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三暮四 正文 我愛你(2)
    回到家,我又拿出日記本,繼續昨天的日記寫道:今天我戀愛了,她是校花,主動追的我。

    第二天的英語課剛下,馮力媛又跑來找我,嘿,跟你說件事兒。表情比昨天還神秘。

    什麼事兒,誰又想和我談戀愛呀?我放下手中的筆說。

    想的美!是我的事兒,我喜歡上一個人。馮力媛還有些不好意思。

    誰呀,誰這麼倒霉呀,不會是我吧。我和馮力媛開慣了玩笑。

    討厭!你聽不聽呀,不聽我就不跟你說了!馮力媛一本正經。

    聽,我聽。其實我是真不想聽。

    我對你說是想讓你幫我跟他說說,我不好意思直接開口。馮力媛說。

    那你就好意思跟我開口呀。我說。

    你這人怎麼這樣,我昨天還幫你一個忙呢。馮力媛說。

    好好好,你說吧。我說。

    我喜歡……馮力媛左右看了看,然後小聲地說,我喜歡劉小猛,都好長時間了。說完,就跑了。

    啊?我驚叫一聲,眾人扭頭看我,劉小猛急忙跑來問道,怎麼了,怎麼了?

    沒事兒,剛才馮力媛給我講了一個恐怖故事,倍兒嚇人。我說。

    劉小猛吵吵著也要聽,我看快上課了,就說,一會兒吧,讓馮力媛單獨講給你聽更恐怖。

    我和劉小猛是很要好的朋友,倆人能玩到一塊兒。踢球的時候,只要我一下底傳中,劉小猛的腦袋準能在對方門前候個正著;打籃球的時候,只要我一跑位,劉小猛就知道球該怎麼傳,看都不看。不過今天這事兒,劉小猛無論如何也想不到。

    中午放學後,羅妍妍和馮力媛分別看了我一眼走出教室,含義不同,一個是我回去了,再見;一個是你可千萬別忘了說啊。她倆中午回家吃飯,我和劉小猛都在學校食堂吃——父母忙,中午沒工夫做。

    吃飯的時候,我跟劉小猛說了馮力媛的事兒,當時他正在吃包子,聽我說完,便放下手中的包子說,這何止是恐怖呀,簡直比包子裡吃出腳趾甲還讓人難以接受,我不幹,讓她死了這份心吧。

    那你去和她說,我可不說,你要是同意了我說說倒沒什麼。我說。

    我怎麼能同意呢,擱你你同意嗎?劉小猛問。

    當然不同意。我說。

    還是啦,不求她長得跟羅妍妍似的,但凡好看那麼一點兒,這事兒我也會答應,誰不想找個漂亮的女朋友。劉小猛說,不過馮力媛挺豐滿的,這點倒是符合我的審美。

    你到底什麼意思?我問。

    還能有什麼意思,讓她喜歡別人去吧。劉小猛說。

    下午上課前,我把劉小猛的意思跟馮力媛說了,馮力媛問我為什麼,我說不知道,詳細情況你直接去問他吧。馮力媛真就去找劉小猛,我也聽不清他們說了什麼,只見劉小猛艱難地解釋著,比回答老師提問還痛苦,正說著,老師進來了,他倆各自回到座位。

    上課的時候,馮力媛坐在前排不時向後排的劉小猛張望,老師察覺到,就說,馮力媛同學,你脖子疼嗎?不疼,馮力媛轉過頭說。那就不要扭著脖子向後看,黑板在前面,我剛才講了什麼你聽見了嗎?老師問。馮力媛說沒聽見,老師說請你起立回答我的問題。馮力媛從座位上站起來說,沒聽見。坐下吧,注意聽講,老師指著黑板繼續講課。馮力媛坐下的時候仍不忘回過頭看一眼劉小猛,嚇得他趕忙將頭埋進課本。

    放學的時候,一群初一的小孩在教室門口等我和劉小猛。他們說和外校約了兩場球,昨天踢了一場,慘敗;今天是第二場,不能再輸了,丟不起那人,請我和劉小猛當槍手,替他們報仇,挽回面子。我和劉小猛在球場上的殺傷力全校聞名,有時候連高中學生踢比賽都叫上我倆。

    我和劉小猛向來是眼裡容不得沙子,拍著他們的腦袋說,這種事兒沒的說,去學校門口等我們吧。初一的小孩一個勁兒地表示感謝,差點兒就給我們敬了一個隊禮。

    羅妍妍已經收拾好書包在座位上等我,我走過去說,先別回家了,看我們踢球去吧。羅妍妍向來不喜歡球類運動,卻喜歡做物理題,從10米的高處以5米/秒的初速度上拋一個小球,問多長時間後小球落地,這類問題她手到擒來。

    正在羅妍妍猶豫的時候,馮力媛聽說劉小猛要去踢球,奮勇當先:我去我去,我去給劉小猛加油。正準備出門的劉小猛無奈地搖了搖頭。

    馮力媛拉起羅妍妍說,走呀,快走呀。羅妍妍有些不情願地跟著走了。

    比賽開始後,劉小猛一拿球,馮力媛就大呼小叫,連他進了個烏龍球,馮力媛都會喊:「好球,太棒了!」對方球員愣住了,怎麼還有喝倒彩的?

