯然看出了小雨驚訝中流露出的期待,又坦率補充,「但我還沒定下一定要在你們這裡買。」說完就要走。
小雨忙道:「如果沒有什麼不方便,可不可以留下您的聯繫方式?」
於是女士給了小雨一張名片。小雨送她出去的時候,出於關心,也是沒事幹,楊小姐也跟著她們向外走。女士剛一出門,等在外面的一輛A6奧迪車的車門立刻打開,司機出來,小跑著繞到車的右後側,打開車門,護著女士的頭上了車。車門關。車駛去。
楊小姐和小雨面面相覷,半天,楊小姐提醒小雨看那名片同時自己也伸過頭去看,看完了恨不得抽死自己:這位貌不驚人的女士居然是某著名大集團的黨委書記!楊小姐恨得連聲地罵:「我他媽真他媽瞎了眼了,她長得多像黨委書記啊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呢我!」
晚上,好不容易等到會揚下班回家,小雨就跟他說開了。他洗手,她就站在衛生間門口跟他說;他去廚房,她就跟他去廚房說;他進房間,她就跟他進房間說;總之,他走哪她跟哪,嘴裡一直地說。
「……我牢牢記住了你說的,對客戶要一視同仁,不要以貌取人,有錢人不會都把錢掛在臉上,否則就會錯過許多機會,今天這件事,果然!……現在我就是不知道下步該怎麼辦,要不要主動跟她聯繫?聯繫,用什麼方式聯繫?保持一個什麼樣的節奏?聯繫上了,再怎麼做?……」會揚埋頭吃飯,一句話不說。「你怎麼不說話啊!人家都快急死了。」
會揚笑了:「這麼大事兒,她短時間內定不了。你別急,容我想想。」
按照會揚的建議,小雨先打聽到了冉書記——那位女士姓冉——家裡的病人是她的兒子,本來今年高考,學習非常好,第一志願清華,結果有一天在三樓的涼台上複習功課時給摔了下來,當時他坐在涼台的欄杆上,不知是困了還是太專心了,總之,就那麼向後仰著摔了下去,醫生說這孩子沒摔死是萬幸中的萬幸。而且居然也沒有摔到任何要害部位,只是兩條胳膊和右腿大腿骨折,現在在家裡養著。男孩兒叫然然。這一切都是小雨從冉書記派來的看樓的人那裡打聽來的。瞭解到這些情況,會揚叫小雨主動打電話去,問候;有可能,上門問候。
這天,小雨便給冉書記打電話,重申了自己從前的職業,表示如果需要,可以對她家中病人的護理工作提出一些有用的建議。這次通話的結果是,冉書記請小雨晚上來她家裡一趟。這天晚上會揚便請假沒去上班,親自把小雨送到了冉家。一路上給她寬心叫她不要緊張,叮囑她應注意的事項:只問病人,不談房子。
小雨到時冉書記正在家裡高捲著袖子給兒子擦澡,滿臉是汗,家裡倒是有一個小保姆,但是一副對正洗澡的男孩兒的房間惟恐避之不及的樣子,更不要說幫忙了。男孩兒十八歲,保姆十七歲,也難怪。這時有電話來,小雨趁機走過去,接過冉書記手中的毛巾,讓她去接電話。這個電話很長,冉書記接完電話回到兒子房間時,眼前的情景是這樣的:小保姆正按照小雨要求兩胳膊架在男孩兒腋下將他抬起,小雨則用毛巾擦洗其臀部,邊同時對兩人用一種不無置疑的口氣說:「我們在醫院時,不分男女,大家都一個性別,中性。同理,你們兩人也一樣。就說擦澡兒,大家一塊來,效果就會好得多,否則,總有一些擦不到的地方。對於長期坐、臥的病人,皮膚護理尤其重要,尤其臀部,要麼躺,要麼坐,總處於受擠壓狀態,稍不當心,就會長褥瘡!……」
冉書記心裡一陣輕鬆,一陣欣慰。為這個她做了小保姆多少思想工作,無濟於事,否則,她將會輕鬆許多,現在總算好了。晚上,男孩兒睡了後,她和小雨聊了聊。冉書記聊的多是自己的兒子,小雨則說了自己如何從醫院走到今天的經歷。誰都沒有說關於房子。冉書記不說,小雨也絕口不提,心中牢牢記住會揚跟她說過的話:談感情的時候就不談生意,否則,再真誠也是虛偽。
5.會揚得知秘密
從那以後,冉書記常來電咨詢。一天晚上來電話說她兒子又鬧情緒不肯吃飯,從前總說吃飯肋骨疼,這次似乎疼得特別厲害,小雨馬上請她把孩子的病歷資料全部送來,她將請專家給看一看。她所說的專家是她爸爸。憑她的醫學知識和冉書記的敘述,她感覺那孩子的症狀可能與爸爸的專業範圍有關。半小時後,冉書記就派司機把小雨所要東西給送了來,當時會揚在家,小雨就跟他商量,是不是今晚就回家一趟給爸爸送去。會揚當即問了一句:「你爸爸回家住了?」小雨這才想起父母的事還一直瞞著會揚,當下含糊地說了幾句什麼把這事搪塞了過去;自然,那晚也就沒能回家。
這時譚家已進入了就寢程序。譚教授洗完澡,從衛生間出來,路過妻子房門口站了站,說聲:「我去睡了啊。」
「中藥吃了嗎?」
「吃了。」一停,「謝謝了啊。」
