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文的《滴淚痣》是「開滿鮮花的月亮」,透過開滿鮮花的月亮,依稀看到作者的追求與信仰。像這首歌一樣,《滴淚痣》充滿某種完美的、理想的、純粹的青春情感與生命質感。在喧嘩、頹廢、物慾橫流的愛情生長環境中,作者所描述的純粹的愛,純粹的美以及絕望、哀慟背後的深情內質,遠離寫割裂的愛而回歸傳統與典雅本質,以其感情的濃度和強度,真實與誠摯,把愛變成永恆與童話。
「好的作品就是要給讀者美好的東西,讓讀者看到愛和希望,陽光和溫暖。」青春原本是輕靈的,清純的,生動的,甚至可以說是沒有厚度的,但是,像《滴淚痣》,因作者傾注了愛、恨、淚、死亡、漂泊、孤獨等生命元素,掀開了生命底質,一部青春小說或者一段青春的故事因而沉重起來,達到了作者一再宣揚的「因為自身的殘缺,我們需要愛,有了愛,我們或許會因為愛而變得更加殘缺,但是,我們仍然需要」目的。葛紅兵說李修文「發揮了他『抒情聖手『的特質,以他深刻的富於質感的情感天賦,展示了當代中國文壇青年作家把握人心、人情的能力」,李修文從這一種平常的題材中挖掘了獨特的思想內涵,儘管他不喜歡《滴淚痣》被稱為「留學生小說」,但這個發生在東瀛一對中國人身上的故事的烙痕是很明顯的,李修文「從對人性的分析和拆解中掙脫出來,進入了對人心、人情在人性的層面上加以綜合的加以表現的領域——對純粹愛的探討」,的確找到了一條特殊途徑,因而有別於其他留學生小說。
沮喪而坦白地說,讀完《滴淚痣》,我沒有哭。但是開篇「扣子,藍扣子,沒有了你的聲音,沒有了,再也沒有了……」這種近乎呢喃的呼喚,重複遞進的強調,具有極強的感染力,輕易地把人籠進一種陰鬱的傷感氛圍當中。作者以一種細數扣子髮絲般的愛戀的耐心筆觸,細緻地鋪展開已然於心底成軸的異國圖畫,愛的主軸滾動,語言的蝴蝶紛飛,回憶像潮水一遍一遍地衝擊心的礁石。的確,李修文是個抒情好手,哀慟的語言自然而不具任何煽動性,顯然他並沒有心情去煽動讀者,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敘述當中。他賦予無奈情感與脆弱心靈以堅韌的力量,讓鮮花鋪滿月亮,讓月亮墜落大海,讓人於絕望當中振奮,這是一篇凝聚著偉大愛與力量的作品,像我這樣患有愛情頹廢症,沒有眼淚只有陰鬱的人,接受《滴淚痣》的精神洗禮,無疑是幸福的,應當的。
很早前李修文說過,寫小說,一定要寫人性,要有愛,要懷有憐憫……「寫出他們的愛和怕、希望和恐懼。真的,我準備一輩子獻身於此。」這使我對「集搖滾精神、摩托車手技能、文人氣質和壞孩子心態為一身的民謠青年」(鄧一光語)李修文產生了一種渴望,渴望會唔,渴望與這個「聲音聽起來像四十七歲」,但卻只有二十七歲的傢伙面對面的交談。
《滴淚痣》是「開滿鮮花的月亮」,透過開滿鮮花的月亮,依稀看到作者的追求與信仰。
2002/5/7