    於是趁他們腦袋沒轉過彎的時候,我隊中場迅速開出球,劉小猛拿到球便妙傳邊路,我接球後突破對方兩名球員的防守,下至對方邊線起球,劉小猛高速插上,一個魚躍沖頂,皮球應聲入網,一比一。

    「太棒了,劉小猛你已經梅開二度了,再進一個,爭取三比零喲!」原來馮力媛根本不懂足球。

    那幫初一的學生見師姐如此興奮,便也一個個生龍活虎起來,加上對方球員在球場上心不在焉,不停地向場邊的羅妍妍張望,我們佔盡場上優勢,頭頂腳踢,一會兒工夫,就已經五比一了。

    勝勢已定,我和劉小猛主動下場,坐在場邊休息。羅妍妍和馮力媛給我們各買了一瓶可樂,羅妍妍在我身旁坐下,和我手拉手地看球,只聽見馮力媛對劉小猛噓寒問暖,劉小猛你累嗎?不累。劉小猛你還喝水嗎?不喝。哎呀,劉小猛你出了這麼多汗,快擦擦,別著涼。馮力媛掏出手絹要給劉小猛擦汗。劉小猛急忙躲開說,不用不用。馮力媛追著說,擦擦吧,擦擦吧,小心感冒。劉小猛拿過手絹,不耐煩地說,我自己擦。然後在臉上胡擼了一把。沒擦乾淨,這裡還有,還有這裡,這裡。馮力媛在劉小猛的臉上指指點點。

    劉小猛擦完臉,手絹還給馮力媛說,我先回去了。推上自行車就走。

    等會兒我,我跟你一起走。馮力媛追上說。

    劉小猛回頭衝我做了一個苦不堪言的表情。

    他倆走後,羅妍妍從書包裡掏出一塊「德芙」巧克力給我。我掰下一塊,放進嘴裡。

    好吃嗎?羅妍妍問。好吃,你也吃啊。我又掰給她一塊。我不吃,都是給你買的,知道今天什麼日子嗎?羅妍妍問我。不知道,我又吃了一塊巧克力說。你回家查查日曆吧,羅妍妍有些失望地說,走吧。她站起身,騎上車。嗯。我又掰下一塊巧克力放進嘴裡,然後上了車。

    回到家,我正準備寫作業,卻在鉛筆盒裡發現一張一寸照片,我拿起一看,羅妍妍正在相片裡衝我微笑,一定是她趁我不在的時候放的,還有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學習累了就看看我。我沖照片笑笑說,不累不累。

    寫完作業,我和往常一樣,做了一會兒練習題,就準備上床睡覺,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便下地從鉛筆盒裡取出羅妍妍的照片躺在床上端詳,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不知怎的,照片跑到了我嘴的位置。

    一大早,我在校門口碰見羅妍妍,我說,我查過日曆了,昨天是二月十四號,農曆正月十六。

    還有嗎?羅妍妍問。

    哦,還有。我說。

    什麼?羅妍妍問。

    昨天是星期三。我說。

    羅妍妍聽完沒說什麼,進了車棚鎖上車,然後和我一同進入教室,好像有點兒不高興。

    早自習還沒開始,我放下書包,把正在抄作業的劉小猛拽到廁所問道,昨天是什麼日子?

    昨天幾號?劉小猛問。

    十四號。我說。

    哦,二月十四號,西方的情人節,相當於中國的七月初七,牛郎織女鵲橋相會的日子,男方要送花給女朋友,女方要送巧克力給男朋友。劉小猛說。

    原來如此呀,怪不得昨天羅妍妍送了我一大塊「德芙」,我還以為她讓我補充體力呢。我說。

    你和羅妍妍發展到什麼程度了。劉小猛問,做了嗎?