這聲「謝謝」令小雨媽媽傷感,為了讓丈夫放心,讓他別再對自己有什麼不滿,她又說:「我已經給靈芝打電話了,叫她抽空回來一趟把咱倆的結婚證找出來,當時是她給收拾的。等找到了結婚證就可以辦手續了。……不過,在沒找到新的人之前,你就在家裡住吧。五十多歲了,不適合一個人在外面打游擊了。離了婚還住在一塊的很多,中國的房子緊張,大家都理解。」
譚教授乾笑笑:「那些事,再說吧。」欲走。
小雨媽媽叫:「等等!……還有,就是協議離婚,是不是也得有個文字性的東西啊?……我這手不得勁,最後這件事,看來也是得麻煩你來做了。」
這天,處理完班上的事情後,譚教授關上辦公室的門,開始寫離婚協議書。剛剛在紙上寫下「離婚協議書」幾個字,就有人敲門了,他忙拉過書稿雜誌上方的一個紙袋將稿紙蓋上,方道:「請進。」那紙袋是小雨送來的冉書記兒子的病歷,他都細細看過了,包括在他的建議下那孩子新拍的胸椎片子,也看過了;病情跟他的估計相符,就是胸椎間盤突出,由於這個病發病率極低,常常被誤診為肋間神經疼什麼的,這些他都在電話裡跟小雨說了。
來人是會揚,小雨讓他幫她把冉書記兒子的病歷取走。譚教授想也沒想,拿起蓋在離婚協議書上的那個紙袋就給了會揚,會揚接紙袋時偶一瞥,看到了譚教授寫在紙上的「離婚協議書」,心裡一驚:「爸爸,你們?」譚教授心裡也是一驚。曾答應過女兒此事暫不對會揚說的,但是事已至此,他只能點頭承認。一邊會揚追問:「媽媽她同意了?」譚教授只得又點了下頭。
拿了病歷後會揚直接去了譚家,心中懷著一個揮之不去的問號:這麼大的事情,他們為什麼不對他說?
小雨媽媽坦然對女婿承認了此事,並坦率說了自己的想法。
「……我前前後後想了很多,想了我和小雨爸爸的整個過程。……戀愛,結婚,生小雨,感情一直很好,也曾經是形影相隨如膠似漆,跟你們一樣。後來我得了這病。開頭誰都沒料到會發展到今天這步,都抱著一線希望,治,希望能治好。所有不治之症的病人和他們的家屬都是這個心理,以為自己會是個意外,自己身上會出現奇跡。所以才千方百計地治,受那麼多苦,甚至為此傾家蕩產。結果到頭來,你跟大夥一樣——不治之症他就是不治之症,奇跡只能發生在極個別人身上極個別的情況下。……」
她的語氣聽起來完全是一種客觀表述,聽不出任何的主觀傾向,但是她的每句話每個字,無一不是精心選擇的,指向非常明確,同時又無可指摘。
會揚騎車走在離開譚家的路上,小雨媽媽的聲音在他腦子裡轟響:
「類風濕人稱死不了的癌症,我這病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前景已一目瞭然,小雨爸爸他肯定是看到了這個,才下決心放棄。替他想想也是,正當盛年,真就得守著這麼一個廢人過下去?」
這時會揚的呼機響了,他看了一眼就把它關死了,要水的。現在的他沒一點心情管這事。他到一個新華書店門口,下車,進去。小雨媽媽聲音一直在耳邊響:
「……剛開始我不能接受,認為這是一種背叛,對我們當年感情的背叛,對他自己諾言的背叛,想,人怎麼可以這樣自私這樣多變?我不離婚,就不離,拖住你,往死裡拖!」
會揚在醫學書類裡徜徉,小雨媽媽的聲音伴隨著他:
「你爸爸離家的這段日子裡,我冷靜了很多,也想了很多。他自私,我何嘗又不自私?愛的本質應當是無私的,為對方的。自私的愛,很容易就走向它的反面,變成仇。我已然這樣了,就沒必要非得再拖一個墊背的了,沒有必要讓曾經有過的美好蕩然無存!……」
這時會揚找到了他要找的書,一本像磚頭一樣厚、比磚頭大的《實用神經外科學》。查目錄,翻到相關頁,立刻,一段這樣的文字赫然在目:命名性失語為腦顳後部和頂葉下部損害的症狀。腦部各種病變均可引起失語。在小兒由於語言中樞正在逐漸建立的過程中,因此失語症比較少見。失語症的預後與病人年齡以及損害性質和程度有密切關係。小兒和損害輕者預後較好。……
會揚隻身騎車走在街上,漫無目標。
……
沈平公司的職員呼送水員呼了無數遍了,沒有任何回應,也不見人來送水,老總第三次打電話來問他水的事了,無奈,他只好先取下自己房間飲水機上的半桶水,提著去了老總的辦公室。沈平一看就問:「怎麼就半桶水?」
「那個送水的不知怎麼了,怎麼呼也不回,人也不來。只好先把我屋裡的水給您換上。」
沈平皺起了眉頭,「另找人啊!」
「主要考慮那人是您的關係……」
「他跟我沒關係!就是有關係,只要不稱職,也要堅決換掉!」那人答應了一聲要走,沈平忽然想起什麼,又把他喝住;沈平想的是,他得先給譚小雨打個電話,瞭解一下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