    做什麼?我反問。

    做那個呀。劉小猛很帶勁兒地問。

    那個,哪個?我問

    就是這個。劉小猛伸出雙手,做了一個很形象的動作。

    沒有。我實話實說。

    摸了嗎?劉小猛問。

    摸哪兒呀。我反問。

    胸、屁股、還有那兒。劉小猛說。

    你說的這些地方都沒摸,我只碰過她的手。我說。

    親了嗎?劉小猛問。

    親哪兒呀。我反問。

    親嘴呀。劉小猛說。

    親過照片。我說。

    不行呀,進展太慢了。劉小猛說。

    那你說應該怎麼做?我問。

    這麼著吧,今天放學你去我家,讓你看本書,給你增長些課本上沒有的生活知識。劉小猛說。

    什麼書,是名著嗎,巴爾扎克還是托爾斯泰寫的?我問。

    別問那麼多了,看了就全知道了。劉小猛說,我得趕緊回去抄作業了。

    放學後,我找了個借口,說急著回家給奶奶過生日,沒和羅妍妍一起走,直接去了劉小猛家。在他家,我第一次真切地看到異性的裸體。小時候也進過女澡堂子,都是跟著我媽進去的,當時她告訴我說,別東張西望,老老實實低頭洗自己的。那時我也就四五歲,狗屁不懂,堂而皇之地在女澡堂子裡挺著肚子小便,把尿滋得老高,惹得那些正往身上抹香皂的阿姨哈哈大笑,我也衝她們笑,還上前問道,阿姨,搓澡嗎,我幫您。

    劉小猛說他爸在路邊開了一個店,美其名曰文化傳播公司,經營項目就是圖書和音像,檯面上擺的都是合法出版物,卻掛羊頭賣狗肉,全靠藏在下面的非法出版物掙錢,給我看的那些書籍僅僅是其中一部分,還有大量內容更加少兒不宜的音像製品。因為最近總是檢查,風聲緊,就把這些東西放家了。

    劉小猛說,其實那些錄像帶和光盤我也能找到,但為了讓自己健康成長,不想受腐蝕程度太深,就故意不看。

    感覺如何?劉小猛問我。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感覺受到極大震撼。

    當天夜裡,我的身體出現了一些狀況,後來才知道,這叫夢遺,是男人就有,是成熟的標誌。以後的若干個星期裡,這種現象接二連三在我身上發生,我有點兒害怕,就跑到新華書店的醫學專櫃翻了很多書,書上說不必擔心,這種現象很正常,和水滿了要溢出來一個道理。我如釋重負。

    那天晚上,我夢見和羅妍妍做了那件事情,怎麼開始的記不清了,只記得結果,就是我醒了,伸手一摸,內褲黏糊糊的一片。

    後來上了大學,閒極無聊的時候翻看《夢的解析》,對弗洛依德的理論略知一二,以他的觀點,夢遺對象並非自己真正喜歡的人,而且陌生人居多,由此可見,我當時和羅妍妍的關係。

    看完書的第二天,我就和羅妍妍親了嘴。那天我們倆剛出校門,她的自行車就沒氣了,我伸手捏了捏,這次是真的。羅妍妍去傳達室借來氣筒,我說我打吧,她說不用,她自己來。於是蹲下身,將氣筒嘴對準氣門夾好,然後就一上一下地打了起來。我在一旁饒有興趣地看著,羅妍妍的身體上下擺動,臀部曲線在緊繃的牛仔褲裡忽隱忽現,看著看著,我就直了。

    給自行車打完氣,我和羅妍妍推著車沿學校前門的馬路溜躂,不知怎麼就轉到學校後門的胡同,我們找了個旮旯停下來,開始天南地北一通胡吹。

    羅妍妍問我經常看什麼書,我說長這麼大我就沒怎麼看過書,小學生版的四大名著都沒看全。

    我是問你平時看什麼參考書?羅妍妍說。

    什麼都有,主要是做題,題海戰術。我說。

    老師不是說題海戰術不可取嗎?羅妍妍說。

    話是這麼說,可如果為了考試得高分,就得做題,熟練是技藝過人的基礎,《賣油翁》這篇課文咱們不是剛學過嗎,「無他,但手熟爾」,這個道理你應該明白,只有在題海中經歷了大風大浪,考試的時候才能泰然自若。我以自身經驗告訴羅妍妍。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聊著聊著,天就黑了,我們倆還都不想回家。胡同裡過往的人很少,我和羅妍妍面對面站在一盞路燈下,這時,路燈閃了幾下,便自己熄滅,壞掉了。在這個時候,即使它沒有壞,我也會找塊兒石頭把它打碎的。

    看了嗎,天時、地利都有了,就差人和了。我對羅妍妍說。

    什麼意思?羅妍妍問。

    你要是同意的話,我想親你一下。我說。

    羅妍妍低下頭,沒有說話。

    如果不好意思,你可以不說話,可是我要知道你的想法。我說。

    羅妍妍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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